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晁怜察觉出伍壬的情绪很是激动,张口却无法言语,只

    晁怜察觉出伍壬的情绪很是激动,张口却无法言语,只得摇了摇头,拍了下伍壬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她若是出宫,皇兄以及瞿朝的百姓又会如何,不得而知,但总归不是好的。

    伍壬见晁怜不出声,神色更是焦急,拉起那只手腕就想将人拽起身,一声低吟,晁怜面上闪过一抹痛意,急忙摇了摇伍壬的手,随即将被拽痛了的手腕收了回去。

    手腕上的红痕还未散去,细看甚至是有些红肿,伍壬注意到这点,眼眶一瞬便红了。

    嗓音之中带着些哽咽,附身帮晁怜盖好锦被,沉声道:“小主我先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带你离开。”

    伍壬转身离开之时,还是没能忍住,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她也没想到,那人居然还活着,继续下去,那人必定会要了小主的命。

    小主曾对那人那么好,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伍壬能看出小主对那人很是看重,只是在宫宴上做的事,她虽不知缘由,但她能看出这并非小主本意,自那之后,小主便时常被梦魇惊醒,应当也是心魔。

    小主带染疫病的女童回宫之时,她便知晓朝思暮的身份。

    流落在外之时,她对那人只觉得熟悉,直到感受到那抹不可抗拒的威压,她才恍惚中清醒,原来那人没死,眼下回来,软禁小主,恐怕都只是为了报复小主。

    伍壬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在跳动的心脏,叹了口气,她活了那么多年,原就是为了报恩,眼下只要能救小主,死了也无妨。

    这些年的光阴,本就是借的,眼下要还回去了。

    它也是被小主捡回来的,小主给了它新生,以及它曾渴望却不可及的一切。

    只可惜后来它还是死了,那人似乎不愿见小主伤心,便给它寻了副躯体,让它继续陪在小主身边,只是还未来的及跟小主解释,那人便被挖去双眼,流放山林。

    不知为何,那时的它,竟没感到愧疚或是不安,而是松了口气,似乎那人死了,就不会有人跟它抢小主了。

    那人也是被小主带回宫的,还对小主有救命之恩,小主从心低是喜欢那人的,只是被压的太深,从未表达出来。

    它一向敏锐,很早便察觉出那人并非善类,除去一身煞气,身后还跟着许多怨灵,不过那人看起来似乎没开神智,对周遭的一切都是木讷的,对小主也没有恶意。

    这样的话,它便没去干涉,直至那人在小主的陪伴之下,逐渐有了人的喜怒哀乐,虽说那种情绪依旧寡淡,但它能感觉出和先前是不同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主也愈发粘着那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小主放在心上,观察着小主的一举一动,学着了解那些复杂的情感,不太熟练的回应小主。

    直到那人,真正拥有人的七情六欲,发觉自己喜欢小主的时候,小主却一反常态,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是亲手杀了那人。

    它也并非是人,不过它比那人好些,至少在最后,它是能感受到被爱的。

    书房内的烛光闪烁,朝思暮闲来无事,先是将那些画给收了起来,随即摊开了那叠信纸。

    ‘阿朝在练剑,没理我,但给我带了桃花酥,要是我能像阿朝一样自由就好了,可父皇不让我出宫,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少傅会不会打我’

    ‘今日是母妃的祭日,父皇喝了很多酒,还吵了我,还好有阿朝陪我’

    ‘父皇跟皇兄去郊外打猎了,但父皇不让我去’

    ‘少傅教的诗经还没背完,父皇说我很是愚笨或许是这样的’

    ‘月饼病了,太医说它要死了……’

    朝思暮注意到信纸一角的泪痕,看来在写信的时候是在哭,不过为了一只猫会那么伤心,若她死了,晁怜会哭吗,应当不会的。

    寒风吹灭火烛,朝思暮耳边却响起一阵刻在心底深处的笑声,她死的时候,晁怜应当是在笑才对。

    朝思暮继续看那信,心口却有些酸涩,上面无非是一些琐事。

    今日被少傅罚了,父皇说她不如皇兄,还有一部分关于她。

    ‘阿朝对我最好了,以后让阿朝娶我好了。’

    朝思暮看着那信上歪歪扭扭的字,沉默了好一阵,原来这也是童言无忌。

    夜幕褪去,晨光微亮,晁怜便被侍女给叫醒,不过这次不再是喂药而是带她去沐浴。

    病了几天,平日里只能简单擦洗身子,晁怜是难受的,但一想到身上的痕迹,进入浴房后便抬手示意侍女出去。

    侍女不放心晁怜,还是将人扶到浴桶旁,亲眼看着晁怜磕磕碰碰的坐了进去,这才退出去,临走之时,不禁嘱咐道:“若殿下有需要便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晁怜解衣扣的手一顿,眼睫轻颤,随即闭上了眼,泡在热水之中,似乎比先前要好些。

    缓了一会,随着热气的升腾,晁怜闻到一股很淡的草药味,泡了大概半个时辰,晁怜忽然胸口一疼,立即将头转到一侧,咳出口血来。

    血的颜色很深,甚至是有些发黑,晁怜眼前一热,睁眼时居然能瞧见微弱的光亮。

    晁怜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在眼前晃了几下,光线也跟着忽明忽暗,忍不住动了下喉咙,尝试发出声音却依旧不行。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晁怜从浴桶中起身,虽然很是头疼,但已然能看清手边放着的干净衣物。

    “殿下,您好了吗?”

    “需要奴婢帮您更衣吗?”

    闻言,晁怜先是一愣,随即换好干净的衣物,扶着墙,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刺眼的光亮让晁怜刚复明的眼睛很不适应,眼角跟着流下几滴清泪。

    守在门外的侍女见晁怜出来,先是一惊,转而看到晁怜身上穿着的单薄裘衣,神色很是凝重,立即将晁怜给拉回屋,转身将木门给关上,防止受风。

    寒冬腊月,殿下本就生着病,怎能受风。

    侍女将晁怜扶到一处坐着,转身从屏风后拿出厚重的狐裘给晁怜披上。

    “殿下莫要受了寒,有需要叫奴婢便好。”

    狐裘很是厚重,披在身上,不过片刻就起了暖,晁怜畏寒,忍不住裹了裹狐裘,转头看着侍女的方向,依旧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表情,碍于无法言语,晁怜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晁怜被侍女搀扶着走出院门,迎面而来的寒风,还是让晁怜止不住轻颤。

    侍女知晓晁怜畏寒,倒也没耽误,手脚利索,立即将晁怜扶回寝殿。

    “殿下若觉得冷,奴婢就再添些炭火。”

    “眼下宫外的情况好了起来,各宫的炭火也都不缺。”

    “殿下不必为他人担心。”

    侍女一边斟茶,一边轻声低语,殿下向来节俭,哪怕是畏寒,到了寒冬也不会多领炭火,总说要节俭,实际上是怕其它人的炭火被苛刻,送到她这来。

    添了炭火,殿里很快就暖了起来,侍女帮晁怜将狐裘脱下,递了杯姜茶过去。

    晁怜闻言,好半天没动作,接过茶盏时险些被烫到,思绪全在房梁上挂着的红绸。

    她虽看不清楚,但那颜色,未免太过刺眼,以至于连侍女说的话都没听清。

    辛辣的姜茶入喉,晁怜缓过神来,压着从心底升起的不安,想着侍女方才说了些什么。

    宫外的情况好了起来,大抵是指疫病,她染病的这几日,白日里很少见朝思暮,应当是在宫外处理疫病,伍壬估计也是如此。

    放下茶盏,晁怜却从辛辣的姜茶中品出一抹苦涩,若真是这样,那皇兄应当轻松了不少。

    晁怜垂眸,望着手腕上的红痕,心口的沉闷,似乎在瞥见那门上的囍字时被击碎,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一种莫大的悲凉。

    先前房梁上的红绸,许是她眼花,没能看清,可这囍字,她却看清了。

    侍女见晁怜在往门的方向张望,不禁起疑,伸手在晁怜的眼前,晃了晃,不见有反应,轻叹了口气,殿下当真命苦,出身高贵却也是被支配的棋子,有时甚至不如她们这些宫人自由。

    “殿下,让奴婢帮您换上新衣吧?”

    “若不合身,奴婢便让绣娘改一下。”

    大婚将至,虽算不上盛大,但也是个重要的日子,总不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侍女说完便起身去拿放在床头的嫁衣,捧在手里竟是格外的沉重。

    晁怜仅是瞥到一抹火红便闭上了眼,伸手朝侍女摆了两下,随即就躺回床榻之上,示意侍女她不愿试,眼下要休息。

    捧着嫁衣的侍女,踌躇片刻,还是将嫁衣放了回去,退出殿外,嫁衣上的纹路过于醒目,光是触感也与其它衣物不同。

    殿下还不知这些,再拖一日也好,希望殿下能快些好起来。

    吱呀一声,木门被关上,晁怜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哽咽,皇兄是嫌她丢了脸面,便要将她嫁出去吗。

    “在哭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晁怜立马止住抽咽,脸埋在锦被之中,鼻尖却满是清苦的草药香,反而令她更觉得窒息。

    朝思暮从宫外回来,手里拎着被油纸包好的桃花酥。

    方才侍女出去的时候她就进来了,示意侍女不要出声,在这站了没一会,便听见从锦被中传出的细碎呜咽,不由得愣神。

    朝思暮走近,掀开锦被,入眼便是晁怜满是泪痕的脸颊,一时哑然,眉间却闪过一抹笑意,拿着锦帕将那泪珠擦去,轻声哄到:“我买了桃花酥,想吃吗?”

    桃花酥,晁怜浑身一僵,耳尖却动了动,一瞬以为是听错了,直至听见油纸被揭开的声响,闻到熟悉的味道,半响不知该作何反应。

    朝思暮始终在看晁怜,面上虽是轻柔,心低却是严寒。

    方才那药浴,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压制失神散,但也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伤的是神智。

    药浴之后,晁怜的反应很是迟钝,情绪也比先前要敏感,应当是起效了。

    朝思暮将晁怜从床榻上扶起,拿了块桃花酥,递给晁怜。

    “喜欢吗?”

    清冷的声音让晁怜感到一瞬的熟悉,脑海中闪过无数道模糊的身影,一点一点汇聚成手中的那块糕点。

    晁怜显得有些木讷,头很疼,像是被割裂一般。

    沉寂半响,朝思暮见晁怜没有动作,犹豫了一瞬,轻声唤道:“殿下?”

