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皇上最为臣好

    十子日到京。

    朝政积压大有得忙, 褚君陵看近周府,将人送到便打算离开:“朕先回宫料理冗务,上元再来接你。”

    周祁略惊讶。

    “这是什么反应?”

    “没”

    褚君陵稔知他所想,把人往怀中稍带带:“朕倒想将你时刻带着,过年已然在外,你不想家,朕还怕你爹娘怪朕这个儿婿当得不像样。”

    “爹娘可不敢怪皇上。”周祁淡淡应句折煞,闻车夫喊“到”,抱起灰兽欲下车轿,被褚君陵顺手捞回:“还未披斗袯,急什么。”

    穿好搀人下舆,见周未夫妇迎上前跪安,省却施礼,又亲手扶周夫人起来:“自家人不必外气。”

    转而睨向同起身的周未:“祁儿完好回府,将军这次可得护好了。”

    周未惶恐谢恩。

    紧继恭请天子进府,却听皇帝这就要走:“朕有陈务在身,祁儿这几日就在府陪二位。”

    敕令下人将捎回的土产搬进府,道是周祁精心拣择,以赎年间未孝之愆,再和几句祯祥话,吉言言讫,走前再次警告周未:“再遭贼,你这将军也不必当了。”

    吓过老丈人又温声对周祁:“朕先走了。”

    “臣送皇上。”

    褚君陵不让:“外头冷,你快些进去。”

    瞧人应好却不动作,眉轻挑挑:“要朕抱?”

    周祁恐现眼事先走,到门口回头望,确见车舆就道才入府,等进门再遭周夫人拉过,极心疼问:“腿脚当真是治好了?”

    “好了。”

    “药也能尽断了?”

    “已经断了。”

    周夫人点点头,让周祁再走几步瞧瞧:“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亲睹他步履稳健,与常人无异,不禁喜极而泣:“我儿后福齐天,这便是应验了。”

    周祁心酸不是滋味。

    取过周夫人手中罗帕,轻轻抆她眼角的泪:“我尽康复,娘亲和该高兴。”

    “正是高兴的。”周夫人忙笑笑,既想是年间,哭啼啼不吉利,更念周祁才到家,不愿引得他也难受,赑屃眨眨眼,等泪逼回眶又看他,又泛起泪,忙垂首举衣袖擦擦,怕再失情绪转注意谈皇帝:“皇帝说将你平安带回,总算作回数。”

    顺连想到另外回事:“雷恒之事,皇帝可有迁怒你?”

    “并未。”

    周夫人生怕他报喜不报忧。

    拉周祁回房,挓襟挽袂一顿查,不见带伤心将将落,又后怕是肉眼难见,立地提心在口:“当真没有?”

    “当真。”周祁失笑,仍看自家娘亲不信,将怀中灰兽放到一旁,轻拥住她抚慰:“皇上如若怪罪,孩儿岂能安然回府?”

    “这倒是”

    “我好好在娘亲面前,还不够证实嚒?”

    周夫人才放心:“还算狗皇帝有良心。”

    “娘、”

    “娘知道。”周夫人退开身,没得嗔他一眼:“青口白舌易招祸,听过多少回了。”依周祁会慎言,这会忧思得解,得空瞥向爬上桌偷柰果那个:“什么怪东西?”

    周祁笑道是给她的“活特产”。

    又说是君王专让带的,给周夫人养着解闷,使得才当皇帝长良心的周夫人顿觉得他没安好意:“他真有这心,年后就别逼着你进宫!”

    拿个不知是熊是狗的野物跟她换儿子,忒好的算计。

    气瞧这灰毛怪吃着果子眼贼溜溜转,揪着后颈拎过,没料还挺重:“我可养不起这东西。”单手拎不稳,抑或是怕灰兽被揪紧肉难受,改双手抱住:“叫皇帝自己带回宫去。”

    遭灰兽伸舌头舔舔:“讨嫌玩意,瞎着嘴舔什么!”

    嫌脏擦擦脸,又看这东西抔着被啃稀烂的柰果往她嘴跟前凑,烦得撇开头:“抱走抱走,省的给我添堵。”

    话里嫌弃,却没真松手。

    周祁知她嘴硬心软:“野物护食,这小兽肯与娘亲分享,可见是喜欢您。”

    “有多喜欢?”

    紧被双尖爪搂住脖子。

    周夫人不意这野东西如此通人性,面色稍霁,又看周祁给台阶下,知皇帝赏赐不能拒,牢骚发过,该养还得养:“我是念在你的份上。”

    “是。”周祁笑挽上她胳膊:“娘亲最是疼我。”

    周夫人颇受用:“也不知个品种。”

    手不由摸摸灰兽脑袋:“既要居家养,总要有个名字。”便听周祁让她取,几乎不思量:“庆贺我儿平安归来,就叫平安。”

    周祁又泛心绪。

    只不等感动催泪眼,先被周夫人将平安塞入怀,道心疼周祁年夜在外、为赶路吃不好,看近晚时,偏要亲自下厨,拦都拦不住,周夫人刚走,点收好岁赐的周未又过来,也拉过周祁细查看:“身体尽好了?”

    “都好了。”

    “好了就好。”周未声感慨,随即眼落向周祁腿:“走几步爹瞧瞧。”

    周祁:“……”

    等也亲眼见,兴欲抱抱自家儿子,却看有下人在,恐坏自身猛将形象,改拍拍周祁肩,得他轻轻唤声“父亲”,险崩不住,借去给周夫人打下手匆匆离开。

    正当日,有下人见须髯如戟的镇国将军偷着在墙角抹眼泪。

    —

    宽慰过二老,周一和小顺子又黏上来。

    周祁瞧他两个哭得冒鼻涕泡,既感动又好笑:“我这不是好好的。”

    “您不能再丢下奴才。”

    打算将两人长留在府上的周祁心虚没接这话。

    只看被周一紧攥住衣袂,有意往他手上瞧瞧,心疼又多些:“冻疮可好些了?”

    “都好了。”周一哽咽着揩揩泪,埋头扎进周祁怀里:“将军和夫人都给奴才拿了药,天极寒时还有些痒,一点也不疼了。”

    周祁将从李老那求来的药给他,叮嘱好用量,再拿出怀带的小礼物,挨个哄过,被两人抱着眼泪鼻涕往身上蹭,心疼之余又不免头疼:“眼睛都哭肿了。”

    就袖口各帮着擦擦:“我去稍歇会,你们抱平安在府上认认路,饭时再来叫我。”

    膳后钟诚又来府上,既为前事失职请罪,再则褚君陵信不过周未,调有禁军令他带到,加之周府自添的人手及增近两倍的暗卫,守卫比前次更森严。

    知情者不敢传,不知情的,望这架势以为是周未这几月作派触到天子逆鳞,即将被清算,周祁无暇忧外人口舌,被昏君令人处处跟守,恼觉不自由:“非得如此?”

    钟诚惶道不敢抗命。

    恰逢彭齐舟来访,到观周祁神色怏然,手搭上他肩:“大过年的给谁摆脸色,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面上他是主子,实则这侍卫只听从昏君,周祁见没商量,往好想严只严在家这几日,无奈暂忍下:“这般晚来做什么?”

    “哪的话!”彭齐舟学他冷起脸:“我闻你回府专程来看望,还是第一时间过来,你竟如此冷漠!”

    “空手来看?”

    “不是带着心意?”边说边推周祁往外走:“你我自幼交情,还在乎这点虚礼?”

    “去哪?”

    “你不是想收礼?”取出钱袋子抛掷两下,大方尽给他:“有相中的尽管买,我请客。”看身后跟着俩奴才和个木头侍卫,起先没在意,将出府才发现问题:“什么情况?”

    彭齐舟愣看着多出的一溜人:“外头有人买你的命?”

    周祁累说是昏君的意思。

    “…皇上还挺重视你。”忽想起上次进宫挨皇帝那一脚,沉默片刻,默默收回在周祁肩上的手:“这些人…是因你遭绑架的事?”

    听“是”想到雷恒,彭齐舟与他虽不熟络,彼此也算认识,再看周祁此番回京,身体长好了,腿也不瘸了,颇好奇他被绑走后经历了些什么,心痒得正要问,先见从门外窜进来个人。

    那人也见着他和周祁,赶紧行了礼:“奴才见过贵君,见过公子。”

    彭齐舟看这小奴进门时笑得欢,这会见他俩跟见鬼似的,手拿的零嘴都差点掉地上:“脸都吓白了,我可怕还是他可怕?”

    手指指周祁,心想周府厚遇下人,周父面硬心善,周母性情虽然强势,却是个讲理的,他打小来府上做客,从未见夫妻俩无端打罚过哪个,他这好友更不必说。

    周府下人对主家多是敬大于畏,如此胆小的倒少见,不成是怕他?

    想是来趣,故意面露凶光:“叫什么名字?”

    真吓得人惊恐下跪:“景景南。”

    周祁瞬看向他。

    “怎么了?”

    “无事。”觉景南更害怕,敛眸叫人起来,放他走后转瞧彭齐舟一脸探究,自若扮糊涂:“怎么?”

    “我看你将人打量又打量”彭齐舟诙笑,怕皇帝的人听见惹不必要麻烦,凑近周祁耳语:“看上了?”

    遭周祁个冷眼。

    —

    上元节大早褚君陵就登门。

    周祁这几日被如当犯人看守,诸事不恣意,见昏君第一事便为这:“今日要回宫,明处只留钟诚就够,将多余人撤走。”

    没得褚君陵答应。

    “臣畏人众、”

    “初一那日人挤人,怎不见你怕?”看周祁吃瘪更耐心哄他:“朕是为你安危着想,不若再出此类意外,朕千百颗心也不够吓。”

    周祁整日不打算理他。

    恝然无视昏君示好,真使褚君陵受不住被冷落,被动撤去大半人手:“满意了?”

    “皇上最待臣好。”

    勾得昏君嘴角抑制不住笑。

    晚膳后回宫,褚君陵看周祁心不舍,便打算将夫妇俩接进宫陪他,等遭周祁当场反对,又提议留宿在周府,周祁白日陪周夫人,自己则回宫上早朝,朝后再携政务返回家陪他,遭周祁又拒绝。

    防昏君再谋馊主意,辞过双亲催他动身,上车舆见其还在合计:“皇上意在施恩泽,还是要臣承骂名?”

    褚君陵才放弃。

    第322章 昏君怕不是听岔了

    年后早朝,褚君陵进殿就见底下大臣颓丧着脸:“年间没歇够?还是许久不见朕,生分了?”

