第31章 寒风萧瑟,集市上的人归了家,晁怜握着小竹筒,辗
寒风萧瑟,集市上的人归了家,晁怜握着小竹筒,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晁怜见周遭也没了动静,披上狐裘从床榻起身,踱步至窗边,木桌上的糕点与酒杯都还未收起。
剩下的半壶酒,晁怜坐在窗边,思绪渐沉,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
月色朦胧,苦酒作陪,桃花酿应当是甘甜才对,晁怜却只觉得涩,腰间的毒药也很是灼热。
杯酒下肚,晁怜的眼前便出了重影,雾蒙蒙一片,望着天上的圆月,若隐若现似乎也藏了起来。
“殿下您照顾好自己”
恍惚之中,晁怜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空荡的街道并未一人,甚至连丁点声响也未曾有过。
晁怜扶了扶额,想着她或许是真的醉了,死去的人又怎会出现,就算出现也应当是恨她的才对。
一醉解千愁,晁怜喝了再多,心底的苦涩也不曾消散,直至那半壶酒见了底,窗外的明月也藏回了乌云下,如同她那些晦涩的心事一般。
昏沉之中,晁怜吹着寒风,手冻的有些发抖,她却不知究竟是这寒冬冷,还是她的心更冷些,寻不到丁点温度。
酒杯顺着滚落在地,晁怜却没力气将它捡起来,靠着那木桌便要入睡。
沉寂片刻,血红色的煞气从门缝中飘入屋内,凝聚成实体。
煞气跟朝思暮一般,走路不发出声响,哪怕是站在了晁怜面前,这人许是也察觉不出。
晁怜醉的厉害,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便睡了过去,只是那眼角却流着泪。
煞气站了一会,猩红的眼中倒映着晁怜的模样,她将这幕刻入心底,伸手将能灌入寒风的窗户关上。
“为何连我也听不见你的心声”
冬夜苦短,朝思暮也无需睡眠,鸡鸣之时便收拾好了行装,今日的庙会很早,人也多,若去的晚了,恐怕会找不位置。
敲了门,不见人回应,朝思暮不免担忧,正欲继续敲下去的时候就见门从里面被拉开,只是来开门的却是煞气。
看见煞气的一瞬,朝思暮便冷下神色。
“你为何在这?”
煞气对朝思暮的排斥,早已习惯,熟视无睹,化作一抹血雾,融入这具身体。
朝思暮这才看清趴在木桌上熟睡的晁怜,不觉松了口气。
煞气虽和她是一体,但煞气是由怨恨凝聚成的意识,恐怕只会想杀了晁怜。
鸡鸣几声,晁怜也没要醒的意思,朝思暮瞧见桌上空掉的酒坛,不禁蹙眉,为何喝了那么多。
虽是不解,朝思暮也不忍将晁怜叫醒,俯身想将人抱起,送回床榻之上。
怀中人的呼吸很是平稳,应当睡的很熟。
朝思暮有些出神,她似乎很久没见晁怜在熟睡之时这般安稳。
方将人抱回床榻,晁怜便睁开了眼。
含着水雾的眼睛,十分朦胧,晁怜见朝思暮出现在她房中,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瞥去,沙哑的嗓音中似有些不解。
“阿朝你怎会在这?”
昨晚之前,她记得有将门锁死,这人又是如何进来的。
看似朦胧的眼中,深处却是清明。
朝思暮一瞬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将话题扯了过去。
“殿下昨日怎喝那么多酒?有没有哪不舒服?”
两人皆是沉默,直至店小二端着茶水进来,打破这沉寂。
晁怜小口喝着茶水,简单收拾了一下,不愿在这继续待下去。
庙会距离这有段距离,朝思暮顾忌着晁怜身体不适,租了匹马回来。
晁怜不会骑马,不得已跟朝思暮同乘一匹,沿路的行人也都是在往庙会赶,期间不少青年男女,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牵着手在这小路上走着。
在普通不过的情景,晁怜却垂下眼眸,这些从来都是她求不来的。
朝思暮骑着马,怕人受冻,特意穿了披风,足以将晁怜遮在怀中。
“殿下若是喜欢这宫外的集市,我便在这买处庭院,这样殿下便不用总在宫中待着了。”
晁怜藏在披风下,仅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这处的街景,一早便开张的包子铺,路边举着草把卖糖葫芦的老翁,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新奇玩物,这些都是她未曾体验过的,或许她是喜欢的。
“好。”
随着晁怜底声应下,朝思暮眉间含着笑意,眼底更是连绵眷恋。
不过走了一半的路,晁怜手中就多了两串糖葫芦,怀中还有几种不同的糕点,皆是从路边的店铺中买的,这一道上但凡有的,朝思暮都买了下来,一股脑的投喂。
晁怜手中已经拿不下了,嘴里还含着一颗糖,眼看着在前面有卖糖人的摊子,急忙拉住朝思暮,含糊不清说道:“阿朝你不要再买了,我吃不下的”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示意,朝思暮低下头,垂眸望着腮帮子吃到鼓起来的晁怜,面上也有了些笑意,腾出一只手将糖葫芦接过,放在两边的竹篮中。
“无妨,殿下喜欢便好。”
半响过后,晁怜拿着手中新买来的糖人,良久无言,先前在宫中之时,她总缠着这人,帮她从宫外买糕点果子回来,原来都还记得。
即将到庙会之时,晁怜突然僵住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堆木笼上。
狭窄污脏的木笼中关着的并非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晁怜顺着那方向,瞧见一穿着羊皮袍的男人,手里拿着皮鞭,不停抽打被铁链锁在脚边的女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晁怜止不住发抖,瞥见那皮鞭,深入骨髓的恐惧。
朝思暮也瞧见那边的动静,发觉怀中的人在发抖,眼底的笑意一瞬便褪去,极为迅速的伸出手,挡在晁怜面前,柔声安抚道:“殿下别怕,我们马上就到了。”
身下的马也被拉住了缰绳,跑的更快了些,即将离开这片区域之时,晁怜突然扯住朝思暮的衣袖,底声道:“回去”
朝思暮不待反应,衣袖又被扯了下,甚至是很用力,虽是不解却还是往回走。
来到那处贩卖奴隶的摊位前,晁怜掀开朝思暮遮着她眼睛的那只手,压着心底的恐惧,正欲开口将这些奴隶买下,朝思暮却先一步。
一袋银两被扔到男人脚边,男人本想发怒,但瞥见从钱袋中散落的金子,陡然噤声,脸上堆着笑意,他今日是走了财运,遇到贵人了。
“两位老板,您这是要将这些奴隶全买下吗?需不需要小的将人送到贵府?”
男人的脸色变的极快,前一秒还在耀武扬威,后一秒见到钱后便点头哈腰,态度十分谦卑,带着讨好的意味。
朝思暮的神色很冷,不愿在这耽误时间,更是怕让晁怜触景生情,记起之前的事。
“你将这些人送至城门口便是。”
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随即又堆满了笑,一边捡起地上的银子,一边点头应下,心里却在想,他今日不止是走财运,还遇到个傻的。
买了奴隶不送回府,偏要将人送到城门口,明摆着是想将人买下后放走,到时他蹲在城外再将这些人抓回来便是,白赚一笔银子。
吩咐完,朝思暮就要将晁怜带走,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哗啦一声,随着铁链被解开,原本趴在地上的女人,疯了一般扑到马前。
马受了惊,猛地往后扬起,好在朝思暮控制住了马,这才没出事,眼底却染着寒霜,目光投向那挡在马前的女人身上,周身的气场极底。
女人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鞭子抽破的地方,露出流血的皮肉,十分狰狞,长发挡住面容,似乎连嗓子也被弄哑,咿咿呀呀的喊着什么,见马停了下来,女人立即调整姿势,跪在雪地上,不停磕头。
长发散落的间隙,晁怜先一步看清女人的面容,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去看朝思慕,发觉这人并未认出阿长,急忙出声:“阿朝我看她受了很重的伤,若将她留在这,大抵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我殿中还缺个侍女,带她回去可好?”
女人听到晁怜的话,不停点头,紧接着又在雪地上磕了几个头,望向晁怜时眼中充满感激。
朝思暮对晁怜的请求,不忍拒绝,扫了眼女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继续往前走,女人则是一瘸一拐的跟在马后,晁怜想往后去看女人的状况,顾忌着朝思暮,硬生生忍住。
起先她并未认出这人,直到瞧见那女人的眼睛,这才想起。
她在国师府之时,照顾她的便是阿长,熠朝覆灭,不少人被抓来充当奴隶,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阿长。
先前在国师府,阿长虽冷,但对她总归是好的,不似其它人般刁难她。
出于旧情,晁怜不忍将阿长丢在这,若朝思暮没认出人来,她将人带回去再送走便是。
阿长跟在马后,先前感激的目光褪下,盯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愈加深沉,止不住的恨意。
第32章 许久未曾在外游玩,晁怜有一瞬的恍惚,瞅见戏台上青面獠
许久未曾在外游玩,晁怜有一瞬的恍惚,瞅见戏台上青面獠牙装扮的人,止不住头疼。
戏台上的人很多,场面也很是杂乱,怪诞的服装与面容,沉重的鼓点,咿咿呀呀的唱腔,十分诡异,台下却是一片叫好声。
晁怜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台上人的表演,不免让她想到身旁人,呼吸逐渐沉重。
“殿下?您是不喜欢吗?”