    桃花酥被捏碎,晁怜似有些茫然,盯着朝思暮看了许久,眼中似闪过一抹清明,随即被吞没,唇瓣微微煽动,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喉咙却痛的厉害,半晌才吐出两个沙哑的音节。

    “阿朝”

    晁怜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桃花酥,不小心被她捏碎了,一时有些低落,很是不舍得的咬了一小口,随即那双还盛着泪珠的眼眸却明亮了起来,眼角弯弯的。

    “谢谢阿朝”

    朝思暮看着晁怜那双明亮的眼眸,一瞬有些恍惚,抬手像先前那般,摸了摸晁怜的头,轻声道:“你喜欢便好,慢慢吃,还有很多,全都是买给你的。”

    闻言,晁怜的眼角更弯了,好似天上的月牙,明亮的双眸中也很是纯粹,仿若只装着星河与她。

    失神散会让服药之人,记忆混乱,人会处于印象最深的那段时光。

    朝思暮给晁怜倒了杯水,瞧着桌上的桃花酥,良久无言。

    小口吃着桃花酥,头虽然很疼,但晁怜依旧很开心,今日病了,少傅便不会罚她,阿朝还给她带了糕点。

    晁怜吃完一块桃花酥,便想要下床,可浑身却使不上力,只得向朝思暮求助。

    “阿朝你扶我一下,我想去看月饼,它也病了。”

    朝思暮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剩下的桃花酥,全部递给晁怜,压着心底的烦躁,轻声道:“月饼在休息,你也是,先把糕点吃完,我在带你去看它。”

    手中多出的糕点,晁怜微微愣神,以往就只能吃一块,剩下的得喝完药以后才能吃,阿朝怎么都给她了。

    晁怜抬头,疑惑的望着朝思暮,眼中却更加茫然了,缓了好半天,小声开口:“阿朝你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啊?”

    说着,晁怜忽然伸手摸了摸朝思暮的脸颊,手却被冰到,立即收了回去。

    朝思暮眼底的阴骛被遮掩,盯着满眼就只有她的晁怜,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人长大了,自会和先前不同。”

    闻言,晁怜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真的比之前大了不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凉啊?”

    朝思暮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就没了活人的温度,而这一切都是眼前人造成的,停顿了一瞬,冷声道:“外面下雪了,吹了风。”

    神智不清的晁怜,自是不会怀疑朝思暮的话有假,反而是很担心,吹了风,阿朝会不会跟她一样生病,不仅难受,还要喝很苦的药,阿朝经常出宫买糕点吃,应当也不喜欢喝那苦药。

    晁怜皱着眉头,神情认真的看着朝思暮,小声道:“那你快上来,暖暖身子,生病就不好了。”

    衣角被很轻的晃了几下,朝思暮低头看着那只扯着她衣袖的手,回过神便对上晁怜满是担忧的神情,良久没跳动过的心,仿佛动了一下,撞的她很疼。

    “阿朝?”

    还带着些沙哑的嗓音,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朝思暮有一瞬感到狼狈。

    朝思暮不想再听晁怜说话,便脱了外袍,一同上了床榻。

    靠在床榻上的瞬间,朝思暮便感受到身旁人的热络,晁怜扯了扯锦被将两人都盖上。

    两人刚躺下去,晁怜就一把搂住了朝思暮的腰,努力贴的很近。

    “阿朝你好瘦”

    朝思暮能感受到从晁怜身上传来的热意,良久无声,忽然转身抱住了晁怜。

    眼下的晁怜不似先前那般厌恶她,不停挣扎,而是抱紧了她。

    “阿朝你身上还是好凉,你是不是生病了?”

    朝思暮抱着晁怜,脸埋在晁怜侧颈,轻声回应道:“没。”

    晁怜虽然不知道朝思暮为何会突然这样,但还是抱紧了朝思暮,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若是生病了,还是要去看太医的,不然会难受的。”

    朝思暮有些沉闷,但还是答应了。

    “嗯。”

    朝思暮冰凉的体温好似也在晁怜的怀中染上几分暖意。

    “阿朝,那是什么啊?”

    晁怜瞥见放在床头的嫁衣,忍不住出声。

    床头的嫁衣,朝思暮起身拿了过来,沉吟片刻道:“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喜欢吗?”

    晁怜的思绪很是迟钝,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她一去想,头就很疼,只得抬手摸了摸那衣服。

    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的祥云跟仙鹤,晁怜手上的动作一顿,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阿朝是要娶我吗。”

    朝思暮一怔,不由想起那信上用稚嫩字迹写下的内容。

    束缚在心脏上的锁链在一瞬被收紧,朝思暮忍着从心口传来的巨痛。

    “嗯,那殿下喜欢我吗?”

    晁怜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更甚,捏了*下朝思暮的脸颊。

    “当然喜欢了,毕竟阿朝对我最好了。”

    朝思暮忽地握住晁怜的手腕,眸底的猩红却是一片汹涌。

    “那你为何要杀我?”

    手腕被攥的很疼,晁怜一瞬便红了眼眶,尝试用另一只手拽开朝思暮,手腕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晁怜只觉得疼,眼泪落了下来,恰巧滴在朝思暮手上。

    温热的泪水滴落,朝思暮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手,甩开晁怜便要走,手腕却被拉住了,不过那力道却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

    “你手怎么了?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疼……”

    掌心的伤口被撕裂,血顺着滴到了地上。

    朝思暮将手背到了身后,没再言语,而是快步离开了寝殿。

    晁怜望着朝思暮离开时的身影,心口很疼,似乎哪里不一样,但她却记不清。

    最后一日,寝殿中的宫人都在为这大婚做准备,唯独晁怜毫不知情。

    晁怜本想出去看雪,下床才发觉门被锁了,她敲门也没人应她。

    闲来无事,晁怜的目光落到了嫁衣上。

    出不去,殿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搬空了,晁怜便开始打量那嫁衣。

    父皇说嫁衣是很庄重的衣物,一生只能穿一次。

    晁怜虽不解,但也觉得好看,没有多想,自己便换了上去。

    寝殿里的铜镜也被搬走了,晁怜换上嫁衣,四处转了一圈,却寻不到能看见自己的地方。

    晁怜坐在床榻上,垂眸盯着嫁衣上绣着的仙鹤,脑中却闪过些许狰狞的兽纹。

    指尖摩挲着凸起的刺绣,眼前闪过一道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

    晁怜停住指尖,脑中却想到一个人,记忆很是模糊,不禁喃喃自语。

    “国师……”

    晁怜愣神之际,伍壬却突然从窗外翻了进来。

    今日是最后的机会,倘若不能带小主离开,恐怕以后只会更难。

    伍壬换上一身短打,包袱里是宫人的衣服。

    寝殿外满是巡逻的侍卫,哪怕是她也没办法进来,派那么多人守着,这是生怕小主不从。

    思来想去,伍壬想到让小主换上宫人的衣服,跟在她身后一同出宫。

    “你是谁?”

    晁怜见到从窗外翻进来的伍壬并没有感到害怕,更多的是新奇,这宫中森严,不可能会闯入贼人。

    伍壬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晁怜,语气中有些颤意:“小主…您…您能看见我?”

    摸不到头脑的话,晁怜只觉得更疑惑,眨了眨眼,继续道:“我当然能看见你,所以你是谁?”

    一边是小主复明的欣喜,一边是小主不认识她的恐慌。

    伍壬唇瓣煽动,半响才吐出字来。

    “我叫伍壬是您的暗卫……”

    晁怜依旧不解,她为何不记得,她有暗卫,父皇也从未跟她说过。

    瞥见伍壬腰间的佩刀,晁怜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眼底有了几分警惕。

    “我没有暗卫,你为何要骗我,你想做什么?”

    伍壬愣在原地,反复打量着晁怜,一瞬便想通了,小主大抵是被药傻了,不记得她了,顿时心口一痛。

    时间紧迫,伍壬正欲先带走小主,路上在解释,还未碰到小主,身后便袭来一根银针。

    朝思暮双目一片赤红,先是看了眼伍壬,随后将目光落在晁怜身上,一字一顿问道:“你想跟她走?方才在骗我?”

    晁怜从未见过朝思暮如现在这般阴沉,心底虽有些恐惧,但一想到是对她好的阿朝,还是从伍壬身后走了出来,结果还未靠近便被掐住了脖子。

    第23章 “你是想跟她走吗?”清冷的声音

    “你是想跟她走吗?”

    清冷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哑意,平日的温婉也在一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阴鸷。

    晁怜被掐着脖子举到半空之中,原先苍白的脸色几乎在一瞬便浮上涨红,强烈的窒息感,眼前逐渐失焦,晁怜原本搭在朝思暮手上的那只手也失了力,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手上的力道还在增加,朝思暮再次看向晁怜,眼低只剩狠厉与阴翳。

    不记得了又怎么样,依旧欠她一条命。

    不过半日,便想着逃走,果真在骗她!

    温热的泪水滴在朝思暮手背,心口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但远抵不过被锁链穿透的痛楚。

    紧要关头,伍壬咬破了舌尖,提着刀一瞬便砍了过去。

    刀刃径直砍向朝思慕,猛地一疼,朝思暮松开了手,赤红的双眸,宛若在滴血,一瞬便盯着伍壬,开口的声音也很是嘶哑:“你当真不想活了”

    伍壬为了不受限于朝思暮,不顾被这具躯体排斥出去的风险,解开了朝思暮的禁制,伤到朝思暮的一瞬,她自己也吐了口血出来。

    她的寿命本就短,仔细算来,她在这副躯体中也活了很多年,不算今日受伤,她也早已大限将至,若是为了小主,倒也值得,全当是报恩了。

    伍壬含着血,一刀接着一刀狠厉的劈向朝思暮,漆黑的双眸成了透亮的明黄色,瞳孔逐渐尖锐,指甲也变得锋利。

    密集的刀刃落下,朝思暮还是挨了几刀,鲜血流下,眼底也多了几分杀意。

    朝思暮本想直接杀了伍壬,余光却瞥到从地上爬起来的晁怜,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没再躲开伍壬的攻击,顺势倒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方回过神的晁怜,还没想明白,阿朝为何会伤她,抬眼却瞧见,阿朝倒在地上,那人正举着刀要杀了阿朝。

    下意识的反应,晁怜抓起桌上的茶盏,径直砸了上去。

    伍壬只觉得额间一热,分神去看晁怜的一瞬,腹部便被掏空。

    “小主”

    晁怜闻声,眼前闪过几道高挑的身影,耳边的声音也很是熟悉,似乎她很早就认识这人,只是她忘了。

    茶盏掉在地上,一声清脆,晁怜恍若被惊醒,看着那人径直朝后倒去,不知为何,心很痛,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伍壬倒在了晁怜的怀里,腹部涌出的血,源源不断,仿若和那火红的嫁衣融为一体。

    晁怜一时无措,捂着那伤口,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咳血的伍壬,脑中闪过更多的画面,几乎要将她的思绪给撕裂,全部揉在一起。

    随着鲜血的流逝,伍壬的瞳孔,一点点变回圆形,依旧是那双黑眸,晁怜感受到从指尖流出的鲜血,不觉落下眼泪,神情却有些恍惚,喃喃道:“伍壬”

    伍壬从未流过泪,直至在赴死的那刻,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她听不到晁怜在说什么,只觉得很空。

    分明不是人,又为何会哭

    嫁衣多了几分颜色,红的刺眼,朝思暮起身走到晁怜身后,动作很是轻柔的捂住了晁怜的眼睛,轻声道:“她方才想杀了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晁怜带着泪的眼睫轻颤,沉默良久,声音忽然哑了下去。

    “你是阿朝还是国师”

    朝思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轻声道:“殿下别怕,我当然是阿朝。”

    没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朝思暮眼底的笑意很冷,随即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晁怜的鼻尖。

    清苦草药的味道跟记忆中的那人很像,但她不是阿朝了,晁怜昏倒以前想着。

    朝思暮将晁怜抱回床榻上,目光落到方才那处,已然了无痕迹。

    只是没想到,服了药,晁怜还会记得那人,看来是很在乎,在意的人因自己死去,应当会很痛苦吧。

    朝思暮望着窗外,伸出的几只红梅,她实在太好奇,等晁怜清醒后会是什么表情,痛苦亦或者愧疚。

    瓷瓶中也是失神散,晁怜若想彻底清醒,恐怕还需一段时日,那便让她亲手毁掉,曾经所在乎的一切。

    朝思暮拂过晁怜在昏沉中紧皱着的眉头,一瞬恍然,轻声呢喃道:“你不该带我回来的。”

    梦中,晁怜回到了带朝思暮回宫那日。

    小晁怜躲在侍卫身后,眼底含着几分胆怯,虽然这人救了自己,可走的时候染了一身血,还一直盯着她看,真的很吓人。

    朝思暮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灰扑扑的衣袍上还有几块暗渍,不知道是什么,除去一双眼睛很是干净亦或者说是空洞。

    将人带回宫,小晁怜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可眼下又有些害怕,不禁扯了扯侍卫的衣袖。

    侍卫以为是殿下在叫他离开,扫了眼那少女,十分识趣的退到殿外。

    小晁怜望着侍卫离去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神情很是茫然,直到被面前的人,摸了摸头。

    鲜少被人摸头的小晁怜,一下就僵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面前这人口中传出。

    “为什么听不到”

    小晁怜虽听不懂是在说什么,但还是回过神来,拿开那只脏兮兮的手,踌躇半晌,忽地问道:“你叫什么?”