    众人急请罪。

    君王连月不问政,纵由周未操擅朝堂,迫使群臣苦不堪言,期间知其离京者,敢晓不敢传,不知者久不瞻龙颜,起疑觐见,遭周未恃戎柄邀沮,不准进宫门,否则就要砍违者脑袋。

    再有忖天子受幽禁者,揣众硬闯,遇以武力镇压,周未前于朝堂斩戮臣僚,今更动辄施暴,朝中大臣被打的打,杀的杀,大多怕极了他。

    等闻周祁获救,众臣怿当君王要临朝,亟待参周未,直至大年仍没消息,天子心腹亲周未者任虎作伥不禁遏,仇其者斗不过,招致朝中人人自危,骂周未俱只敢在被窝骂,甭提多憋屈。

    今日总算得见君王,又听这“亲切话”,个个辛酸欲告状,却恐将周未惹急眼,一时尽憷头。

    “皇上!”实看余人闭口藏舌,任监察史,且昔时在宫门口被周未砸上墙、撞掉颗门牙的柴鸿志挺身跪出:“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为防廷诤遭砍杀,备有密奏交奴才呈上,孰料君王竟当众宣读…

    “奸佞周未,矫擅权宠,削异己以专朝,挟诡谋而罔上,为臣不臣,作乱纲纪,有涎国业之举,谓之国贼”褚君陵阅是没新鲜话,索然将奏折扔给受参劾的周未:“你来念。”

    周未恭拾起:“国用篡臣者危而态臣者亡,然周未冯恃权柄以恶政,巧佞谄主以为害首,误吾国之兴衰,臣携赤心奏上,忧乞圣上斩奸除害,还以社稷清明。”

    “可有话说?”

    “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己。”

    柴鸿志大怒:“你骂谁是狗!”

    周未没拿个眼神给他:“末将尽忠效国,何得认这无稽之谈。”坦将奏折捻为齑粉,跪请君王莫信谗言:“倒许是柴大人齿缺门户,嘴舌没遮拦。”

    “你不要脸!”缺门牙的柴鸿志口不清骂他:“你殴打僚臣,害本官失齿,竟还好意思提?”

    受到周未不诚恳道歉。

    又因说话漏风,辩不过周未,反遭对方无情嘲笑。

    “如今是谈你不臣之事,休要转移话题!”

    周未则让他拿证据。

    “本官虽无物证,却有若干人证!”柴鸿志挺直腰板,当堂一挥袖:“这满朝文武,尽为本官证人!”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

    “看来无人为大人作证?”

    柴鸿志骑虎难下。

    “柴大人,诬告功将,可是要杀头的。”

    唬使柴鸿志摸摸脖子,再看周未冷目带煞,急地错开眼:“是不是诬告你心头清楚,便是本官获罪,自该听从皇上发落,轮不到你着急。”

    更慌这事没法收场,咬扳周未自证:“你又从何证实奏疏所书是假!”

    周未瞰一眼地上的齑粉:“何来奏疏?”

    “你、”柴鸿志看他耍无赖,气得脸发抖:“无耻之尤!”

    骂不过便求君王做主。

    褚君陵见周未得朝中人人怕,虽有个把作对,却没人再敢拿周祁说事,对此成果还算满意。

    “误国不至于。”眼慑住想帮腔的刘鞅等人,老丈人要向着,白脸也得唱:“孤掌难鸣,柴卿所虑不无道理。”

    作势敲打周未几句,收半载兵权,再慰赏过柴鸿志,另令周未分俸给其牙做赔偿,罚赏行过,后问起涿安县令一案。

    —

    周祁醒顾内室无人,知昏君没下朝,欲先起身洗漱,下榻时传动静到殿外,紧看奴才鱼贯而入,最前头是德观。

    周祁稍意外:“德公公?”

    “奴才请贵君安。”德观恭恭行礼,勤勤取过衣襟上前:“奴才侍候贵君更衣?”

    “不必。”周祁自换上,对他这态度不甚习惯:“公公不随皇上早朝?”

    “皇上体贴贵君,知您身旁没衬手随从,特留奴才以备使唤。”

    周祁岂敢使唤他。

    周一与小顺子被和昏君一哄一吓留在府上,他亦不惯外人近身,少不得靠自力,况乎病时尚能自理,如今手足康健,更不须得要人伺候。

    复看德观递净帕来,应谢接过,顺瞧过侍奴托举的一应用物:“戋戋琐事也好劳驾公公。”

    “此言可抬举!”德观颖悟意中意,笑容更喜气:“您是主子,奴才瞻奉您是应该,老奴往日糊涂,对贵君多不敬,得罪处还请您莫计前嫌。”

    说又将齿刷和牙粉呈上。

    “昨夜未见公公?”

    “昨个老奴身子骨难受,偷了日懒,没赶上迎皇上和贵君回宫。”

    周祁观他有瞬细微表情,猜是昏君事先对其说过或做过什么才有的这出,配合不戳穿,洗漱完即听奴才传膳,闻知昏君朝前用过,也就不等他。

    褚君陵近午才回殿。

    见周祁卧在暖椅上看书,过去将书扔开:“起来。”

    “怎么?”周祁狐疑起身,就看昏君自个躺了上去:“……”

    “皇上就为占臣椅子?”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识趣没招惹,打算捡书去别处看,被褚君陵张臂一揽,坐到他双腿上:“做什么。”

    “让朕抱会。”瞧人恼羞,挥退殿中奴才,身缠住周祁身体喊累:“上朝问政,下朝还得管臣子纠纷,耳根就没得刻清净。”

    又看周祁不心疼:“朕可是为你!”

    有大臣看柴鸿志得甜头,当着周未不敢言,朝后结队去御书房跟他诉委屈:“尽是参你父亲弄权,还道是朕再不临朝,你爹便要披挂蟒袍,自封一字并肩王。”

    烦使褚君陵不胜烦,得舍些赏赐做慰问。

    “皇上是如何处置父亲?”

    “收半年兵权,朝堂上吵得凶,朕不好不表态。”

    实则褚君陵早有此意。

    朝中大臣当周未“跋扈”是仗权,若其失势仍恣肆,这些人既打不过,更无以治周未死罪,只能更畏却。

    谋算届期封后,怕反惹怀里这个多心,话仅道个模糊:“即便是朕别有用心,也是为你我将来做计议,绝非要害周氏。”

    周祁信他这时:“谢皇上。”

    “这倒是有好话了?” 褚君陵轻掐掐周祁腰,听这姿势难受暂松会手,改躺为坐,趁人溜前再一把捉过:“往哪走?朕劳财伤力又费精神,只抱会都不行?”

    “臣不自在。”

    褚君陵不逼他:“那你抱朕。”

    “……”周祁没这嗜好,但看昏君起身将他往椅中放,似乎想来真的:“臣腿疾刚好,皇上又想毁嚒?”

    趁昏君淡念头,抓紧谈正事。

    芙萍关押着待处置,回京日周祁提要见人,褚君陵恐没自己陪同再被那婢子藏毒害他,忙于冗务未准,昨日上元心嫌晦气,仍就没同意。

    这会听周祁再问起:“传话奴才发落了就是,非得要亲自见?”

    “皇上昨日说等朝后,却又不作数?”

    “朕是怕你遭暗害。”又看人想离他八丈远:“安生坐着,不闹你。”继而拉把座椅到跟前,与周祁并排:“挨着坐总行?”

    被周祁持沉默以对。

    “又使这招?”褚君陵却没辙,心知这犟种真能跟他耗上整日,妥协应允,传令侍卫将人捆紧了押来,并先说好条件:“人归你处置,朕得在场。”

    这才听声“行”。

    “在场‘行’还是挨着坐‘行’?”

    周祁眼带笑意:“都行。”

    “做亲热事也行?”

    又得阵沉默…

    褚君陵不着恼,反被勾得意动,忆之宿世巫山事,越心燥燥,却怕周祁还怀芥蒂,不敢欺上榻,仅隐晦牵牵他:“有你主动的时候。”

    一语揭过,掩谈回对芙萍的发落:“审人时离远些,谨防她使阴计,再则是那句话,朕知你心软,那婢子险害你成疯痴,即便不按宫规处死,亦须从重罚。”

    周祁应只应后几句,装不知昏君藏那方面试探,等芙萍被带到,见她虚瘦难跪稳,于心不忍,令侍卫先松绑,再劝住意言阻的昏君,转叫人起身。

    芙萍叩谢,却跪着没举动。

    “身有不便?”

    “奴婢、”芙萍抬首望他,回想周祁往日关照,再到自己怀恨害他,百般心情千般杂,自觉无颜面对,紧垂下头去:“奴婢害主,请受贵君处置。”

    却听周祁着人扶她,又是赐坐。

    “你阿姐因我丧命,是我之过。”周祁不多言,看芙萍不愿坐,将其身契和自添的百两银给她,再逐出宫,则算是对她的处置:“于今放你走,我所亏欠便是还了。”

    后道芙母携子归家,芙父勾结卢氏,得判终生监禁,再无能耐打骂妻儿:“皇上已令官府,家眷逢节可探视,见不见只在你。”

    言罢即放人。

    “奴婢毒害贵君,贵君却要帮我?”芙萍难置信,不意周祁既不杀她,竟还为她家人打算,得宥终溃泪:“贵君宽仁大量,叫奴婢何愧。”

    恩谢却嫌言语轻,稽首再拜,辞愿周祁福泽绵长,却对皇帝仍有恨,未奉祝词,只照宫规行完礼,得周祁应准起身离去。

    芙萍刚走,褚君陵紧不满开口:“说好不轻饶。”

    “冤冤相报几时了。”

    “诛九族能了的事,要得几时,倒是你!”瞧周祁又拿书看上,丝毫不听教,气得过去提他耳朵:“心软的毛病几时能改改?”

    被周祁手拍开。

    “改不改?”

    “皇上放是不放?”被昏君提了耳朵又捏脸,又想打他,抬手先被握住手腕:“改不改!”