朝思暮对这些表演本就没兴趣,心思全然在晁怜身上,察觉出不对,神情不免担忧。
她记得在从前,晁怜很喜热闹的地方,宫里设宴的时候也很是欢喜,回来时总会跟她诉说见到的趣事。
荒诞的表演还在继续,气氛推向高潮,随着青面獠牙的人将一把粉末洒下,周遭爆发出一片呼喊声,情绪很是高涨。
人声鼎沸,晁怜转身对着朝思暮,声音很是微弱。
“你可曾”
声响实在过于微小,后半段话被嘈杂给淹没,朝思暮没能听清,正欲询问,怀中却多了一片温软。
朝思暮抱着主动袭来的晁怜,原先淡漠的神情,不禁染上暖意。
一切皆是因果,若她不曾死过一次,安然的渡过这些年,应当也不曾有过这般情愫。
冰凉的身躯,随着怀中人的轻叹,似乎也有了温度。
骇人的表演,不过是一种向神明祈祷的仪式,荒诞的服装也只是为了震慑他人。
儿时的晁怜并不懂这些,她只觉得有趣,从小生在这深宫,未曾见过这宫墙外的事物,整日在书房中读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闲暇之时也是望着窗外的几株花枝发呆。
春去冬来,无数个日夜,小晁怜最期待的只是一句夸奖,她跟皇兄一同学习,父皇的目光却只在皇兄身上,甚至从未将余光施舍给她。
小晁怜的年岁尚小,时常拿不稳笔,她与晁易在一其练书法,晁严在一旁注视,脸上也堆着笑颜,眼底的慈爱也很是热络,只是那爱是属于晁易的,并非是她这个连字都写不好的废物。
期待的事物,往往是从未得到的,小晁怜的反应很慢,她觉得闷,便喜欢热闹的地方,乏味便喜欢新奇的事物。
这些对小晁怜来说都是美好的,直到在母妃祭日,父皇告诉她,她是罪人,生来就应当去赎罪,侍奉神明,她便成了祭祀。
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之时却听过这世间最恶毒的言语,还未能拿的稳笔,老祭祀便握着她的手将尖锐的弯刀刺入一具具柔软的身躯,温热的血液,洗不去的血腥味,随着年岁入梦。
小晁怜时常做噩梦,疾病缠身,她想摆脱,手却被人握着,她更未曾想过将这柄弯刀刺向亲近之人。
那日的宫宴是晁怜的心魔,多年都不曾安眠,她怕阿朝疼,梦里来寻她哭诉,她却不在。
只是她未想到,阿朝还活着。
阿朝恨她,报复她,羞辱她,直至杀了她的好友,杀了她的血脉至亲
晁怜垂眸,压抑着情绪,伸出一截如藕节般脆弱的手臂,环着这人,好似轻叹,呢喃道:“阿朝你可愿帮我做件事”
周遭依旧嘈杂,朝思暮便俯下身,侧耳细听。
晁怜的样貌始终惊艳,温软典雅,无害而脆弱,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很淡的笑意,轻声道:“离开我。”
几乎是在一瞬,世界似是静了下来,朝思暮僵住身子,脑中一片空白,唇瓣微微煽动,半响才发出声响来,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晁怜对朝思暮的反应并不意外,唇边的笑意一时显得惨淡,声音却明亮了起来。
“没什么阿朝又怎会舍得离开。”
人潮涌动,朝思暮才回过神,神情却很是沉重,不似先前温柔,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种玩笑,殿下以后不要再开了。”
晁怜仅是望着朝思暮,含笑应了下来。
庙会的表演才开始,唱戏,吞剑,喷火,各式各样的杂耍,晁怜分明看不下去,面上却装作欢喜。
直到快结束,夕阳也跟着落下,黄昏撒在两人身上,晁怜伸出一只手接住细碎的光亮,掌心中一瞬温暖,随即被一块玉佩给驱散。
刻着兽纹的玉佩,外观来看很是精致,上好的汉白玉,镶嵌着金边,甚至连那流苏也是精细,看得出是用心了。
晁怜握着玉佩*,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温声细语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玉佩上的纹路,她并不陌生,那时她在马车上被碾碎的玉佩上也刻着同样的纹路,她很是珍惜却被碾成粉末,如今送了个一样的,眼底却是染着寒霜。
朝思暮见玉佩被收下,神色虽缓和了些,心底的不安却愈加猛烈,为何要她离开,难道是记起来了,可若真是如此,恐怕只会恨她又怎会对她如此亲近。
放大的恐惧被煞气感知,一瞬也跑了出来,安静的坐在朝思暮身侧,目光投向在笑的晁怜,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冰凉的尾巴缠绕在那脖颈上,击鼓般的心跳,似乎很是紧张。
煞气的眸中很是暗淡,她竟不舍杀这人。
散场,晁怜坐上了马,朝思暮却不见了身影。
周遭的人群很是拥挤,晁怜寻了半响也未曾瞅见朝思暮的身影,犹豫了一瞬,她若是趁此时回宫跟皇兄交代,人跑掉了,倒也不是不可。
晁怜蹙着眉,眸中含着不解,没有独自离开,安静在这处等待,心底却是清明,那人恨不得将她锁起来又怎会疏忽,恐怕只是在试探她,一时竟只觉得嘲讽,她若当真重要又怎会伤她。
苦涩跟着蔓延,无人注意的角落,煞气在看着晁怜,半响不见这人有动静,似乎真的是在等她,不免玩味。
煞气是朝思暮的分身,一定程度上受操控,她在这看着晁怜,那人则是去城门将方才买下的奴隶给放了,顺带清理了些怨气。
重获自由的人,不停向朝思暮表示感谢,离开之时的阻拦也被清除,生怕被其它人给抓回去,慌不择路的往前跑。
朝思暮望着几道瘦削的背影,她总觉得眼熟,好似在哪见过却记不清了,这倒也不重要,她以后在这处也无需与人交谈,她有殿下便足矣。
处理完奴隶,朝思暮往回赶的路上却停住脚步,藏在一颗树后,目光往一处茶摊看去。
正在歇脚的几人,身上穿的都是些带着补丁的破烂单衣,脸上也是饥黄,若不细看确实像寻常的穷苦人家,可放在木桌上的剑却是精致,不光是剑鞘是用上等的皮革制成,剑柄更是镶嵌着玉石,这可不是普通百姓该有的器物。
几人谈话时的神情也很是古怪,不停观望四周,刻意压着嗓音,朝思暮打量着桌上的剑,眸中浮上一抹杀意。
这些人是从熠朝来的,一路寻到这,恐怕也不是为了送死,究竟是在打什么目地。
短时间内无从而知,朝思暮便在这等了一会,准备趁没人将这几人击杀,出现在这总不是好的,若是报着复仇的目地,晁怜便会有危险,先一步扼杀才好。
晁怜等了许久不见人,坐在马上很是不舒服,顺着马鞍往下爬,马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她险些向后摔去,辛亏被人从身后扶住。
一阵心慌,晁怜缓过神来,抬头望向站在她身前被冻的不停发抖的阿长,目光触及到被抽破的单衣与伤口,心口一阵钝痛,解开身上披着的狐裘,递给阿长,轻声道:“方才谢谢你,这太冷了,你先披上吧。”
阿长并未伸手去接,掩在长发后的面容略微抽搐,眼中满着泪光,唇角扬起一抹凄惨的弧度,嗓子里像是含着块烧红的烙铁,声音格外沙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
晁怜见不得人哭,阿长又抖的厉害,不觉起身将人扶住,眉间很是担忧,轻声安抚道:“别怕,与你同行的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你若是哪不舒服便跟我说,等会回宫我让太医帮你治伤,这天寒,你先将这披上可好?”
不见回应,晁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人一身鞭伤,衣服盖不住的地方皆是狰狞的伤口,那种疼是钻到骨子里的,仅此是看着,晁怜也觉得旧伤在疼,不敢用力去碰这人,只得将狐裘轻披在这人身上。
阿长却一把将狐裘扯开,不顾地上的冰寒刺骨,碰的一声,双膝跪地,仰头望向晁怜,满是污脏的脸上流着泪。
“求求您救救我求您了”
晁怜一时错愕,搀着阿长,着实不解,直至阿长忽地一声底吟,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陡然僵住了身形,她记得在国师府中的下人都服过药,若是断药则会痛苦至死。
“你你要我如何帮你”
晁怜瞧不见的地方,阿长却松了口气。
第33章 积雪被体温融化,浸湿了衣角,晁怜扶着阿长,眉头皱的很
积雪被体温融化,浸湿了衣角,晁怜扶着阿长,眉头皱的很紧,她扶着这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跪不起的架势,晁怜有些许招架不住,路过的行人瞧见这一幕也纷纷驻足观看,引了不少人。
“这是有什么事?怎么跪这不起来了,不嫌冷”
“小姑娘你快扶她起来吧?怪可怜的”
“渍真可怜,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罚人在这跪着”
“这人生的好看,心思可真是歹毒”
“蛇蝎心肠”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话语也愈发犀利,晁怜扶人的手一瞬僵硬,伤还未痊愈,使不上力气。
晁怜见阿长依旧固执,叹了口气,声音压的极低。
“你先起来,我会找人帮你解毒就是。”
闻言,阿长犹豫了一瞬,颤颤巍巍的从雪地上起身,双手捂着腹部,神情痛苦却向晁怜点头,眼泪顺着滴落。
晁怜很是沉闷,国师府的毒,太医根本解不了,甚至是连用的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何谈解毒,她答应了阿长就需从朝思暮那处下手,若是暴露了阿长的身份,恐怕等阿长的就只有一死。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能看了,小声嘀咕两句,不一会便散开。
阿长并不知晁怜在想什么,忍着腹痛,心底被仇恨充斥。
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全败这两人所赐,必定要血债血偿。
阿长在入国师府之前是从别处流亡来的难民,她的家乡被战火波及,一个村庄,百余口人,唯独她活了下来。
反抗的人,当场被斩杀,寒冬腊月,地上却是一片血色,甚至没处能落脚的地方,屠戮的惨叫,萦绕着她,响了一整晚。
爹娘将她藏在房梁,躲过了来搜寻的士兵,她爹则是没能出家门就被士兵,一刀砍掉了头颅,她娘没能来得及藏起来,连同着她年幼的妹妹被掳走。
等士兵撤出村庄,她从房梁上下来,发觉村里的人都死光了,踏出门的一瞬,放眼望去皆是尸首,她爹的头颅更是在她脚边,死不瞑目。
她埋了亲人的尸骨,却四处寻不到她妹,原先以为死了,后来总抱着一丝希望,万一人还活着,兴许是逃走了。
没了家,阿长独自一人在这也活不下去,随即去了邻国,兜兜转转去到熠朝,没身份,没样貌,为了活命,卖身进了国师府。
直至熠朝覆灭,她才得知,原来她曾照顾过的药人就是杀了她一家的罪魁祸首。
她的妹妹也没能逃掉,幼童则是被抓走,成了祭品,那该有多疼。
苟延残喘的时日之中,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抽筋剥皮,一刀一刀割去血肉来解恨。
可她中了毒,活不了多久,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还有机会来报仇。
阿长坐在台阶上,长发遮掩着面容,眼底很是癫狂。
煞气不敢离的太近,先前人围的实在太多,她看不清是发生了什么,视线落在那奴隶身上,若有所思。
朝思暮回来的时候就只瞧见晁怜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心一下就软了。
昨日醉酒,还没睡醒就被她叫了起来,撑着头坐在台阶上,犯困一晃一晃的等她,真的好乖。
茶摊的几人,实在太墨迹了,耽误很长时间,让人等久了。
朝思暮走到晁怜身前,困的厉害的人,缓了许久才有反应。
晁怜也说不清,她从方才就在头疼,极力维持清醒却没用,脑中很是昏沉,抬头瞧见朝思暮,不禁揉了揉眼,一瞬以为是她看错了。
“我们先回宫休息可好?”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晁怜这才起身,扶着朝思暮点了点头,眼前的景物却很是模糊。
