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黄雀

    黄雀

    乔凛虚将公冶蔚送出门, 脸上扬起的笑意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尽数落下。

    如潮水般用来的疲倦顿时将她淹没,她仰起头拉长脖子,竭力呼吸着上方的空气。

    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她一人, 乔凛虚时刻紧绷的精神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表现的十分平静,不管是对待戚恪还是对待曾经认识的人。

    可她的内心又怎会如此淡定, 跳海时的那种绝望和心如死灰,她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只不过有了在小镇的记忆做缓冲, 让她满地狼藉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净土。

    乔凛虚很感激王秀珠一家, 也清楚对方是真心的把她当女儿来看待的, 所以她心底里压抑的那些阴暗负面的情绪, 是她绝对不可能展露在对方面前的。

    就像她没有办法在王秀珠面前讲述自己被t戚恪当做母亲替身的事。

    这些实在是太过不堪。

    那些所有无法对人诉说的情绪被她压抑在心底, 直到此刻, 她一个人待在了这个属于她一个人的房子里,她才得到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乔凛虚将自己扔在沙发里, 松软的沙发上是今天刚换上的沙发套,上面还有一股属于洗衣液的薰衣草味。

    大概是薰衣草香有安神的功效, 乔凛虚闭上眼, 内心感受到久违的宁静和松懈, 于是她就这么安静地睡了过去。

    但与此同时, 在距离乔凛虚新家四层楼距离的八楼上, 戚恪正双目失神地透过窗户看着楼下。

    未落下的夕阳迎面照在楼下那人的身上, 橙黄色的光映在那件黑色的短袖上, 戚恪第一次觉得,原来连黑色都是一个无比刺眼的颜色。

    那件衣服戚恪见过乔凛虚穿过,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作祟,尽管看不清衣服正面的花纹, 但在这一刻,戚恪无比肯定那件衣服就是乔凛虚的。

    戚恪夹着烟的手指颤抖着,嫉妒犹如火焰瞬间将她席卷其中,几乎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

    在她的认知里,恢复记忆的乔凛虚就是原来的乔凛虚,而原来的乔凛虚一直都是她的乔凛虚。

    戚恪可以接受失去记忆的乔凛虚和其他人走得近,但这个拥有着完整记忆的乔凛虚、曾经对她情根深种的乔凛虚,怎么可以把那份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

    不。

    嘘嘘没有背叛她,嘘嘘依旧喜欢她。对方在医院替她挡下苹果的那一刻,就已经足以说明在嘘嘘的心底,依旧留有她的位置。

    公冶蔚才是那个妄想插足到她们之间来的人。

    笃定的信念让戚恪像是入魔了一般认定了公冶蔚的插足已成事实。

    焰火明灭的烟头被碾灭在戚恪指尖,被星火灼烧的痛感让她指尖颤抖,等那点点星火彻底熄灭,戚恪才转身走进夕阳未照射到的阴影里。

    所有企图插足她与嘘嘘之间的人,都该从她们眼前消失-

    乔凛虚恢复记忆之后的生活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元旦过后,时间便像是被追赶的驴,一溜烟地就快到过年时间了。

    越临近过年的时间,小镇上的游客逐渐开始变少,归家的游子却慢慢变多。

    乔凛虚今天一大早去王秀珠家时就在隔壁门口看见了一个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的年轻男人,对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一副精英做派的模样,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难看,单手摆弄着手机,敲字的速度看起来就十分有实力。

    乔凛虚拿着钥匙开门,刚一偏头就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乔凛虚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来这儿旅游的游客迷路了,于是问道:“请问您找谁?”

    男人在看见乔凛虚的那一刻,极其难看的脸色顿时消失不见,反而挂起和善友好的微笑,说道:“啊,这是我家,我在等我妈回来给我开门。”

    乔凛虚恍然大悟,仔细想想秀珠阿姨之前确实提到过隔壁陈二嫂有个特别有出息的儿子,在大城市上班。算算日子,对方确实是该回家准备过年了。

    “你好,你就是陈婶的儿子吧,陈婶好像是在连川路那边上班,很近应该就快过来了。”

    男人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知道他妈在当保姆,脸色顿时一僵,然后勉强笑着扯开了话题,“还没问您贵姓呢,我记得喻叔他们家是住这儿吧……”

    “我叫乔凛虚,我是秀珠阿姨的——”

    “她是我闺女。”乔凛虚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王秀珠的声音,她身边还跟着一脸喜气洋洋的陈二嫂。

    “小天你回来怎么不给你爸说一声,咱好去车站接你啊!”陈二嫂连忙上前高兴地挽住了儿子的手臂。

    蔡政天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出来,做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对着乔凛虚自我介绍道:“刚才忘记说了,我叫蔡政天,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哥就行。”

    乔凛虚本身是不习惯和人相处的更别说这种一见面就让叫哥的情况,王秀珠拍拍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年轻人怎么还老派起来了,也没差多少,直接叫名字就行啊,可别在乎我们这些大人的看法,你们随意就好。”

    乔凛虚暗暗松了口气,也没说话,但是点头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和王秀珠一样的想法。

    蔡政天笑容淡了几分,客气地说道:“王婶那我就先回家了,以后有空让小树来找我玩。”

    “行,这小子老念叨着他天哥呢。”

    两家人分别进了门,随手关上了大门,这才没了方才那种客气虚假的气氛。

    “秀珠阿姨,你刚才这是?”乔凛虚有些奇怪,王秀珠平时和陈二嫂走的很近,按理说对待蔡政天也该是亲和的模样,但乔凛虚却从她的笑容里发现了一丝的不耐。

    王秀珠挽着她的手臂,一边拉着人进屋,一边往后瞅着门口,直到进了客厅,她这才呼出一口气,“嘉玉,我给你说,你以后少和小天这孩子往来,他不是个老实的。”

    “嗯?”乔凛虚有些不解,她虽然觉得刚才蔡政天的话有些太过热络,但也没觉得对方还有哪儿不对劲。

    “以前小树总爱和大孩子一起玩,所以就老是跟着他跑,小天小时候成绩好街坊邻居都喜欢他的很,但有一天小树却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给我说,说他小天哥在教室里欺负女孩子,把人家裙子都掀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啊,结果没过两天就听你陈二婶讲,小天老师跑来找她,说他们家小天早恋了,但那个女孩却死活不承认,还说他们家小天欺负她,结果那女孩的家长在办公室大闹一通,然后才把转学给办了把孩子转走了。我就是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那天小树跑回家和我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乔凛虚听着,眉头却皱了起来,想起对方先前那副和善热络的模样她直犯恶心。

    不过她也相信自己和对方大概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以这件事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镇上的游客不多,易欣兰的甜品店却还是照旧开着,乔凛虚也照常去上班,只是这次她向易欣兰提出了转岗的请求,她想转去后厨的烘焙室当学徒,易欣兰欣然应允。

    因为乔凛虚不在店面里收银了,所以在外面便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可尽管如此,有一个人还是每天都会去甜品店对面的咖啡厅里安静地坐上一天。

    戚恪拒绝了服务员第三次续杯的询问,单手拿着汤匙搅拌着杯子里仅剩的咖啡液,视线时不时往外看去。

    自从乔凛虚复工后,戚恪每天都来这里坐上一天,她刚开始是想来防着公冶蔚,但渐渐的她却发现了甜品店门口有一个男人经常在路边上徘徊。

    今天已经是戚恪在这里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五天了。也正是经过这五天的观察,戚恪终于确定了对方的目标——乔凛虚。

    她在认识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便让高助理查了对方的资料,在看见对方的身份的那一刻,戚恪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家那位陈阿姨的儿子,叫蔡政天。

    戚恪端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深棕色风衣外套,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晚上八点的天幕已经暗下,但路边的路灯却将这条路照得十分亮堂,没有一点掩藏阴暗的地方,除了不远处那条巷子。

    蔡政天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认真,以至于戚恪站在他身后开口时,让他吓了一跳,“喂。”

    蔡政天一抖,手里的照片就这么飘落在了地上,戚恪的视线随即看去,只一眼,她的脸色顿时黑得便如同此刻的天幕一般。

    戚恪先他一步弯腰将照片捡了起来,看着照片上明显偷拍的角度和照片上的人笑容满面的脸,她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好意思,这是照片是我的,请还给我。”说着,蔡政天的嘴角勾出一个完美弧度的笑。他对待美人素来客气,虽然眼前这位不是她的菜,但对方也算是能勉强享受他的绅士态度。

    “你的?怎么证明?”戚恪嘲弄地笑道。

    “照片上那是我女朋友,这还需要证明吗?”蔡振天笑得一脸幸福,完全一副优质男友的模样。

    戚恪激动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迅速平复了下来,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呵t,月黑风高啊。”

    下一刻,甜品店门口传来一声短促的声响,店里的人纷纷往外看去。

    “什么声音?”

    “有谁叫了一声吗?”