    “臣若不心软,皇上何能得臣原谅。”

    “朕岂如同外人。”褚君陵赖皮赖脸:“朕是你夫君,夫妻哪有隔夜仇。”顺势要周祁叫来听听,怕他不好意思,帖耳说这句,复要他帖耳唤自己:“往时净被你糊弄过去,这次朕偏得听个实。”

    周祁嘴唇嚅动:“昏君。”

    紧受昏君直勾盯着

    观其神晦呼吸沉,误当犯君威,心紧不紧欲请罪,不竟然话没开口,侧颈先挨褚君陵一口:“再叫声。”

    周祁:“……”

    昏君怕不是听岔了。

    第323章 再疼也比被皇上挑断经脉时好受

    陈怀民如愿得从轻发落。

    朝廷据其在任实绩和涿安百姓请 愿,酌量其间无命案,奏与君主照准,黜陈怀民县令之职,谪迁县丞,存案察看,另籍赃宣众,看察期内俸禄罚半。

    谢有理狱两载,红熊珍稀,暂交官府照管,于获释日归还,县令由朝廷依涿安现况,甄派省内武举人接任,此案本该到此告落,岂料陈怀民闻轻判,尽当是向周福行贿之故,心思又活泛。

    去信与礼做答谢,未晓京城没这号人物,信差无处送,后想县丞提过此人是镇国将军麾下,退而送至周府,以劳阍侍转交,更不料被转至周未手中,周未亦不认得周福,留心禀于君王,临了周祁礼是收到,陈怀民俸禄再得减半,三年看察期增至五载。

    —

    回京日所穿是周夫人亲缝制的衣衫,周夫人见之欢喜,趁周祁留家又赶做有两身,顺带着他去寺还愿,供过香火,请托主僧将刻有周祁名姓的平安锁和镌有他四柱八字的珊瑚念珠开示,并要周祁时时戴着。

    这小锁周祁幼时也有对儿,同是一金一银。

    等大随父行军打仗,戴着既不便,那时年少气盛,正正是好面子的时候,嫌丢男儿气概就落在家,至入宫时,周夫人图心安稳,将那双锁与求回的平安符再给他,嘱他带在身,只入宫后…

    周祁不愿做回想。

    亦不惯往颈上挂东西,便将双锁串入手钏,一并戴手上,这日昏君讨嫌,讨亲近时被周祁扯椅袱砸到脸,佯怒要收拾他,抓逃间两人脚踩到脚,险些摔地上。

    奴才早被遣到外头,赶不及来扶,褚君陵情急下只搂住他身,漏使周祁手撞到桌角,腕部被珊瑚钏硌得生疼,不由轻嘶声。

    褚君陵瞬紧张:“如何了?可有碍?朕传太医来看!”

    “不必。”周祁揉揉腕,掀起衣袂一看,硌着的地方果真起印:“皇上满意了?”

    “朕的错。”褚君陵心虚又心疼,怕他再伤筋骨,取下手钏顺手要扔,后觉是周夫人给的,改戴到周祁另一只手,等看没大碍,低头往手腕发红处吹吹:“还疼嚒?”

    周祁不想理他:“再疼也比皇上挑断臣经脉时好受。”

    “……”

    褚君陵自知理亏,为表歉意,除恭事外尽没准周祁自己动过手,吃食饮水送进嘴,看书帮翻页,走棋帮落子,午睡再帮着宽衣掖被,勤使周祁大半日不清净。

    好在下午要务政,周祁望人总算离开,既怕昏君搬着奏章再回殿惹他,又看开春,正值景园草木复苏,午后阳光也暖和,索性待去外头。

    走时见胥春领人扈从:“去处不算远,择一两人随侍足够,不必成群跟着。”

    德观为御前总领太监,周祁自觉无能差使,游说君王将人要回,改换成胥春跟随侍候,再比之德观事事先从昏君,胥春通窍得多。

    让减随从则减,宫婢奴才各挑有个,只和上必须带的武侍,最少也有五人,既与周祁吩咐有差,又因君王下有死令,护卫不可省,一时陷入两难:“贵君”

    “罢了。”周祁心叹气:“跟着吧。”

    胥春紧携人跟上。

    “景园植类繁多,东西南北各不同,春日属南苑景致最好,正逢百花竞开,奴才带您去赏赏?”得周祁应允,再提议将折椅捎上:“园内座处硬,不及自带的舒适,再则今日春光盛,也能坐躺着晒晒太阳?”

    周祁不多心颔颔首。

    直至真躺上,过阵来人送茶点,过阵又来人按腿脚,便知是昏君的功劳,再举目一瞧,来时随行不过五人,这阵竟翻倍。

    “……”

    稍将人遣开点,难得得消停,春阳照着浅睡过去,不多时又转醒,醒觉头晕坐起身,不知因觉久或是晒地,没精神喊胥春,语罢再懒懒躺回去,合眸子养神。

    而后觉上方投阴影,当是来人撑伞,假寐着没睁眼。

    “周祁。”来人声恚恚:“你竟没有死在外头。”

    周祁诧看是她。

    “卢贵妃。”

    卢蕴贞得宠时虽骄横,对下却不吝赏赐,故其失势唏嘘居多,倒少有人落井下石。

    今日轮值到冷宫送饭的宫婢曾受贵妃惠利,感戴其恩德,到见贵妃病难起身,不设防去搀扶,被卢蕴贞拿藏于枕下的钝物击晕,剥走周身服饰,卢蕴贞穿换上,揽镜梳作宫婢发髻,再将面容做修饰,等后瞥那婢女一眼,提过食盒离开。

    垂首避开看守奴才,逃出欲往养心殿,路遇几名宫婢往南苑送茶点,又巧关乎周祁,听而无意恨有意,顿生恶气,趁擦肩时装崴到脚,食盒掉落,里头汤水正溅到其中个婢女身上。

    “哎呀!”那宫婢又急又气:“你没长眼么!”

    这下脏了衣物,换也来不及,不换便是于主子面前失仪,都得受惩罚,又看同去的催得紧,慌神要哭,紧听这害人精愿代她去:“茶点可是贵君要的,你懂规矩嚒?别去后犯主子忌讳。”

    却知现下没更快的法子,只得托于她。

    又恐出岔子,许在场人好处让莫告状,然后狠狠瞪卢蕴贞:“到后让她们前去伺候,你别去显眼。”再防主子亲点到:“便是真触了贵君霉头,那也是你自行要去,可别牵连我!”

    说见卢蕴贞头低着没抬过,当她胆小既没多想,也怕误正事,责怪两句便放她走,卢蕴贞便随队列到此,候得眼下机会:“你此时倒惬意。”

    望周祁如今境遇尊贵,目光更怨怼:“本宫殚精竭思,竟是为你做了嫁衣。”

    周祁不动声色坐起身:“娘娘来此做甚?”

    “自是来看你。”虽有伞做遮挡,胥春时刻关注着这头,这阵看周祁与那女婢谈话,虽听不清,却看伞被压得越低,难见后头情况,敏觉到异常,欲领侍卫潜近,不测被卢蕴贞先料到,干脆不伪装:“来看你争得几时好。”

    退离周祁两步,只撑伞给自己遮光,不让他乘一点凉,又看那几名执刀侍卫:“周祁,你这么怕本宫?”

    周祁不受激将法:“娘娘说笑了。”

    亦未准胥春等人靠近:“我从未想与娘娘争抢什么。”

    顺与暗卫及明处人递眼色,意是莫妄动,孰知胥春会错意,意当周祁让去请君王,亦使眼色暗派人去,周祁头晕着没注意,抬手往额间穴位揉揉,等好些站起身,听贵妃讽日后有他的“好日子”过,当成好话也回问声好。

    “本宫当然好。”与卢蕴贞亲近者遭杖杀,她更日日受掌掴,当然好不了,乃甚双颊近破相,全靠拿厚脂粉涂盖,就不肯在仇人前失尊严:“本宫再落魄,也比你往日为奴为畜来的体面。”

    周祁稍瞧过她脸上遮不严的伤,到底没计较:“娘娘找臣若为泄恨,臣自担待,若为君恩授受,愚为臣隶赏罚不由,娘娘应去问皇上。”

    为避争执辞礼走,顺言贵妃尚在禁足,被查到难开脱,善意劝其回宫,受到卢蕴贞冷嘲讽:“你已派人去告皇上,何必惺惺作态。”

    “臣再多嘴,倒不至为这等小事告状。”

    卢蕴贞嗤笑声望胥春。

    周祁随之看去。

    胥春后知办坏事,忐忑点点头。

    周祁:“……”

    “没话说了?”卢蕴贞本就为见君王,有此风波,倒省得她多忙活,是以瞧周祁差人去追报信地回来,拒他的假好心:“本宫只败在轻瞧了你。”

    听周祁无意与她斗:“你是无意”

    想及前日误听到看门奴才偷谈,才知她父早已自裁,却受敕令隐瞒,卢蕴贞不傻,怎猜不到君王此举为想有周祁:“万事有人替你做,你自然能独善其身。”

    既以泪眼瞪他,似憎恚又不只:“本宫恨你,岂不知你无辜,又岂不知应恨是谁。”

    欲将走的周祁脚下一顿。

    “后宫谁命不同样,昨日君恩明日消,本宫昔时得意,今却落得家破人亡,你如今风光,便逃得过步本宫后尘?”

    “娘娘何故与我说这些。”

    卢蕴贞扔落手中伞,日头晒暖脸上伤,晒不融心伤半点寒:“本宫只是觉得,你比本宫更可怜些。”

    如愿见周祁蹙眉头:“明是有志男儿,当娶妻生子奔似锦前程,却作皇权掌中物,束规宫墙与嫔妇争恩宠。”再将君王往日道假善待周祁以待诛心之事告知:“本宫这枚棋子已毁,帝王情谊,你当真敢信?”

    褚君陵到就听到这。

    “放肆!”

    批奏折时眼皮跳得厉害,不放心找来,半路恰逢去禀事的奴才道冷宫卢氏逃到南苑,更与周祁近身接触,恐她伤人紧赶到,到看卢蕴贞人是未伤,只将他前时为坑卢氏而作贱周祁的佯言尽抖了出来…

    也庆幸是早与人坦白过此事,否若又有得费口舌,且窥周祁面无表情,试探牵他,没见其躲拒心松口气,转而斥卢蕴贞:“你岂配与他相并论,日日掌责管不住嘴,不妨尽缝上!”

    卢蕴贞早没得求活念头,不带怕行个礼,再是应君王那声话:“臣妾不配,皇上便没拿周祁当过棋子?”

    “有且如何?”褚君陵冷说离间无用,看她还想打这方面主意,自信发挥几句,言罢饬责在场奴才:“一群废物,连个疯妇也擒不住?”

    “臣妾不是您逼疯的?”卢蕴贞哭笑着:“皇上薄幸臣妾,罚殛卢氏,逼死臣妾父亲,害得臣妾家毁人亡,却怪臣妾疯?”怨极不顾护驾奴才,竭力扑向君王,被御前侍卫缉跪在地:“您亲口应允饶臣妾父亲,却残忍敕瞒吾父死讯,便是所谓君无戏言?”

    褚君陵只让将人押走。

    “早知君恩似危栏,不可倚,何如多奢求。”卢蕴贞挣不脱,亦不肯就擒,肩与双臂被扣押着,拽行颇吃痛,脚踩不稳几番趔趄,再望君王身将远,为想此行目的:“皇上!”

    稽首自认方才错,脊梁却不屈地挺着:“求皇上开恩,准臣妾出宫祭吊父母兄弟。”

    罪臣家氏不可祭,只她这般模样与头世里为求安葬周未夫妇倔跪于殿外的周祁相似,叫褚君陵破天荒答应,另防人潜逃,派有几个侍卫监视。

    回殿路上。

    “祁儿”

    周祁情绪不明:“便是皇上拿臣当棋子,臣亦甘愿受利用,即便落得与卢氏一般田地?”