朝思暮将披风往上拉,怀中抱着晁怜,全当人是太累了,撑不住便睡着了。
怀中的人,睡着了也抓着她的衣袖,生怕被她扔掉一般,十分依赖她,朝思暮放缓了神色,心底一暖,殿下真的很喜欢她。
骑着马,两人很快就回了宫,至于阿长只得步行。
单独在路上走,阿长路过一处深巷之时,稍作停顿,随即从袖口中扔了个纸团。
待阿长离开这处,隐身在暗处的煞气先一步捡起纸团,望着阿长一瘸一拐的背影,打开纸团,上面却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她看不懂。
煞气在原地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来,寻不到有用的东西,她也不能一直在这耗这,索性跟着回宫,直觉这个奴隶绝非善类。
回宫,晁怜睡的很熟,至于外界的消息,她自是一概不知。
晁易在得知人回来,两人都安然无恙之时,脸色很是难看,难道是失败了,毒不死这人。
一时气愤,晁易在殿内砸了不少东西,等冷静下来,想着许是毒性不够,毕竟这人就很邪性,既然毒不死,那便换种方式。
晁易将床榻下的匕首取出,细细打量了一会,眉间的狠厉,遮掩不住。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过几日的祭祀事宜被捅了出去,眼下都知这人成了祭祀,大臣纷纷表达不满,更甚是有人上血书,非要以死明志,恳求他将这妖人杀死。
晁易何尝不想杀了这人,可怕惹上祸端,不能明着来,便让晁怜来暗杀,结果却失败了,他何尝不气,眼下只能再想办法。
时间紧迫,杀死这人需赶在祭祀仪式之前,晁易将匕首交由下人,吩咐着给晁怜送去。
长夜苦短,晁怜这一梦太长,鸡鸣几声也未曾起身。
朝思暮不舍将人吵醒,独自换了身衣袍去上朝。
她昨日便听闻这宫中的变动,倒是好奇这宫中究竟有多少清明人。
肃清的朝堂之上,晁易穿着龙袍坐在金椅上,满目愁容,眼前的朝臣,乌泱乌泱跪了一片,皆是求他杀了妖人的。
止不住烦躁,晁易又做不了决定,正欲下朝,殿门便被推开。
一众奇异的目光往殿门投去,心中很是骇然,究竟是谁敢乱闯这政殿,许是不想要脑袋了。
朝思暮将面具戴上,衣袍上也锈着万兽纹,赫然是祭祀的服装,整个大殿,陡然噤声。
晁易也是错愕,虽知这人没礼数,万没料到会是这般猖狂,脸色顿时铁青,手指朝思暮气的发抖。
“你你你可知这是何处,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气到结巴,脖颈更是涨红,已然是气的厉害。
朝思暮仅是瞥了眼在张牙舞爪的晁易,淡然道:“陛下要保重龙体,结巴可不是好事。”
此话一出,朝堂上静的更厉害了,许是都没见过这场面,众人纷纷四目相对,交换眼神。
晁易更是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堵的厉害,一口气上不来会被噎死一般。
群臣中沉不住气的人,立马站了起来,指着朝思暮就是一顿骂。
不是说她是蛊惑人心的女鬼就是妖人,没句能入耳的话。
朝思暮很是平淡,面色如常,十分安静的听这人将话吐完,视线却落在这人身后的怨灵上,听着哭诉,脸色冷了下来。
这朝堂之上,放眼望去,每个人身后都背着怨灵,皆是妇孺,耳边的嘶吼也很是沙哑,无一不是死的凄惨。
她原想这些人中总有干净的,看来是她想多了,日后杀起来也无需顾虑。
朝思暮将煞气凝聚成一根丝线,缠绕着说话人的脖颈,与此同时那人便失了声,眼角跟着流血,不一会便面色痛苦的倒了下去,眼中爆血丝,极其骇人。
身旁的人见此景象,顿感惊恐,纷纷散了开,不敢靠近。
晁怜也从梦中惊醒,流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抚上脖颈,梦中的窒息感很是清晰,似乎真的有人在掐着她。
宫外回来之后,朝思暮怕晁怜闷便没再将门锁上,可以自由出入寝殿,除去出不了这寝宫,至少比先前要自由一些。
后院的积雪随着太阳的升起融化,窗外的梅花更是红艳。
晁怜在树旁站了一会,猛地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瞧见来的人是阿长才松了口气。
许是这几日都太过紧绷,听见点响动就很是紧张,生怕是朝思暮。
还没能放松,瞅见人又跪了下去,不禁皱眉。
“你这又是作何,我既答应了会帮你便不会反悔。”
晁怜见阿长下跪就头疼,她扶不起这人又不能坐视不管。
阿长不言,径直磕了个头,这才哑声道:“我这毒无解,除非下毒之人死去,还请殿下帮我。”
她听闻了这宫中的传言,若要报仇,先要铲除的就只能是那人,至于方法就在她面前。
毁了名节,先前又被种种折辱,怎会不恨那人,那她便借刀杀人,先铲除掉障碍再行动。
晁怜一时惊愕,以至于将手中的红梅折断,望向阿长时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之意,声音冷了下去,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身中剧毒,不去找法子医治,偏偏来这求她,看样子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第34章 梅花树下,阿长跪在晁怜面前哭诉,生着冻疮的手拽着狐裘……
梅花树下,阿长跪在晁怜面前哭诉,生着冻疮的手拽着狐裘,十分用力。
晁怜等不到回答,倒也不恼火,安静瞧着正纠缠她的人,思绪跟着清晰,神色不禁柔和,好似跟方才不是同一个人般。
“那你可知要如何杀死她?”
柔声询问,阿长先是一楞,许是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话卡在嗓子眼,纠结半响。
分明方才还不信任她,此刻又柔和了起来,实在奇怪。
晁怜不给反应的时间,趁其不注意将狐裘给扯出,迈步便要离开,看似是不在意,余光却没移开,心里暗数。
这招果真奏效,阿长见晁怜要走,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她的身份敏感,若让朝思暮发现就完了,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不能错过,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的猫腻,急忙道:“将浸了毒的匕首,捅到她胸口,哪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又是下毒,又是捅心口,倒是狠毒。
晁怜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阿长,深深看了眼人以及身上的伤口,心口猛地一疼,面上却浮着笑意,薄唇微启,轻笑着反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帮你?”
雪白的一方庭院之中,唯独那几株花枝有着颜色,晁怜的皮肤很白几乎要与积雪融为一体,平日里总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突然笑了起来,眸底含着层霜,仿若凝着寒意,不禁让人发怵。
阿长有一瞬被看穿的感觉,浑身僵硬,直至晁怜将她扶起,轻声问她有没有哪不舒服,这才回过神,重新看着晁怜,心脏跳的厉害,方才是她看错了吗?
晁怜将阿长送到偏殿,不愿停留,还未踏出偏殿,墙头便落着一只信鸽,羽毛的颜色和在宫外的是同一只,瞧见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眼神晦暗。
偏殿的人很杂,除去阿长还有救回来的女童,以防被人看到,出些祸端,晁怜并未将信鸽唤到身边,直至回到后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朝思暮也未曾回殿,这才取下信。
不用打开,晁怜便知是谁送的,大抵是皇兄来问她了,碍于进不了这寝殿,不愿罢休,不嫌费劲的用这种方式来问罪。
想到这,晁怜放飞信鸽,眼底的光亮暗了下去,原来从未有人爱过它,无论是想杀了她的父皇,还是将她推下火坑后不闻不问却依旧要利用她的皇兄,以及阿朝。
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凝结成了冰,十分易碎。
读完信,晁怜在原地站了一会,若有所思。
后院的一块墙砖被挖开,晁怜按照信上的内容,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石,费力移开,果真藏着把锋利的匕首。
皇兄不准备下毒了,希望她能趁着朝思暮熟睡将人捅死,晁怜将裹着油纸的匕首藏在腰间,重新将砖块填了回去。
树上的积雪落下,白皑皑的地面像张白纸,晁怜伸出食指在雪地上滑动,神情很是专注,好似在作画一般。
晁怜在树下画了许久,离开时却落下滴清泪。
若站在窗口趁着积雪还未融化,细看那树下,一排排梅花脚印,栩栩如生,仿若真的在顺着那脚印走到这窗口,依稀同往日般靠在窗棂上睡懒觉。
晁怜坐在木椅上,望着树下的脚印,发了许久的呆。
若不曾将她带回来该多好
宫外的山林中暗藏着许多人影,身影同这夜色般诡秘,照应着往后的不太平。
私事未能解决,外面先出了事。
边疆将士几乎是赶了几个日夜,快马加鞭,累死两匹马才将信送至宫内。
白日里被气的不轻,晁易在潜龙殿还未待上片刻,喘上口气,急匆匆赶来的将士一开口,顿时急火攻心,吐出口血来。
风尘仆仆的将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瞧见溅在地上的血渍,心底暗抽凉气。
连年灾害,边疆的一些野蛮人也受灾严重,粮食极度短缺,前几天竟攻入边疆的几座城池,烧杀抢掠。
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本就不多,还是些年事已高的人,压根没抵抗的能力,不过两日时间,连丢两座城池。
想到这,将士不禁流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惹陛下盛怒,火发到他身上,担待不起。
几夜不曾合眼,将士的神经很是紧绷,简单讲完在边疆的情况,捧着将军的密信,良久不敢抬头。
虽说他不曾看过这密信,但以边疆的情况来看,大抵是守不住了,那些野蛮人在尝到甜头后跟疯狗一般,死咬着不放,若是继续下去,不出两月便会攻至皇城。
将军的密信,大抵是来求援军的,可眼下才复国,疫病的洗礼跟连年饥荒,方有好转,哪里来的青壮年来参军,皇城中多的也是老弱病残,哪里能调出援军来。
晁易咳的身体都在晃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伸手去接密信,手却抖的更加厉害。
内忧外患,天要亡他。
边疆的情况很是糟糕,除去蛮族,熠朝的不少余孽也在其中,狼狈为奸。
朝思暮回来的很晚,推门进来之时,发觉人已经睡熟了。
火盆中的炭火许是忘了添,殿内温度降了下来,晁怜便将自己裹的很严实。
朝思暮看这一幕,不由得轻笑,分明读了万卷书,还是很傻一般。
重新添了炭火,防止被燃起的烟雾呛到,打开了窗,视线也落在一串梅花脚印上,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煞气在入夜后也出来了,不管在发愣的朝思暮,先一步将剩下的半张床榻抢占,目光好似能穿过锦被,打量着在熟睡的人。
那奴隶很是古怪,这几日的情况也在她意料之外,甚至是包含着她也出了差错,但找不到缘由,思来想去,煞气将注意力放在晁怜身上。
仅是凭借着感觉,煞气不由得对晁怜起疑,若是这人在做变动,眼下的变化便能解释的通。
朝思暮回过神,瞧见煞气在她的位置上躺着,不禁起火,抬手就要将煞气给扔下去。
煞气的反应很快,先一步擒住了朝思暮,眸底很是幽深。
“你就不觉得她很奇怪?”