    “不知道,外面什么都没有。”

    晚风刮过甜品店外的新年小旗帜,带走了方才两人存在过的所有气息。

    第092章 威胁

    威胁

    血腥味混杂着垃圾堆的味道在小巷里弥漫, 喘息声和痛呼声一阵又一阵地被晚风裹挟着飘远,就算偶尔有人经过小巷口也对里面传来的声音听不真切。

    戚恪细长的手指攥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往蔡政天的肚子和背部招呼, 她虽然平时打架的次数很少,但这种格斗技巧却是她们这种富家子弟小时候必须要学的防身术。

    或许仅仅只有技巧还并不足以戚恪直接将蔡政天按在地上捶, 但是戚恪常年健身,而蔡政天却因为在大城市忙工作疏忽了这方面并且还为了保持自己那小白脸似的身材瘦得像竹竿,所以戚恪很容易就将对方碾压。

    蔡振天的嘴里被戚恪提前塞了手帕堵住, 这也是为什么戚恪在将对方强行带到这边巷子里时蔡政天没办法发出呼救的原因。

    戚恪又是一脚踹在蔡政天的肚子上, 那种剧烈的痛感让蔡政天顿时像被煮熟的虾一般蜷缩起了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肚子和双腿中的位置, 冷汗在蔡振天额头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他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 但戚恪却毫不在意地继续朝对方施加着自己的暴行。

    直到借着巷子外的路灯, 戚恪看清了对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仰头舒缓地呼出一口气, 像是要把这几天一直挤压在内心的郁闷全都一吐为快,垂眸看向地上像只死虾一样缩着一动不动的蔡政天, 她轻笑一声, 抬脚蹬上对方的肩膀。

    蔡政天立马由侧躺着的姿势变成了仰躺, 戚恪在他身边蹲下, 一把开刃的蝴蝶刀在她指间翻转, 最后被稳稳握住。

    戚恪背着月光蹲在蔡振天身边, 落下的阴影将人尽数罩在其中, 蔡政天被痛得迷糊间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但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 他要报警,他要报警把这个女人抓进去!

    直到冰冷的刀面贴上了蔡政天的脸颊, 他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就连眯起的双眼都瞬间睁大,满是显而易见的惊惧。

    薄薄的刀刃轻柔地在蔡政天脸颊上刮过,戚恪看着他的表情,多日的苦闷得到了一丝缓解,她笑眯眯地拿出刚刚在地上捡起的那张照片,轻声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和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了吗?”

    蔡政天瞪着双眼,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他是半点都不敢随便眨眼,因为那冰冷的刀尖正抵在他的眼尾,甚至还有继续往前的趋势。

    “哦,我忘了你还说不了话。”戚恪恍然大悟般说道,但脸上的表情却彰显着她确实就是故意的。

    戚恪刚一扯下蔡政天嘴里的手帕,他就立马偏过头躲开眼角的刀尖,顿时大声叫唤起来,“救——”

    可下一秒,所有的呼唤声又被尽数斩断戚恪又不是傻子,自然猜到了他不会这么老实,冷着脸又一巴掌甩在了蔡政天脸上。戚恪手心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蔡政天的脸颊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脸颊在黑暗中迅速红肿起来。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戚恪手握着刀,将刀尖抵在地面上,刀刃迅速贴紧了蔡振天脖子上的皮肤。蔡振天只感觉到脖子上刺痛传来,血腥味瞬间传到了他的鼻息里。

    这下他才是真的明白了,眼前这个疯女人是真的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我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告诉我你和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戚恪淡淡地说道,就好像根本没发现自己手里的刀已经伤到了人,“我劝你谨慎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蔡政天哪儿还敢把自己和乔凛虚扯上关系,被捂住嘴止不住地摇头,戚恪大概是被他这幅模样给取悦到了,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帕。

    “没有关系,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邻居只是邻居!”

    “不是说她是你女朋友吗?”女朋友那三个字从戚恪嘴里吐出来简直是咬牙切齿。她都不敢这样自居,这个男的怎么敢的。

    “不是,不是!都是我胡说的!我都是造谣的!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和她甚至只见过一面!”蔡振天双腿发软嘴里说出的话全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对方放了他或者不要伤害他。

    “记住你今天的说的话。不要把心思放到乔凛虚身上,不然我会把它放到你这里。”说着,戚恪抬起刀尖将其稳稳停在对方胸口,“我想那些曾经被你性骚扰过的女同学、实习生都会很乐意看见这种情况。”

    话音落下,蔡政天这才真正的僵在了地上,这才是他真正的弱点。

    戚恪从他身边站起身,抬起手轻轻一挥,从小巷深处顿时涌出另外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立马上前将躺在地上人给架了起来。蔡政天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心中只敢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什么反击的举动,他相信只要自己刚才有半点行动,迎接他的绝对是比此刻还惨的下场。

    这些保镖就是平时跟在戚恪身边保护她的,她既然要计划来逮人,就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

    戚恪将手里那把蝴蝶刀丢进旁边保镖的手里,吩咐道:“把人送回家去,路上可别出什么意外。”

    “是,小姐。”说着,一群人便架着蔡振天一路往巷子外走去,外面有他们的车。

    戚恪就跟在后面,单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举着那张偷拍的照片认真地看着,直到前面传来保镖无措的声音,“乔…乔小姐……”

    戚恪脚步一顿,随后又飞快迈着步子往前跑去,拨开前面挡路的保镖,她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冷着脸看向她们这边的乔凛虚,还有在她身旁的惹人厌烦的公冶蔚。

    乔凛虚这几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但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是路灯和散步的行人,她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来跟踪的是谁。

    所以她今天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公冶蔚,公冶蔚当场就断定一定是戚恪在跟踪,乔凛虚却觉得这不像是戚恪的作风。戚恪是会跟着她,但会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跟着她,她的所有跟踪向来都光明正大,但这次的不一样,这种只会给她带来不安的跟踪绝对不是戚恪。于是乔凛虚这才想请公冶蔚今晚来接她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跟踪的人给抓出来。

    结果晚上乔凛虚刚一下班,就看了店外马路对面放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她住在雷老师家时,有在隔壁的院子里看见过这辆车。

    直到公冶蔚看见戚恪的身影从那群保镖身后走出来,她这才挑眉说道:“小乔姐,看来我猜的是对的。”

    乔凛虚隔着一条马路和戚恪对视一眼,然后又十分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了被几个保镖围在中间的那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保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微微往左移了一点,彻底挡住了乔凛虚的视线。

    戚恪的手从兜里抽出背在身后,动了动手指,压低声音说道:“把人带走。”她不愿意让乔凛虚看见这个人渣的脸和人渣脸上的伤。

    保镖得到了指示,立马将人塞进车里,一脚油门踩下,开着车飙出了老远。

    乔凛虚眼睁睁地看着车离开,然后才转眼看向对面的戚恪,最后很快收回视线,垂眸道:“走吧,今晚不用抓人了。”

    “确实,咱们这都把人发现了,戚总再跟踪也没意义了。”

    见公冶蔚把自己的话理解错了,乔凛虚也不愿意再过多解释,只是她知道跟踪她的确实不是戚恪,而是那个被一群保镖围在中间的人,具体的她也没看清是谁。

    戚恪见乔凛虚和公冶蔚转身准备离开,下意思攥紧了手里的照片,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嘘嘘!嘘嘘我有话想对你说!”

    大概是因为戚恪今天帮她解决掉了麻烦,乔凛虚思索再三还是停下了脚步,没转身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是在等戚恪说话。

    嘘嘘在等我。

    有了这个意识后,戚恪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追上前去站在了对方面前。

    戚恪跑动的过程中带起了t一阵风,她身上那点细微的血腥味顿时被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捕捉到了。乔凛虚下意识地寻找她身上的伤口,结果一低头却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那张偷拍的照片。

    戚恪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她看着乔凛虚逐渐变得冰冷的脸色,顿时阵脚大乱,忙不叠地开口解释道:“不、不是!这不是我拍的!你别误会!”

    大概是真的怕乔凛虚再把这个偷拍的罪安在自己脑袋上,戚恪一时间急的脸都红了几分,那眼尾也不知道是怎样染上了一股潮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乔凛虚。

    “我知道,谢谢。”乔凛虚淡淡道,“还有,以后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说完,便错开站在面前的戚恪,径直往前走去。

    戚恪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乔凛虚的手腕,鬓边垂下的发丝更是给她增添了一丝惹人怜爱的魅意,声音低落地说道:“嘘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戚恪装得可怜,站在一旁看着的公冶蔚却低低地轻笑一声,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可心眼比针眼小的戚恪却直接听见了,但碍于乔凛虚还在场,她并没有发作,只是咬着牙将自己的情绪压了回去,权当对方是空气。

    但乔凛虚却根本不接戚恪的茬,冷声道:“松手。”

    “嘘嘘……”戚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任凭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在她的这声呼唤下都该缴械投降了。

    可乔凛虚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的心里不再有戚恪了,“松开。”她直接说道。

    戚恪依旧不为所动。

    站在旁边的公冶蔚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拉住了戚恪的手臂,“小乔姐都叫你松开了。”说着,公冶蔚拽着对方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推。

    戚恪没站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身边的什么来稳住身形,但就在这瞬间,她脑子里却闪过公冶蔚一张张难看的嘴脸,她收回了寻找支点的手臂,任由自己在公冶蔚的推动下,重重地跌倒在地,左手的手臂被马路边花坛上的木栅栏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哎!”公冶蔚都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推了一下对方,戚恪怎么就摔在了地上,甚至还划破了手臂流了血。

    乔凛虚回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戚恪,沉默片刻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了钱包,抽出了一些纸币放到了戚恪身边,“不好意思,麻烦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后续有什么大问题再联系。”

    说着,朝戚恪微微颔首,表示歉意,然后起身拉着公冶蔚的手转身离开。

    这一刻,跌坐在地的戚恪瞬间感受到了那种全世界都将她抛弃的孤独和恐惧,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顿时僵直动也不能动,于是她只能颤抖着声音大声喊道:“嘘嘘!嘘嘘!你别走!求你了,你别走!别丢下我!”

    但回应她的是前方两人无动于衷离开的背影。

    第093章 来客

    来客

    戚恪最后是被保镖送进了医院, 其实也不能说是医院,就是在不远处的温医生待的那家诊所。

    诊所大门紧闭,但内里却是灯火通明, 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晃得戚恪眼镜有些发酸, 她伸手想揉一揉眼睛,结果却在脸颊上摸到了冰冷的湿痕。

    温医生在她身边为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抬头一看却看见她睁着眼流泪的模样, 眉头一跳, 问道:“戚总, 是伤口太疼吗?”