    眼神空洞的少女,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小晁怜,似乎是在想什么,很是木讷。

    小晁怜等不到回答,原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在宫外看到的景象,突然噤声。

    不过比她大几岁却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应当是没有家人了,或许连名字都没有。

    小晁怜再次看向少女时,眼底似有几分怜悯,但还是笑了起来,拉过少女脏兮兮的手,声音很是软糯童真。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陪读了,跟着我以后都不会饿肚子的。”

    少女依旧看着小晁怜,只是那空洞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光亮,好半天才开口。

    “朝思暮”

    小晁怜多了个陪读,朝思暮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她听不见这人的心声。

    入夜,晁怜才从昏沉中醒来,睁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阿朝,只是那身影很模糊。

    身上的嫁衣已被褪去,穿着单薄的裘衣,猛地从床榻上起身,不免觉得冷,打了个寒颤。

    朝思暮将狐裘披在晁怜身上,烛光下的神色很是柔和。

    “殿下受了寒,白日里晕了过去,现在感觉好些吗?”

    狐裘上的草药味,晁怜不禁抽了抽鼻子,头确实很痛,原来是染了风寒吗?

    晁怜先是扶着额头,随即又捂着胸口,神色一时有些茫然,抬头望着朝思暮,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可是我的心口也好疼,这是为什么啊?”

    朝思暮正在斟茶的手一顿,眉间似乎有些阴郁,但很快便遮掩了过去,倒了杯姜茶给晁怜。

    “许是没休息好,过一会就好了。”

    冒着白雾的姜茶,晁怜吹了口热气,一时有些嫌弃,但看到阿朝在看她,咬了咬,还是将辛辣的姜茶一饮而尽,随即双眸亮晶晶的盯着朝思暮,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朝思暮眉间染上笑意,随即从身后拿出一块桃花酥,递给晁怜。

    接过桃花酥,晁怜咬了一小口,弯下眼角,随即道:“阿朝对我最好了。”

    这次朝思暮没再应声,只是看着晁怜将那糕点吃完,随即拿着锦帕帮晁怜擦去唇角的残渣。

    等你清醒了又是否会后悔。

    晁怜将桃花酥吃完,抬头望着窗口的方向,发现外面下雪了,甚至就连那几只红梅也被积雪给覆盖。

    窗外的景色,一片雪白,晁怜愣了好一会,心口依旧疼的厉害,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很是低落,闷闷道:“下雪了,月饼还没好,往日里它很喜欢在窗口趴着的。”

    朝思暮闻言也向窗外看去,不过她看到的却不是雪景,而是在窗外站着的怨灵。

    那怨灵披散着长发,浑身是血,自方才起就在窗外站着,一直盯着晁怜看,眉眼似乎与晁怜有些相似。

    朝思暮刚看去,那怨灵便消失了,似乎不想被她察觉到存在。

    至于地上的一滩血迹,朝思暮选择忽视,径直上前将窗户关上。

    晁怜虽不知朝思暮为何要关窗,但心口的疼痛却愈演愈烈,她总觉得空了一块。

    沉寂半响,晁怜忽然出声,仰头望着朝思暮,轻声问道:“阿朝你可以帮我把月饼从太医那带回来吗?”

    “我忽然想抱抱它。”

    说着,晁怜不自觉捂着胸口,心很慌。

    朝思暮将有些滑落的狐裘,重新给晁怜披上,脸上的神情依旧温柔,只是声音却冷了下去。

    “太医说月饼已经死了,殿下还是不要在想它了。”

    “殿下若是喜欢,再养一只便是。”

    屋外风声呼啸,晁怜手中的茶盏却摔在了地上,锋利的瓷片,不禁划伤了朝思暮的脚踝。

    细小的伤口,还未来得及流血便愈合了,唯独朝思暮看向晁怜时的神情中多了几分阴沉。

    第24章 似火般红艳的嫁衣穿在晁怜身上,无端显出几分凄景……

    似火般红艳的嫁衣穿在晁怜身上,无端显出几分凄景。

    晁怜坐在铜镜前,看着面前模糊的自己,不觉伸手摸了摸脸颊,眸底闪过一丝迷茫。

    梳妆台上的胭脂,晁怜拿起又放下,为何她的心好疼,阿朝分明在陪着她,还要娶她,可为什么会难过。

    铜镜中的晁怜,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根本撑不起这嫁衣,仔细看去更像是被禁锢的傀儡。

    负责给晁怜梳妆的侍女,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精致却破碎的人偶。

    透过铜镜,侍女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是被临时调过来,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传闻中貌可敌国的公主,今日一见,除去惊叹,更多的是惋惜。

    宫中都在传,二殿下被一介草民给玷污,陛下为了颜面,不顾二殿下病重,立即给二殿下定了婚事,听闻还是位女子。

    侍女在进宫之前便是哑奴,许是看重这点,这才让她来服侍殿下,自古帝王多薄情,倒也是真。

    晁怜对着铜镜中的人看了许久,她竟只觉得陌生,直到侍女将最后一根金钗插在发间,轻抿红胭,唇上虽染着喜色,眉间却带着几分凄意。

    梳妆过后,侍女便退到殿外,等吉时一到,拜堂即可。

    生在皇家,婚事并非自由,甚至没寻常人家来的热闹,整个宫中一片沉寂,并无锣鼓喧天,八抬大轿,甚至算不上明媒正娶。

    侍女守在殿外,神情也染上一丝沉重之意。

    一门之隔,晁怜望着窗外的积雪,眼角流下几滴清泪,她的月饼死了,阿朝也好奇怪。

    晁怜正失神,窗外却传来几声猫叫,声音虽微弱,但静谧的环境下,便显得格外清晰。

    凄厉的猫叫声,晁怜先是楞了一瞬,顾不上没穿鞋,立即朝窗边跑去。

    昨日打碎的茶盏,侍女没能扫干净,扎在足底,晁怜身形一顿,脚底是钻心的疼,但也没停下,跑到窗边之时,眼前有一团白影闪过。

    晁怜一惊,轻声唤了句什么,那白影却没能停下,继续往前跑,只是放缓了速度。

    推开两扇窗,晁怜身形娇小,踩着木椅,十分轻易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冰寒刺骨的雪地上,随着晁怜的动作,留下一串血脚印,不断向前跑去,曲折蜿蜒,好似在这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一株艳丽的红梅来。

    那团白影很是聪明,察觉到晁怜跟不上,便停了下来,等晁怜离的近了些才继续向前跑。

    晁怜畏寒加之体弱,还没跑几步便低喘了起来,微声唤道:“月饼你别跑”

    白猫站在一处树丛前,明黄色的双眸,盯着晁怜,叫了一声便钻进树丛,不等晁怜缓过来。

    晁怜见白猫在树丛后消失,很是心急,提起碍事的裙摆,跑到树丛面前,慌忙拨开那落了雪的枯枝。

    树丛后没白猫的身影却有一个缺口,晁怜犹豫了一瞬,她不记得这宫墙何时裂了一块,同样不知是通向哪里,但为了找猫,还是钻了进去。

    钻过宫墙,晁怜便在不远处看到趴着的白猫,刚想上前,白猫又跑了起来。

    晁怜追了许久,直至追到一处庭院,白猫却突然消失了,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庭院,地上的落叶,不知堆积了多久,一直被白雪给覆盖也无人清扫。

    脚底的疼痛让晁怜不禁皱眉,放下裙摆,神情不免有些失落,方才的白猫真的很像月饼,可阿朝分明说月饼已经死了,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庭院许久未修缮,除去落叶,墙壁也满是裂痕,晁怜在原地看了一圈,寻不到那白猫,眼底一片落寞,待了一会,觉得冷,便准备回去。

    不远处的枯井内却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晁怜停住脚步,回首看了眼那枯井,不禁皱起眉头,低声唤道:“月饼?”

    枯井中传来更大的响动,晁怜顿时僵住身子,仔细去听,其间有细微的猫叫声。

    赶到枯井旁,晁怜往下望去,发觉那枯井并不深,除去积雪也堆满了落叶,落叶下有截雪白的尾巴在晃动,声音也是从这传出的。

    晁怜弯腰将手伸长,尝试往枯井里摸索却总差一点,四周也没有能用的上的东西,踌躇片刻,撑着井口,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

    还未碰到那白猫,脚下却落了空,积雪和枯叶是假象,这口枯井很深,掉进去的一瞬间,晁怜还未来得及出声,便重重摔在了井底。

    眼前一片模糊,晁怜想撑着井壁坐起来,手腕却是钻心的疼,缓了好一会,后腰也是疼的厉害,根本无法动弹。

    晁怜指尖轻颤,颤颤巍巍低头便瞥见从身后流出的血,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先前的白猫也没了动静。

    枯井里很是狭窄,没什么空间,晁怜抬起一只还算好的手,摸了摸身旁,发觉这井中根本没什么白猫。

    方才的尾巴也只是一截被雪淹没的枯枝。

    痛楚与严寒让晁怜有些难以支撑,心底更是莫大的恐惧,声音已然沙哑。

    “有…有人吗…救救我……”

    失血让晁怜的视线逐渐昏暗,声音也愈加微弱。

    皇宫本就空旷,一处废弃的庭院,恐怕连路过的宫人都没有,想到这,晁怜一阵绝望,眼泪跟鲜血融在一起,滴在雪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晁怜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望着井口的一抹光亮,冻僵的手不断拍打着石壁,希望能引起路过人的注意。

    清醒的最后时刻,晁怜只感觉到脸颊上有冰凉的东西落了下来,好似又开始下雪了。

    满天飞雪,不过半炷香时间便积了一层,晁怜的发丝也被雪花侵占。

    握着石头的手一点点失了力,石头掉在雪地上,发不出一丁点声响来,同这深宫一般沉寂。

    闭眼的那瞬,晁怜闻到一抹夹杂着血气的龙涎香,随即一只冰凉的手遮住了她的眼。

    晁怜想要睁眼去看,身体却撑到了极限,沉沉的昏了过去。

    枯井中,晁怜穿着火红的嫁衣,本该艳丽的颜色却被这从天而降的飞雪一点点抹去。

    穿着龙袍的怨灵,安静的站在井边,注视着被雪一点点吞没的晁怜,声音沙哑苍老。

    “莫要丢了颜面。”