朝思暮挣开煞气的钳制,神色很是冷,眉间仿若结了层寒霜,十分不喜煞气提起晁怜。
“你若是闲便去杀几只怨灵来解气,不必在她这浪费时间,我不会再伤她分毫。”
冰冷的语调含着威压,煞气却是听不进去,自顾自摇了摇头,还真是好骗,还是在装睡的人,骗术太高,甚至连她都没能看清。
锦被下的呼吸平稳,偶尔夹杂几声让人听不清的糊话,这次装睡确实比先前要聪明些许,若是心跳没跳的那么快就更好了。
煞气与朝思暮的交谈是心声,晁怜听不见却因身旁有人而紧张,从而暴露了自己。
长时间待在外面,煞气会感到疲乏,寻不到有趣的事,倒也不愿多待,起身将位置给腾了出来,冷眼旁观在为人鞍前马后的朝思暮,眼底满是嘲讽,还真以为她能原谅你
煞气看不惯朝思暮,倒也不想回去,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不打招呼便化作煞气,一股脑的从窗户溜了出去,寻至偏殿。
本就不大的寝宫,主殿的东西被清空,全都搬到了偏殿,杂物堆积在一块,落了灰也没人打扫,煞气忍不住蹙眉。
穿梭在杂物之间,煞气很是小心,不愿沾到灰尘,速度放缓,半晌才寻到气息的源头,仔细看去竟是个在煎药的孩童。
那孩童穿着棉衣,手中拿着蒲扇,不停往煎药用的火炉口扇风,不知是站了有多久,手被冻的通红。
煞气驻足在门外,思索一顿,这才想起这女童是前些天被她救回来的那个,许是疫病好了,宫里也不挨饿,脸上长了肉,不似先前般消瘦,一时竟没能认出。
陶罐里的药冒着白烟,沸腾了好一会,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瞥见地上的药渣,辨别了下,不禁皱眉。
这煎的并非治疫病的药也不是补药,不是这女童该服用的,那这是煎给谁的。
煞气在这站了许久,发觉那女童竟在往她这看,猛地想起了什么,躲在墙后。
寻常人是看不见她的,只是这女童吃了尸罐中的蜈蚣,沾染了怨气,大抵能瞧见她。
方才的一瞥,煞气瞧见了女童的眼睛,依稀记得在前几日还很澄澈透亮,眼下却蒙着层白雾,动作也很是僵硬,更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煞气不便在女童前现身,出于下策,躲在窗后听里面的动静。
“主人您请喝药”
稚嫩的童音很是沉闷,不同往日的清亮,煞气眼底的疑惑更甚,细听里面的动静,除去那女童便无人出声,紧接着女童又走了出去。
煞气瞧着空掉的药碗,一头雾水,趁着女童不在的空荡,推开窗往里望去。
堆放着物品的殿内很乱,入眼是一张床榻却也无人,煞气不信邪,径直进去找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可那女童又是在跟谁说话。
第35章 煞气在偏殿中驻足片刻,细细打量着身旁堆积着的杂物,
煞气在偏殿中驻足片刻,细细打量着身旁堆积着的杂物,无非是些桌椅板凳跟器物,放眼望去并无能藏人的地方。
气氛很是古怪,殿外的女童依旧在煎药,不知何时会进来,煞气稍作犹豫,准备先离开,晚些来探究。
煞气刚消散,吱呀一声,木板多了几道抓痕
女童扇着蒲扇,眼神很是空洞,猛地望着殿门的方向,神情僵硬。
煞气从这离开,皇宫内的宫墙建的高且绕,漫无目地的摸索,不觉竟摸到了晁易的寝殿,透过缝隙瞧见里面的人,咳的厉害,白色的锦帕上染着猩红,不禁让人好奇。
疫病已结束,晁易是帝王,十分惜命,疫病后便没出过宫,绝无染病的可能,咳血咳的这般厉害,估摸着是顽疾,来的又急又凶。
凡人瞧不见她,煞气便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殿内,不巧瞥见在地上的密信,读完上面的内容,神色很是沉重。
还未刚安稳就燃起战火,无论是对她还是朝思暮来说都并非好事。
连年战乱,生灵涂炭,死的人多,怨念也重,不断侵蚀神智,若不去制止,迟早会沦为傀儡。
煞气将密信放回原处,余光落在咳血的晁易身上,眸底一片严寒。
晁怜若不死,朝思暮就不会离开,不愿与怨灵再做交易,那她便会死。
寒风萧瑟,煞气在窗外的树下站了一整晚,视线好似透过窗户落在殿内的两人身上。
这几日,晁怜很是嗜睡,装睡却真睡了过去,朝思暮则是想多待一会,脱了厚重的狐裘,躺在空出的床榻上,眼中便只有晁怜一人,往深则是绵延的眷恋与偏执。
朝思暮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生怕人受寒,夜深之时起来添炭火,种种关心却不敢伸手去碰这人,她的手太冰,晁怜应当是不喜的。
借着火光,朝思暮将衣袖拉起,白皙的手臂上则是细密的疤痕与浮起的脉络,病态且狰狞。
炙热的炭火也无法让她这具躯壳染上温度,朝思暮的眸光很是暗淡,停滞一刻,无奈的笑了笑。
若这是晁怜给予她的,那她便甘之若饴。
朝思暮将衣袖拉下,遮住手臂上的疤痕,还未舒缓,猛地咳出口血来,心口的铁链在收缩,威胁着她。
那时被流放山林,肉身被狼群拆分,她与怨灵做了个交易。
怨灵帮她将尸骨捡回来,她则是帮怨灵杀死所恨之人,那林中的怨灵也多是被流放之人,恨的自是整个瞿朝更是晁怜这种皇室。
怨灵在她心口化成了铁链,横穿整个心脏,此刻只怕是想杀了她,毕竟她现在照顾的是仇人。
朝思暮擦干唇角的血渍,随即用银针扎在心口的位置,止住朝外溢血。
梦中的晁怜很是昏沉,她又回到了地牢,狱卒正挥鞭要抽她,晁怜很是恐慌,十分想逃离这里,身体却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挨打,她手上却出现了把弯刀,几乎是下意识,她便捅了下去。
狱卒瞪着一双眼,愤怒,怨恨,晁怜猛地惊醒,还未能清醒,背脊上便覆着只手,轻拍着她。
呼吸一滞,晁怜攥紧了腰间的匕首,心脏跳的很快,直至身后之人出声。
“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殿下别怕,我在这守着,没人能伤殿下”
轻柔的声调,晁怜压下恐慌,一点点松开匕首,闷声道:“阿朝怎么还没睡?”
朝思暮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会被这么问,沉默了好一会。
“想事情便睡的晚些,殿下方才是梦到什么了吗?”
问完,朝思暮不免紧张,一瞬不眨的看着晁怜,试图从中找到不同的地方,等了许久,晁怜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闷声道:“方才梦见阿朝在欺负我”
话卡在欺负的时候,晁怜有一瞬躲闪,十分不自然,好似在回避着什么。
朝思暮见晁怜的脸上升起一片绯红,下意识抬手去摸晁怜的额头却被躲开,半响才反应过来,晁怜口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一时哑然。
晁怜躲开朝思暮的触碰,目光也跟着往窗外飘,声音很是微弱。
“阿朝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两人贴的很近,朝思暮自是能听清晁怜的话,心顿时软了下来,眼中含着柔意,十分轻的在晁怜额间落下一吻,哑声道:“不会”
晁怜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抬手环着朝思暮,轻声应了一下。
思绪沉了下去,晁怜望着床榻边的玉佩,收紧了手,还是离开的好。
边疆的事,还未走漏风声,晁易难以安眠,急火攻心,吐了不少血,太医来的时候也被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的开了方子,命人去煎药,跪在龙塌边,哀痛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这病来的蹊跷,郁气结胸,这才成了这般模样,宫中的传言,他也知晓,插不上话也与他无关,但陛下的身子若出了问题,掉脑袋可就是他了。
太医跪在地上,心里直泛嘀咕,晁易则是分不出神去管太医,脑中都是宫内的传言跟密信,寻不到对策,想到这几年来的遭遇,瞿朝被灭的苦楚,猛地又咳出口血来。
皇帝一病,下面的人就乱的厉害,晁易拖着病体去上朝,还未能坐稳龙椅,耳边就传着妖女的字眼。
晁易闷的厉害,径直从龙椅上摔了下去。
朝臣先是一惊,着急忙慌的将太医给找来。
一连病了几日,不曾上朝也没批阅奏折,唯一能听闻的就是从边疆折返的密探回禀。
边疆快守不住了,十万火急,请求他派遣援兵。
一日午后,太医给晁易诊脉,额头冷汗直流,陛下若再病下去,恐怕他也要跟着陪葬。
陛下在先前便受过伤,胸口被一剑刺穿,好在没伤到心脏,仅此是偏了分毫,救回来一条命却难调养,眼下又动气了,旧疾复发,着实棘手。
太医擦了把汗,扶着乌纱帽,神色很是纠结,半响才开口:“陛下我这有一能不知不觉杀人的方子”
先前陛下从他这拿了毒药,虽没明说,但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也清楚。
看眼下的情况,估计是没能下成,他本不想沾因果,沾染人命,可眼下的情况,他是迫不得已。
陛下不解心结,多病一日,他便离死更近一步。
晁易闻言竟止住了咳嗽,抬手示意人说下去。
“微臣这有一方子,照着方子上去抓药,磨成粉末混入香炉,人闻的久了便会日渐衰弱。”
“毒性会一点点进入身子,起先是察觉不出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来不及去医治。”
“时日久了,毒性会蔓延至五脏六腑,神仙也救不回来。”
太医将声音压的很低,不免发颤。
陛下气的应当是妖女,一心想将人杀死,尝试却不得手,他这个法子虽说行,但妖女又与二殿下住在一同,到时死的恐怕不止会是妖女连同着的还有二殿下。*
太医将头扣在地上,没再出声,不知陛下又会如何抉择,一边是朝臣,一边是骨肉相连的至亲。
晁易隔着纱幔,沉沉吸了口气,脑中滑过晁怜的面容,随即闭上了眼,嗓音格外沙哑。
“照着方子将药抓好,隔日送到这来。”
闻言,太医先是一僵,不由得替二殿下感到心疼,随即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应下来。
人各有命,他救不了别人,还是先救自己的重要,二殿下若是要怪便怪命不好,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晁易在太医走后,拉开纱幔,挥手便瞧见一只信鸽落在这殿中。
信鸽腿上的信被取下却没回信,晁易的眸光很是阴暗,他趁着那人出宫的间隙,曾多次给晁怜送信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等不下去了。
朝臣等不了,边疆更是等不了,不杀了那人来凝聚人心,送命的差事又有谁能来听他,身为帝王,万不可丢了人心,他已是孤注一掷,莫要怪他狠心,他给过机会的。
朝思暮这几日并未留在宫内,时常往宫外跑,寻一处适合她与晁怜的庭院,一连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合适的。
距离集市近的庭院都太过嘈杂,远一些的又很破旧,她的殿下不应受委屈才对。
挑挑拣拣,终究是寻不到,朝思暮在路过一处小巷之时,陡然停住脚步,视线落在小巷后的山林之上。
既是寻不到,那便建一处好了。
朝思暮去寻了匠人,规划好图纸,几经修改方才满意,不惜花重金去建这山中的庭院,别无所求,唯独希望殿下能喜欢。
这几日又下了雪,晁怜也容易疲倦,一天之中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然清醒的时间里也被霸占。
平日里会收到皇兄的书信,催促她快些动手,还有在装病的阿长,不时在她面前哭喊。
午后的时光,晁怜在院中赏雪,阿长便来了,顺带拿了把匕首给她。
晁怜接过匕首,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应当也是恨的。
第36章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在地上。晁怜靠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在地上。
晁怜靠着木椅,眼睫轻颤,目光落在阿长身上,缓缓伸出手接住从天上飘下的雪花,唇角稍弯,好似带着歉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阿长一时僵硬,抬头望向晁怜,良久不曾回神,匕首就砸在她脚边,若是偏一些,恐怕会划破她的脚踝,这匕首上浸着剧毒,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头牛,沾上一点也会毙命。
不过一瞬,生死相交,阿长的额间也流下几滴冷汗,不禁颤抖,哑着嗓子,惶恐不安地开口。
“殿殿下您这是何意”
晁怜将手从屋檐下收了回来,凝视着掌心中的水珠,眸底很是幽深。
这里是皇宫,不是谁都能自由出入的地方,先前还是被人宰割的奴隶,不过几日就能弄到这样一把制作精良的匕首,究竟是大费周章,还是早有预谋。
匕首的刀刃很是锋利,绝非凡品,阿长的身份绝对是弄不到的,更不用说在刀身上涂着的毒药,估计是下了死手,不然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阿长跪在雪地之上,心脏跳的很快,手也不觉发抖,但这却不是冻的,余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匕首,紧张的厉害。
一时沉寂,晁怜见阿长不敢动也不敢再出声,微微颔首,轻声道:“无事,天太冷了,一时没能拿稳,你帮我捡起来吧?”