    戚恪摸着脸颊上的泪痕摇了摇头, “不疼。”

    温医生闻言松了口气, 手脚麻利地用医用胶带把药帖固定在伤口上, 然后才嘱咐道:“可以了,您最近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伤口不能沾水,指节上的伤口也是。”

    戚恪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指节处是明显的破皮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她记得嘘嘘有低头看过她的手, 但是却什么话也没有对她说, 只是向她简单的道了谢。

    再想起乔凛虚决绝离去的背影, 戚恪心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灌进一阵又一阵的冷风, 吹得她浑身发疼。

    温医生处理完了伤口, 便将戚恪交给了在外面等待的保镖, 直到看着如图行尸走肉一般的戚恪上了车,温医生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作为比两个当事人更加年长一点的旁观者, 他是真的认为戚恪和乔凛虚并没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跳海这件事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并不是说乔凛虚不在意了这件事就真的算了, 她只是不在意了,并不是原谅了戚恪。

    温医生无法理解戚恪此时的弥补,就像戚恪无法理解乔凛虚在看见她受伤后转身离去的决绝。

    戚恪平躺在床上,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一盏床头灯幽幽地照亮着整个房间。

    宁谧和孤独如图潮水一样将戚恪席卷其中,这种情况她只有在没寻到乔凛虚踪迹的那段时间出现过,自从找到了乔凛虚来到了海云镇,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她好像真的要失去嘘嘘了。

    戚恪此刻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件事。

    乔凛虚对她的冷待在她意料之中,但那种毫不在意转身离开的决绝和对待陌生人一样的态度让她开始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自己在嘘嘘的世界里好像真的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乔凛虚会对陌生人的帮助道谢,会因为陌生人的受伤道歉,但却不会为了陌生人的请求停留下自己的脚步,因为她们只是陌生人,“萍水相逢”,她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满足一个陌生人的请求。

    这个认知让戚恪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一般打着寒颤,她害怕她恐惧,她不愿意让这一切发生,但她却对这样情况的发生束手无策。

    在这一刻,戚恪终于明白了,就算是恢复了记忆的乔凛虚也并不完全就是曾经的乔凛虚,不是那个只要自己解释了对方就无条件相信的乔凛虚。她即是曾经爱过自己的乔凛虚,也是那个拥有了家人朋友生活得无忧无虑的嘉玉。

    只要嘉玉不原谅她,那么恢复记忆的乔凛虚也不会原谅她,更不会选择她。

    戚恪想清楚了原因,但却怎么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就已经认定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嘘嘘依旧会和今天一样,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戚恪带着这样的想法,闭上眼,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噩梦-

    距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小镇上的年味也越来越浓,每家每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看得王秀珠心痒痒。于是在喻嘉树放假回家的那天,王秀珠带着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去了市场,置办今年的年货。

    海云镇靠海吃海,每年过年的年夜饭自然少不了海鲜大餐,但今年家里来了个燕京人,王秀珠还贴心地和戚恪家那位严阿姨学了两手燕京菜,打算在吃年夜饭那天给乔凛虚一个惊喜。

    三人在市场里一边逛着一边聊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隔壁的陈二嫂家里。

    “今年陈二嫂一家要去她娘家过年,听说是小天拦都拦不住的想去见他外婆。我本来还打算今年的对联和她一起商量着买,别像去年一样搞得两家的对联一点儿也不和谐。”

    “就是有点奇怪,小天哥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去他外婆家啊,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几天我偶尔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在家都戴着个口罩,表情奇奇怪怪地看我。”喻嘉树怀里抱着一堆年货,也说道。

    “哎呀,你陈二婶给我说他好像是晚上去和朋友喝酒回来的时候摔了,反正摔得鼻青脸肿的,特别是脖子上,不知道是在哪儿挂了一下,那口子看着就吓人,再深点估计人都没了。”王秀珠说起来还有点后怕,又教育喻嘉树道,“你小子最近放寒假出去和同学玩可不准给我喝酒,你们年轻人每个轻重,真出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了知道了。我喝什么酒啊,我们出去吃饭都喝肥宅快乐水的。”喻嘉树t嘿嘿笑道。

    “知道就好,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你可给我抓点紧。”王秀珠说着,便就很快把话题扯到了喻嘉树的学习上。

    乔凛虚手里拎着王秀珠给买的炸虾片,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虽然没接话,但却把母子俩说的话都听进了心里。

    她也在隔壁的院坝里见过戴口罩的蔡政天,只不过和喻嘉树不一样的是,蔡政天在看见她时便会立马起身走进屋里,一点儿也不敢在院坝里停留,搞得乔凛虚一头雾水。

    现在看来,她大概是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什么看见她就像是看见鬼了一样,扭头就跑。

    那晚被戚恪处理了的跟踪者多半就是蔡政天了。

    乔凛虚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膈应,但在听说蔡政天脖子上那个差点丢了命的伤口时,她第一时间却是后怕,倒不是怕蔡振天人没了,而是怕真正下手的戚恪不小心真的失手。

    虽然她不愿意见对方,也不愿意搭理对方,但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她不希望对方因为这些事而毁了一生。

    “姐,你要这个灯笼不?咱多买一对,我去给你挂在门口。”喻嘉树等着乔凛虚的答案,但见对方一直没说话又喊了一声,“姐?姐,你想什么呢?”

    乔凛虚回过神来,看见面前摊位上摆放的灯笼,“什么?让我挑吗?”

    “不是,我问你要不要也给你买一对,我去帮你挂在门口。”

    “不用不用,我门口那灯还是坏的,挂上去也不会亮。”

    喻嘉树皱着眉,“爸之前不是去给你修过了吗?还是不行?”

    “喻叔修完是好了几天,但没几天又坏了,我让物业来看过了,说是线路老化了,过完年一栋楼的一起换。”

    “那好吧,那就只挑挂咱家门口的吧。”

    乔凛虚收回纷飞的思绪,拎着半袋虾片认真和喻嘉树挑选起来。

    市场门口的路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那里,戚恪冷着一张脸坐在后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市场人来人往的大门。

    坐在副驾驶的高助理看了看时间,硬着头皮开口道:“戚总,时间差不多了。”

    戚恪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记录的界面,第一条就是戚尽打来的,十分钟前才挂断,长达半小时的通话记录。

    戚尽在前天回的燕京,今天早上九点坐上了燕京飞往天海市的航班。

    “走吧。”

    戚尽那通半小时的通话里,戚恪捕捉到的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对方让自己去机场接他,然后两人一起来海云镇。

    至于来海云镇的目的,戚尽没有说。

    但戚恪却也已经猜到,他只有可能是为了嘘嘘来的。

    第094章 家长

    家长

    天海市机场人潮汹涌, 吵杂非凡。

    戚恪坐在车后座,双腿交叠十指交叉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像是在搜寻什么人, 但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戚尽打来的这通电话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戚尽会回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打算来海云镇。即便戚恪能猜到一点对方的来意, 但她也不知道待会儿在见面后该说什么好。因为她来海云镇这一趟实在是太失败了,不仅什么都没有做到,而且还彻底弄丢了嘘嘘。

    “咚咚——”车窗被敲响, 戚恪抬眼望去, 隔着车窗看见了推着行李箱在前面带路的高助理, 和他身旁那位穿着一身西装, 十分引人注目的戚尽。

    戚恪按下车窗, 冷脸向戚尽看去。对方站在外面和她对视一眼, 然后目光落在车厢内逡巡片刻,问道:“小乔呢?”

    “我记得我说的是, 让你和小乔一起过来。”戚尽不愿意窥探两个妹妹的隐私,所以就算派人盯着她们也只是保护安全的那种, 不是盯梢似的收集情报。也正是因为如此, 戚尽对戚恪和乔凛虚之间的具体情况根本不了解, 他只大概知道小乔在被救起来后就失忆了, 不过在前不久已经恢复了记忆。

    “她没空。”戚恪移开视线, 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一样, “上车吧。”

    戚尽皱眉, 虽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但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他大概猜到, 她这个妹妹估计是又惹小乔生气了。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前往海云镇的路上,期间不管是谁, 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高助理坐在副驾驶,绝望又无奈。戚氏到底是资本还是冰箱生产厂啊!怎么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冷啊!

    高助理的吐槽无人听见,只有他自己把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不过戚尽大概也感觉到了车里气氛实在冷冽,在距离海云镇没多远的时候,主动开口问道:“你和小乔在镇上生活的怎么样?一切都还习惯吗?当初的事,她还在生气没有?”

    戚恪交叉敲着手背的手指一顿,垂下眼眸回答道:“挺好的,习惯。”她回答了对方前两个问题,但唯独忽略了最后一个。

    戚尽自然注意到了她的逃避,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戚恪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戚恪,你有没有对当初的事情道歉?”

    戚尽很少会语气这么严肃的叫妹妹的的全名,戚恪也知道这意味着她这个便宜兄长是真的生气了。

    “道歉了。”于是,她说道。

    戚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思忖片刻,大概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问道:“所以小乔是没有原谅你?”