    “朕是为绝卢氏挑拨。”褚君陵颇自觉:“是朕甘心受贵君利用,朕才是棋子。”

    周祁可不认这莫须有的罪。

    又听昏君腻极了唤他:“…回去再说。”

    本是瞧褚君陵拿他在人前自恋,不甚看得,倒没真介意,这会看他话没避忌,念有龙颜要顾全,也就点到为止,再被昏君手揽在肩,垂眸瞥瞥,倒是没挥开。

    后看他要罚随行奴才:“是臣不准人插手,不怪他们。”

    “那也是这些狗奴才抗令,朕让护好你,便是如此护的?”

    “那也是臣抗令在前,以示公道,皇上不妨连臣也罚了。”

    褚君陵怎舍得。

    “那便罚冷宫看守不利的几个。”看周祁又张口:“怎么?这也是得了你的令?”堵得人没话说,敕令杖杀,传旨时意料内遭反对:“皇上偏要打杀个才痛快?”

    “怎么叫痛快?”褚君陵不爱听:“也就是卢氏没下手伤你,她若加害你自信能躲过?再则奴才失责不罚,以后个个疏忽值守,岂不是要乱套!”

    周祁倒不是说不罚:“也不必杀了,只按宫规打罚后逐出宫去,犹可儆效尤。”

    谏使昏君不自愿答应。

    到殿不久奴才来报,今日于冷宫当值的阍从尽已罚逐出宫,去送饭的宫婢颅后重伤,被发现时已然身亡,再迟些宫外也来消息,废贵妃卢氏万念俱灰,恨尽宫笼与君王,祭过父母亲族便如其父于宗祠前自戕。

    第324章 死在龙床上

    钟诚有段时日不在,不知被昏君调去做什么,周祁也没问,只看身边又来个侍卫,几番推不脱,便说常日都在殿中,养心殿更有层层防守,不须得另添人。

    “是朕疏忽。”褚君陵抓歪重点:“你整日在殿中,朕亦不能时刻陪着,是该寻事打发。”于是拉周祁到御前:“这是今日呈的折子,你替朕批了。”

    周祁:“……”

    “别愣着。”瞧人没反应,从后揽住,边取笔塞入周祁手中,手把手教他仿自己字迹:“也不必太尽心,凡事凭你心意处置,拿不定主意的再问朕。”

    “国政岂可儿戏、”

    “怎是儿戏?”褚君陵不以为然:“如此你能驱闲,朕也能捡捡懒,年前事既没完,春来又得忙东耕祭祀,这些日脚就没沾过地。”

    又看周祁字练的不仔细,不满往他腰上拍拍:“专心点!”

    “皇上原是嫌臣太闲了。”伪造君主字迹干预朝政,当诛九族,处极刑,周祁实实担不起这罪过,想抽身离开,奈何手被昏君握紧,铆劲儿也挣不开:“后宫不得干政,皇上为片刻舒坦违悖皇宗祖训,不是明君之为。”

    “如今朕才是国君,做甚要遵死人的规矩。”看周祁还要劝,径直将他嘴捂住:“别扯远了,朕知你心想的什么,干政是罪,抗旨便不是?”

    周祁被他的不要脸整笑了。

    扯下褚君陵的手,没好声气道:“臣今日逃不过要背一桩灭满门的罪?”

    “哪是这个意思。”褚君陵抱紧人,看周祁将笔杵断也不肯学,只怕他扎伤手,紧张凑过眼去查看:“不愿便不愿,何至于动气,也不是让你拿着奏折去人前下批注,左右是关着门,谁知道?”

    周祁扫一眼殿内的宫女太监。

    褚君陵也眼扫去,登生一计。

    “贵君怕这些奴才多嘴?”

    殿中奴才惊慌下跪,齐齐求周祁饶命。

    “你、”

    “在呢。”

    周祁后知中套,看褚君陵边拿灭口做要挟,边又另取笔墨递来,轻叹气接下:“臣坐实罪行,皇上来日以此问罪,不求赦周氏,但求罚臣个痛快死法。”

    就看昏君笑不似笑,不知想歪到哪。

    片刻后仍不得对方回复…

    “皇上?”

    褚君陵回过神:“朕准了。”

    又瞧周祁侧首看来,顺势亲一口:“罚你死在龙床上。”

    周祁又一根笔杆子杵断.

    贾钦应了“周祁好便是贾府上命好”的验,得升太医院院使,这时正风光,突闻养心殿来人道周祁受伤,还见了血,刚坐热的位置登时凉半截。

    火急火燎赶到,只见周祁指节处划破道不起眼的口子,这会都结痂了,再瞄圣上面慌心急,生怕周祁手断了似的,心既无语,更庆幸是官职保住,给周祁上好药,做个多余包扎,拎着药箱麻木退下。

    —

    自周祁得救回宫,君王越不藏着恩宠,好坏尽摆到明面上,朝臣观其昏聩,上一回朝则弹劾一回,挨了打便消停段时日,伤好后再弹劾。

    今日喜赶上周未告假,众臣嘴上得自由,纷纷畅所欲言。

    有拿周祁长住养心殿说事:“周祁既已受封,礼应择宫安置,岂可久居君王寝殿。”

    褚君陵抬抬眼皮:“有位分也是实打实的男人,后宫多嫔妃,男女之防总要顾忌。”

    再有说周祁独占圣宠,不利子嗣延续,被褚君陵拿卢氏做敲打:“莫说朕离退位还早得很,不着急子嗣,诸位尽怕周氏篡位,周祁在朕眼底下待着,既能防其起事,亦可以此牵制周未,不是更妥帖?”

    说罢有意瞥向刘鞅,为他昨日列那几千字关周祁的罪状。

    刘鞅也不怯:“皇上肯为社稷割爱,便是最妥帖。”

    褚君陵割不了一点。

    让德观将罪状念完,拿朝臣的话堵朝臣的口,将周祁一桩桩摘干净,众人见此,尽当是君王色令智昏,又知死谏无用,改以迂回之术:“天下大统足有年余,逢下月采选,不妨将国庆与选秀事宜一并操办,既省花销,也奔个双喜的好彩头。”

    一来后宫添新面貌,有望分君宠,再则圣上虽然年轻,命数之事却难说,离退位是早,万一中途有个万一…

    还得早早留个后。

    “还请皇上早下旨意。”

    褚君陵差点忘了这事。

    由着众臣几番游说,国庆事宜定下,选秀之事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要再计议,朝后留宰相和太尉几人,不兜圈子道:“朕对周祁的心思你们都知道,年前才将人哄好,若再为此嫌隙,朕不高兴,喜事便成不了喜事。”

    宰相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会透意:“这倒不难,眼下后位空缺,皇上可借此暂缓选秀之事,等劝过贵君再做打算。”

    “是得打算。”褚君陵冷哼:“周未帮朕夺得天下,只封个将军太委屈他,朕打算废除后宫,迎周祁为后,几位意下如何?”

    “皇上三思!”宰相大惊:“周未统握兵权,皇上专宠其子无妨,若再放权…周氏真就不受控了。”

    其余几人也是骇然,劝又劝不住,听君王有分寸,将信不信,实在想不通周祁给这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还叫天子守上节了。

    纪太尉缓缓神,眼看没转圜的余地,在不关己和被皇帝骂之间选择了被骂:“朝上所言不无道理,皇上至今无后,若立中宫,男子无能生育,遣散后宫绝非善计。”

    “你怎知朕无后。”

    在场几人:“?”

    “真当朕离宫这几月仅是为去接人?”

    “?!”

    褚君陵不多说,只让几人照令行事,末了见陈亦欲言又止,眼神还偷摸,点名他留下:“何事?”

    陈亦不敢言。

    “有话就说。”

    “此事…贵君可知晓?”

    褚君陵不耐心瞧他。

    直觉要挨板子的陈亦脑筋急转,刚说是怕周祁听着,就看周祁推门进来,与他点点头做招呼,随即望向君王:“怕臣听着什么?”

    陈亦屁.股一紧。

    —

    靠周祁求情,板子是没挨,被皇帝罚俸加一顿训,这月算白干。

    “陈左督怕是误会了。”昏君没明说子嗣来处,话又含歧义,算上陈亦那副表情,该是当这人在外头留了风月债,昏君竟也不在乎:“皇上‘清白’也不要了?”

    褚君陵就着案台坐下,看周祁笑打趣他,反倒放下心来:“外人误会是小,你若信朕存心隐瞒,朕才有的急。”再看他主动坐到身旁:“真没多心?”

    周祁摇摇头:“臣该等通报再进来。”

    也是今日差了规矩,损了昏君名声:“过几日是娘亲生辰,臣想回府一趟。”

    “今日就走?”

    “嗯。”早想提此事,哪知昏君忙得打转,每每睡前不见人回殿,睡醒对方又早走了,实在难见面,不若他也不会找来:“外祖父和外祖母明早到京城,臣去接人,顺带二老在京中逛逛。”

    褚君陵看他两手空空:“朕让人去备礼。”

    再因没空去,贺礼尽照双份准备,和着给周祁外祖父一家的见面礼,满当当一车。

    “府上厨子可够?从御膳房调两个去?”看周祁想掺言阻止,神情颇气概:“朕贵为天子,让自家皇后空着手回娘家可像话?”

    周祁多余理他。

    谢恩将走,又看昏君招来两个侍卫:“朕准你出宫,你也得听话些,多添些随从,要再出年前那档子事,朕将你爹活剥了。”

    周祁近来帮着批奏折,倒知朝中多有人不容他,他虽不怕,外祖父和外祖母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是该小心着。

    也为他父亲不被昏君活剥…

    “谢皇上。”

    “光是谢?”

    褚君陵越贴近,不日前传太医来诊,他肾伤已愈,全然不误房事,周祁身体也养好,如今心意相通,只等他这阵子忙完…

    褚君陵想到此,抬手轻捧住周祁脸,有些心猿意马:“没别的话?”

    周祁想了想:“皇上下月要采选?”

    “……”

    褚君陵就后悔多这句嘴。

    连声保证不会往后宫添人,送走周祁,回殿路上仅顾谋此事,险遭人撞上。

    “大胆!”德观及时挡在前,瞧是个眼生的小丫头,止了侍卫上前,只冲她训道:“不长眼的东西,皇上也敢冲撞。”

    那少女像是被吓傻了,愣着没个反应,还是被同行的宫婢提醒,这才惊得下跪,嘴却迟迟吐不出声来:“我”

    “皇上恕罪!”那宫婢怕她再说错话,急得叩首道:“表小姐头一遭入宫,还不熟悉宫中规矩,求皇上看在荣嫔娘娘的份上,饶表小姐这回。”

    褚君陵恍惚记起这事:前阵荣嫔带病求见,道是思家害的,求让家眷进宫探视,他那时正忙着,又听不是要紧事,念及荣嫔平日里算老实,也就准了。

    瞧跪着是个丫头片子,倒没闲得问罪,只叫那奴婢将人领回荣嫔宫中,走时饶人起身,不料那少女怯生生望向他,受身旁奴婢提示让谢恩,竟当众道:“谢表姨夫开恩。”

    褚君陵眼色一沉。

    第325章 朕是图你这个人

    “放肆!”德观也被她这称呼惊着:“真是没规矩的,皇上是何身份,容得你攀亲戚。”

    紧看那少女被吓哭,许是真不懂宫中礼数,这会错是认了,却忘要跪:“言殊知错,求皇上宽恕。”

    “表小姐。”那宫婢脸都白了,唯恐遭牵连,赶紧拉拉言殊衣袖:“您该跪下向皇上请罪。”却听她自以为小声的嘟囔:“训我的是那太监,又不是皇上。”

    倒也老实跪了。

    褚君陵厌蠢,拿眼色叫住气得瞪眼的老太监,略过言殊吩咐那奴婢:“带回荣贵人宫中,让你主子好生教教她这侄女规矩。”

    便是降了荣嫔位分。

    “皇上、”

    “奴婢遵命!”