    怨灵的心口处有一个窟窿,血从里面流出,逐渐染红了龙袍,男人却不在乎,径直坐在了井边,似是在等晁怜断气。

    吉时已到,侍女推开门,准备领着晁怜去礼堂,可进去的一瞬,侍女傻了眼。

    空旷的寝殿,除去一方床榻以及刚搬来的梳妆台,别无他物,不止是人不见了,窗户大开,下面还垫着把椅子。

    侍女跑至窗前,放眼望去,别无他物,雪地里的脚印早被刚下的一场雪给掩埋。

    大婚当日,殿下却消失了,无论是哪种可能,出了事都不是她这些宫人能担待着起的。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的侍女,先是被吓傻了,随即便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往正厅跑。

    今日虽是大婚,可在晁易看来,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索性只在晁怜的寝殿内摆了一处牌匾,他不会去,更不会有所谓的亲朋好友。

    寻个哑女去给晁怜梳妆也是不希望这件事被人谈论,毁了名节。

    先前的风言风语,他是帝王,他不许,谁又敢谈论,可这大婚却不同,旁人若议论也是名正言顺,毕竟是坐实了的。

    侍女寻至正厅,朝思暮穿着蟒袍,面上戴着青铜面具,看不出神情,瞧见慌张的侍女却皱了眉。

    正厅里的人就朝思暮一个,侍女也没别的选择,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扯着朝思暮的衣角,神色焦急,但又无法言语,只得不停伸手指着殿外,胡乱比划着什么。

    朝思暮见侍女一番比划,神情微沉,思绪乱了一瞬,眸色暗了下去。

    这院中没别人,还能让侍女这般着急的便只能是晁怜,算着时辰,侍女却一个人来了,还是这般神情,恐怕是人不见了。

    朝思暮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摩挲着指尖,心底虽烦,但还是冷静了下来。

    只要人还活着,晁怜便逃不掉。

    不过有一点倒是离奇,失神散已然起效,甚至到了影响晁怜神智的地步。

    神志不清中的晁怜很是依赖她,甚至是想娶她,既如她所愿,又为何会逃。

    移身至寝殿,朝思暮便嗅到一股血气,延续至窗外。

    旁人只能看见窗外的皑皑白雪,朝思暮却看见一团黑雾的残影,一直从窗边延至宫墙处。

    这黑雾很是浓厚,其间的怨气更是伤人,朝思暮只是碰了一下便向她冲来,看那架势,似乎是想吞了她。

    这宫中何时有了这等怨灵,她为何不知,还是从一开始便在躲着她。

    朝思暮随着黑雾,一路寻到了宫墙,不过在那宫墙之后,黑雾便断了踪影。

    望着完好无损的宫墙,朝思暮沉吟片刻,随即想起那日在窗外看到的女怨灵,那怨灵的长相与晁怜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有关联的。

    第25章 严寒的冬日,晁怜本就穿的单薄,华而不实的嫁衣,挡

    严寒的冬日,晁怜本就穿的单薄,华而不实的嫁衣,挡不住冰寒,若真出了事,恐怕在这种环境下,撑不过半日便会被冻死。

    朝思暮从宫中扯出死了数年的怨灵,一番逼问,那些怨灵中才有人敢开口,可刚张口,怨灵体内便涌出一阵黑雾,随着怨灵惊恐的尖叫声,逐渐将人吞噬。

    其余的怨灵看到这一幕,纷纷被吓傻了,鹌鹑般缩在墙角,哪怕是一只手被砍掉也不肯张嘴,面前这人,固然可怕,可给他们下咒的人更是得罪不起,生前尊贵,死后亦是如此。

    朝思暮没了耐心,望着还再下的大雪,心口隐隐作痛。

    余光瞥向缩在最角落的怨灵,眸底一暗,抬手便将人揪了过来,不再询问,血红色的煞气围绕着那人,怨灵在接触到煞气的一瞬,面容很是扭曲,浑身血肉被煞气给溶解一直溶到骨头才停止。

    怨灵也怕死,原本就是怕死才不肯开口,那就换一种更痛苦的死法,总有人先崩溃。

    杀到最后,一个怨灵终于受不住压力,哭着跪在朝思暮身前,手往一处庭院指去。

    怨灵刚指完方向,黑雾便将人吞噬,有了大概方向,朝思暮没在管剩下的怨灵,径直往庭院跑去。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很疼,本不该这样的。

    这两日的相处,朝思暮并未有复仇的快感,更多的是烦躁。

    长大后的晁怜心狠手辣,可年少时的情感并未出过差错,晁怜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他人手里。

    朝思暮刚寻至庭院,还未踏进院子,隔着一道宫墙,便察觉出院中有怨灵且身上背的杀孽极重,甚至是比她还要重。

    杀孽重的人在死后会被生前所杀之人寻仇,最初便会被剿灭,能活下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朝思暮踏入庭院,瞥见在井口坐着的两只怨灵,思绪微沉,一席龙袍,不难猜出身份,至于在旁边的女怨灵身上也有晁怜的气息,身份很是明了。

    探查到晁怜的气息竟是从枯井中传出,且很是微弱,朝思暮的神情,一瞬便沉了下去。

    “你为何要杀她。”

    清冷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戾气,手上也握着佩剑,径直指向在井口端坐的怨灵。

    晁严将身旁的怨灵护在身后,紧接着用一块巨石将井口压死,丝毫活路不留。

    明黄色的龙袍在死前染着血,没了往日的威严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晁严本就是武将,江山也是杀出来的,不惧刀剑架在脖子上,浑身黑雾涌动,竟将朝思暮身上的煞气给压了回去。

    两人对持,晁严先是回首瞥了眼枯井,随即看向朝思暮,沙哑的嗓音中不含一丝温情。

    “她做错了事,自是要以死谢罪。”

    “至于你更是该死,或者说早就该死了。”

    晁严的记性很好,第一眼便认出朝思暮就是当年被他下令处死的陪读,没想到,还是留了后患。

    朝思暮能感受到晁怜的气息很是微弱,院外的怨灵也在蠢蠢欲动。

    死于非命的人在短时间内很容易被神识强大的怨灵给侵占身体,晁怜的气息消散之迹,便是那些怨灵就算是舍命也要抢夺的机会。

    背着杀孽的人,死后成了怨灵需在人间游荡数载,受尽苦难才可入轮回,受不住折磨的怨灵,自是动了歪心思,想要抢一具躯体继续苟活。

    朝思暮收敛了煞气,仅此是持剑跟晁严对峙,余光却在这院中的另一个怨灵身上,她怕在动手之时,让这怨灵钻了空子。

    披散着长发的怨灵,扯着晁严的衣袖,多年未曾开口,嗓音很是沙哑却含着几分不舍。

    “陛下”

    晁严虽狠毒,但对晁怜的生母却是温情,立即将人给拽回身后,护的严严实实。

    漫天飞雪,朝思暮却没心情去看这两人温存,煞气覆着剑锋,径直向晁严砍去。

    朝思暮是怨气的主人,她可以吞噬这世间所有怨灵,哪怕是生前杀人如麻的晁严碰到这剑上的煞气,无一例外也会被吞噬。

    银白色的刀光与雪色融为一体,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残影,即使是这样也伤不到晁严。

    晁严似是看出那剑上的蹊跷,不与其打斗,而是凭借着多年习武,不停躲闪,似是在拖延时间。

    快了,等一会便好,她就不用在受苦了。

    朝思暮也看出晁严的意图,眼底的杀意很是浓郁,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小时候的晁怜,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他这位父皇的夸奖,甚至是到了一种卑微的状态,结果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该死,若被晁怜听见,应当会难过吧。

    朝思暮望着那口枯井,一时竟只觉得嘲讽,人性本就卑劣,她学会了做人,等着她的也是心上人的利刃。

    不愿再拖延下去,朝思暮的招式愈加狠厉,直指要害,可晁严的身形太过灵巧,一时寻不到对策。

    庭院内的枯枝被砍的四分五裂,雪已然又积了一层,朝思暮不觉染上一丝急意。

    扑哧一声,剑刃末入血肉,朝思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的却是那长发怨灵。

    那怨灵先前便躲在晁严身后,护的很严实,想要入手也很是困难,可方才的一剑,太过迅速,晁严没能护住那怨灵,可就算是这样,那怨灵也是可以躲开的,却站着没动,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沾染了煞气,那怨灵的周身已然开始瓦解,一点点被侵蚀。

    原本很是淡漠的晁严见那怨灵出事,立即便慌了神,不顾身后的朝思暮还举着剑,身形踉跄的冲到了那怨灵身旁,猛地发出一声悲鸣。

    朝思暮抽出剑,本想直接砍上去,那受伤的怨灵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的指着枯井,声音很是微弱。

    “阿怜她从未对不起过你还请你好生待她”

    怨灵的话,朝思暮虽不知其意,但还是没去管已然失了魂的晁严,立即将那枯井上压着的巨石给移开。

    枯井深处的积雪被染成刺目的鲜红,好似与那嫁衣融为一体,晁怜的脸色苍白,唇上的胭脂却很是艳丽,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更像是一具尸体。

    朝思暮将人从枯井中抱起,手上也染着血,全然是从晁怜的身后朝外流淌,本就瘦弱的人,此时更是轻的吓人,仿佛再用力一些便会如那瓷瓶般轻易破碎。

    喂了颗药,朝思暮抱着晁怜离开这枯井,入眼的不在是方才不可一世的晁严,仅此是一团散去的黑雾和还在腐化的怨灵。

    逐渐散去的黑雾是自裁的晁严,缠绕着在地上的怨灵,久久不肯离去,似乎在等什么。

    那长发怨灵的半身被煞气吞噬,依旧存活,但半炷香时间以后也会被煞气给彻底吞噬。

    本想径直离开的朝思暮路过怨灵的时候,还是停住了脚步,垂眸瞥了眼那怨灵,低声问道:“你是晁怜的生母?”