    戚恪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戚尽低下头,摘下了鼻梁上挂着的眼镜,伸手揉着自己疲惫的双眼,“小乔不原谅你很正常。”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以小乔那种性格,既然都被你逼到了跳海的地步,那你做的事大概真的是十恶不赦,又或者是诛了她的心。”

    “我小时候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她性子倔强又不服输,但因为寄住在戚家并且又喜欢上你,所以被迫收敛自己的棱角,将自己贬到了尘埃里。而你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目下无尘,又怎会注意到身处尘埃里的小乔,所以我一直不觉得你们俩是什么良配。”

    “但现在听你说小乔还没有原谅你,这才让我感觉到了你们俩之间的一点点可能。不要把她当成曾经的小乔,把她当成一个和你平等的人,你要从陌生开始了解她追求她。”

    “只有这样,你们之间产生的才是爱,而不是占有欲。”

    戚尽的一番话在戚恪耳边久久回荡,她像是醍醐灌顶一般被点透了什么事,她确实还深陷在“乔凛虚是她的人”的这个怪圈里,所做出的一切也都是基于这个条件去做的。

    因为“乔凛虚是她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嘘嘘应该对她的解释做出回应。

    因为“乔凛虚是她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嘘嘘应该对她的受伤表露担忧。

    或许曾经乔凛虚是她的人 ,但在对方毅然决然地在燕宜湾一跃而下的时候,戚恪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她了。

    乔凛虚是自由的、她一样的平等的人。

    ……

    黑色的商务车驶进海云镇,戚尽看着小镇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挂上的红灯笼,逐渐感受到了许多年没有感受到过的年味。

    “先带我去见小乔吧。”戚尽突兀地开口道。

    戚恪皱着眉,觉得戚尽就是在故意为难她,“她不会见你的。”就算见了,也不待见他。

    戚尽却摇摇头,“小乔比你懂事。”说完又朝前面的高助理喊道,“高助理,给司机报地址。”

    高助理回头看着这兄妹俩,看了看自己的直系上司又看了看直系上司她哥,最后见戚恪没有拒绝,这才向司机报了喻家的地址。

    直到车辆在王秀珠家门口停下,高助理这才下车替戚尽拉开后座的车门,十分恭敬地说道:“戚董,这是救了乔小姐的那户人的住所,不出意外乔小姐今天是在这里的。”

    戚尽微微颔首,转头吩咐道:“去把你刚刚放到后面的行李箱拿下来。”

    “是。”

    黑色的足足有27寸的行李箱被推倒戚尽身边,戚尽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戚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跟我一起进去。”

    高助理连忙蹲下身将箱子打开,然后戚恪就看见了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礼物,她大概扫了一眼,里面东西的价值大概t能换一辆车了。

    “你带这些干嘛?”

    戚尽瞥了她一眼,“上门道谢有不带礼物的说法吗?”

    “你就算带了礼物,嘘嘘也不会被你讨好的。”

    戚尽叹了口气,“小七,我这不叫讨好,我这叫懂礼。喻家人在海里救了小乔,我们作为小乔的家人,难道不应该带上礼物登门道谢吗?”

    戚恪闭上了嘴,她承认她是没有戚尽考虑的周到,完全忘了这茬。

    于是戚尽站在门口敲门,戚恪便拎着东西站在他后面,至于高助理和司机,已经火速开溜了。

    戚尽敲响铁门,没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和少年清朗的声音,“来了,谁啊?”

    铁门拉开,瘦瘦高高的喻嘉树出现在戚尽面前,戚尽十分礼貌地问道:“你好,我想找一下喻国宏和王秀珠。”

    喻嘉树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衣服人中龙凤模样的男人,顿时变得拘谨起来,“哦哦,我爸不在,但我妈在家。”

    “那我能进去见她一面吗?”

    “可以,您请进。”喻嘉树一个高中生哪儿遇见过戚尽这样的成功人士,连忙侧身给人让出了一段路。

    戚尽朝他笑了笑,然后才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内,也正是等戚尽进了门,喻嘉树这才看见男人后面还跟了一个人,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戚恪那张熟悉的脸。

    “哎!你怎么来了?”喻嘉树下意识地将人拦住,“你别进去了,我姐在家呢,快走快走。”

    “不好意思,她是跟着我来的,我叫戚尽,是她哥哥。”戚尽适时开口,拦下了喻嘉树赶人的动作。

    喻嘉树不懂该怎么处理,于是有点着急,他是真的不想他姐再出现那天在医院那种情况,只能踌躇地说道:“您不能自己进去吗?我姐不喜欢她,看见她会不高兴的。”

    “要是实在不行,我去把我妈给你们叫出来,总之她不能进去让我姐看见。”

    “……”戚恪握紧了手里的礼品,深吸口气说道,“你放心吧,我之前已经见过你姐了,她没事。”

    喻嘉树一愣,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假的?”

    或许是为了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时屋内传来了乔凛虚的声音,“小树谁啊?”话音落下,乔凛虚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乔凛虚看见院坝里站着的人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戚尽率先开口喊了她一声,“小乔。”

    她这才如梦初醒,迅速回过神来,往前迈了半步然后又停住,。“戚……”乔凛虚抿抿唇,”大哥。”

    戚尽弯了弯眉眼,神情柔和下来,上前伸手在乔凛虚肩膀上拍了拍,“瘦了。”

    “嗯。这边吃的和燕京不太一样。”乔凛虚说道。

    两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话着家常,乔凛虚对戚尽也完全不像是在面对戚恪那样,显得陌生又冷漠。

    喻嘉树看着他姐看了这个女人好几眼也没事,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开口说道:“你还要见我妈吗?要见的话就一起进去吧。”

    戚尽点点头,这才跟着喻嘉树往屋内走。乔凛虚疑惑地看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而戚尽只地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乔凛虚想不明白,于是也跟在戚尽后面进了屋。

    戚恪全程被无视的彻底,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在经历过这一出之后好像变得更加惨白了呢。

    第095章 感谢

    感谢

    戚恪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被无视的命运, 也不意外,十分平淡地跟在乔凛虚后面一起进了屋。

    倒是喻嘉树,从一进屋开始就时刻注意着她, 生怕她又影响到乔凛虚。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持续多久,王秀珠在厨房忙活, 所以乔凛虚去厨房叫人了,喻嘉树也被使唤去给戚尽泡茶了。

    所以这会儿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戚恪兄妹俩。

    戚尽身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平放在自己大腿上,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从容。

    而相比起戚尽, 戚恪就明显看出紧张了许多。即便也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戚尽身侧, 但她那双止不住绞紧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她现在是已经把王秀珠看做了乔凛虚的家人, 再加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王秀珠家的家门, 所以便破天荒地紧张了起来。

    “小七,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戚恪一哽,张了张嘴还是没反驳戚尽的话, 只是那双狭长双目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戚尽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妹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 安慰道:“别紧张, 大哥还在这儿呢。”

    “你做错事, 我作为你的兄长自然也有责任。”说着, 戚尽脸上的笑意褪去, 眉眼间反而染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他当然是愧疚的, 也是后悔的。他是真心实意将乔凛虚当做家人、妹妹来看待。这也是他当初在公司时为什么会提点对方, 甚至让对方跟着一起去出差的原因。

    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王秀珠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她身上甚至还围着一条让戚恪十分眼熟的围裙。

    戚恪看着王秀珠身上那条围裙上的粉色大草莓,有些出神地怔在了原地。

    她记得这条围裙, 曾经乔凛虚跳海后,她曾无数次地踏入乔凛虚父母给她留下的那套房子里,厨房门背后的挂钩上挂着的就是这条一模一样的围裙。

    她不知道这条围裙对乔凛虚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这又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但至少能肯定这条围裙一定是乔凛虚准备的。

    或许这就是乔凛虚接纳王秀珠的又一佐证。

    这一刻戚恪开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以玩笑的心态来敷衍这家人,庆幸自己没有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嘘嘘身边的人。

    王秀珠刚在水池边洗了手,这会儿正顺手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看着戚尽边走边说道:“你好,请问你是?”

    戚尽早在看见王秀珠出来的那一刻就站起了身,十分礼貌地朝对方微微颔首,“阿姨您好,我是戚尽,戚恪的哥哥,也是小乔的哥哥。”

    王秀珠一愣,擦手的动作一时间顿住,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乔凛虚,直到对方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回过头再次看向戚尽,只是这次她的态度冷淡了很多,也没有了往常的热情好客。

    在王秀珠的认知中,戚尽如果是作为乔凛虚的哥哥,那乔凛虚跳海失踪那么久,甚至连戚恪都找到了乔凛虚,但他却过了这么久才出现,所以对方一定不是个好哥哥,至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你好,坐吧。”王秀珠声音有些冷淡,但还是让戚尽坐下,至于戚恪,她是半点没给对方眼神。

    她做不到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个害的乔凛虚跳海的罪魁祸首。

    戚恪隐约感受到了王秀珠对她的排斥,她没法解释,于是只好垂下头低落地坐回到戚尽身边。

    “王阿姨,这次来我是特意来感谢您的。”戚尽坐在沙发上,态度温和谦卑,让人找不出错来。

    就连王秀珠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和情绪相比于旁边的戚恪,稳定了不止一点。

    “我知道是您丈夫在海上把小乔救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我大概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妹妹了。”说着,戚尽看向旁边的乔凛虚。

    而乔凛虚这个当事人却垂下眼眸,没有看向戚尽。

    说实话,乔凛虚也猜不到戚尽的来意,从她的想法来说,就算戚尽来了海云镇,要做的也只有把戚恪带回燕京这一件事。

    戚氏偌大个公司,不可能让戚恪长时间在外面游荡的。但她却没想到戚尽居然会来见她甚至还来见王秀珠。

    “小乔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她了,我爷爷就把她带回了家里,一直当成亲生的在抚养,所以我也一直把小乔当成亲妹妹来看待。”

    “她出事我们谁都不好受,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一家能救她,也很感谢你们能接纳她,甚至给了她家人的温暖。”

    “我今天说这些话并不是仗着自己曾经是小乔家人的身份来感谢您,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兄长,庆幸您救了她。”

    王秀珠被戚尽这一番话说的心里舒畅了两分,心里也大概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说的不是假话。

    于是王秀珠的语气软和了很多,“你也不用特意道谢,这种事不管是谁遇到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我呢也真的是把嘉玉当亲女儿看待,你也不用谢我们,t养女儿而已,哪儿还要别人来道谢的。”