严寒的天气,匕首落在地上,不过一会功夫便结了层寒霜,阿长不觉咽了口唾沫,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晁怜,一边伸手去拿匕首。
光从外貌上来看,这人和在国师府邸之时,区别不大,无非瘦了些,显得更加羸弱,阿长的呼吸不免粗重,小心翼翼的将匕首像献宝一般捧了起来,献给晁怜。
阿长低着头,手却在抖,她说不清,单纯觉得这人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
晁怜从阿长的反应之中,得出了想要的结果便没再发难,收下匕首,随手放在了木桌的一角。
“她快回来了,你还是先走的好。”
温软的嗓音很是柔和,阿长愣了一瞬,消化着其中的内容,看了眼天色,她在这耽误了太长时间,确实得走了。
匆匆告别,晁怜的视线落在一处低矮的院墙,亲眼瞧着人从这翻了出去。
晁怜闭上眼,一点点理清脑中的思绪。
无论是皇兄还是阿长都希望她能杀了朝思暮。
这几日,皇兄的书信很是频繁,语气也愈加焦急,似乎是没了耐心,若能让一向沉稳的皇兄急成这般模样,大抵是宫中出了事跟朝思暮有关,这才急着将人杀死。
不是用其它法子,而是让她来动手,估计是受了限制,晁怜的眉间浮上几分愁色,先前在熠朝的所见所闻,她不会怀疑朝思暮没这个能力,恐怕只会更狠。
腰间的匕首,一时也变得炙热。
至于另外一个人的动机,似乎很是明显,阿长恨朝思暮或是想活命。
这两人都想杀了朝思暮却动不了手,纷纷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当柄刀使。
寒冬远比不过她的心更冷些。
晁怜的眼睫很是低垂,遮着其中的哀意,多了几分清明,脑中想起在刚回宫之时,朝思暮跟她说的身份。
那时她还并不知晓,国师就是朝思暮,全然只当对方是喜怒无常的恶鬼,直至在马车之上,戴着面具的人,压着嗓音跟她讲故事。
虽说不是很全面,但她能确定一点,朝思暮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按照故事中的讲述,她说自己是被术士给炼制的傀儡。
晁怜虽不知真假,但从细节来看,大抵是真的,不止是体温,还有些她无法解释的东西。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不过是灾厄多些罢了。
思绪很是杂乱,晁怜不禁抚上腰间的匕首,一时茫然,她能杀死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吗?
大抵是不能的,她也做不到
晁怜凝视着掌心,良久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苦涩,若是这般下场,无需再纠缠。
建一处庭院,还需些时日,朝思暮在山林之中找了块地方便先行回宫。
夕阳方落下,晁怜便躺回了床榻,垂眸正欲入睡,殿门却被推开。
这几日都回来的很晚,殿下睡的早,她有许久没跟殿下说过话了,今日便回的早些。
朝思暮进殿便将沾了雪的狐裘脱下,放在了一旁,生怕身上的寒气太重,冻着殿下。
“殿下近几日都很嗜睡,哪不舒服吗?”
晁怜见人来了,神色一时僵硬,随即缓了过来,轻声道:“无碍,大抵人在冬天便比较嗜睡,提不起精神来。”
微弱的烛光,朝思暮瞧见了晁怜眉间的哀愁,顿时紧张起来。
“那殿下最近可感到头疼?”
晁怜闻言一怔,眼角稍弯,摇了摇头。
“没,阿晁在外面忙了一整天,早些歇下吧。”
关心的话语,朝思暮良久没能回神,她总觉得在哪不太一样。
这种古怪一直延续了几日。
瞿朝在年后会有冬猎的活动,今年也不例外。
晁易虽病,但也强撑着一口气,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要借着这次机会,亲自见一眼晁怜。
冬猎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朝思暮的耳中,她去不去全凭心情,毕竟还无人能强迫她做些什么。
朝思暮在殿外站了许久,纠结过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晁怜,原因无它。
先前翻出的书信上写的话,朝思暮很是心疼,殿下似乎从小就很喜欢这些却一直不被允许,若这次是想去的,那她便由着殿下,她在身旁守着,应当不会出事。
晁怜比朝思暮要知道的早些,归功于信鸽,皇兄的意思,大抵是希望她去,但其中的缘由却容不得她去细想。
再三思索过后,晁怜有了决策,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朝思暮送走又或者是她离开,断掉两人的关联,那朝思暮也不会再用些什么来威胁她。
原本不是这样的,一路走到现在,倒是令人唏嘘。
冬猎的事宜,朝思暮不过刚提了一句,晁怜便很快接上话来,顺着往下说,无处不在表现着期待。
朝思暮对晁怜的亲近,虽是欣喜,心底的怀疑却也更多了些。
自打上次之后,药便再也没断过,按照恢复的时间来看,殿下此时应当会或多或少记起些东西,就算不排斥她,多少也会问她些什么,不应当像现在这般,平静的厉害。
朝思暮想找机会给晁怜诊脉,找了几次机会却都被躲开了,一旁看戏的煞气,冷不丁出现,开口道:“怎么?你终于清醒了?”
煞气的表情在朝思暮几次吃瘪后格外的玩味。
“既是怀疑,何不试探一番?”
“至于机会,正摆在你眼前。”
煞气的一番话,朝思暮也不禁起了心思。
若是试探,明日的冬猎便是很好的时机,她能借着他人来刺激晁怜,不过这方法,真的好吗。
朝思暮将煞气驱散,眸底的光亮很是幽深,好似穿透皮囊,径直打量着晁怜的一颗心脏,可惜她听不见晁怜的心声,不然也不会如此坎坷。
冬猎的举行,一般很是盛大,除去皇亲国戚,大臣的家眷也会跟着一同来,无非是寻欢作乐。
今年因一些事的阻拦,冬猎便显得萧条。
晁怜到的时候就只瞧见,晁严骑着马在与一旁的武将聊天,其余人则是在一旁干站着,脸色都不是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久未曾出殿,朝思暮又将她看管的很严,几乎见不到人,宫内的变故,她不是很清楚,但她刚下马车便被数道目光给包围,其中有怨恨有怜悯。
先前在皇兄一旁的人,几乎都在往她这看,晁怜将头侧了过去,心底有了猜想,恐怕这祸端,大多是指她。
下了马车,人在山林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白皑,许是长久不见亮光,晁怜不适应的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正欲往前走跟皇兄说上几句话,迎面就来了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人,二话不说便跪在她面前。
晁怜的衣袍被扯着,险些摔倒,辛亏被人从后面扶住。
稳下心神,晁怜神情很是凝重,仔细打量着将她拦住的老人,几经辨认才认出这人是何身份。
时过境迁,跪在雪地上的老人赫然是当朝宰相,还是一直辅佐他父皇的良臣,眼下这一跪,晁怜何能受得起,抬头就瞧见更多的人在往她这看,眼神中隐约带着鄙夷。
晁怜顿时心口一疼,闷的厉害,朝思暮也察觉出周遭人的视线,神色冷了下来,一瞬挡在了晁怜面前,隔绝那些不善的目光,柔声道:“这风寒太大,殿下不宜吹风,还是先进帐篷吧?”
饶是做了准备,晁怜在接触到这些带着鄙夷的目光之时,依旧做不到,毫无波澜,心脏就像是被人用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晁怜的脸色很是苍白,点了点头,不想管这人是想要做什么,先一步逃开。
第37章 “殿下!还望您三思!看清这妖人的真面目,莫要再执迷不悟
“殿下!还望您三思!看清这妖人的真面目,莫要再执迷不悟!”
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晁怜迈着的步子,陡然停住,回首看了眼人,眸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老人读不懂这是何意思,脸上依旧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好似真认为是晁怜在自甘堕落,任由一妖人,作威作福。
晁怜进了帐篷,余光却透过缝隙,瞧见人跪在了她的帐篷前,一旁也围着不少人,尝试将人扶起来。
一朝宰相,身份是何其尊贵又怎能是说跪就跪的,江渡这一跪,分明就是在逼她,若她不肯顺着这人的意思,看样子就要长跪不起了。
江渡年事已高,冰天雪地里跪着,哆嗦的厉害,白胡子上也结着冰,目光却很是灼热的盯着帐篷。
不经意的一瞥,晁怜对上视线,耳边也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其中不乏诋毁,好似都在逼她就范,不问事事,不问缘由,帽子便要扣在她头上。
晁怜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不由握紧了拳,她的不温不恼,一再谦让,换来的却是这般下场,当真是人善被人欺。
风雪交加,晁怜的一颗心也在此刻坠入寒窟。
帐篷外的言论很是难听,起先只是小声的不满,现在是大声的诋毁,甚至是辱骂。
不知是谁的一句**,晁怜没能压住气,猛地咳出口血,苍白的脸色和点缀着血色的朱唇,多了几分病弱的美艳,倒是应了帐外的祸国殃民。
朝思暮被吓了一跳,一手将晁怜拉入怀中,一手将帐篷的缝隙给拉严实,披风将人照在怀中,好似这样就能阻拦在外的言论。
“殿下您您将手伸出来,我这就为殿下诊脉”
“别怕没事的”
晁怜听出朝思暮声音中的颤抖,不免想笑,看来阿朝是真的把她当小孩看待,不过就是吐口血,哪里有受鞭刑跟被百般屈辱疼。
染着血色的唇瓣很是夺目,晁怜伸手点在朝思暮额间,吐出一口郁气,面上含笑,微声道:“我没事,倒是你有事,一会就流了汗。”
闻声,朝思暮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晁怜这是在调侃她体虚,若是换做往日,她应当是开心的,当下却是难受的紧。
晁怜的表情很是平淡,眼中也很是茫然,似乎根本没听懂这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不谙世事的模样,极具蛊惑性。
僵持片刻,朝思暮败下阵来,她终究不敢去试探,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不会满意。
吐了血,晁怜便感到疲乏,侧着头,轻靠在朝思暮肩上,闭眼小歇。
至于帐外的人,晁怜在心底冷笑,想要将她当刀使,还要让她背些莫须有的骂名,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闭上眼,听觉就更为敏锐,晁怜听不见朝思暮的心跳却能听见在外的辱骂,那她的皇兄又在干嘛,默许这些的存在,好让良心舒服些吗?