    侵蚀的过程极为痛楚,怨灵面对朝思暮的问题,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唇角含着慈祥的笑意却是在望着晁怜。

    昏迷中的晁怜也似有所感,竟缓缓睁开了眼。

    许是受朝思暮的影响,晁怜也看见了在地上的怨灵,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钻心的疼。

    那怨灵望着晁怜,唇瓣微微煽动,本想说些什么,但在触及到朝思暮的目光之时,仅剩的力气却是对朝思暮开口。

    “她从未想过杀你”

    说完这些,怨灵已经被煞气吞噬到最后,目光很是眷恋的望着晁怜,神情中带着无法弥补的愧疚。

    晁怜流着眼泪,木讷的看着这一切,脑中好似有根弦绷断,还未能清醒,空中没彻底消散的雾气却凝聚成实体,猛地掐住了晁怜的脖子,手上的青筋爆起,神情满是狠厉,似要将晁怜给掐死,不断嘶吼。

    “都是你个灾星!若不是你,她又怎会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晁怜无法呼吸,发不出声音,唇瓣煽动,依稀能读出喊的是父皇,双眸中充斥着雾气,似是不解,为何会变成这样。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父皇不喜她,因为她的出生,害死了*母后,原来父皇已经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

    朝思暮还在想怨灵的话,脑中好似有东西在方才碎掉,席卷而来的是恐慌。

    黑雾被朝思暮击退,可那声音还在继续,显得十分癫狂。

    “还有你个贱奴,早就该死了,若不是她这个灾星放跑了你,你又怎会活到现在”

    满是恶毒的话语,朝思暮捂住了晁怜的耳朵,不敢听后面的话。

    “灾星你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她杀了你的至亲好友,你真是下贱”

    “报应这都是报应”

    直至那黑雾彻底散去,朝思暮也不敢松开晁怜的耳朵,雪地之中,两人身上的喜袍跟这白雪,隔着无法越过的沟壑。

    鹅毛大雪也无法将那血气掩去,晁怜更是咳出口血来,久久无法出声。

    第26章 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朝思……

    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

    朝思暮将人带回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倒也省的拜堂,寝殿内挂着的红绸,床榻上的喜被,无一不在彰显着今日的与众不同,应当是个大喜的日子才对。

    寒风穿过窗棂,携着凛冽的严寒席卷着一切,红烛的火光摇曳,朝思暮抱着在昏迷中发癔,低声呜咽的晁怜,心口仿佛刺入一柄刀子,一寸一寸将柔软的内里划伤。

    轻颤着指尖抚过晁怜精致的五官,她记得很久之前,晁怜也曾在她怀中入睡,唇角总含着她读不懂的笑意,直至现在,她竟只能从晁怜身上感到一种极其破碎的病弱感。

    朝思暮尝试将晁怜紧蹙着的眉头抚平,却听见一声含着哭腔的呼唤。

    “父皇别别丢下我”

    “阿怜知道错了别丢下我”

    朝思暮闻声更是一颤,急忙给晁怜诊脉,抬手又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许是受了寒,亦或者是气急攻心。

    摔进枯井中受的伤,服药过后血是止住了,伤口却没能处理。

    借着微弱的烛光,朝思暮这才看清晁怜身上的伤口以及一些陈旧的伤疤,鞭伤即使是愈合也会留下难以抹去的疤痕。

    白皙的肌肤上横跨着几条狭长的疤痕,新长出来的浅粉色嫩肉,稍作摩擦依旧会伤到。

    朝思暮点在了那疤痕上,晁怜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轻颤,嗓音中带着哭腔,不停求饶。

    “别别打我疼呜呜好疼”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锦被上也多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朝思暮垂眸望着在抽咽的晁怜,心口一阵抽痛,好似堵着口闷气,不觉让人窒息。

    这些伤是在地牢里被狱卒打的,全是带着倒刺的皮鞭,沾着凉水,打在人身上,哪一下不是皮开肉绽,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又怎么能受得住。

    地牢里的刑罚,她又怎会不知,朝思暮本想将晁怜抱在怀里,伸出指尖却在碰到那片疤痕时,仿若触电,急忙缩了回去。

    烛光被寒风吹灭,皎洁的月光照在这幽静的寝殿却只显得凄凉。

    朝思暮取了块锦帕,打了盆热水,褪去染了血的喜袍,眼底一片沉寂,动作十分轻柔的帮晁怜擦拭身子,擦到那陈旧的伤痕时,晁怜便会呜咽着讨饶。

    那段时光,早就成了晁怜新的梦魇,无法抹去也无从逃脱,疼的实在厉害便会哭,只是那哭声却很是微弱,不停压抑着自己,生怕哭的声音大了些,还会被毒打。

    “阿朝疼我好疼”

    夹杂着哭腔的喊声,朝思暮有一瞬的僵硬,手上的锦帕险些没能拿稳,掉在地上。

    朝思暮往日里的淡漠似乎在这一刻也换成了颓然,声音很是微弱。

    “别怕阿朝在这”

    此时的晁怜,依旧神智不清,大抵还停留在年少之时,还在依赖她。

    朝思暮放下锦帕,目光落在后腰的新伤上,摔的时候应当是磕到了什么,伤到了皮肉却没伤到骨头。

    但以那口枯井的深度来看,磕到东西,恐怕只会伤的更重,绝非只有皮外伤,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帮晁怜垫了一下。

    后腰处的伤口很深,长度也有半扎,朝思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随即从腰间掏出银针跟骨线。

    伤的实在太深了,若不缝合,恐怕很难愈合,朝思暮纤长的手指捏着银针,尾端系着黑色的骨线,手却忍不住发颤。

    朝思暮见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往日里对那些,从未有过丝毫畏惧,眼下却对晁怜的伤处,那块渗血的皮肉,一时下不去手。

    脑中则是晁严在消散之际的嘶吼以及那长发怨灵满是不舍的神情,多年的怨念,好似在一瞬被击垮。

    她曾有过无数恶意的推测,晁怜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先前的乖张只是装出来的。

    怨恨早就侵蚀了她的神智,甚至从未想过这其中的端倪。

    晁严的那番话,好似一块巨石被扔进平静的湖面,惊起一片波澜。

    朝思暮的心口被一根锁链给穿透,她是怨灵的主人却也被怨灵给束缚,操控,她对晁怜的恨意,则是这些年让她还在世间游走的唯一理由,无声无息滋养着被放大的仇恨。

    宫宴之上,晁怜的一反常态,同一时间被流放的侍女,以及在林中见过晁怜的怨灵,种种迹象都在往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锁链在收缩,压迫着那颗无法跳动的心脏,耳边的声音又变得嘈杂起来。

    血红色的煞气,凝聚成了实体,样貌和朝思暮一般无二,除去那双眼睛是浸着血的,深红色的眼眸,寻不到一丝光亮,满是狠厉,怨毒。

    “你在心疼她?”

    “别忘了,她可是亲手挖了你一双眼,送你去喂狼的人,血肉被撕碎的痛楚,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吗?”

    “清醒点,别再被她骗了。”

    身着一席血袍的朝思暮也坐在床边,望向晁怜时的神情中却满是怨恨。

    朝思暮握着骨针,神情似有些挣扎,挥手将煞气凝聚成的自己驱散,不禁握拳,再次面对晁怜,眼底像是一汪湖水,平静的背后却是汹涌。

    随着晁怜的颤抖,止住血的伤口,隐约又在渗血,朝思暮垂眸,眼睫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骨针穿过皮肉便听见晁怜的哭声,但没能停手。

    一只手按着那过于消瘦的肩膀,动作极快,不敢耽误的将伤处缝合,白到病态的肌肤和缝进血肉中的黑色骨线,放在一起,格外刺眼。

    处理完伤口,朝思暮又给晁怜喂了一颗能安神的药丸,十分轻柔的将人抱起,翻过身,侧躺在床榻之上,避免压到伤处,随即将锦被给晁怜盖好。

    黑暗中,朝思暮的视力并不会受影响,能够清晰的看见晁怜眼角的泪痕,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轻颤,若真相是她错了,那她又该怎样面对晁怜。

    驱散来干扰她的煞气,站在窗边,刺骨的寒风拂过面庞,不禁让她清醒了几分,思绪不受控制的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随着猜想,朝思暮只觉得浑身血液也同这寒冬一般,冷了下去。

    朝思暮在窗口站了一夜,思绪很是混乱。

    天明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不知是否是在这寒风中站了太久,朝思暮一时僵住了身子,没能回神。

    “阿朝我做了个噩梦,父皇他要掐死我”

    晨醒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沙哑但依稀能从中听出哭腔。

    晁怜红着眼眶,身形消瘦,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轻颤,连带着后腰的伤处,撕心裂肺般的疼。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仅有人在打她,还有很多人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皮肉戳穿。

    这梦很长也很痛苦,哪怕是清醒过后,晁怜也未从那种窒息中脱身,真实的像是在她身上确切发生过一般。

    可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一道声音在让她去死。

    晁怜睁开眼,双眸还浮着层水雾,抬手摸了摸脖颈,轻微使力,针扎一般的疼,梦中的父皇掐着她的脖子,还有阿朝也是,所有人都在希望她去死。

    “阿朝”

    望着那道身影,晁怜一瞬觉得陌生,心脏也是一阵阵抽疼。

    轻声呼唤却没人回应,晁怜想要下床,后腰却疼的厉害,好似被撕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朝思暮压着心底的陈杂,回身去看晁怜,赶在人起身的那刻将人扶了回去,轻声询问道:“身上还疼吗?”

    清醒不过片刻,身体有了知觉,无论是后腰传来的痛楚,还是胸腔中那颗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晁怜都无法忽视,沉默的嗯了一声。

    朝思暮抬手想要掀开锦被,查看伤处是否被撕裂,触碰到晁怜的一瞬却被躲开。

    纤长的手僵在半空,朝思暮望着晁怜却从那双澄澈的眼中,窥探到藏在深处的恐惧。

    几乎是在一瞬,朝思暮感到了窒息,好似有什么变了。

    晁怜也不知她为何会怕阿朝,只是下意识的躲闪,触及到朝思暮有些失神的目光,缓了很久,还是微声开口。

    “我身上好痛是生病了吗?”

    朝思暮收回手,没敢再去触碰晁怜,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握着拳头,指尖用力到要陷入皮肉,面上却是淡漠,微微弯了眉梢,压着颤抖的嗓音,轻柔道:“嗯,你昨日在外面病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腰,需要修养几日。”

    闻言,晁怜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是茫然,她为何不记得这些,真的是这样吗。

    关于晁怜的梦,朝思暮只是笑着安慰了几句便没在说话。

    晁怜望着朝思暮,神情却有些恍惚,她没说的是在梦中,她看到一个与阿朝极为相似却作恶多端的人。

    第27章 晁怜本就体弱,疫病刚愈,还未修养一段时间就摔……

    晁怜本就体弱,疫病刚愈,还未修养一段时间就摔进枯井,不止是受寒,还摔伤了腕骨。

    朝思暮刚处理好腰伤,目光落到那红肿的手腕上,呼吸一滞,指尖还未碰到那处,晁怜便缩了回去,眸底满是不安。

    失神散虽能影响人的心智,但刻在深处的习惯是不会变的,一些举动多是无意识。

    年少时的晁怜很依赖她,从不曾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更不会躲着她。

    朝思暮只觉得闷,索性没再亲自处理,转身叫了太医进来。

    年迈的太医,早在宫外就见识过这位的残暴,宫里沸沸扬扬传的厉害,大家都说二殿下被陛下赏赐给了一介草民,先前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何,眼下看到这位,心底突然明了,自古君王多薄情倒也是真。

    二殿下才刚回宫几日便出了事,前几日染了疫病,眼下又将他给叫了过来,恐怕是殿下受罪了。

    太医一把花白的胡须,头发也白的厉害,他也是这宫中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二殿下长大的,这种事,不免感到唏嘘。

    出殿之前,朝思暮还是戴了面具,掩人耳目,毕竟她曾在这宫中待了多年,若是被人认出,以往她倒是不在意,可眼下却让她难受。

    推开殿门,朝思暮看了老太医,轻声道:“她昨日摔到了腕骨,你帮她接上即可,莫要用药。”

    老太医对着朝思暮弯下腰,点了点头,心底却是暗自咂舌,殿下这几日都被软禁在这寝宫,哪里又能摔伤,恐怕另有隐情,待到朝思暮走后,老太医这才进殿,深深叹了口气,让殿下受苦了。