    戚尽颔首,十分认可王秀珠的说法,“阿姨说的是,您能救下小乔也是和她有这段缘分,怎么也不该生疏了,所以我觉得我们两家平时也该多走动走动,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戚恪愣了,就连王秀珠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是高助理在场,那他心里估计又该开始大喊大叫了。那可是戚家,放眼如今整个燕京,谁敢和戚家用出“帮衬”这个词,这不仅仅是意味着戚尽把两家放到了平起平坐的位置上,更是意味着如果王秀珠一家有什么困难,戚家会无条件的给予帮助。

    这一句的分量可比戚恪手里提进来的那价值一辆车的礼物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王秀珠也不是有眼无珠的人,自然清楚坐在她面前的这兄妹俩包括乔凛虚曾经都不是简单家庭的孩子。

    那可是燕京,随便丢快石头下去都能砸出个皇亲贵胄,更别说眼前这位一看就气质不凡的男人。

    但王秀珠本身也没想过图对方什么,所以对这句话也只是愣了愣神,然后便不卑不亢地说道:“燕京和海云镇相距太远,也没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所以你说的多走动也没有必要,只要嘉玉还记得我还记得这个家,那这里就永远都是她的家。”

    戚尽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是真心的感谢也是真心的想报答,所以他那句话永远有效,不管对方是否认可。

    他的态度王秀珠看在眼里,所以没聊几句后便开口让人留下来吃饭了。戚尽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用餐期间戚尽倒是偶尔会和王秀珠聊起一些乔凛虚小时候的事,王秀珠很感兴趣,倒是乔凛虚显得有些迷茫。

    因为戚尽所说的那些事,有很多都是她自己都不太记得的小事。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戚尽原来是真的有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不是爱屋及乌地因为戚恪而对她好,而是真的把她当做单独的一个人来看待。

    一顿饭吃下来,王秀珠对戚尽的态度更加和善了,就连带着看戚恪都没那么碍眼了。

    至于戚尽带来的礼物,也被他在餐桌上用合适且不让人厌烦的理由给留了下来。

    所以最后在戚尽提出晚餐想约乔凛虚出去吃时,王秀珠爽快地同意了。

    在和乔凛虚约好晚上饭点的时候来接她后,戚尽便识趣地带着戚恪离开了,没有多留,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必要把人逼得那么紧。

    因为这里距离戚恪那栋小洋楼并不远,所以戚尽也就没有让高助理开车来接,而是带着戚恪久违地压起了马路。

    兄妹俩长相出众盘靓条顺,那脸一冷下来就是如出一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尽管走在路上频频引人侧目,但却没有一个人干追上来打扰到他们。

    戚恪看不懂戚尽今天做的这些事的意义,在她看来戚尽不过就是去王秀珠家里说了一堆废话,许下了一个空头支票,还不如她直接暗中帮助喻国宏的生意来的快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戚恪直接问道。

    戚尽偏头看了她一眼,隐隐呼出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戚恪的问题,而是说道:“小七,我今天见小乔,发现她的状态比以前在燕京的时候好了很多。”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失忆的原因,但我知道王秀珠一家在这里面一定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我知道,所以我让人去帮喻国宏的生意,这难道不比你那两三句空头支票来的实际吗?”

    戚尽直接问道:“那你敢把你做的说出来吗?”

    戚恪没有回答。

    戚尽又说道:“你不敢,因为你怕小乔知道。小七,我不是不可以直接出手送房送车送钱,但这些不是她们想要的。她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承诺你以后会对小乔好。”

    “而这个承诺,没有比家族之间的承诺更重要的了。”

    戚恪沉默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戚尽的话是对的。她不敢把自己帮喻国宏的事说出去,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对方想要的,这对喻国宏一家来说,甚至宛若羞辱、糟践。

    于是,戚恪深吸口气,第一次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低了头。

    “谢谢。”

    戚尽笑了起来,那双冷冽的双眼染上了笑意,就连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我说过,你做错事也有我的责任,这是我作为你的长辈应该做的。”

    戚恪无语地撇撇嘴,对他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对了,让你的人做好准备,我打算带小乔回去。”

    戚恪一愣,“回去?”

    “回燕京,解决你们俩之间的遗留问题——”戚尽的眼神逐渐变得邈远。

    “比如,那位妄想PUA小乔的方医生。”

    第096章 吃饭

    吃饭

    下午的时候, 戚尽亲自开着车去王秀珠家里把乔凛虚接上,带回了连山路的小洋楼。

    “不在外面吃吗?”乔凛虚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外熟悉的房子, 心里有点抗拒。

    戚尽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一起进去吧小乔, 今晚大部分都是燕京的菜系,都是你曾经爱吃的菜。”

    乔凛虚有些意外,“我爱吃的菜?”她大概是不相信他们会记得她爱吃什么又不爱吃什么。

    戚尽笑了笑微微颔首, 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都是小七提供的菜单, 如果不对, 我再亲自教训她。”

    乔凛虚没有说话, 但在思忖片刻后还是推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不在乎戚恪是否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又不喜欢吃什么, 她今天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因为戚尽。

    于是乔凛虚在进门后依旧保持着那种将戚恪完全忽视的状态, 权当对方是空气,没有看过一眼。尽管对方看她的眼神都快黏糊的滴出水来。

    乔凛虚跟着戚尽来到餐厅, 在看见桌面上那些菜的时候, 她还是有片刻的失神。

    戚尽说的没错, 那桌上的每道菜曾经都是她喜欢吃的。

    戚恪从对方进门开始就注视着, 直到此刻看见了乔凛虚的短暂失神, 她才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她没有记错, 嘘嘘确实是喜欢吃这些菜的。

    戚尽注意到自己亲妹妹激动的神情, 便也猜到那些菜都做对了。于是他笑着问道:“怎么样?有不喜欢的菜吗?”

    乔凛虚没说话,她实在是对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说不出任何贬低的语言。

    跟在一旁站着的严阿姨笑弯了眼, 说道:“先生这厨艺我看了都惊讶,哪儿还能有不喜欢的。”

    今天本来是严阿姨第一次见到自己雇主的兄长, 本来对这个男人还有点怕的,但经过那一下午泡在厨房的时间,她算是对他彻底放下了畏惧,只剩佩服。

    严阿姨这话一出,乔凛虚怔了两秒然后才迅速偏头看向戚尽,“这、这是你做的?”

    戚尽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快坐吧,再不坐下菜都凉了。”

    餐桌是长条桌,三人各坐一方,戚尽坐在两人中间,乔凛虚和戚恪坐对面。

    严阿姨端出厨房里煨着的汤,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下班了。

    一时间,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但对乔凛虚来说便只剩下了她和戚尽两人。

    戚恪坐在乔凛虚对面闷着头搅动着碗里的汤,心里满是苦涩。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就她不能有姓名。

    戚恪的状态没人搭理,戚尽主要和乔凛虚聊起了她这段时间在小镇上的具体生活情况。

    就像是普通的家长,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工作情况还有钱够不够花之类的。

    乔凛虚知道戚尽对她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对戚尽的问题都乖顺地一一解答了。

    直到戚尽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道:“小乔,有想过什么时候回燕京吗?”

    乔凛虚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戚恪见状,立马转头瞪向戚尽,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说什么呢!”

    戚尽只是看了戚恪一眼,然后又望向乔凛虚,平淡地说道:“小乔,我没有逼你回去的意思,只是你还留有太多的东西在燕京,比如叔叔阿姨、再比如你那位伤心欲绝的朋友,为了他们你也该回去一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初导致你选择跳海的教唆者,还在等待接受你的质问。”

    乔凛虚放下筷子,低垂下眼眸,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她的内心其实是认可戚尽的说法的。当初妈妈在离世前就说t过要让她好好活下去,结果她却选择了跳海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该给父母一个解释的,至少也得要让他们的在天之灵不再为自己担忧。

    还有叶霄阑,对方可以说是自己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对方得知她跳海的消息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就有点刻意地避免自己想起自己曾经的回忆,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直面这个选择,但此刻戚尽却不允许她再逃避,她该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做出解释了。

    大概是看出了乔凛虚的纠结,戚恪思索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嘘嘘,你别听他瞎说,只要你想,你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没有人会强迫你回燕京的,就算是戚尽也不行!”

    戚恪话音刚落,乔凛虚便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眼,眼神坚定地看向戚尽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回去的。”

    戚恪剩下的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愣在了原地。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凛虚,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但对方却将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倒真是把她彻底当成了一个隐形人。

    戚恪不死心,又转头看向旁边的戚尽,结果对方也和乔凛虚一样,完全没有搭理她。

    “那就好。那你来决定出发的时间吧,我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戚尽给了乔凛虚最大限度的选择。

    “知道了,谢谢大哥。”

    “和我客气什么,吃饭吧。”

    “嗯。”

    回燕京的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快到坐在一旁当隐形人的戚恪以为自己是漏了哪集没看,怎么就没人通知她呢。

    这时,戚恪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她本来是想直接挂断的,但那上面显示的却是钱泽一的名字。

    她立刻皱起了眉头,犹豫再三还是捏着手机站起了身,“抱歉,我处理一下工作。”

    戚尽点了点头,乔凛虚则依旧当做自己没看见,没有任何反应。

    戚恪没等到乔凛虚的回应,神色终究还是暗淡了几分,在离桌时深深地看了乔凛虚一眼,然后才捏着手机径直进了书房。

    直到戚恪离去,餐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乔。”戚尽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很多,而且看向乔凛虚的眼神也添上了几分歉意,“我要向你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但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什么德行,他对小七只有无限度的溺爱捧杀,而我作为兄长却并没有教好我的妹妹,所以这也都算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小七和你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也没有立场来要求你必须原谅她,但小乔,我也作为你的兄长,我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为先,不要因为燕京有小七的存在就选择留在海云镇躲开她避开她。”

    “就算是要避要躲,那该的也不是你而是她。”

    “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让自己委曲求全,如果你不想看见小七,我可以做主把她调到海外去,不让她在你面前碍眼。”

    乔凛虚默默呼出口气,坐直身子看向戚尽,“没必要。”

    “我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她做毫不相关的陌生人,那我就没必要让她因为我而离开燕京,她可以去海外或者是任何地方,但我不希望她是因为我这个陌生人而选择离开。”

    “还有,大哥我选择留在海云镇并不是为了避开谁躲开谁,只是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乔凛虚第一次选择剖开自己的内心,和戚尽说起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秀珠阿姨对我就像对待亲女儿一样,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母亲呢?”