晁怜并未忘记在殿中贴着的囍字,还有那嫁衣。
不顾她在病中便将她给送了出去,不问对方是何人,更不曾有过分毫的担心,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没听闻一句关心,有的只是欺骗,不顾她的安危,一心利用。
晁怜压着心中的酸涩,不觉收紧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中的柔软肌肤也未曾察觉。
许是这的动静太大,晁易见有收不住的迹象,脸色很是难看。
朝堂上闹的不够,眼下竟在这发难,还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原本只打算小歇一会,晁怜却真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觉,帐中人都不见了。
晁怜正欲寻人,帐篷便被掀开,朝思暮就跟算准了时间一般,端着碗补药,掐点出现。
这处是山林,煎药并不方便,晁怜看着那瓷碗,思绪很是陈杂。
出发之前,朝思暮怕晁怜在途中受寒,防患于未然,提前带了好些药材,没想到才方下马车,殿下便出了事。
朝思暮有一瞬后悔,她不该听煞气的蛊惑,带殿下来这是非之地,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若突然将殿下带回去,殿下恐怕会不开心。
既然不回去,那便带殿下将儿时的遗憾给弥补,继而不会有下次。
朝思暮将瓷碗递给晁怜,满眼心疼的看着人很是乖巧的将补药喝下,虽是皱着眉头却并未有一句怨言,乖的让人心疼。
记忆中的殿下很是怕苦,喝药总得有人哄着,寻常宫人来送药都会被赶出来,除了听她的话。
殿下如此依赖她,她又怎舍得让殿下受伤。
等山中的庭院建好,她便带着殿下离开这,偷偷将人藏起来,不会再让她的殿下受到一丝伤害。
煞气对朝思暮的想法,不免嘲讽。
睡了一个时辰,晁怜喝完药从帐篷中出来,发觉人都不见了,雪地上多了不少杂乱的马蹄印,一时疑惑。
“阿朝皇兄去哪了?”
微弱的嗓音更是让人心疼,朝思暮轻轻牵着晁怜的一只手,不敢用力,生怕将人弄疼,说话时的声调也跟着低了些。
“他们都去林中狩猎了,三日之后谁的猎物最多,谁便会获得奖赏。”
晁怜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懊恼,她这一睡,倒是耽误了事。
她本想借着在林中的机会,亲自去见些人,眼下却错过了时机,朝思暮也在她身旁守着。
晁怜的目光落在一堆奖赏上,瞧见一只被关在木笼里的白狐,眼底有了光亮,轻扯着朝思暮的衣袖,柔声询问道:“那阿朝为何不跟他们一同前往?”
“阿朝的箭术很好,一定会取得名次的”
许是这声音太过澄澈,朝思暮一时入神,听了进去。
朝思暮注意到晁怜在看奖赏,眉梢弯了弧度,面上含着笑意,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有喜欢的东西?阿朝帮殿下赢回来可好?”
困在笼中的白狐,好似有灵性,顺着两人的对话,嗷呜叫了一声,雪白的皮毛不停蹭着栅栏,黑漆漆的眸子闪着亮的盯着晁怜,似乎是希望被带出去。
晁怜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指了下木笼。
“我想要这只白狐,阿朝可愿帮我?”
面对晁怜的请求,朝思暮自是不会拒绝,更何况打猎也并非难事。
晁怜见朝思暮去牵马,挑选顺手的弓箭,望着人的背影,不免沉闷。
她若不是生在这皇宫,应当也能像这般在山林之中骑着马,不受拘束的驰骋。
晁怜垂眸盯着掌心,瞧见上面因刚才太过力而弄出的伤口,满是自嘲。
覆盖着积雪的山林并非安全,晁易骑着马,身后跟着不少随行的侍卫,时刻提防着周遭,生怕出个差池。
这山林很大,植被又很是茂盛,眼下虽是冬季,不少吃人的猛兽都在冬眠,但狼群可是没。
狼群一般是组队而行,单人若遇上,绝对是危险的。
冬猎的范围在山林的边缘,不敢往深,狼群出现的机率虽不大,但也不得不提防。
晁易的病还未痊愈,看上去很是虚弱,陪同的侍卫更是忧心,可以说是竖着耳朵,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严寒之下,人的敏锐程度总会下降,晁易在这林中转悠了两个时辰,面上虽疲惫却不肯休息,不知道是在犟些什么,侍卫却走起了神,丝毫没察觉到被人跟踪。
除了晁易,随行的几位大臣也在山林中分散,身份不高的一些人,没有跟着的侍卫。
落单不久,哀嚎一声,连人带马跌进被提前布置好的深坑。
本该在皇宫内待着的阿长也出现在这山林,身上穿着白色的布衣,好似与这雪地融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躲在营地,盯着晁怜跟朝思暮的动作,目送两人离开,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骑着马,阿长的速度跟不上,无奈只得在树干上留下记号,提醒后面的人跟上。
阿长若是一人,自是没这般本领,她从国师府出来之后,没流浪几日便被找上门,来的人赫然是熠朝的太子。
皇城被屠之时,太子带着人在宫外赈灾,侥幸躲过一劫。
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太子便召集旧部,人虽然不多,但也是精锐,一路逃出熠朝往边疆赶去。
边疆的蛮族,早就对熠朝以及相邻的几个国家,虎视眈眈,但碍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攻占,怕被其它人联合起来围剿,迟迟没有动手。
太子的出现,无疑是送上了大礼,蛮族的人也没多想,贪图利益,愿意助姜嵩复国,条件便是在事成之后将瞿朝的领土赠与他们。
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姜嵩便答应了下来,她也被人带走,成为这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阿长怎会不知,她是被当刀使,但家仇未报,她也自愿认栽,若是能亲手杀了晁怜,她甘愿去死。
山林中的好戏,这才刚开演,狩猎的人以为自己是猎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是猎物,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困兽,一个接一个的杀死这些人又有何难。
第38章 山林中的气氛很是古怪,一行人来这狩猎,大抵都骑着马
山林中的气氛很是古怪,一行人来这狩猎,大抵都骑着马,雪地上却没几处马蹄印,甚至是连寻常走兽的脚印也是少的可怜,好似在这处寻不到活物。
晁怜本想顺着脚印去寻晁易,眼下却犯了难,白茫茫的一片,山林又很大,偶遇的机率不大。
若是这次不成,恐怕以后只会更难。
雪地很平整,一时找不出端倪,晁怜抬眸望着密林,观察着鸟禽的动向。
虽寻不到路,但这林中的动静却好分辨,晁怜不过看了一会,抬手指了个方向,扯了扯身后人的衣袖,轻声道:“阿朝我们去那边吧?”
朝思暮的五感很是敏锐,不过在一瞬便察觉出这处的怪异,她曾在深山中久居,走兽的脚印在雪后会很明显,绝不会像这般干净,反而显得刻意,倒像是被人提前清扫过一般。
放眼望去,这处一直延伸至边际也未曾见有何痕迹,朝思暮不禁蹙眉,煞气也跟着出现,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得以看清林中飘出的怨气,似乎刚发生过争斗且死了人。
煞气用手肘捣了下朝思暮,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
“那处有怨灵,你不去看一眼?”
一边说着,眸底便浮现出血色,十分期待的模样。
这几日都在宫中闷着,许久未曾活动,趁着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顺带将怨灵的嘴给堵住,吵的头疼。
煞气一直在朝思暮身侧,怨灵也会在她耳旁哀嚎,这几日更是焦躁,若是再吵下去,她多半会控制不住,径直将这皇宫中的人都杀了,堵住怨灵的嘴。
想法很好,朝思暮却不愿,整日待在晁怜身边犯傻,一同连累了她。
煞气飘在半空之中,不时打量着晁怜,神色很是轻佻,皮囊倒是精致,着实令人沉醉,至于内里的东西,她无从得知。
过于赤裸的视线,晁怜只感到很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来取暖,侧过头朝着煞气的方向看,眼中很是茫然。
晁怜是瞧不见煞气的,单纯觉得不舒服,方才有种被什么东西给盯上的感觉,环视一圈,周遭却静的厉害。
朝思暮的视线就一直黏在晁怜身上,生怕她一眨眼,人就消失了,盯的很紧,自从她进这山林之后便很是不安,怀中人的细微变化也很让人紧张,无奈只得将人圈在怀中,不敢有分毫差错。
气氛很是微妙,煞气在一旁瞧着这两人的心思各异,不觉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冷声打断朝思暮的思绪。
“你若是不去,那我便自己去了。”
几日的憋闷,煞气早就忍到了极限,她平日里可没这好脾气。
朝思暮将晁怜给拉回怀中,收紧了披风,弯了弯唇角,柔声应道:“好。”
那处的动静不小,应当是有猎物的,至于怨灵,煞气会比她先一步清理干净。
朝思暮特意将马骑的很慢,一边是在给煞气留时间,一边是怕让殿下感到不适应。
不过一段距离,两人骑着马却用了有半个时辰,可以说是十分的磨蹭,晁怜见天色渐暗,不免担忧,若是失了今日的机会,往后的两日也会不方便。
晁怜一路都在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可惜一点收获都没有,好似这处就从未有人踏足过。
几声鸟鸣,树枝上的鸟禽见来人,一时受惊,煽动着翅膀,鸣叫着飞离这处,先前她瞧见的也是这般景象,说明在半个时辰之前曾有人待在这。
晁怜一时懊恼,她来的有些迟,人已经没了踪迹,低头去看雪地,想着总会留下脚印,视线落下的一瞬,不禁背脊一凉。
不过才一会功夫,这处的痕迹也被掩埋,不似正常的反应,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这山中没能留下痕迹,甚至是连一点响动都不曾有过,好似被这诡秘的山林给吞噬。
晁怜的神色一时沉了下去,朝思暮却看的真切,心底的疑虑更重。
“殿下您在看什么?”
清冷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晁怜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抱的更紧了,锁骨处也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着,不安分的往上游走,最终停在脖颈处,指尖也更加用力了些。
许是这举动太过熟悉又暧昧,晁怜本白皙的肌肤上腾起一层绯色,耳旁的人却不肯放过她,好似看不出她的窘迫,压着声音在她耳旁说话。
“殿下的耳朵红了,可是在害羞?”