    白日里也昏暗的寝殿,老太医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顿时蹙眉,往前走了几步,瞧见床榻边的一盆血水,倒吸一口冷气。

    晁怜并未熟睡,一直等到朝思暮离开才睁眼,望着窗外的白雪,眸底逐渐浮上一层雾,直至听见脚步声,随即又将锦被盖过头,似不愿与人交流。

    老太医脚步蹒跚,走路时的声响很是拖沓,发觉来的人不是朝思暮,晁怜才探出头,望着一头白发的太医,很是茫然,声音微哑。

    “你是谁?我为何从没见过你。”

    眼底的警惕与茫然,老太医愣了一瞬,心底一寒,殿下的神情并不像在开玩笑,好似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老太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愿让殿下再多几分痛苦,颤颤巍巍道:“我是新来的太医,奉命给殿下诊病,殿下可有哪不适。”

    晁怜依旧对太医很是警惕,僵着身子,好半响才从锦被中伸出那截红肿的手腕。

    手腕上除了擦伤与水肿,还有一圈没能散去的红痕,十分轻易便能看出是什么造成的,只是看殿下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这些。

    老太医垂眸从身后的木箱里拿了纱巾,深深看了眼晁怜,沉声道:“可能会有些疼,还请殿下忍着些。”

    隔着一层布,老太医按着那凸起,速度极快,不等晁怜出声,猛地按了下去。

    咔嚓一下,骨头复位,晁怜也跟着闷哼一声。

    老太医处理完,注意到脚边的血水,殿下应有别的伤,只是那人不愿让他掺手,更不让他给殿下用药,起先还不知其意,见到殿下这般模样,心里有了数,极为可悲。

    那人应当给殿下服用了些能影响神智的药,若是再服用其它药,不清楚其属性,可能会与其相冲。

    手腕被接上,老太医轻叹口气,正欲离开,晁怜却将人叫住,目光沉沉,指着还在刺痛的脖颈,微声问道:“这是什么?”

    见到殿下的一瞬,老太医便瞧见那深色的指痕,可见用力至深,良久都不曾消去又浮现这等颜色,恐怕是下了狠手。

    老太医踌躇片刻,终是不忍,轻声开口。

    送走太医,晁怜靠着床榻,止不住咳嗽,手抵着在刺痛的脖颈,神情有一瞬黯然。

    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昨日晁怜走丢的事,自是传到了晁易那里,虽感到心痛,但也不敢去探望,他终是对不住晁怜,一瞬竟不敢去见他在这世上,剩的唯一至亲。

    晁易下朝,正巧路过晁怜的寝殿,望着刚走不远的太医,顿住脚步,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终是没敢将门给推开。

    他本想在疫病过后就杀了那草民,疫病虽平息,饥荒却无未解决,眼下又是寒冬,地里变不出粮食来,本是焦头烂额,邻国却派人来送粮,至于缘由竟是感谢那草民的救命之恩。

    连年战乱,无论是谁都缺粮食,这个档口却为了一介草民送来粮食,不免让人往深处想,这人的身份或许真不是他能杀的。

    瞿朝羸弱,受不住一击,若是将那人给杀了,惹的灾祸也并非是他能受得住的,眼下只得委屈晁怜了。

    晁易在这雪中站了许久,未曾敢进入,朝思暮却突然出现在人身后。

    朝思暮很高,身上也环着一股肃杀之意,走路却没声音,陡然出现也把晁易给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晁易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他说不上来,这人似乎和先前不同,他竟会感到心慌,转身就欲离开,朝思暮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送陛下的礼物,陛下可还喜欢?”

    晁易攥紧了拳,不愿搭话,径直往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却很是难看。

    屋外严寒,朝思暮本就没温度,出去一趟再回来,身上冷的像块寒冰。

    殿内有炭火烧着,倒也有几分暖意,朝思暮进殿,脱去身上沾着雪的狐裘,目光落在装睡的晁怜身上,不禁捏紧了手上的锦袋。

    锦袋中装着的怨灵,发出凄惨的叫声,朝思暮却没理会,坐在床边,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晁怜的五官,眼底满是眷恋,伸出手想触碰,硬生生又止住了,神情冷了下来。

    寒冬不止降在这一方天地,还在这寝殿之中。

    煞气凝聚成实体,不客气的给自己沏了杯茶,靠在床边看着朝思暮,眼中满是嘲讽。

    “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朝思暮沉默不语,她受怨灵束缚,煞气便会出现且次数愈加频繁。

    煞气并未消散,盘踞在一侧,冷眼瞧着朝思暮,余光瞥到晁怜时依旧很是怨恨。

    朝思暮在这坐了多久,晁怜便装睡了多久,身子埋在锦被之中,呼吸平稳。

    实则很是拙劣,一眼便能瞧出是在装睡,毕竟真的睡着的晁怜,从未像现在这般安慰,无论是年少时被噩梦惊醒,还是到现在,熟睡时总是不安。

    看了眼天色,灰蒙蒙一片,掐算着时间,眼下也到了晌午,这几日皆是不安,晁怜一天中多数时间在昏睡,用膳极为不规律,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抱在怀里竟一点分量都感受不到。

    朝思暮垂眸,抬手轻拍了下锦被。

    “殿下起来用膳可好?我给你带了桃花酥。”

    轻柔的声音不但没能让晁怜放松下来,反而更是痛苦。

    晁怜在锦被中待了一会,掀开锦被,睡眼朦胧,赫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声音也含着沙哑。

    “好。”

    平日里最爱吃的桃花酥,到了最后,晁怜却没吃,许是没胃口,一桌的菜肴,晁怜只喝了半碗莲子羹。

    朝思暮见晁怜唇角有粒米,许是习惯,下意识就想帮其擦掉,刚伸出手就被握住。

    晁怜的手腕有伤,每动一下都疼的厉害,不能用力,虚虚握着,目光却径直落在朝思暮身上,眉间很是警惕。

    突如其来的变故,朝思暮也是一楞,似乎没想到会被握住,顾及到晁怜手腕有伤,没有挣开,任由被环着,对上那警惕的神情,一时只觉得呼吸困难。

    晁怜看着朝思暮,脑中思绪很是混沌,联想到太医的话,握着那只过于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稍微用力便感到一阵刺疼,随着而来的是一张阿朝很是狠厉的脸,似乎真的要杀了她。

    平日里清冷自若的朝思暮却在一瞬慌了神,感受着指尖下流过的温热血液仿佛被烫到,抽回了手,紧接着听见一声略显痛苦的低吟。

    晁怜扯到手腕的伤,自是痛楚,但还是重新握住了朝思暮的手,不顾疼痛,用了几分力,强硬的将那只手给拉了回来,抵在脖颈之上,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语气中含着几分凉意。

    “阿朝你的手为何还是那么凉”

    醉翁之意不在酒,朝思暮的手僵在原地,不敢挣脱,怕伤着晁怜,闻言,一时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殿中的炭火很足,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她在这待了足有半个时辰,至于为何没有温度,她着实找不出借口来。

    晁怜的眼神愈加幽深,过了半响不见回应,弯了眼角,不过那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阿朝的手好凉,若是病了便去看太医,不必在这陪着我。”

    话未说完,晁怜忽地一顿,话锋一转,紧接着含笑问道:“阿朝是不是很喜欢掐着我的脖子。”

    第28章 掌心下的温软,朝思暮却觉得灼热,指尖微颤,半响

    掌心下的温软,朝思暮却觉得灼热,指尖微颤,半响才开口:“没。”

    晁怜收回了手,黑鸦般浓密的眼睫轻颤,遮住眸底忽明忽暗的光亮,微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神色黯然。

    直到最后,朝思暮也没能回答,目送晁怜去了书房,随即命人将这里收拾了,紧接着便往书房赶。

    书房中的物品很是杂乱,前些天被弄脏的书画还未来得及收起。

    等朝思暮赶过来的时候就只瞧见,微光下的晁怜靠在木椅上,一只白皙纤瘦的手臂撑着头,目光很是茫然的看着那画。

    心头顿时一紧,朝思暮想将那画给收起来,还未能碰到画的一角,晁怜便先一步将画给藏到身后,眸底往深一片凄景。

    “这画上的是谁?”

    晁怜手中的画,赫然是那个模糊的背影,还被晕染了一角,应当看不清画上的人,朝思暮将手背回身后,暗自松了口气。

    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哑意,朝思暮随口编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

    “随手画的一个小人,画技拙劣让殿下见笑了。”

    闻言,晁怜并未回应,视线在其它画上,伸手要去拿却被朝思暮给拦住。

    朝思暮的手比晁怜要大上不少,顺势就盖住了晁怜的手,稍微使了点力道,她并不想让晁怜继续看下去,声音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殿下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似平日里的平淡自若,晁怜抬眸看了眼朝思暮,随即目光往一处矮塌上扫去,轻声问道:“阿朝这几日都睡在这书房中吗?”

    墙角的矮榻和被褥都未清走,眼下被提起,朝思暮也跟着一愣,垂眸对上晁怜略显探究的目光,低声嗯了一声。

    除去矮榻与被褥,晁怜注意到在地板上的暗色血渍,思绪跟着往深,脑中的画面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可太过零散,难以拼凑到一齐,细想便感到头疼,仿若思绪被人用刀割裂。

    晁怜自醒来后就很是沉闷,不似先前那般活泼,神情也很是古怪,好似一直在想什么,对上那双眼,朝思暮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呼吸很是沉闷却说不出话来。

    “殿下要出去转一转吗?外面下了雪,应当要比这书房有趣的多。”

    晁怜沉默了一瞬,极为缓慢的从朝思暮的掌中抽回手,反覆在上面,感受着肌肤的冰寒,另一只手拉住了朝思暮的衣领,几乎没用力却将人给拉到面前,苍白的脸色很是病弱,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易碎感,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晁怜望着一时无措的朝思暮,微微弯起的眉梢,含笑道:“阿朝亲我一下可好?”

    衣领上的力道很轻,朝思暮甚至不需要用力便能挣脱,但还是被那双很是澄澈的眼眸给吸引,不觉俯下身,任由被拉扯。

    晁怜一点点收紧了力道,直至将朝思暮拉到了面前,眼底含笑,轻轻在那冰凉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转瞬即逝如蜻蜓点水般让人感到不真切。

    “阿朝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随之而来的话语,朝思暮僵住了身子,不禁觉得冷,好似从头到脚被浇了盆冷水,血液跟着凝固。

    晁怜等不到回答,倒也不着急,空出手来,双手环着朝思暮的脖颈将人抱住。

    “我想去月饼的房间看一眼,阿朝抱我去吧。”

    几乎是在一瞬,朝思暮的神色冷了下去,抱住了晁怜,声音依旧温柔,眼底却满是偏执。

    “外面太冷了,殿下还在生病,还是不要出去了,我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朝思暮说着便将晁怜抱的更紧了些,狐裘也遮住了晁怜的面容,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阿朝你为何要画那些画”

    煞气也在朝思暮抱着晁怜回去的时候出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她也注意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止是煞气的怨恨,朝思暮对晁怜的情感在知道有误会以后又怎样,除了愧疚,见不得人的心思只怕比她更多。

    煞气跟在两人身后,险些被锁在门外,格外新奇的盯着朝思暮,注视着她将这殿门锁死,关掉那扇窗户,不禁觉得好笑。

    “你这是想囚禁她?金屋藏娇?”