    那奴婢看她还嫌害自家娘娘不够,连忙抢过话,赶再按住言殊肩膀,硬教着她磕头谢恩,等君王走后偷瞪她一眼,实在想不通在荣贵人跟前聪明伶俐的表小姐,怎见到圣上却成个净找死的蠢货。

    晚些时候,荣贵人带言殊来请罪,没得君王准见。

    以礼求德观,德观轻瞥瞥那金镯子,哂笑着没接:“咋家就是个奴才,哪能左右皇上心意。”

    继而瞟向她那侄女:“圣旨已下,便是君无戏言,贵人与其来求皇上收回成命,不如管教好家中小辈,皇室威严,不比寻常人家,这亲岂是能随意认的?”

    荣贵人只得悻悻离开。

    回房后气不过,想打言殊又难下手,便拿重话斥她:“你今日是失心疯了,这等错也犯?!”

    圣上降位,定以为那称呼是她教的,本是深宫寂寞,她又无宠,便想多留这与她岁数相近的侄女几日,陪她说说话,早知有这大祸,就该让这麻烦精当日随她娘出宫去,也不至犯君威。

    “若非皇上仁慈,何止你我性命难保,只怕家都被抄了,你怎的如此蠢,本宫都不敢称他是夫,那称谓也是你能叫的?”

    这下也不敢再留她,只让言殊回去收拾,等明早便送她出宫。

    “我不走。”言殊装可怜跪下身,倒不是白日不谙事的模样:“姨母放心,祸是我闯的,侄女定让皇上恢复您的位分。”

    却得荣贵人深深看住:“我娘带你进宫,真只是为陪我说话的?”

    “自然是。”言殊神色如常,只有几分连累人的愧疚:“姨母如此问,竟是疑心我嚒?”

    “罢了。”

    荣贵人当没见她神伤,想是有宫规明律操持,家中女眷进宫探视病中妃嫔,应按位分留置,嫔位往上得近半月,贵人及下十日,她如今被降位,便是以十日算。

    这蠢侄女是前早进宫,离被遣就剩六七日,今日又得了亲身教训,应是不敢再捅篓子,但为明哲保身,该警醒的却得警醒:“明日有嬷子来教规矩,再起祸事,你便自己担着。”

    “言殊明白。”

    得荣贵人让退下,回到房中,亦有些后悔今日冲动。

    是她心急了…

    —

    褚君陵忙完政,掐算周夫人生辰已过,仍不见周祁回宫,趁夜找去,潜入房时赶上周祁刚沐浴完,登时有些口干。

    “祁儿”

    将穿衣的周祁吓一激灵。

    “先别穿!”褚君陵沉着嗓,上前夺过他手中衣物,扔挂到屏风上,随即将人打横抱起,轻放去床上,覆身要吻他,不意嘴唇刚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少爷,您洗好、”

    周一提着桶要进门,竟瞧见穿着整齐的皇帝将仅剩条亵裤的他家少爷压在床上,惊得桶掉在地,沿着门前石阶滚到院中,引来守夜的护院和褚君陵遣来护周祁安危的几名侍卫,见周一傻眼僵在门口,当是周祁出事,急要闯进,突听房中传出声带着暴怒的“滚”。

    门紧接被人运功关上,周一鼻子被撞,手捂着在门口打着转的喊痛…

    褚君陵房事被打断,气得想宰人:“那狗奴才!”

    有这岔子,周府上下定瞒不住,心知周未不久阵要过来,黑着脸往周祁唇上一口,取来衣襟帮他换上:“朕不在时,这些奴才便是如此规矩?”

    看周祁忍着笑又瞪他:“回宫再收拾你!”

    “??”

    怎还怪上他了。

    周祁看他一脸山雨欲来,想及方才,既庆幸又好笑:“又不是臣坏皇上好事。”倒是这昏君,大半夜来不算,竟还偷看他:“皇上怎么来了?”

    “还敢问!”褚君陵气归气,更衣时能占的好处一点没少占:“某些人连日不回宫,朕再不找来,怕是要被忘干净了。”

    “外祖父他们后日回湘南,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臣想去送送别。”看昏君臭着脸,手上也不规矩,觉痒想躲,又怕他待会拿家中人出气,只好先哄他:“臣在家也念着皇上,丝毫也没忘。”

    哄得褚君陵登时转好脸色。

    “皇上政务都忙完了?”

    “皇后都不着家了,还管什么政务。”瞧他头发有些湿润,找了圈没找着帕子,干脆使内力催干:“莫当说几句好话就完了,朕还没那么好糊弄。”

    周祁轻轻仰头:“皇上预备如何。”

    “回宫、”褚君陵话一顿,本要说回宫后将房事补上,但想周祁今世遭过他虐待,对此大概率有阴影,方才被奴才打断,没来得及觉人反应,加之前几次试探无果,心有琢磨,及时改了口:“回宫将你衣衫褪了,叫朕瞧个够!”

    瞧人似惊愕:“怎么?你撇下朕去陪别个,朕要些补偿都不能?”

    周祁默有半晌:“…再等等。”

    “好。”褚君陵意会,摸看头发干透,蹲下身来仰视着他,与他掌指相扣:“你我来日方长,不在这一时。”

    “若是、”

    “有不有都无妨,朕是图你这个人,不关乎风月。”

    周祁垂眸,与褚君陵四目相对,终竟是点头。

    —

    不多时周未携一家子赶来。

    周夫人本家姓祁,恰是周祁名姓出处,祁老爷子和老夫人早知周家与皇室恩怨,亦知周祁与皇帝有段孽缘,至今非是没扯清,似还成正果了,对这不知算孙婿还是孙媳的天子既好奇又敬畏。

    等到周祁房中,见了真人,遭皇帝满身威势震慑,越是畏惧,忙随着周未磕头问安。

    “免礼。”褚君陵没为难,查觉祁家二老偷瞄他,主动打个招呼:“这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紧便是二老兢兢应“是”,周未与周夫人遑遑告罪,眼瞧周祁也心紧张,伸手牵过人,算作安抚这一家子:“既是祁儿的长辈,朕同该敬重。”

    使一家子越发惶恐。

    褚君陵:“……”

    委屈看周祁,却看他只顾祁家二老,如此端量阵,瞧这老两口怕是怕他,言行举止尽倒温善,就不知怎生出个夜叉似的女儿。

    逢翌日休朝,褚君陵夜宿周府,次日晚才回宫,又知周祁隔天回来,算好时间去接,难料朝后叫大臣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缠上。

    工部员外郎屠炳铖因區區周氏拒不道歉,被周未当街动武,导致颜面扫地,得空便要偷参周未一本:“周未动辄拿武力压人,跋扈至极,如今更是目无王法,微臣不过是碰面时呛他两句,他竟将臣掀进牛棚,还、”

    还害他沾了满身屎!

    此事过于丢脸,屠炳铖选择性略过:“皇上就看着周未发疯?!”

    “明知他疯,你还惹他做甚。”褚君陵懒得管:“你挑起的事端,打得过周未便打回去,打不过就憋着,再不济报官府查办,少来扰朕。”

    “周未在京城只手遮天,除您谁还敢查他。”屠炳铖不服气,看褚君陵不管朝堂的事,便状告周未贪受民脂民膏,买货时不付钱:“那商户不收,甭管是自愿还是受胁,他倒真不给了,臣之事可作罢,鱼肉百姓皇上也任之?”

    “可有实证?”

    “自是有、”

    话遭殿外奴才打断:“禀皇上,贵君到了。”

    屠炳铖紧噤声。

    “不是近午时才回来?”

    “外祖母犯头疾,须在京中将养半月。”周祁进殿见有人在,也是一愣,与这眼生且不知官居何职的大臣道个礼,以为两人在商朝事,意欲回避,退时被褚君陵喊去:“事关你父亲。”

    而后指指身旁位置:“你也听听。”

    周祁坐望向屠炳铖。

    屠炳铖如鲠在喉。

    参周未是背地参地,要让周祁晓得说给他那疯爹,只怕又得沾牛柴,再听君王催要证据,进退两难,慌说是当日眼花看错,得个污蔑同僚的处分。

    好歹不必进粪坑,屠炳铖认下罚,借口送家中妾室出嫁趁快溜了,步履颇匆遽。

    周祁:“??”

    —

    庆典将近,各处得靠天子掌眼。

    褚君陵午膳后便离开,事关国政,周祁为避嫌没随同,只到附近消消食,其后欲午休,回殿却闻有人求见,称是荣贵人的侄女。

    “荣贵人?”周祁狐疑,他与那贵人既无交情,更不曾碰过面,对方的侄女见他做什么:“确定是见我?”

    “是。”胥春简将周祁不在宫中这几日事道过,以此猜测:“许是为给荣贵人复位之事,因着皇上不愿见,这才求到您这。”

    周祁哪敢做皇帝的主。

    亦知那女子打什么算盘,以免惹祸上身,遂让胥春寻个借口打发人回去。

    第326章 想挨亲了

    时值梅子黄熟,御膳房做了些闲食送来。

    胥春验看后接下,见周祁正好醒,紧赶进屋侍候:“贵君起得正巧。”

    “怎么?”

    “御膳房做有应时的紫苏梅诸和青梅酒,眼下刚送到,正能醒醒精神。”襄其穿戴好,招过服侍盥漱的宫婢,备好绸帕待周祁净手后给他:“奴才呈给您尝尝?”

    “皇上那处可送的有?”

    得知正是昏君吩咐,颔首应允,尝过是不错,再食两块,见剩有多分赏给殿中奴才。

    随后取过青梅酒,几杯下肚,品觉甘洌便想贪杯,遭胥春谏阻:“皇上有令,贵君不胜酒力,这酒只给您尝个鲜,不可纵饮。”

    “…”周祁怀疑褚君陵在影射他上回醉酒之事,脸色几换,倒是没贪嘴:“撤下吧。”

    “嗻。”

    胥春小心接过酒具,观他神似不愉,催底下人快些收拾,突闻外头几声闷雷,方才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瞧是大雨将至,后想起个事来:“贵君”

    荣贵人那侄女始终没走。

    那女子这几日学了规矩,晓得无召不得近君王寝宫,养心殿待不得,便守在殿外的行道上,又闻周祁拒见她,为此在外长跪不起。

    “奴才去劝过,又差人去知会了荣贵人,都没用。”荣贵人称在病中不能受风,只叫身边的奴婢来带人回去,也是无果:“那言小姐只跪着未生事,既不触犯宫规律令,又是妃嫔亲眷,不便使硬手段,奴才见您已经歇下,怕扰贵君清净,是以没禀告。”

    “可去禀过皇上?”