低哑的嗓音很是磨人,晁怜被抱的很紧,挣脱不开,无奈抬手捂住了耳朵,摇了摇头,脱口却很是温软。
“阿朝阿朝莫要再开这等玩笑”
耳尖的绯红跟眉间的羞涩不似作假,朝思暮没继续做些什么,仅此是抱着晁怜,两人贴的极近,朝思暮听着那节奏越来越快,犹如鼓击的心跳,眸底的晦暗很是汹涌。
僵持片刻,晁怜终究是先败下阵,小声道:“再过一会就天黑了,不能狩猎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打猎跟奖赏并非大头,晁怜只是想脱离这种状态,贴近的一瞬,她很是心慌,若是再继续下去,她只觉得人隐约在失控的边缘。
她一直在装傻骗这人,如若被揭穿,究竟会有何下场她虽不甚清楚却也深知会很是凄惨。
眼下抱着她的人,早就不是她当初从宫外带回来的阿朝了,而是一个肆意妄为伤害她的疯子。
晁怜揪紧了衣袖,腰间的匕首也藏的很好,一直不曾被发现。
许是入冬,天黑的比平时要快上不少,不过刚猎到一只野兔,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晁怜这一路,不仅是见不到旁人,乃至这林中的活物也少的可怜。
天黑的厉害,晁怜的眼睛自上次之后,一直没能好全,除去平日里看东西会有些模糊,夜里更是瞧不见一点东西,盲的厉害。
猎的野兔被放在马背两侧的竹篮之中,许是没死透,不时在里面扑腾两下,黑暗中显得格外瘆人。
晁怜闻不得血味加上看不清路,索性靠在了朝思暮怀中,仅是隔了一层皮肉便是这人的命脉,牙齿一时发酸,心口很疼。
静谧之下,除去很是规律的马蹄声,朝思暮更是注意到晁怜的心跳很是紊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这一路,朝思暮也并非好受,她在察觉到异样之后,压不住的烦躁,不禁去怀疑晁怜,可这怀疑终究是不好的,若不是她先前的一意孤行,眼下也不会像这般苦楚,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朝思暮将情绪压的很死,控制着不去怀疑,想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眼底却还是遮掩不住的戾气,好在天暗,晁怜看不见。
不远处的狼嚎,朝思暮一瞬僵住身子,晁怜也跟着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前面的那截手腕,过于冰凉的温度,晁怜指尖轻颤,好似碰到极为可怖的东西,压抑着不适,这才没将手松开。
“有狼快回去”
许是恐惧,晁怜的声音很是颤抖,朝思暮也沉着脸,拉着缰绳将马往后转。
朝思暮的视力在夜晚也不受限制,紧紧拉着缰绳,沉声道:“抱紧我。”
晁怜感受到马的躁动,抿着唇角,终究是抱紧了朝思暮,她并不畏惧狼群,异样的情绪更多是来源于身后人。
她握上手腕的一瞬便察觉出这人在发抖,虽然很是轻微,但也足以证明这人是在害怕。
杀人如麻的恶鬼会怕几只狼,说出去是可笑,恐怕没人会信,晁怜却是感到窒息。
阿朝是被狼群给分食了
除去这处的响动,营地也出了事。
绕着这山头转了一天,晁易只猎到几只野兔,收获很是惨淡,赶在天黑之前回的营地。
回来之后便发觉有人不见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晁怜跟朝思暮,两人去了哪,做了什么,天黑都未曾回来,究竟是遇到意外还是晁怜肯听他的话了。
晁易是不知的,心底却很是激动,无论是哪种情况,妖人若是死了,这朝堂之上便无人能再用这件事来逼他。
除去这两人的失踪,过了有一会,晁易发觉有几位大臣也不见了,旁人他都不甚在意,除去一位刚上任的将军。
这将军是他自幼培养在身边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上,眼下更是急需。
瞿朝向来重武,他父皇又生性多疑,不肯将兵权分散,始终是握在自己手中的,父皇在没能坐拥江山之时便是一介武将,握着兵权是难不倒他。
晁易一时感叹,他熟读圣贤书,刀剑这些却是没天赋,镇不住人,兵权他握着是危险的,索性从小便培养了傀儡。
做将军的人是他的暗卫,不只是听命于他更是服了毒,一身武艺却得服从他的命令,不然就是一死。
煞费苦心,培养多年的一枚棋子,此刻又怎能出问题,晁严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忧心,担忧的却只是自己的权力罢了,终是人心险恶。
第39章 入夜的山林就好似一座复杂的迷宫,人在里面转了几圈,寻
入夜的山林就好似一座复杂的迷宫,人在里面转了几圈,寻不到返程的路,甚至是在树干上留下标记在往前走,还是会绕回原处。
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凝视着一颗被划了箭头的树,不禁扯了扯胡子,一时有些烦。
他在这转了一个时辰,马都要撂蹄子了,硬是找不出条路来。
许是被耗没了耐心,男人不管不顾,狠狠抽着马屁股,闭眼就往前冲,他就不信邪,不过半大的小山头又怎能困住他这个将军,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会成为笑柄。
殊不知这林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姜嵩就跟在这人后面,动作十分轻巧。
他们的人不多,计划着先是暗杀,若是不成再硬攻,他觉得此次冬猎是个很好的机会便亲自下场。
姜嵩冷眼瞧着在林中狂奔的男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原以为这将军至少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多少有几分忌惮,眼下看来却是个神经大条,没有脑子的,他不过是在树上做了标记,稍加留意便能戳破的小把戏,硬生生是给人困了一个时辰。
除去这些障眼法,这林中的栅栏也被他们给拆了,原先的规划是在这山脚下的一小块区域,拉了栅栏来警示,不要往林子深处去。
林中的猛兽不比想象中的少,入冬又没粮,正是饿的厉害,但凡是遇见便没生还的机会,倒也给他们省了麻烦。
姜嵩在设好陷阱后便盯上了这将军,闹了半响才发觉是个傻了,不再放在心上,细细观察着地上的石子。
雪地上的痕迹也是他们清扫的,为的就是让这群人寻不到同伙。
几经计划,防止他们也迷路便规定在地上用石子来指方向,姜嵩捡起一颗石子,顺着上面刻的箭头,眸光暗了一瞬,竟是那人的踪迹。
至于还在跑的傻子,姜嵩压根没放在眼里,随手找了个人,吩咐着在天明之前将人给杀了,至于他自是要去寻仇。
姜嵩的手中握着一把弓箭,眼底的杀意很是凌冽,杀父之仇,不报非君子。
反观在山的另一侧,晁怜跟朝思暮为了躲避这林中的猛兽,不得不往山上跑。
狼群如同是这山中的恶鬼,死死追着两人不放,不露面的藏在树丛后,偶尔几声嚎叫,好似在恐吓。
无数道黑影在身后一路尾随,朝思暮便不能停,沿着山路往前跑,直至过了良久,脚下的山路消失了,神色很是僵硬。
狼不同于其它的猛兽,除去是群居狩猎,十分难缠,本性更是狡诈。
周遭的树木很茂盛,马没了路能跑,速度慢了下来,这是中了圈套。
不出所料,两人方停下,树丛后的狼群便按耐不住,没有要继续藏下去的意思,泛着幽绿的瞳孔,狡诈的盯着两人,尖锐的爪子也在雪地上磨蹭。
朝思暮将狼的举动收在眼底,瞅见那在蓄力的前肢,一瞬便抱着晁怜从马背上跃下。
若不是动作够快,下场恐怕也是被狼给咬断脖子。
一声嘶鸣,马便倒了下去,足有三匹狼压在马的身上,一排寒森森的尖齿,没入血肉。
饶是健硕的枣马,不过也就挣扎了一刻便没了动静。
凄厉的嘶吼,晁怜不禁从披风下探出半张脸。
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得以让晁怜不至于瞎的厉害,迷迷糊糊瞧见倒下的马跟狼群,心口一紧,嗓音中也含着颤意。
“放…放我下来……”
饶是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晁怜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头皮发麻。
朝思暮的态度很是强硬,一把将晁怜给按了回去,低声安抚道:“殿下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山里的狼多是吃人长大,体型比旁的要大上不少,一口尖齿也很是锋利,活的久了,聪明也是真。
两人被前后包围,朝思暮的脸色很差,若只有她一人,狼群对她构不成危险,可她怀中还有一人。
她想护着人便腾不出身去攻击狼群,若是将人给放下,狼群狡诈,习惯偷袭,一旦没防住,殿下就会受伤,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晁怜握着拳,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分明是怕的,带上她又是累赘,此刻又为何要这般犟,扔下她一个人逃走便好,全当是在报复。
晁怜先前便注意到朝思暮身上的疤痕,虽没去问过却也知缘由,应当疼的厉害。
想的入神,一时竟抚上手腕,触及到不同的触感,晁怜猛地回神,声音很是低沉。
“阿朝…你走吧……”
“此处危险,你带着我只会是拖累,我逃不掉的,你不用管我……”
晁怜说的很是真切,她这几日也想明白了。
她的确是恨这人,可若是让她杀了这人,到底也是下不了手。
人生苦短,她更是可悲。
生来便克死了母后,父皇对她很是仇视,甚至是想掐死她,至于亲哥只想着利用她,大抵也不曾有过真心。
后来她唯一亲近的朋友也死在她眼前,喜欢的人更是个疯子,变着法的折磨她。
命运弄人,她若是跟这天不合,死了也罢。
晁怜的生气在想通的一瞬,逐渐消散,一股黑烟也顺着飘了出来。
朝思暮本想让晁怜闭嘴,莫要说些胡话,瞥见黑雾,陡然噤声。
黑雾是很强的怨念,附着在人的身上,不仅会侵蚀至五脏六腑,人一天比一天虚弱,严重的更会影响心智。
晁怜这几日的嗜睡,恐怕不是没调养好身子,而是受这黑雾的影响。
许是感受到了死气,黑雾一瞬活跃了起来,层层缠绕着晁怜,汹涌至极。
朝思暮冷下神色,捏住了一角黑雾,探查来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虎毒不食子,晁严却是恨的真切,哪怕是被打散也不愿放过晁怜,钻了空子给人下毒。
当时的晁怜受了重伤,她只顾着去处理在外的伤口,不曾注意这些,没想到会被钻了空子。
朝思暮来不及去细想,连忙从衣袖中掏出根银针,猛地扎在晁怜的眉间,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急躁。
“殿下莫要说胡话,我一定会带您回去的,答应给殿下的礼物还没好,我又怎能食言。”
礼物自是建在这山上的庭院,晁怜虽不知是何意却也不甚在乎,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你走便是……”
“自此…你我两清……”
晁怜没力气,十分轻的拍开了朝思暮的手腕,挣扎着要下来。
黑雾也跟长了眼一般,疯了似的往晁怜的身体里钻,好似要将人给吞没,气势汹涌却在接触到肌肤的一瞬被隔绝在外,寻不到入口。
眉间扎着的银针锁住了人的天灵,人便不会被怨念侵蚀。
朝思暮见晁怜一副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揪住了怨念的尾巴,手上很是用力,青筋都跟着浮起,一点点碾碎怨念。
“殿下…您…要听话,不要再闹了……”
森冷的语调,像是情绪压到了极致,朝思暮的思绪很是阴沉,隐约在往一处极端发展。
她方才被摩挲过的疤痕还残留着痒意,晁怜的话也很是古怪,若是串在一起去解释便能说的通。
怨念蚕食着人的神智,失神散的药性会被抵消,一开始便是清醒的,那先前的种种都是在骗她。
朝思暮既痛苦又感到庆幸,殿下又一次骗了她,这次又是想做些什么,再一次杀了她吗?