    关窗的手一顿,朝思暮还是将窗户纸给撕去,留下能透风的缝隙,自顾自做着手上的事,不去理会那煞气化成的自己。

    晁怜从锦被中探出头,目光很是深邃,偷偷打量着朝思暮。

    “阿朝你在看什么?”

    朝思暮将煞气的话,听了进去,望着窗外的一片白皑,思绪沉了下去,若是金屋藏娇倒也不是不可。

    随着药效的减弱,晁怜总会想起先前的种种,她曾期盼了多年的回应,为何要放弃,既然过往可以两清,为何不重新开始。

    树梢上压着的积雪,轰然落下,朝思暮做了决定,回首看向晁怜时的神情很是温柔,眼底也是绵延的眷恋,只是在深处藏着的癫狂从未消退。

    煞气与朝思暮本就是一体,听见那心声,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满是嘲讽。

    “当真虚伪。”

    自大婚过后,晁怜就没出过这寝宫,甚至是这一方狭隘的庭院。

    每次想出门都会被拦住,太医说她身子虚,不宜外出,日日将她圈禁在这里。

    殿内的物件也被搬了出去,晁怜躺在一方床榻上,屋内也没什么光亮,她这几日总觉得困乏,尤其是在喝过药之后,睡的时间越来越久,时常分不清昼夜。

    这样的时日长了,晁怜便觉得憋闷,哪怕是她想在这殿中走动也很是困难,不仅是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稍不注意会扯到伤口,更是没什么力气,躺在这便像是被抽空了气力。

    晁怜靠在床榻之上,手中拿着本小人书,上面的内容是书生跟富家女的故事。

    两人从相识,相知,相爱,最终走到背叛,书生为了权势在金榜题名之后娶了公主,遇到追来的富家女直接一剑将人刺死,怕之前与富家女的事被公主知道,更是灭了人全家。

    晁怜看完这个故事,提不起兴趣,心口却疼的厉害,这种小人书,她应当是喜欢的才对,这几日却觉得乏味,更是可悲,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却说不清。

    估摸了下时辰,阿朝应当从宫外回来了,她病的这几日,除去阿朝会来看她,便没见过旁人,无论是父皇,还是少傅,想到这便不觉抬手抚上脖颈,修养了几日,随着痕迹的消散,便不会再疼了,不免让人恍惚。

    晁怜的眸底浮着一层雾气,这些是真实存在过的,为何会不记得,阿朝在瞒着她什么。

    殿门被推开,晁怜闻声看去,入眼先是一席玄色衣袍,忽地听到声猫叫,视线落在被抱在怀中的白猫上,一时愣神,随即微声唤道:“月饼”

    朝思暮怀中的白猫,微声叫了一声,似是在回应晁怜,只是那神态与月饼并无相似之处。

    离的近了些,晁怜这才看清那白猫,浑身洁白,毫无杂色,确实跟月饼的外貌很是相似,只是那双眼却是鸳鸯,一只明黄,一只浅蓝。

    朝思暮抱着猫,坐在了晁怜身侧,抚摸着白猫的皮毛,正欲开口那猫却跳到了晁怜怀中,不停用脑袋蹭晁怜的手,似乎是想要晁怜摸一摸它。

    指尖软绵的触感,晁怜一时失神,随即抬手拂过白猫的背脊,抬眸望着朝思暮,似是不解。

    朝思暮看着那白猫,眉间染上笑意,轻声道:“方才在宫外瞧见这白猫,我想你应当会喜欢便带了回来,看来它很喜欢你。”

    白猫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不禁往晁怜的怀里钻。

    抚摸着白猫,晁怜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忽然问道:“它叫什么?”

    朝思暮正帮晁怜将滑落的狐裘披好,闻言摇了摇头。

    “它是从宫外捡回来的,还没取名字,若殿下喜欢便给它取个名。”

    几声乖巧的猫叫,软绵绵的很是讨喜,晁怜手上的动作不停,思绪却沉了下去,半响才出声。

    “那以后叫它伍壬可好?”

    朝思暮一顿,狐裘险些滑落,清冷的嗓音中含着几分轻颤,缓缓问道:“伍壬?殿下为何要给它取这样一个名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不待晁怜回答,白猫却叫了几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没什么含义,只是突然想到了,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晁怜分明在看猫,眼底却含着一层雾气。

    屋内的炭火燃烧,分明是暖的,朝思暮却感到一丝严寒,席卷全身。

    “我记得在往年再过几日,父皇会举行冬猎,阿朝倒时带我去可好?”

    温软的声音很是清脆,朝思暮却有些听不清,过了好半响,轻声回绝道:“殿下还在病中,不宜外出。”

    晁怜似乎早就料到是这般答复,并未有何不满,而是不紧不慢问道:“那父皇呢?为何这几日父皇都不曾来看我?”

    第29章 修养几日,伤口也结了痂,晁怜才能从床榻上起身,隔着

    修养几日,伤口也结了痂,晁怜才能从床榻上起身,隔着窗户的缝隙,望着院外融化的积雪,神色黯然。

    她尝试出去,推门才发现殿门被从外锁上了,先前守在殿外的侍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调走了,任凭她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

    白猫趴在火盆前睡觉,许是被晁怜的动作吵醒,抖了抖尾巴,蹭着晁怜的衣角,不停打呼噜。

    晁怜弯腰将白猫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白猫的背脊,眼底闪过细碎的光亮。

    “小猫也饿了吗?等会我带你出去可好?”

    白猫十分通人性,似是听懂了晁怜的话,兴奋的蹭了蹭晁怜的手,轻声叫了一下。

    毛茸茸的触感,指尖深陷其中,晁怜的眉间却是忧伤,月饼先前也像这般亲它,只是父皇不喜月饼。

    这猫是从宫外捡回来的,习惯了外面的自由,为了陪她在这一方庭院内,应当也很难受。

    这几日都不曾见过父皇,一瞬竟没人管着她。

    马上就是年关,听说宫外的集市上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往年都在宫内被关着,今年或是会不同。

    晁怜望着殿内的空荡,心底的思绪很是繁杂。

    她似乎忘了很多事,冥冥之中这些事都跟阿朝有关。

    直到这殿里也挂上了红灯笼,宫中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应当是年关了。

    晁怜用木椅将窗户给砸了一个口子,抱着白猫送到窗口,琥珀色的眼眸中藏着哀伤。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伍壬,若你也觉得这殿中沉闷便走吧。”

    白猫扒拉着窗棂,抬头蹭了蹭晁怜的脸颊,十分微弱的喵了一声,鸳鸯色的眼睛,深深看了晁怜许久,紧接着很是轻巧的从窗户的缝隙跳到了外面。

    小巧的爪印,踩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晁怜望着白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坐在了木椅上,望着那窗棂,静默了许久,不觉抚上脖颈。

    吱呀一声,晁怜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殿门被推开,朝思暮拎着一包糕点跟一壶酒。

    酒香顺着寒风,刮到这殿内的每一处,晁怜也揉了揉鼻子,说话间有些含糊。

    “阿朝今日怎么带了酒回来?”

    朝思暮将酒坛放在一角,视线落在被砸破的窗户上,眸底的光亮在一瞬便暗了下去,沉声问道:“殿下为何要砸这窗户?”

    底哑的声音,晁怜不觉握拳,犹豫了一瞬,起身走到朝思暮身前将人抱住,脸颊埋在胸前,含糊道:“小猫它在这待的太闷了,我便把它放走了,阿朝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软糯的嗓音跟怀中的温软,朝思暮本升起的怒气,一瞬被浇灭,不觉抱住了晁怜,态度跟着软了下来,轻声道:“殿下若不喜欢,放走便是,我又怎会怪殿下。”

    晁怜微声应了一声,继续抱着朝思暮,十分轻巧的侧过头,目光落在没上锁的殿门上,直至将外面的变化收入眼底,这才松手,瞥见放在地上的那坛酒,忽然出声。

    “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阿朝怎么想起喝酒来了?”

    朝思暮转身将殿门关上,顺手上了锁,没注意到晁怜眼底的一瞬异样。

    “殿下不是最喜这桃花酿,路过便一道买了回来。”

    关上门这殿里又暖了起来,朝思暮也将身上的狐裘脱下,一同与晁怜坐在窗边,不大的四方桌上摆着酒杯跟糕点。

    晁怜端起酒杯,尝试推了推窗户,轻声道:“这里太闷了,可以帮我把窗户打开吗?”

    斟酒的手一顿,朝思暮的神情中闪过一抹不自然,抬头对上晁怜期待的眼神时,犹豫片刻,还是将锁着窗户的插销拔出。

    窗外的严寒在酒气的熏陶下也被放缓,晁怜酒量很差,不过半杯下肚,脸颊上便浮起一丝绯红,眼睛也是很朦胧。

    朝思暮给晁怜买了枣糕,桃花酥之类的糕点,林林总总也有不少,这些都是往日里晁怜最爱吃的,今日却没动。

    雪地里的梅花脚印被融化,再看时寻不到一点踪迹,晁怜继续端起酒杯,还未入口便被拦住,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凉的厉害,除去不适,更多的是熟悉。

    晁怜对上朝思暮关切的神情,眼角弯了弯,轻笑道:“阿朝的手好凉。”

    闻言,朝思暮的指尖颤了一下却没能松开。

    “殿下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晁怜顺着将酒杯放下,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糕点,柔声应道:“那我吃糕点好了。”

    枣糕放的久了,稍微有些凉,晁怜却吃的很开心,小口咬着,眼中也满是细碎的闪光。

    朝思暮望着晁怜,眉间也跟着染上几分暖意,若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吃完枣糕,晁怜便饱的差不多了,趁着朝思暮没注意,动作极快的端起酒杯,顺势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空掉的酒杯被放回桌上,朝思暮有一瞬错愕,抬眸却只瞧见晁怜在望着她,眼底含着层水雾,正在朝她勾手指。

    朝思暮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俯身贴了过去,不待反应,脸颊上滑过一抹柔软,含着浓郁的酒香。

    许是喝多了,晁怜格外粘着朝思暮,直至隔日清晨,朝思暮才从床榻上起身,手臂还被人抱着。

    朝思暮将动作放的很轻,抽出被晁怜抱在怀里的那只胳膊,垂眸望着身旁还在熟睡的人,盯着手发了会呆,耳边的声音还未散去。

    不知怎么地,她答应了带晁怜出宫去玩。

    过几日便是年关,饥荒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到时街上应当也是热闹的,出宫也不是不可,若她喜欢的话。

    朝思暮临走时帮晁怜盖好了锦被,不舍的在额间落下一吻这才离去。

    关门的那刹,晁怜却睁开了眼,望着被锁上的殿门,垂下眼眸。

    疫病跟饥荒都被解决,朝思暮这几日也没出宫,而是在潜龙殿待着。

    晁易见朝思暮坐在他的正厅,毫无礼数,手里还端着茶盏,气不打一处来,但只能忍着,脸色憋的很难看,但他的确是有事相求。

    他当初与朝思暮的交易,不止将晁怜给送了出去,一同的还有祭祀的位置,眼下到了年关,按照往年的习俗,应当是要祈福的。

    可这几日他连晁怜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去提起这件事,他前日去了晁怜的寝宫,发觉门是锁死的,原先在这的宫人也被驱散,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是将晁怜幽禁了。