    “所以,大哥,女儿选择留在母亲身边,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选择吧。”

    戚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不过,就算你真的把王女士当做母亲,那你也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家人,常回燕京看看我们吧。”

    乔凛虚装作没听见他话里的那个“我们”,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两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这都是身处书房处理紧急工作的戚恪所不清楚的,她这会儿正用电脑和钱泽一开着视频会议,屏幕上投射出的她那张脸,黑得简直和锅底差不多黑了。

    “你再说一遍,戚守把谁带到董事会上了?!”

    电脑屏幕里的钱泽一削瘦了很多,脸上那黑眼圈感觉都快要掉到了下巴上,但尽管如此,他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亮,不见半点疲态。

    “二少把夫人带去董事会了,说是董事长的授意,让夫人来旁听的。”

    “旁听?她有什么资格旁听!一个离了婚就会被净身出户的女人,她也配坐在董事的位置上?!”戚恪怒不可遏,那眼底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其实也不怪戚恪如此愤怒,因为秦月娥坐的那个位置曾经是她母亲贺念姝的。而秦月娥又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染指她母亲的东西。

    “告诉戚守,如果他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那我完全能够直接罢免他在董事会的位置。”说完戚恪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算了,不用了。等我亲自回来收拾他。”

    钱泽一闻言那眼眶里简直都快要流出泪来了,他几乎是不敢相信,“戚总、您、您终于要回来了?!”

    戚恪皱着眉,那狭长的美目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嗯,就这几天吧。”嘘嘘和戚尽回燕京并没有问过她,她这次也算是厚着脸皮硬要跟上的。

    “好好好!”快要被工作压死了的钱秘书一连说了三个好,那眉眼间的喜气是压都压不住。

    戚恪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道:“方西那边你让他们做好准备,嘘嘘回来的第一时间估计会去见她一面。”

    钱泽一愣了两秒,然后连忙点头,“知道了戚总。”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乔秘!我亲爱的乔秘!你终于来拯救你的革命战友了吗!

    第097章 抵达

    抵达

    乔凛虚和戚尽决定好的返回燕京的日子就在第二天, 第一乔凛虚是想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海云镇;第二就是她也知道戚尽有多忙,能尽快解决的事她也不想拖太久。

    乔凛虚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她最多在燕京留三天, 三天后就回海云镇,她不会给自己任何留在燕京的理由, 她不适合那座封存了她一切不好记忆的城市。

    乔凛虚要回燕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温医生耳朵里,他们本来是全年无休地在这里守着乔凛虚的,但现在见她都要回燕京了, 便主动和戚恪提起了这件事。

    温医生带来海云镇的医疗团队无疑是专业的, 但乔凛虚目前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他们成天待在海云镇无所事事还不如回燕京, 正常上下班。

    戚恪听了之后, 也没有再强行要他们留下, 都同意了他们的诉求,就连叶苒和公冶蔚也打算跟着她们一起回燕京, 于是明明只有三个人回程的队伍顿时变得庞大起来。

    这么多人临时机票也不好买,戚恪想了想还是让高助理连夜联系了戚家的私人飞机, 申请了航道, 第二天中午左右, 一群人终于坐上了返回燕京的飞机。

    乔凛虚坐在椅子上大腿上盖着毛毯, 双目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厚重的云层, 她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她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 只是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在飞机落地后该干什么。

    戚恪坐在乔凛虚身后几排的位置上, 从上飞机后她便主动拉开了自己和乔凛虚之间的距离,她清楚燕京在嘘嘘心里是一个绝对伤心的地方, 所以她不敢上前去打扰对方,只能用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乔凛虚的背影。

    “戚总, 您这次带小乔回去,是为了见方西吗?”叶苒坐在戚恪身旁,特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戚恪回过神来,偏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着痕迹地微微后靠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闷着嗯了一声。

    叶苒提醒道:“戚总,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小乔的情况虽然说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我们不确定她再次见到方西会不会产生应激反应,如果只是您想带她去见对方,那我觉得最好不要,但如果是她自己决定要去的,那还请您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戚恪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去劝乔凛虚不去见方西,但一想到对方对她t的态度,她又软了下去。

    她没有资格劝她,甚至也没有立场劝她不去。因为乔凛虚答应回燕京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去质问方西。

    所以戚恪最后也只能是点头应下了叶苒所说的时刻注意乔凛虚情况的事。

    天海市到燕京坐飞机也就只需要两个多小时,飞机落地的时刚好是下午两点。

    温医生和叶苒都交代了乔凛虚几句后就打算离开了,叶苒走之前还顺便强行带上了公冶蔚。

    没了其他人的扰乱,乔凛虚终于在踏上燕京市土地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

    但不过片刻,这种惆怅被一阵呼啸而来的寒风尽数吹散。乔凛虚穿的已经算多了,但她身上单薄的毛呢大衣还是抵挡不了燕京冷空气的侵袭。

    戚尽见状,本来打算尽快让司机过来的,但一直不声不响的戚恪却沉默着将那件御寒的外套递给了戚尽,使了个眼神让他交给乔凛虚。

    但戚尽却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亲妹妹,随后轻笑一声,“自己去。”

    说着双手背在身后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戚恪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戚尽,像是在嫌他耽误时间。

    果不其然,这时走在两人前面的乔凛虚已经朝着前方走去,不仅打了个喷嚏,身体还打了个寒颤。

    戚恪连忙上前,一把将外套拢在了乔凛虚肩上,然后火速退开,快得乔凛虚都没反应过来。

    乔凛虚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戚尽双手垂在身侧站在距离她较远的地方,戚恪则一脸慌张且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待着她的审判。

    乔凛虚立即就想清楚了这是什么情况,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上这件外套是谁给的,但她并不打算还回去。

    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既然有东西能拿来御寒,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她的视线飞快略过戚恪,然后看向了戚尽,朝他微微颔首,“谢谢大哥。”说完,便又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戚恪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失落地垂下了头,她觉得这燕京真是比海云镇差远了,那寒风简直像是透过了皮肉直接吹进了骨头缝里,冷得她好像连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这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三人坐上车的那一刻,什么寒风尽数都被抵挡在了车外,车内开着空调无比暖和。

    戚恪十分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后排留给了乔凛虚和戚尽。她这几天看乔凛虚的背影实在是看多了,她也想多看看嘘嘘的正脸,正好坐在前排能透过后视镜看清后排的情况。

    可让戚恪没想到的是,她不过只是在后视镜中与乔凛虚对视了那么短短的几秒,下一刻她便听见乔凛虚开口道:“麻烦把挡板升起来。”

    司机不认识乔凛虚但他认识戚尽和戚恪,坐在后座的这位小姐被两人拥簇着走出机场,他自然便知道这位的重要性。

    于是便伸手去按升挡板的按钮,但戚恪却比他更快一步,先一步伸手挡住了按钮,不让他按。

    乔凛虚对此只是冷冷瞥了一眼,然后便闭上双眼闭目养神了。

    戚恪被乔凛虚瞥来的那一眼生生冻在原地,她眨了眨眼逼退眼底的热意,赶在司机开口询问前,挪开了自己的手,露出了挡板按钮。

    司机按下按钮,前后排之间安静又迅速地升起了一块挡板,将戚恪那点小心思尽数挡在了前排。

    直到挡板彻底阻隔在了前后排之间,乔凛虚这才面无表情地睁开了双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的星空车顶。

    没过多久,戚尽朝她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乔凛虚看着那个通体漆黑的盒子,一时间也猜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狐疑地看向戚尽,对方却朝她点了点头。

    她无奈照做,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一部熟悉的白色手机,甚至连手机上套着的手机壳都是她眼熟的。

    “手机和手机壳都是新的,但是里面的数据都是你曾经用过的那只手机上导过来的。”戚尽道,“你原来那只手机因为某些原因摔碎了,这是她为你准备的新手机,你可以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那个姓叶的朋友。”

    戚尽嘴里的“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乔凛虚现在却无暇思考“她”的事,反而是因为戚尽最后那句话而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情绪去再次联系叶霄阑,也不知道就算联系上了又该如何同对方讲自己的事。

    她就像一个近乡情怯的游子,总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貌去迎接曾经的人和事。

    乔凛虚捏着手机想了一路,终于在车辆临近抵达之前 ,打开了手机上的微信。

    但当她一点进去,这个内存足够且崭新的手机顿时便卡顿了起来,让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泄了下去。

    可还没等她有任何懊恼的情绪,她便顿时被手机屏幕上所弹出的一连串的红色未读消息扑了个满面。

    不止一个人给她发了消息,但她的视线却定格在其中一个对话框上,那是她所陌生的全黑色的头像,但头像后跟随的备注却是她亲手修改的备注——【小叶子】。

    未点开对话框只能预览最近的一条消息,那上面赫然便是今天凌晨四点发的,只有短短四个字。

    【小叶子:我好想你】

    消息列表里密密麻麻的99+的消息和这简单的四个字顿时冲击了乔凛虚的泪腺,鼻尖瞬间发酸,她不敢点开叶霄阑的对话框,她怕自己在这里情绪失控。

    于是她深吸口气,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乔凛虚吸了吸鼻子,但还是没忍住泪水的涌出,她不敢想象叶霄阑在得知自己跳海后时什么反应,因为将心比心,她自己是完全接受不了好友轻生的消息的。

    戚尽将纸巾地给她然后柔声安慰道:“别哭了,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几分钟就要到了,把情绪收拾好?”