    “未曾”胥春如实道,又看周祁遣人去报:“皇上事先交代过,凡后宫之事,关乎贵君安危速即告之,无关贵君便尽凭贵君处置,不必另行请示。”

    周祁却有考量。

    行道多人往,那女子偏要跪去此处,以人传人,总会传进昏君耳朵,若褚君陵为此现身,对方便能如愿见圣,反之,满宫皆知荣贵人那侄女是为见他,他亦不能叫人真跪死在外头。

    只是昏君招的蜂蝶,做什么缠上他:“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时辰。”

    “一直跪着?”

    听胥春应“是”,心想那女子倒有恒心,又看外头下起雨,让奴才去传人进殿。

    “臣女言殊拜见贵君,请贵君安。”

    “不必多礼。”眼瞧她腿脚不便,先嘱宫婢搀人起身,赐了座,即见她身上也打湿些,为想女子名节,令人去取干净衣衫,再欲传太医,却看言殊慌言回绝,心下起疑:“言小姐忌医?”

    “不、不是”言殊颇心虚,再被周祁审视着,越觉坐不住:“臣女并无大碍,不敢劳烦贵君、”

    “小姐这客气。”胥春也瞧出端倪,阻了她的话,再借给言殊倒热茶,笑语相挟她:“贵君午间歇得早,不知小姐在外跪着,本就心愧疚,小姐再推辞,既是拂了贵君好意,您自个也受罪,不讨好不是?”

    继而递过茶,望言殊手不稳:“或是小姐有难言之隐?”

    言殊只能硬着头皮谢恩。

    见奴才出发去请太医,头脑急急转,等有对策正好听周祁问来意,顺势跪下身:“臣女言行无状冲犯圣驾,害姨母受牵连,还求贵君向皇上说情,让皇上恢复姨母位分,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罚!”

    周祁只叫她去换衣物。

    等太医来看,言殊既未因雨受寒,腿脚更未受丁点损伤,只稍红了膝盖,远不像跪有个多时辰。

    “启禀贵君,奴婢有事要报。”受周祁吩咐领言殊去偏殿更衣的宫婢适时站出,拿出她藏于旧衣中的腿护:“言小姐所换衣衫本该由奴婢送还荣贵人宫中,小姐既不愿,更不准奴婢碰,只说要先寄放在偏殿,等见过贵君自行带回,奴婢心觉不对劲儿,便趁其后带着芳意返回察看,从小姐衣中搜得此物。”

    “贵君恕罪!”言殊装得惊恐下跪:“臣女自知难见到贵君,心狠想跪个十日八日,总能凭诚心得您传见,奈何姨母尚在病中,臣女跪坏腿脚不怕,只怕叫姨母更操心,这才一时糊涂!”

    紧继捡过那有如冬衣厚的腿护,几下撕毁,朝着周祁重重一磕:“臣女蠢得与贵君卖弄聪明,罪该万死,还请贵君谅臣女孝心,只施重罚,留臣女薄命照料姨母。”

    周祁早料是这说辞,即未责罪,也没应其求,只道差了人去请君王回殿,让她留着话等后说。

    言殊听能见圣,当果然是计成,先是一喜,紧又压下心中喜悦,跪得身恭正,再闻周祁饶她起身,再次谢过恩,规矩站在旁候君王。

    等褚君陵进殿,径自无视掉无关人等,只看周祁拿本国策在读,不时提笔做标注,像是不晓得他回来。

    “祁儿?”

    “臣女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轻唤掺着请安声,这才得人抬眼。

    昏君回殿向不令通报,周祁看书看的认真,倒是真没发现他进来,又看殿中有外人在,遂先向昏君行礼问安,再为有失迎驾请罪,得褚君陵个不满眼神。

    “宫规不可违。”眼示意向言殊:“言小姐有事求见皇上。”

    又看昏君衣襟打湿:“雨骤风疾,皇上也不等转晴再回来。”

    “不碍事。”褚君陵只瞧人肯理他,不理跪着那个请安,欲伸手揽周祁,却怕将身上寒气过给他,这又止步:“怎么瞧着不高兴?”

    即冷眼瞰言殊:“有不长眼的惹了你?”

    “并未。”免得昏君乱罚人,照实情解释,待德观取衣物过来,欲随其进内室更换,被褚君陵拒绝:“有奴才伺候,别累着你。”

    出来才准言殊起身:“何事?”

    “臣女是为姨母降位之事。”先将求过周祁之事复述,且看君王不耐烦,紧就改口:“臣女深知君无戏言,不敢求皇上收回旨意,但求但求皇上开恩,准臣女在宫中照顾至姨母病愈,以偿罪疚。”

    褚君陵问周祁意见。

    周祁才懒得掺和:“臣为男子既应避嫌,更无掌宫之权,何能理后宫事。”

    不意被昏君会错意:“是朕疏忽。”

    更当即要拟旨:“朕原想着你与朕同吃住,不往后宫去,省得拿宫闺琐事烦你,忘想你今时副位中宫,无权确是问题,朕即刻下旨将册宝给你,定不叫你委屈。”

    周祁:“……”

    —

    言殊最终得留于宫中。

    回去后被荣贵人叫去:“见着皇上了?”

    “嗯。”言殊笑着上前,看荣贵人咳嗽倒杯温水给她:“皇上虽没答应复姨母位分,但准我留下照顾姨母,您只料理好身子,等侄女多去求上几回,迟早得皇上开恩。”

    “言殊。”荣贵人接过茶,看她一脸得了愿的忘我,念是自家晚辈好心劝她:“不管家中存的什么目的带你进宫,君心难测,你别跟着糊涂。”

    “姨母说什么呢?”

    “我入宫数载,岂猜不透你的心思,你若认我这个姨母,惜你这条命,便趁今日回府上去。”仍看言殊装的无辜:“你生长在塞外,才回京几年,家宅里的争斗尚没摸透,进宫却有得活?”

    “姨母竟是多虑了,侄女只想多陪陪您,关什么宅争宫斗的事。”言殊眨眨眼,看荣贵人皱着眉将茶水重放回桌上,先似受惊,随后拉住荣贵人手,言辞尽委屈:“姨母息怒,您如今还病着,哪能多动气。”

    被荣贵人失望甩开:“皇上留你在宫中,你真当是好事!”

    “好事坏事将来才知,侄女今日去见皇上,已叫皇上晓得我在塞外长大,直率惯了,不通这些迂礼缛节,皇上既未与我计较,更夸我性情有似贵君,免了跪安的礼。”

    便不等荣贵人再说什么,行个礼回房。

    关门回顾今日事,养心殿所见,和着早时有的传闻:周祁驯从只换得君主厌恶,后头多不敬,反倒得了无尽恩宠…

    便是她没算错:君王见惯恭顺性子,突有个敢忤逆的入眼,心里头新鲜,这才得趣宠上周祁,周祁便拿捏君主喜好,以此稳固圣宠,取得今日地位。

    而她自幼长在塞外,正好有这份“叛逆”…

    —

    “表小姐并未将贵人的话听进心去。”荣贵人身边的采香面露担忧,瞧自家主子犯起头疼,帮着轻轻按摩:“您只怕有得劝。”

    “她赶着去送死,还拦个什么。”荣贵人言尽于此,看言殊非要做那春秋大梦,只嗤她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为揣得圣心将上枝头变凤凰,怎不料是杀鸡儆猴,折做泥泞骨。”

    “贵人之意?”

    “她成事也好,死亦无妨,别叫本宫也惹身臊。”

    紧让采香带话去养心殿,道她头疾加重,常日难有清醒时候。

    —

    “吃醋了?”

    周祁倒不是吃醋:“臣知皇上用意。”

    世道本对女子严苛,若非是为父兄亲族,有几人愿冒性命谋宠,何况此事亦有关他:“君臣斗法,不应殃及幼弱。”

    “那便是看她。”褚君陵是想杀了了事,但晓得周祁不喜他暴虐,也不定要见血:“既要废除采选,总该让那些老顽固知道往朕宫里伸手是什么下场。”

    那丫头片子不触他霉头,他自能饶过,要再不知死活犯到他跟前,他也只认死活:“不严惩便是教后头人效仿,你情愿后宫住满人,还是想与众争丈夫?”

    看周祁装聋不满晃他:“甭与朕论世道强弱,自古弱肉强食,倒是你,不着急朕遭人惦记,反操心起外人,怎么着?遭那女人可怜求的,生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还是识过女子娇娆,悔与朕步歪道?”

    周祁就看他找不着话说。

    “怎么不说话?”褚君陵眯起眼,瞧周祁又想去捯笔墨,一拂袖扫开,顺势将人堵在案前,抬手捏他不肯张的嘴:“想挨亲了?”

    随之凑近身,嗅到股淡淡的梅子酒味:“不成是喝醉了?”

    周祁怕他没完,顺势“嗯”声,仍是没逃过。

    “真醉还是假醉?朕得验验。”作势要解周祁腰绦,被抓住手顺力将人扛到肩头,稳步往内殿去:“贵君最不诚信,昨日才答应给朕瞧身子,过夜便翻悔了。”

    紧听君王道句“该罚”,殿中奴才自觉退下,轻手锁了门。

    第327章 圣上养的男狐狸精

    褚君陵登基为稳局势,放权于要臣,今借周未之手收回,为加犒赏,朝后留周未用顿早食。

    膳后犹不准人走,道有要事相商,先将周祁哄出殿去,关门与周未道:“朕预备庆日下诏封后,待祁儿生辰再行大典,你莫说漏嘴。”

    “这”周未乍然听这通知,不知持哪般心情:“是不是太快了些?”

    “快?”褚君陵哼笑:“若非怕委屈他,年间回京就该大婚,还须等到跟你商量?”如今万事俱备,也不怕那些老臣要死要活来威胁他:“早日封后早谋子嗣,省的朝中那些操心皇室无储,变着法往朕后宫塞人。”

    道理周未都懂,可周祁封后跟谋子嗣哪来的联系?

    总不是要他儿子生?!

    再听皇帝娶周祁不够,还要挑秀女做陪嫁,一时间想岔:“皇上意是想选人做皇子生母?”