    年关的祈福,历来是规矩,他也没法开这个先例,废除祈福,先不说民众,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万般无奈,晁易只好找上这人。

    朝思暮依旧在打量这殿内的布景,先前她便感到奇怪,每次来这,她身上的怨灵都很是躁动,不停往外闯,瞥见在房梁上挂着的一枚铜钱,忽然明了。

    这铜钱很是暗淡,泛着一层锈,乍一看确实不起眼,若细看便能瞧出其中的不同。

    帝王不止多变,房梁上还拴着给死人的压口钱,倒是稀奇。

    晁易放下身份,一同坐在木椅上,犹豫半响,开口道:“既然你已是祭祀,年关的祈福便交由你来操办,万不可出差错,至于你若有想要的,可以提出来。”

    瞿朝向来看重这些,交由一个外人,还是这样一个琢磨不透的人,晁易心里没底,但眼下却只有这一个法子,心底对朝思暮的忌惮更是多了几分,他迟早要将这人铲除,留下只会是祸患。

    晁易面上虽诚恳,心底的想法却是狠厉,万不可养虎为患。

    朝思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指向房梁上挂着的铜钱。

    “那你把这枚铜钱取下给我便是。”

    晁易先是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房梁上的铜钱,不禁疑惑,他在这住了几日,倒没发现这房梁上还拴着东西,应当是父皇之前挂上去的。

    想到父皇,晁易犹豫了一瞬,但毕竟是眼下的事要紧,还是命宫人将那铜钱取下,递了过去。

    朝思暮拿着铜钱,源源不断的黑气朝外散发,索性将它也放进了装怨灵的锦袋里,任由里面的几只东西撕扯。

    趁着这会无事,晁易便交代了很多祈福的事宜,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有没有在听,始终往别处看。

    交代完这些,朝思暮也是嗯了一声,没有其它表示。

    晁易的脸色很僵,还是耐着性子道:“若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说一遍,不然让晁怜跟你讲一些,你看这样可好?”

    好生生一个皇帝,还要受这等欺辱,晁易眼中含笑的看着朝思暮,深处则是恨不得把人给千刀万剐。

    朝思暮听到晁怜的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冷声道:“若没其它事,我便回去了,至于你说的事,我会考虑。”

    眼看着人就要走,晁易急忙将人拉住,踌躇问道:“她这几日可还好?”

    朝思暮的脸色,一瞬冷了下去。

    “怎么?你想做什么?”

    晁易察觉出气氛不对,急忙摆了摆手,慌忙解释道:“她自幼便体弱,不知眼下可好,需不需要我派人去照顾。”

    第30章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我只是担心她”

    朝思暮甩开晁易,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原来这些人的虚伪是成群结队的。

    年关,宫外的集市很是热闹,没了往日的死气沉沉,关掉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张。

    今日没宵禁,哪怕是晚上,放眼望去依旧是万家灯火通明,点点火光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星河。

    晁怜拎着兔子花灯,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防止被人认出,空出的手被人牵着,握的很紧,生怕她不见了一般。

    “阿朝疼”

    人群涌动,朝思暮怕被冲散,始终将人护在身后,闻声一愣,放缓了手中的力道,回首去看晁怜,轻声道:“那殿下跟紧我,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熟悉的街道,晁怜记得她先前也来过这里,只是那时没这般热闹,而是一片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的人间凄景色,全然无法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不远处的集市,熙熙攘攘围着一圈人,晁怜有些好奇便扯了扯朝思暮的衣袖。

    “我们去那边吧?”

    远处的吆喝声很大,凑近看了眼,一处猜灯谜送花灯的小摊位。

    摊主拿着花灯,台下有很多人在猜谜底,晁怜只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拎着手里的兔子花灯,抬眸望向朝思暮,微声道:“阿朝不是说这附近有放灯的地方吗?”

    集市虽然开了,但不是很大,逛了不过一会,两人就走到了尽头,矮桥上围着很多人,顺着往前看去,河面上飘着许多花灯,上面都写着祈福的话。

    晁怜买了两盏花灯,借来了纸笔。

    “阿朝有愿望吗?一起写下来吧。”

    朝思暮接过花灯跟笔,犹豫片刻,背过身在纸上写了句话,弯腰将它一同放入水中。

    晁怜也在灯上写下了愿望,只是那愿望却不是许给自己的,不待朝思暮回神,先一步将那花灯放入水中,目送它朝着月亮的方向飘去,希望它能走的远些。

    蜿蜒向前的河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点缀着星光,一路飘向远方,寄托着人们的祈愿,流入该去的地方。

    今夜来放灯的人格外的多,应当是在祭奠故人。

    朝思暮放完灯便收了手,眼底含着眷恋。

    她若有愿望,那便是此刻。

    “殿下许了什么愿?”

    晁怜的目光在闪烁的河面上,珀色的眼眸中也倒映着细碎的光亮,声音却很是沉闷。

    “愿我跟阿朝长长久久。”

    闻言,朝思暮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

    “殿下许久未出宫,可有想去的地方?”

    晁怜垂下眼眸,不曾去看朝思暮,望着水中的倒影,抬手似与水中的影子重合。

    “阿朝你还记得是在哪遇见的我吗”

    思绪跟着拉远,朝思暮透过人群,目光落在一处巷口,她是记得的。

    遇见晁怜那日,她才刚有意识,但不似常人般有情感,没有目的,整日随着煞气的指引,杀掉那些背着怨的人。

    直到在遇见晁怜时她感受到片刻静宁,无论是跟随着她的煞气,还是那些惨死的怨灵,总是会缠着她,日复一日在她耳边哭诉,哪怕是活着的人,她也能听见很多杂音,埋藏在深处的恶劣。

    世间杂音,她唯独听不见晁怜的心声。

    后来她被人寻进宫,其实她随时可以走,宫墙拦不住她,那些巡逻的侍卫也是如此。

    她贪恋片刻宁静,便留在了晁怜身边。

    这个选择,她从未后悔,哪怕是在被狼群分食之后,她也未曾后悔,更多的是怨恨。

    若这些能两清,应当是好的,就像现在这般。

    两人穿过人群,晁怜站在巷口,凝视着深处的幽暗,轻声道:“阿朝会后悔跟我走吗?”

    “这宫中总不似在外这般自由。”

    朝思暮察觉出晁怜的情绪不对,眉梢微沉,摇了摇头,抬手帮晁怜身上披着的狐裘,往上盖了一下。

    “能与殿下相识,已是莫大的荣幸,我又怎会后悔。”

    晁怜握住了朝思暮的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停顿半响,声音跟着软了下来。

    “那便好。”

    “嗯。”

    两人站在一棵枯树下,朝思暮从身后抱着晁怜,替她挡住这冬夜的凌厉寒风,舍不得让怀中人受冻,她记得殿下最怕冷了。

    晁怜面对着昏黑的巷口,心却一寸寸沉了下去,可她后悔了。

    寒风在身后人的庇护下,确实不似往日般严寒,晁怜在这站了许久,未曾出声,安静的盯着那巷口,眼中的光亮也跟着浮上一层雾气。

    难得出宫,晁怜便没回去,索性在这处寻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虽不大,但环境还算不错,至少算的上干净整洁。

    简单洗漱过后,晁怜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楼下依旧嬉闹的人群,思绪很是陈杂,直到见朝思暮回来,这才弯起眉梢,柔声道:“阿朝我想吃楼下的枣糕,你帮我去买可好?”

    朝思暮将发丝上的水珠擦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对上晁怜的笑颜,便应了下来。

    这客栈楼下就有卖糕点的铺子,离得不远,这客栈也没什么人,走的时候将门关好便是。

    晁怜目送朝思暮离开,接着将窗户彻底打开,随着一只信鸽落在了窗边。

    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晁怜将小竹筒取下,不敢耽误,立即将信鸽放飞。

    拆开竹筒,除去一张纸条,还有一层白色的粉末,晁怜没去碰那粉末,先将小纸给打开,苍劲有力的字体,她并不陌生,这是皇兄写给她的。

    方才在街上,她便瞧见这只信鸽,起先只觉得是巧合,直到跟了她许久,她才确定是皇兄养的那只。

    纸条上的内容,晁怜仅是看了一眼,随即握成一团,扔出窗外。

    皇兄让她杀了朝思暮

    晁怜捏着小竹筒的手有些抖,盛着的粉末也跟着往外洒了些,这里装着的赫然是毒药,皇兄却这样给了她。

    恍惚的同时,晁怜听见从门外传来的人声,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赶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将小竹筒藏在了腰间。

    “殿下?您不舒服吗?”

    不过出去片刻,晁怜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要差上许多,这里的条件自比不上宫里,客栈里也没地暖,甚至连炭火也不够暖。

    朝思暮不免担忧,走近想将晁怜从窗边拉回来,伸手却被躲开,僵在半空中的手,一时局促。

    “殿下?”

    面对再次询问,晁怜稳住心神,牵起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脸色很是苍白,声音也跟着微弱了几分。

    “无碍,许是风吹的多了,一时头疼。”

    闻言,朝思暮握着晁怜的那只手不觉颤了一下,立即走上前将窗户关上。

    “若殿下不适,那便先回宫让太医给殿下诊治,不急这一时。”

    晁怜僵着身子,摇了摇头。

    “我睡会便好,许是太累了。”

    “明日还有庙会要逛,阿朝先去忙吧。”

    朝思暮被赶出房间,隔着一道木门,眼底的暗光涌动,指尖摸索着木门的纹路,胸口很是沉默。

    煞气忽地从朝思暮身后涌出,一晃神便凝聚成实体,一同对着这房门发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还会吃这闭门羹,感觉如何?”

    朝思暮不愿搭理煞气,独自在这待了一会,直至里面没了动静,似乎真的睡下了,这才去隔壁房间。

    还未坐下,煞气先堵住了朝思暮的去路,甚至是贴的极近,脸上的特殊纹路也足以被看清。

    朝思暮推了一把煞气,结果却是纹丝不动,手腕还被一截生着细腻鳞片的尾巴给缠住。

    煞气是朝思暮的本体,力量也在其之上,拦着人,仔细打量了许久,陡然勾起唇角,血红的眼眸中含着瘆人的笑意,唇边的两颗尖锐牙齿也跟着露了出来,泛着层幽暗的冷光,仿佛侵着毒液一般。

    “你难道就不怕她再骗你一次,像当初那般?”

    煞气代表着她的另一面,无论遮掩的再好,终究是无法示人的,她何尝不怕。

    煞气很了解这人,倒也无需回复,继续蛊惑道:“她方才在心虚,你就不好奇,她在房中做什么吗?”

    “许是想杀了你又或者是她想起来了”

    朝思暮终是忍无可忍,抽出腰间的佩剑便要向虚幻的自己砍去却被躲开。

    煞气见起了效果,眼底的笑意更甚,没再拦着,任由这人在房中走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不如让我去杀了她?”

    这话似是刺痛了朝思暮,一瞬掐住了煞气,眼中满是狠厉,嗓音也跟着沙哑了起来。

    “这些都与你无关。”

    煞气并未将朝思暮的怒意放在眼里,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随即化成血雾,重新融入这具身体。

    仅此是隔着一面薄墙,两人的心境却差的厉害,晁怜借着惨白的月光,情绪很是陈杂的看着手中的毒药。

    皇兄的意思很是明了,希望她能在回宫之前杀了朝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