    乔凛虚点点头,擦干净眼泪,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等待着和那个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见面。

    五分钟后,行驶到燕京市郊区的黑色迈巴赫终于停了下来,乔凛虚推开车门,下车后抬起头看向眼前那栋建筑物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因为那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建筑物门口立了个招牌,上面赫然写着——

    【燕京市霖合精神病疗养院】。

    第098章 疗养院

    疗养院

    灰暗的天空下, 寒风呼啸地席卷过每一个人身旁,带起地面上飘零的枯叶。

    乔凛虚紧了紧身上明显有些大的外套,厚厚的毛呢夹棉外套将她整个人紧紧笼罩在内, 保留了她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

    可尽管如此,那寒风依旧无孔不入, 从她领口一路灌进胸前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遍体生寒。

    燕京寒冷的天气实在难捱,但那却并不足以让乔凛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所胆寒的, 是她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般的疗养院, 门口除了一个招牌, 再无他物。

    阴森寒湿的氛围顿时让乔凛虚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 戚恪就站在她身后, 这半步正好就退到了戚恪面前。

    戚恪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乔凛虚的腰肢, 自己往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乔凛虚前面。

    在乔凛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戚恪便火速松开了手,乔凛虚只来得及看见她收回的手。

    熟悉的味道顿时充盈乔凛虚鼻息间, 那种刻在她骨子里的安全感让她立马松了口气,但又因为很快回过神来而悬起半颗心。

    这种发生在眨眼间的小事并没有引起戚尽的注意, 唯独只在两个当事人心里留下了一点波澜。

    “走吧, 晚点估计会下雨, 赶在下雨之前离开吧。”戚尽说着, 便率先往前走去。

    戚恪闷头应了一声, 然后微微侧身给站在她身后的乔凛虚让了条道, 看着人紧紧跟在戚尽身后, 自己这才迈步走了上去。

    疗养院门口的保安亭门扉紧闭,只有窗户透出一道缝隙, 让人能看见里面坐在暖炉前取暖的保安。

    戚恪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地敲门, 保安这才从窗户露出一个头来。保安显然是认识戚恪的,在看见她时连忙起身打开了保安亭的门,表情显得十分恭敬,“戚总,您来了。”

    “我要见方西。”

    “是是是,我这就给您联系护士长。”说着,保安打开了疗养院t的大门,然后火速拿起桌上的座机打电话。

    他将戚恪的到来告知了对面的人,然后很快挂了电话,转身恭敬地对戚恪说道:“戚总,您进去吧,护士长在楼下等您。”

    “嗯。”说完,戚恪便转身走进了疗养院内,戚尽和乔凛虚一并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疗养院内不像乔凛虚在外面看见的那样阴森寒湿,里面反而种了好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建筑物的色调也不是普通一样的灰白冷色调而是偏暖的米色黄色之类的,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崭新,疗养院大概是新建没几年的。

    乔凛虚在燕京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在燕京市郊区有这样一个内外反差极大的疗养院。

    戚尽见乔凛虚好奇地四下张望着,便主动开口为她解释道:“这里原来一片废弃厂房,后来地皮被严家买下,就建了这么一个疗养院。”

    乔凛虚了然地点了点头,严家她听过,也是燕京市赫赫有名的豪门世家,但因为和戚家所涉及的行业不同,所以她也仅仅只是听说。

    严家人一向低调,建了这么一个疗养院,不特意宣扬确实是没多少人知道。

    知道了这个地方的来历,乔凛虚心里的寒意也褪去不少,没多时便看见前面大楼下站着的一位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女人。

    “严阿姨。”戚恪上前和女人打招呼,显得很有礼貌,“我想见见方西。”

    严护士笑着颔首,目光落到了乔凛虚的身上,但又很快移开视线,转身带着众人往大楼里走去。

    她认识戚恪和戚尽兄妹俩,但却没有见过那个年轻的女孩,但一想到方西被送到疗养院的原因,她也大概清楚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大楼里很安静,严护士带着他们一路往一楼走廊最里面走去,越往前走,乔凛虚心里便越慌张,就像她有点抗拒回燕京一样,她也有点抗拒去再见到方西。

    她在出发回来之前便仔细地想过,但想破头了也想不明白方西为什么会害她骗她,甚至编造出了一个和她几乎身世相近的小女孩的存在来欺骗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居然能引得方西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来算计她。又或者错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方西自己走错了路。

    在乔凛虚神游天外期间,严护士带着众人一路来到了走廊内最里面的一个病房,病房门紧闭,严护士拿着钥匙打开了门,用手轻轻一推,病房门开,里面的景象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乔凛虚想过自己和方西重逢的千万种情形,但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种。

    病房里面被布置的很温馨,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单间,说是病房但在里面除了一些必要的医疗器械外根本看不见其他属于医院的痕迹。

    电视、书桌、衣柜、床,这些必要家具被摆放在房间里,所有尖锐的部分全都被包上了防撞条。淡黄色的窗帘被拉开,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外面灰暗的天空,但那片天空却被窗外的铁栅栏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长方形,变得压抑了很多。

    而在窗户边停放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乔凛虚张了张嘴,但却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方西的重逢会是这样,充斥着浓郁药味的病房内坐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方医生,她的生命好像快要走到了尽头,只剩下枯槁的皮囊。

    严护士走到屋内,蹲在了轮椅边,仰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方西,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方西没有动作,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乔凛虚上前一步,但却被戚尽拉住了手腕,对方朝她摇了摇头。

    戚恪冷着脸上前一步,冷声唤道:“方西。”戚恪永远不会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只会觉得她可恶至极,曾经的她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乔凛虚,得到了却是方西那恶毒又幸灾乐祸的嘲讽。

    大概是老熟人的声音实在让方西难以忘怀,戚恪出声后方西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指动了动,声音变得嘶哑了很多,“你很久没来了。”

    “你就该在这里孤独等待死亡,我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戚恪冷笑一声。

    方西依旧没有转动轮椅的打算,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才说道:“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乔凛虚伸手拨开了戚尽的手,咬着牙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身躯虽然微微颤抖着,但她的声音却无比坚定。

    “方西姐。”

    熟悉的声音在方西耳畔炸响,她先是一顿,像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听了,但下一秒却浑身颤抖起来,手指痉挛地按住轮椅的两边,速度极快地调转了轮椅的方向。

    终于,她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曾经夜夜出现在她梦中的那道身影。

    “小乔……”

    第099章 对峙

    对峙

    乔凛虚的出现对方西来说是始料未及的, 她被关在疗养院里,几乎很难接触到外界的消息,就算能和外界联系, 她也查不到有关乔凛虚跳海事件后续的情况。

    她唯一能窥探到乔凛虚消息的时间就是每次戚恪压抑着怒火来疗养院找她的时候。

    从戚恪那种犹如困兽般的状态里,方西能猜到对方是绝对没有找到乔凛虚的下落的。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 戚恪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她左等又等,甚至后来还悄悄拜托护士在网上搜索有关戚氏的消息, 都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她以为对方放弃了寻找, 放弃了乔凛虚, 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在某一天下午带着人来疗养院见她。

    窗外的天气越加阴沉, 乔凛虚看着站在阴云密布之下的方西, 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

    病房里陷入一阵沉寂, 一时间没一个人说话,直到严护士离开, 将说话的时间留给了他们。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方西,她无情又凉薄地勾起唇角, 嘲弄般看向乔凛虚, “小乔, 原来你没死啊。”

    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可惜和遗憾, 瞬间便点燃了戚恪的怒火, 她跨步上前, 一把拽起方西的手腕, 几乎将人整个拎了起来,狭长的美目死死盯着对方, 语气充满警告,“方西, 把你的态度给我放端正一点!”

    “戚总,你急什么,人这不是没死吗?”方西只是腿脚受伤,其他地方都很正常,所以很快便挣脱开了戚恪的钳制。

    戚恪也并不太想接触对方,就连听着方西说话,她都会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乔凛虚在那通电话录音里绝望又平静的声音。

    乔凛虚不愿多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也上前一步,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恨意,“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这句话没有主语,但房间里四人都明白,这话是乔凛虚对着戚恪说的。

    戚恪不愿意惹乔凛虚生气,所以即使对方西有再大的怨气这时也十分听话的退后。

    方西见状却嗤笑起来,“呵,不可一世的戚大小姐,在面对我这个妹妹的时候怎么像条狗一样听话啊。”

    戚恪脸色一沉,但还没等她开口,站在她身后的乔凛虚便冷着脸说道:“我不是你妹妹。”

    方西神情一怔,又很快恢复正常,嘲弄般勾起唇角背靠在轮椅上,“刚刚不是还叫我姐吗?现在又不认了,好妹妹啊,你还真是擅长翻脸啊。”

    乔凛虚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着戚尽和戚恪的离去。

    终于,戚尽在戚恪那要杀人的眼神中强行把人带出了病房,顺便还个乔凛虚关上了门。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乔凛虚像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了方西眼前,一把便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死死攥住。

    方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半点反应都没有,像只牲畜一样被人扼住喉咙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双手死死扣着乔凛虚的手指,想将对方的手扒开,但她腿脚受伤不方便借力,所以她对乔凛虚的攻击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

    方西的脸瞬间涨红,喉咙里也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

    乔凛虚却半点不为所动。她动作狠厉,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就好像自己正在做一件无比正常的事,她说:“方医生,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所有欺负我的人我都会报复回来。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没有想过在对我说出t那些话引诱我自杀的后果吗?”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但你似乎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小白花。”

    乔凛虚从来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相反因为早年丧父又丧母,一直在戚家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乔凛虚的内心一直有一块阴暗的角落专门用来处理那些负面的情绪。

    即便是她长大后,在外人面前她也都是戚家大小姐身边那个有手段的情人。

    她的“小白花”曾经只属于戚恪。

    “所以,现在告诉我吧,为什么要诱导我自杀,甚至不惜编了个让人恶心的故事。”乔凛虚松开了手,将人丢回到轮椅上。

    方西重重地咳嗽着,那种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她感到胆寒。

    她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看向乔凛虚,她此刻才真的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儿时玩伴”。

    但片刻后,她又低低笑了起来,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咳嗽,“咳咳,乔凛虚,你这样的人居然会被我当初那种拙劣不堪的话给骗了,甚至还真的去跳海了。”

    乔凛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方西像个疯子一样大吼,“乔凛虚,都是你活该!你这个认贼作父的贱人!你这个背叛者!你就算跳火海也是你活该的!”