    被骂成是猪脑子:“早膳消化到你脑髓里了?”乱想他负心周祁就罢,竟还敢摆脸色,褚君陵操起茶具要砸,最终只砸向周未脚下:“你若不是周祁生父,朕先放你的血添喜庆。”

    选秀难能一举废除,倒不如借势册封中宫。

    先落实了周祁名分,留朝臣做几月心理准备,再是婚事不能马虎,这世的周祁遭尽屈辱,更得风光些,选在生辰时日充裕,也当举国为他庆生。

    挑人入宫又是防在场大臣跳脚,先糊弄住,犹有诤者即借子嗣规避,待皇储降生再将后宫遣了,省得眼底多姝娥,他能不变心,就怕周祁遭哪个骗去。

    周未仍没听明白子嗣打哪来…

    “你蠢无妨,敢教周祁也曲解朕,朕只当他没你这父亲。”

    “末将明白。”周未忙不迭点头:“皇上选秀是为分散祁儿受封的注意,少叫他受非议,只这皇储来处?”

    褚君陵仍道没到他打听的时候,冷漠撵了人走。

    —

    周祁被支开,无处去的闲逛,过景园时路遇风骤,几度睁不开眼,驻足等得风缓些,眼是睁了,险遭只风筝吹砸到脸上。

    又看远处跑来个宫婢:“实在抱歉,我家娘娘的风筝坏了、”等看清是周祁,戛然话止,再瞟向被侍卫劈成两半的纸鹞,被吓白了脸:“贵君饶命!”

    “无碍。”周祁有错在先,倒无颜责怪她,只温声的喊人起来:“侍卫刀快难收住,无意损坏此物,你家娘娘是哪宫主子?等后我赔个一样的给她送去。”

    似看她不敢说:“或是你道个去处给我。”

    “奴婢”这奴婢正纠结,就听她家娘娘喊着她名字气势汹汹赶来:“青萝,找到本宫的纸鹞了嚒?”

    紧看青萝朝她挤眼色。

    “怎么回事?”

    童昭仪趁天晴来放风筝,结果中途刮起妖风,害风筝线遭假山割断,追时沙子又进眼,一时难行,只好叫青萝先找找,等自己再赶来,就看纸鹞断成两截,一截落在花丛旁,一截被吹到树顶上…

    再望向青萝跟前那几人,童昭仪进宫晚不认得周祁,却认得他身后的胥春:“胥春公公。”

    胥春紧也打个眼色:“昭仪该先见过贵君。”

    童昭仪恍恍惚惚行礼。

    即听周祁谈到赔偿,觑望他一眼,未想出来放回纸鹞,竟将圣上养的男狐狸精给碰着了,还被对方弄坏了风筝。

    “昭仪?”

    “嗯?”童昭仪回过神:“不、不用赔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说着摆摆手,表现得颇大度:“没伤到贵君就好。”

    又见周祁坚持:“真不必,嫔妾宫里的玩意儿多的是,贵君要是喜欢,嫔妾还能送给您些。”

    受到周祁婉言谢绝。

    末了风筝没赔,童昭仪看周祁诚心,跟他讨了几样中意的首饰。

    “娘娘?”青萝见她抿着嘴笑:“恭喜娘娘,单凭只纸鹞换得内务府新制的首饰,娘娘可是赚了。”紧瞧童昭仪红了脸颊,这又着急:“您别是受寒了。”

    “应该是”童昭仪装得两声咳,遮掩性骂周祁:“还算那男狐狸精识相,知道给本宫赔礼。”

    因周祁得独宠,童昭仪不识人时便常关着门偷骂他,青萝日常见惯,这会也当是自家主子对周祁厌恶至极,既未心疑,更没看出童昭仪反常,信她受寒赶着去请太医。

    假病好得快,童昭仪隔日便康复,康复再往景园去,有个半日,近午失望而归,青萝望她不时自语,不时又撑着下巴叹气,不知为哪般:“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没得童昭仪理睬。

    亦是这日起,童昭仪生了游园的兴致,天晴便要外出赏景,不想该遇的没遇着,遇着了荣贵人那侄女。

    又看言殊见了她不行礼:“本宫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原是荣贵人的侄女,言小姐今儿又是来遇‘姨夫‘的?”

    打听君王要从此过却扑空的言殊也不让嘴:“这又是哪宫的娘娘?既也来此,想必与臣女是同种目的。”

    “你也配?”

    “臣女配不配,娘娘说了可不算。”言殊没空与她耽搁,又免落其口舌,敷衍告个失礼的罪,随即起身要走,遭童昭仪那贴身侍婢压住肩头:“你要做什么?”

    “自是替皇上教教你这没规矩的‘野侄女’。”童昭仪扬起下巴,轻抚抚发髻上新得的珠簪:“青萝,掌嘴。”

    “你敢!”

    “打!”

    眼看巴掌要落,言殊也不是吃素的,几下撂倒青萝,凶狠走向童昭仪和另外个护着她的奴才:“臣女既不是后宫人,即便罚也轮不到您,再者,臣女如何称呼皇上是臣女与皇上间的事,皇上都未怪罪,娘娘却敢多管闲事?”

    吓得童昭仪后退半步:“你想做什么?”

    “娘娘觉得我想做什么。”

    “你胆敢对本宫动手?!”

    眼看言殊越逼近,更一拳打倒护她的奴才,越是憷头,又不想失气势,闭眼便要与她拼了,抬手却打个空。

    “臣女怎敢动娘娘。”言殊适时站远,轻蔑望着举着手乱挥舞的童昭仪和她身旁那俩刚爬起的走狗:“娘娘贵为昭仪,臣女自当恭敬。”

    她是想在君王心中立个率真恣意的形象,倒不是真疯了,童氏好歹是后宫嫔妃,位分且不低,凭圣上对她那几分纵容,只生口角还好辩驳,若真动了手,既是触犯龙颜,更送着机会给童氏害她。

    光吓吓还是能:“可若娘娘太过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臣女在关外长大,规矩没有,身上只有些拳脚功夫。”

    童昭仪誓要撕烂她的嘴!

    被脑筋快的青萝拦下:“你便是在天外长大,进了宫也得守宫里的规矩,或是言小姐觉得…皇上会将对贵君的宠爱分给您这么个目无尊卑礼数的东西。”

    话直戳言殊心窝子。

    “皇上自是看不上。”童昭仪读懂暗示,又看青萝和奴才护回身前,瞬间恢复底气:“就不知让贵君晓得,某人可有得活?”

    “臣女倒以为贵君心善,若知臣女仰慕皇上,侍寝之时能准臣女在床前伺候。”言殊眼看四下无人,便不藏着野心,再瞧童昭仪几个惊到失语,笑着走近,轻飘飘吐狂言:“再说了,皇上龙根上也没刻周祁名字,怎就认了主呢?”

    继而挑衅行个礼,绕过几人离去。

    …

    “青萝。”童昭仪除却入宫时习过侍寝规矩,平日连禁书都没读过,莫谈是开荤口,乍听言殊癔语不够,竟将那器物挂到嘴边,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她方才说什么?”

    便听青萝没得脸说。

    “她是变态嚒!”

    “可不是。”青萝也不料她如此不知羞耻,拍拍被言殊摔在地时沾上身的灰尘,恍然觉手痛,摊开一看,掌心被石子儿扎破个小口子,好在不打紧:“还是个女儿家,竟说得出如此污言秽语,她不要脸也罢,竟敢脏了娘娘视听。”

    又看童昭仪脸涨红,愤然瞪向言殊背影:“她不过是仗着有个姨母在宫中,娘娘位分远在荣贵人之上,不怕教训不了个野丫头。”

    童昭仪只怕那变态再恶心上她。

    “算了。”嫌晦气也掸掸衣裳,紧赶着回去:“只当本宫今日倒霉,碰上这么个疯子。”

    青萝随之跟上:“娘娘离远些也好,奴婢看她精神不正常,别真是有疯病。”接着轻呸声:“就这也想得皇上宠爱,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何况是、”童昭仪紧住口,脑中浮现周祁面容,想夸人又别扭:“况是她连那男狐狸精一根毛也比不上,竟敢痴人说梦。”

    依旧没发觉自家主子反常的青萝迈着步子无脑附和:“周贵君温和识礼,又有顶好容貌,莫说皇上,便是奴婢也喜、”话说顺嘴,险忘记童昭仪对周祁也仇视,悔得自掌嘴:“奴婢一时失言,请娘娘责罚。”

    “你说的是实话,本宫罚你做什么?”

    童昭仪语气不似好,吓使青萝以为是反话,慌要跪,被正好回头的童昭仪没好气拽起:“你也疯了?”

    青萝仍惴惴:“娘娘不是厌恶周祁?”

    “本宫、”童昭仪脑海又现人影:“本宫是厌恶他,也不想那变态与他争宠。”何况周祁确实好看:“依那日所见,他也没那么讨人厌”

    被青萝发现她嘴角没压住的笑:“奴婢明白。”

    青萝不自主想到静妃,紧垂首望路,沉着心没说穿:“娘娘厌恶周祁,更厌恶言殊,是两码事。”

    第328章 再有气也不能打您脸

    庆日将近,户部呈来秀女名册,言殊也在其中。

    君王已令宫事由周祁做主,加之两人同处,户部来人见君主不在,遂将名册直接交与周祁遴择,以至褚君陵回殿就见御案上铺着各色女子画像,周祁则持名册比对得认真。

    “在看什么!”褚君陵急地上前,一手夺册,一手将周祁眼捂住:“不准看了!”厉斥奴才将画像撤走,却听某个阻拦,更急了眼:“瞧是画中女子美艳,迷着你了?!”

    被周祁扯开手:“户部送来的采选名册,皇上也掌掌眼。”无视昏君倒打一耙,瞥过被他捏得近报废的册子,不咸不淡道:“光迷着臣不起用,皇上枕边人,得要皇上满意。”

    褚君陵百忙中忘记这茬…

    那日与周未商榷过,是觉不妥,采选之事怕事先不告诉周祁叫他误会,便打算先通个气,只瞒着封后,哪想后头不仅忘了,还被户部告到周祁面前:“祁儿”

    难测身旁人此刻心情,心虚将那册子丢远,再试探牵他:“你听朕解释?”好在没被甩开:“朕有更周到的谋划,暂需纳人入宫,此计当下不便说,但朕保证,绝不会行负心之事。”

    扯口要发毒誓,得周祁句“不信”:“朕发朕的,万一灵验、”话不完再遭个冷眼,紧就避谶,又心疼他久站着累,拉人并坐到软椅上:“不行仍照原计划实施,你说如何便如何,朕听你的。”

    周祁只怕朝中大臣不放过他。

    “凡事有朕在,畏忌那些顽固做甚,再不济昭朕不能人道,纳再多妃嫔也白搭。”

    “皇上又是没话说?”周祁瞪瞪他,屏退急得恨不得过来堵昏君嘴的德观和埋头装耳聋的一干奴才,心累得道:“此举只会叫朝臣日日催着皇上调治,或无起色,皇室在世的不只皇上,还有位九皇子。”

    “他没那胆子。”褚君陵声轻蔑,随即压过身,拿下巴枕在周祁肩上:“皇位也好颜面也罢,贵君才有本事叫朕失去。”又嫌枕着不够,手将他整个人圈住:“你于朕最重要。”

    周祁失笑:“皇上不便说的计划,便是那日与父亲所商?”得昏君承认遂不多心,只稍偏偏头,以防被他头发刮得颈痒痒:“那便照之后的打算,臣信得过皇上。”

    倒是那言姑娘:“皇上仍要纳其入宫?”