心底的恨意被勾起,朝思暮的瞳孔中泛着红光,仔细的盯着晁怜,一瞬表情很是阴冷。
“殿下…您这次又是想做些什么?”
冰冷的语调,晁怜打了个哆嗦,害怕刻在骨子,下意识朝后缩瑟却无路可退,反而被抓的更紧了些,眼眶跟着浮起一丝绯红,好似是怕的厉害。
“你…你在说什么……”
不过一句话的瞬息,晁怜甚至是来不及去解释,腰间便被一只过于冰凉的手给抚过,藏着的匕首也跟着掉在地上。
铁器很是清脆的声响在此刻很是刺耳,晁怜慌张去拉住朝思暮还在摸索的手,余光落在匕首上,血液一瞬冷了下来,回神去看朝思暮,撞进充满暴虐的眼眸,脖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钳制,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无处躲藏。
晁怜怕到了极致,骨子里都泛着凉意,后腰上本愈合的伤口也有种抽疼的感觉。
折磨的狠了,晁怜对这人的气息都染上了恐惧,平日里的相处,何尝不是在强撑着。
装傻的时日,朝思暮许是对她心存愧疚,没再折磨她,伤却不会愈合。
晁怜瞧见一只手在往她脖颈这伸,屏住了呼吸,余光却瞥见从身后搞偷袭的狼。
来不及去思考,尖锐的犬齿将一个人的脖子咬断是在简单不过的事。
晁怜瞳孔微缩,摸出另一把藏起来的匕首,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猛地刺了过去。
锋利的匕首出鞘,狼很是聪明,察觉出气息不对,立即躲了开来。
朝思暮却是没动,任由刀刃划破皮肉,脖颈处流出的血很是刺目。
第40章 匕首浸了毒,晁怜见划伤的地方有了暗色,不禁蹙眉。
匕首浸了毒,晁怜见划伤的地方有了暗色,不禁蹙眉。
朝思暮自是察觉出匕首的异样,一瞬钳制住晁怜,手中的力道不断收紧,直至面前的人无力挣扎,眼底浮着血色。
“殿下为何要骗我为何”
沙哑的字音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无比暴虐。
强烈的窒息感让晁怜涨红了脸,抬手去拍打朝思暮,竭尽全力想要解释,换来的却是更加很厉的对待。
光线在变暗,眼前人的面容也跟着瓦解,晁怜的眉间闪过一抹哀意,猛地发觉这人是真的疯了,不顾一切的想杀了她。
晁怜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心底的最后一丝挂念被斩断,沉沉闭上了眼。
若这是她的命,那她甘愿去死。
晁怜苦笑着闭上了眼,手腕垂落在两侧,好似失了全部气力。
眼泪跟血珠落在雪地之上,霎时间绽开朵朵梅花来。
寒风呼啸,晁怜的身体一寸寸冷了下来,许是太过绝望,早就知晓没人会来救她,索性放弃了挣扎。
这世间之大为何无人爱她
明月看不得这惨剧,悄悄藏回了乌云的身后。
朝思暮的清明在得知被骗的一瞬,轰然崩塌,原来先前的温存只是假象,终究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好杀了她。
煞气借着机会将朝思暮控制,眼中很是诡异的盯着在垂死边缘的晁怜,神情很是阴冷。
“殿下可曾后悔过?”
饶是耳旁的声音很是模糊,晁怜还是听清了,生命的流逝让她无法言语更是没力气去辩解,事到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闭眼陷入一片昏黑,空旷且静谧,晁怜心底很是苦涩,她何尝不后悔
她捡回来一个很沉闷的人,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终于在这人身上见到了生气,还未来得及去期盼,一切都毁了。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困其一生,晁怜从小便期盼着被爱,哪怕是施舍也好,可到了最后也没能得到。
年幼之时,晁怜跟一众大臣家的奶娃娃在庭院中游玩,突然下起了大雨,身旁的孩童都被人接走了,除了她被人忘在了这。
小晁怜淋了雨,烧的厉害却没人会关心,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后来有了阿朝便有了期待。
年岁稍长,小晁怜到了读书认字的年龄,不再被关在令人憋闷的庭院之中,学堂里的书是解闷的好去处也是让人向往的。
读书破万卷,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却是个谎话。
‘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小晁怜从未伤害过他人,期望的只是一丝善意,到了最后却是一场空。
煞气见晁怜并不挣扎,一心求死的模样,眼底的光亮很是阴暗,猛地松开了手,随即便听见人剧烈的咳嗽声,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森然道:“既是你骗了我,自是要付出代价,轻易死了又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没了钳制,晁怜摔在了地上,窒息过后是止不住的咳嗽,不受控制的喘息,十分狼狈。
朝思暮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晁怜,眼底一片冰寒,寻不到暖意,抬手抚过脖颈上的伤口,指尖染着的血很是暗淡,匕首显然是浸了毒。
围着的狼群见朝思暮的癫狂模样,许是感受到了危险,观望许久也不敢再有动作。
头狼眼中冒着绿光,盯着两人看了半响,一声狼嚎,消失在了树丛后。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头狼在朝思暮身上感到了威胁,虽是饿的厉害却也不敢冒险,它在这林中嗅到了别的气味,转而先放弃这处。
朝思暮附身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摸索着刀刃上的纹路,怅然道:“殿下不会以为这就能杀了我吧?”
她的躯体没了心脏的跳动,百毒不侵,杀了她可不容易。
一边说着,指尖使力将匕首从中折断。
碰的一声,断成两节的匕首掉在晁怜面前。
稍微缓过神的晁怜,眼中很是空洞,余光瞥见匕首的碎片,低声呢喃道:“我没想过杀你…方才有狼……”
微弱的声音不大却很是清晰,朝思暮听的清楚,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
话语被误解,晁怜也没再去辩解,眼前这人早就变了模样,她说了也不会去听。
往后的日子,晁怜只觉得灰暗无光,她错在哪了,如此不公。
朝思暮见晁怜不再说话,伸手想将人拎起来,指尖还未沾到人,心口一疼,垂眸却瞧见一只长箭。
长箭从后背至胸口,贯穿了心脏,朝思暮指尖一颤,猛地将一节在外的箭杆给折断,扭头朝身后看去,寻不到人却有更多的长箭从树丛后射出,箭箭穿着心。
心脏被贯穿,煞气也受了伤,源源不断的往伤口处涌动,试图将其修复。
树丛后的人也察觉出不对,一箭穿透了心脏,早就该死了,现在却还能站着,真是诡异。
姜嵩在先前便知这人不一般,倒也没太多惊讶,吩咐手下继续射箭,有本领又怎样,他就不信人被射成刺猬还能活。
随从虽是惊讶,手上的动作却也快了些,满天箭雨,朝思暮僵住了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将晁怜护在身下。
血液染湿了衣衫,晁怜嗅到铁锈味,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抱了起来,目光落在穿透心脏的长箭上,一时哑然,抬手想去触碰却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给打断。
朝思暮虽死不了,但被穿透心脏的痛楚也不好受,躲不开这箭雨,腾不出手去反击,无奈被当成活靶子,硬生生扛了下来,动作迅速的往前跑。
躯体受损,煞气也无暇分身,忙着修补伤口,越来越多的长箭,一时将人给射成了刺猬,伤口多的补不上。
躯体若是被彻底损坏,付出的代价便越大,煞气不愿再经历一次,拼了命的去修补。
朝思暮的膝盖被射穿,速度慢了下来,唇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晁怜的脸颊上。
晁怜愣住了神,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恍惚的望着被射成刺猬的朝思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口却是抽疼。
即是要折磨她,此刻又为何要护着她……
晁怜还未能想明白,眼前一暗,陡然跌进个深坑。
林中的危险可不止猛兽,下雪将先前的坑洞给淹没,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去。
冬猎的区域在先前会有人检查,不会出这般差错,可她们入了深林,脚下的路错综复杂,坑洞也是不少。
这些坑洞有的是兽类的洞穴,有的是天然形成的,深的情况下,人摔下去也会受不轻的伤。
一阵昏天地暗,晁怜也摔到了坑洞的底部,来不及去想这是在哪,后脑一阵钝疼,随即晕了过去。
天然的坑洞很深,底部也会有碎石,晁怜掉下去的时候虽然有人护着,受伤却也是难免的,一下便磕到了头。
朝思暮将穿透膝盖的长箭拔出,脸色白了几分,抬手握住心口露出的一截长箭,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
抬头去看四周,发觉这里的环境很是复杂,除去她落下的这片空地,一侧还有很多的其它洞穴,怕是会更深。
掉下来的时候没能将人拉紧,生怕身上的长箭也伤着人,眼下却分散开了。
心脏上的长箭,影响了这具躯体的动作,朝思暮想将其拔出却担忧了起了。
她若将这长箭拔出,躯体没了支撑,大抵会像先前那般昏迷。
追捕的人见人不见了,停下了脚步。
天色很暗,一众人寻不到踪迹,碍于不能暴露行踪,不能点火把,盲目的在这林中寻人。
姜嵩赶来的时候见找不到人,十分气愤却掩藏的很好。
他带来的人,一大半是蛮族,不甚服他,主要目的是杀了晁易,他若是要这些人听他的,估计会引起争论。
手中无权,姜嵩不禁攥紧了拳,压着心中的火气,摆了摆手,没在这处再搜下去。
这林中的环境很是险恶,那人又身中数箭,就算是侥幸逃脱也活不成,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招人议论,旁的事更重要,解决之后再来寻这人的尸骨,死也要将尸体给找出来,挫骨扬灰,祭奠父皇的在天之灵。
姜嵩带着人一走,阿长便从暗处现身,盯着一处洼地,暗自发笑。
她给姜嵩的消息,围捕的时候也在暗处,旁人许是寻不到,她却是看的清楚。
阿长从腰间掏出把匕首,赫然和先前给晁怜的是同一把。
至于要杀的人,阿长不禁笑出了声,神情很是癫狂。
老天爷都在帮她,助她能亲手报仇,杀了这狠毒的人。
匕首泛着一层寒光,阿长的脸色也是苍白,眼中却布满血丝,踉跄着脚步,一点点朝洞穴的入口走去。
她要将晁怜一刀一刀剜去血肉,亲眼看着这人痛苦的死去,方能解心头之恨。
晁易这边也是沉不住气,等了没一会见人还没回来,顿时急了起来,立即命人搜山。
若是这人不见了,边疆可真就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