    “戚家的人害死了你的父母,你却像条狗一样被人带回戚家养起来,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戚戎山给戚恪带回家的一个玩具,随手就能丢弃的破烂!”

    乔凛虚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心里却完全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因为她坚定地相信着戚爷爷对她的好。

    老先生就算是浑身病痛的躺在医院里时,心里惦记的也还是家里的两个孙女。在戚戎山离世之前,戚家所有的佣人都知道,戚家是有两个小姐的,他们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所以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些?像得了癔症一样幻想着我在戚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觉得我没有和你一起报复戚家,所以就是背叛者?”

    “方西,你未免太过可笑。”

    “你父母的死只是意外,谁都不愿意那一切发生,我尊重你对戚家的恨意,但你为什么要要求我和你一样呢?我如果和你一样了那我才是真正的背叛者。”

    “方西不要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没有对戚家人下手不就是因为不敢吗?因为不敢,所以只能挑一个软柿子来捏,和你有着差不多经历又生活的戚家的我就成了你最好的报复对象。”

    “而你方西,就是个懦夫,你连为你父母报仇都是权衡利弊确认不会影响到你生活后的选择。”

    乔凛虚冷笑一声,“如果你选择对任何一个戚家人出手,我都会高看你几分,但你居然选择了我,用的还是挑唆自杀这种几乎微不足道的方法。”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闭嘴!”方西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你闭嘴!”

    方西像是被踩住了痛脚,强撑着朝乔凛虚扑去,即便她腿脚受伤,她也强忍住剧痛,想要扑上前去撕烂乔凛虚的嘴。

    可乔凛虚仅仅只是退后半步,方西便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方西趴在地上,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地注视着乔凛虚,而乔凛虚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俯视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方西姐,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说着,乔凛虚蹲下身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笑意盈盈的四个人 ,王秀珠、乔凛虚、喻嘉树和喻国宏。

    两位长辈坐在椅子上,后面站着年轻的孩子,这显然就是一张全家福。

    “我重新拥有了家人,我不再奢求戚恪那缥缈无边的爱,我的人生步上了正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从燕宜湾上一跃而下。”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你已经是那荒唐不堪的过去中,毫不起眼的一粒尘埃。”

    乔凛虚站起身,嗤笑道:“方西姐,祝你早日康复。”

    第100章 陵园

    陵园

    方西一切咒骂的话语被病房的那道门隔绝在内, 乔凛虚站在门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在掐上方西脖子的那一刻,乔凛虚承认自己的怒火几乎将理智淹没, 她确实不是什么小白花,有人想要她死, 她不可能还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去和对方叙旧。

    她记忆深处对那段被海水淹没的记忆从不曾忘记,那种绝望和痛苦是她绝不想再体会一次的。

    等候在门外的戚恪和戚尽见她出来,便围了上去。两人站在门外, 虽然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 但那声重响两人却都听见了。

    戚恪控制不住对乔凛虚的关心, 那双原本风情万种的眼眸里溢满了对乔凛虚的担忧, 她上前拉着人的手臂左右打量, “嘘嘘, 你怎么样?我刚刚听见了好大一声,是不是她对你动手了?”

    乔凛虚不愿意接受她的触碰, 所以不动声色地扭开了自己的手臂,也并没有回答戚恪额的问题。

    她看向一旁默默站着的戚尽, 问道:“大哥, 她的腿是怎么回事?”

    戚尽看了两人一眼,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解释道:“我对她的事知道的不清楚, 小七知道的更多一些, 让她说吧。”说着, 看向戚恪。

    戚恪对乔凛虚的无视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难免觉得难受, 她忍住心中的酸涩,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的腿是自己摔的,从二楼的窗户摔下来,骨折了。”

    三人默默往前走着,戚恪就跟在乔凛虚身后就像是再汇报工作一样,解释着方西的情况。“我当初并没有把她送到疗养院,后来叶苒见了她之后,给她做了检查,才知道方西在父母去世后就患有很严重的PTSD,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我才把她送到了这家疗养院。”

    戚恪当初对方西自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把她也丢进海里喂鲨鱼,但叶苒拦住了她,因为叶苒说,对于她们这种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恐怖,甚至对她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所以戚恪这才将人给留了下来,并且送进了疗养院,日复一日地给她进行繁杂的治疗程序,一大把一大把地喂她吃药,但却不让她离开疗养院。

    于是方西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就算企图逃离最终还是摔得面目全非。

    乔凛虚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在她心里方西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了,而是一个想要她命的疯女人。

    而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关在一个地方,让她没有办法再危害社会。

    三人回到车内,司机久候多时。戚恪照例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戚尽看着神情低落的妹妹,心里唯有遗憾。

    戚恪和乔凛虚发展到今天这般模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此刻却无力弥补,不管他偏向谁,对另外一方都不公平。

    戚尽压下心里纷乱的思绪,转头看向乔凛虚,“小乔,接下来送你去你朋友那里吗?”

    乔凛虚垂下眼眸,回忆起微信上那99+的消息提示,心头泛起了一阵酸,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叶霄阑,她想等自己彻底收拾好了情绪,以自己最好的面貌去见叶霄阑,这才不会让对方再为自己感到担忧。

    于是乔凛虚摇了摇头,说道:“去陵园吧,我想去看看我爸妈。”她是在去了陵园之后再跳的海,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爸妈在天之灵看见她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究竟会有多痛心。

    “好,那就去陵园。”

    司机听到了戚尽的话,立马掉头改道。而同坐在前面的戚恪却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紧。

    自从乔凛虚出事后,戚恪一步都不敢踏入陵园,她不仅怕面对自己那素昧谋面的母亲,也怕面对乔凛虚早亡的父母。

    她没有脸再出现在两位长辈面前,因为是她逼死了他们的女儿。

    所以即便是此刻找回了身心健康的乔凛虚,戚恪依旧不敢去面对他们。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她自己所必须面对的事情,她该去请罪,该在两位长辈的墓碑前长跪不起,以此来消解自己的罪孽。

    当司机在陵园的停车场停下车后,戚恪抓着门把手的手指都在颤抖,还是戚尽下t车后见她久久没有动静,这才伸手从外面将副驾驶的车门一把拉开,拽出了里面紧张又胆怯的戚恪。

    乔凛虚见状,直接对戚尽说道:“大哥,我先去看看我爸妈。”说完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转身往她父母的墓前走去。

    戚尽看着乔凛虚离去的背影,回头看向一脸失神地坐在车里的戚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戚恪!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原本燕京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戚大小姐,这会儿居然紧张得出了一脑门儿的虚汗,就连那脸色都变得有些惨白。

    “我、我没有脸去见他们……”戚恪被戚尽拉出了副驾驶,尽管下了车,但还是低着头,“嘘嘘所经历的那一切不好都是因我而起,我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父母。”

    戚尽长长叹了口气,“走吧,哥和你一起去。你和小乔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起去,去向叔叔阿姨请罪、道歉,先做好一切能做的,至于原不原谅,那是之后的事了。”

    戚恪沉默着被戚尽拉着往前走,直到两人在距离墓碑前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戚恪才看见跪坐在墓碑前的乔凛虚,真压抑着声音流泪。

    这一幕所带来的震撼,让戚恪心里所有的紧张和胆怯全然消失不见了,她应该有担当有责任心地去面对自己的错误,而不是胆怯地停留在这里,靠着想象来奢求别人的原谅。

    戚尽说的不错,她应该做好她一切该做的,原不原谅,不是她的事。

    于是戚恪深吸口气后,挣脱了戚尽抓着她的手。戚尽皱起眉刚想斥责她让她不要逃避,然后就听见戚恪说道:“放手,我自己去请罪。”

    戚尽一愣 ,便也就真的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戚恪在墓碑前站定,双膝弯曲,径直跪了下去。

    乔凛虚感觉到了自己身旁来了人,于是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沉默着跪在那里。

    戚恪跪下后从衣兜里拿出手帕,递给对方。但乔凛虚并没有接过的打算,只是任由那截手帕在半空中飘荡。

    丝质的纯白手帕,像经幡一样飘扬,那一刻乔凛虚仿佛在手帕的飘动中感受到了父母的存在。

    鬼使神差地,乔凛虚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张手帕,柔软冰凉的触感仿佛曾经被她紧握在手里的属于母亲手心的肌肤。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手帕上,在上面洇出点点水痕。

    然后,乔凛虚听见跪在自己身旁的人开口了。

    她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嘘嘘,我来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