    “采选与否,都要拿人儆效尤。”褚君陵道将人尽其用,觉周祁偏躲当他肩难受,自觉坐起身,后望他脖颈白皙光洁,心念微动,蒙住周祁双眸偷舔咬口:“沈寰那头该计划着了。”

    周祁浑身起个颤栗:“痒”

    又闻昏君提及生子,心绪芜杂,夷犹间腿畔觉到热意,垂眸子一看:“褚君陵。”

    “朕不做什么。”褚君陵难自控,将人紧紧往怀中裹,却记着周祁心有阴影,只做表面亲热:“朕只抱会。”

    “皇上想做便做吧。”

    只打算抱着人亲亲脖子蹭蹭脸的昏君一愣:“祁儿?”

    被周祁再吻住:“!”

    心爱之人投怀送抱,褚君陵好险些失控,却看怀中身僵硬,分明没做好准备,再大欲念也作心疼:“不着急,朕不是为逼你。”

    即撑着理智松开他:“现今不是好时候,我们再等等。”

    周祁动手去解腰绦。

    “今时日后总是要来。”这段时间他也想好,既难斩断与昏君的孽缘,注定生死纠缠,亦不能叫昏君真寡到死,况他身后还有周氏,帝王真心终惘惘,焉能挥霍尽:“臣难得才下定的决心,就趁此吧。”

    仍看昏君磨蹭:“臣这身病费去皇上多少财银?”

    问得褚君陵先发懵,旋即会过意来:“朕与你又不是买卖。”不满将他衣襟系好,忽地遭紧抱,忍燥摸摸周祁脑袋:“不许勾引朕了。”

    “皇上挥金掷玉为臣治身,却不讨取回报,臣都替皇上不值当。”

    “周祁!”

    周祁也拿名字喊他:“褚君陵,你要我难堪嚒?”

    …

    “后悔便推开朕。”褚君陵妥协,抱起人往内殿去,等进榻犹看他紧绷着,心疼不过,这又下不去手:“真决定了?”

    周祁赧然背过身去:“幔帐关了。”

    床幔应着话音落下,不多时又掀起:“朕去传太医!”

    周祁耻得不准:“我没事。”

    “这叫没事?!”褚君陵心拔凉:重生至今虽没与周祁行过房,却肯定他没这隐疾,贾钦诊治期间没有,奉郡时李老头日日把脉,犹未查有不举,是他的问题??

    紧将床幔又关上:“再试!”

    复懽侍箫仍无果,赶着起身穿好衣物,又看周祁还僵卧着,也当他遭痿事吓着,轻拥入怀安慰:“莫怕,先传贾钦来看,便真是有这方面隐疾,该如何治就如何治,朕尽陪着你。”

    仍旧不得周祁情愿:“不可讳疾忌医。”

    笑哄他李老头都能叫男人生子,治个隐疾定也容易,紧要遣暗卫去,被周祁手拉住不让他传令:“臣知要如何治。”

    周祁声微弱:“只要皇上如以往时待臣。”

    褚君陵不可置信:“什么?”

    “皇上教过,痛和羞辱才属于臣。”似说不下去,色苍白的蜷起身子,手无力遮住脸,后从指缝溢出几滴泪来:“温柔不是。”

    “亦是皇上说,臣最不配得您善待。”

    褚君陵登时湿了眼。

    “是我该死。”殿内起道巴掌声,褚君陵回忆起,只敢轻轻揽住周祁:“祁儿,我不得好死。”

    周祁只哽咽。

    过片刻:“皇上容臣留些脸罢。”

    …

    褚君陵未想自己有哭肿眼的一日。

    哄周祁睡下,就坐在床前静静看他,看着看着眼又模糊:他当周祁恐惧情事是因他彼时行房暴戾,却不料是几句床笫间的话…

    “朕说错了。”褚君陵眨眨眼,手不稳抚上周祁脸颊,轻轻摩挲会,拂开他眉眼间的碎发:“周祁应得世间最好,是朕最不配得你原谅。”

    悔恨难消解,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久久坐阵,待得眼干不落泪,缓至消肿欲往外走走,出门就见德观瞪着双招子将他骇望着:“朕脸上有花?”

    “没有没有。”德观慌摆头:“是奴才老眼昏花,直视犯上,请皇上饶恕。”

    真看君王不怪罪,又觑向那高肿起的半张脸和清晰的指印,联想到方才殿里头起的动静,只疑心是自家圣上求欢不成让周祁打的:“您和贵君…”

    果然见君王面色更沉,越肯定心中猜测,又看这巴掌打得实:“您说这”

    “嗐呀”一声,不敢直议周祁不是,更心懑他骑到君主头上,忧来怕去,仍禁不住叨咕:“皇上既是天子,又得日日见外臣,贵君再有气也不能打您脸啊。”

    褚君陵才想起脸疼。

    “朕自己打的。”

    ‘什么!’德观更不忿:“他竟还令皇上自己打自己!”

    气得褚君陵想扇飞这蠢奴才。

    罚德观掌十下嘴,另环伺过在场奴才,叫个个管好舌根子,随后也觉没脸出去,回殿关了门。

    事后两人都未提此事。

    只周祁觉得过于丢脸,心想暂时搬去偏殿,遭到昏君强烈反对:“要搬朕也搬,不若你今日住去偏殿,来日又想回府,再往后还不得跟朕断了!”

    “臣实在尴尬。”

    “朕前阵肾、咳咳。”褚君陵打住嘴:“朕不也没尴尬。”继瞧周祁似笑非笑:“你只顾不尴尬,就不管朕为此愧疚。”

    “皇上不该愧疚?”

    褚君陵吃瘪:“反正朕不准。”

    更紧紧的将人守着,去哪都不落,周祁拗不过他,只得打消与昏君分居的念头,如此别扭有几日,直至沈寰执完外务回宫。

    “皇上这便要谋子嗣?”

    “是时候了。”褚君陵算好时日,听周祁说早:“早什么?还不知那奴才几时能怀上,从怀至生又有近十月,最快也要到来年秋。”

    周祁想看那被昏君紧藏着不让他看的生子药是什么样。

    “药有什么好看。”褚君陵口述过,仍看周祁要亲眼见,紧怀疑瞧他:“你想做什么?”

    “臣能做什么?”

    周祁声色如常,使褚君陵信是自己多心,又瞧他实在好奇,想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将药瓶子取来,但不打算直接给他。

    只倒到手上叫他瞧,看周祁想伸手拿,手快装回瓶中:“这药可危险。”

    “又不是毒药,有何危险?”

    “对你是。”观人疑惑轻碰碰他嘴唇:“怕你误食。”

    周祁装作没听懂。

    恰闻沈寰前来复命,想细观察这位不露山水的九皇子,哪知眼刚落到对方身上,紧遭昏君脸挡在前:“再看朕把他脸皮削了!”

    沈寰:“……”

    周祁看他拈酸喫醋,免得殃及无辜,道声“头闷”自觉去外头,褚君陵则巴不得,等人走即刻审向沈寰:“朕宛然讲过你貌似朕?”

    前来复命且无意引周祁关注的沈寰心惊肉跳:“属下不敢!”

    遭褚君陵阴鸷反问:“你不敢什么?”

    “属下、”沈寰背瀑冷汗,被君王眼刀子刺来,稽首示忠道:“属下不敢肖想贵君。”

    得个扎实脚踹。

    “属下该死!”

    褚君陵还用得上他,暂不打算赐死,蔑看沈寰跪回身前,轻踢踢他脑袋:“朕离京前应过你什么,可还记得?”

    这次沈寰留了神,慎之又慎道:“主子说…若属下办事妥当,便将景南赐予属下?”

    紧被问作何想。

    第329章 天下尽要以为皇上有怪癖

    那日受君王点醒,沈寰事后也认清心意,和着时不时去看望,久往之下,亦探出景南对他有意,成事自然好,只不料主子会真兑现:“属下但凭主子吩咐。”

    却得句“只是”:“你这身份特殊,哪日因令死在外头,那奴才便是孤苦的命。”褚君陵先似为他考虑,旋即话锋一转:“再有件事,办妥朕还你自由身,许你与那奴才厮守,若有误,朕先将那奴才赏你,再赏你与他做对死鸳鸯。”

    沈寰心骇未敢表露:“请主子示下。”

    听君王语罢更是骇然:“属下与景南同是男人,怎能生育、”紧被扔瓶药到眼前,道是能使男子受孕,叫沈寰自主选是他吃还是那奴才吃:“或是朕给你找个女人,省得服这药。”

    “这药”沈寰只怀疑是他耳岔:“主子从何得的?”

    “朕须跟你交代?”褚君陵叫进德观去周府传令,随即令沈寰跪直身,扯下他证身份的腰牌损毁:“暗卫堂不必回了,由此时起,你便尽心守着那奴才,直至皇子出世。”

    “主子、”

    叫君王个眼色慑住:“此药不伤性命,待事成,家宅田地或是金银财物,朕尽不吝啬。”

    沈寰却心沉。

    凭主子对周祁用心,此药若真无害,何不就让周祁服用,亲生骨肉总比他这暗卫的血脉来得正统,况主子选中他…

    “属下只愿追随主子,不敢求自由。”

    “朕不差奴才。”褚君陵岂不知他试探什么:“更不是在跟你商量。”后从食案上取块早备好的月团,拿在手瞧了瞧,赏予沈寰品尝:“再过几月便是中秋,夜里有个暖床的陪着,不比在宫里睡房梁快活?”

    沈寰蓦地抬头,对上君主没温度的笑。

    “你先像朕,才有朕赏你的自由。”

    ‘果然是‘

    沈寰身形稍跄,而后俯首起个苦笑。

    不过是眉眼都随有几分先帝,一个是中宫所出的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大褚国君,一个是冷宫弃妃所生,能多像呢?便是周祁不能生,主子重他比重社稷,大可寻周氏直系的孩子教养,不过是皇室血脉掺不得假,不过是、、

    主子不说破,他若聪明亦该装傻。

    “属下明白。”

    身边暴露他便该死,况将要做储君生父,主子既不杀,又许诺他后生安稳,沈寰想:他这位皇兄,到底是念旧情的。

    “生子之事,求主子容属下考虑两日。”

    褚君陵大方应允,放他去与景南讨论。

    这头接到皇帝旨意,让认景南做外甥女并于庆日带人去采选的周未:“???”-

    两日后得所预料的答案,褚君陵以保万全暗传过相关人等,等尽妥帖又派有教习嬷子去周府教礼仪规矩,景南容色清秀,又是懦生生的性子,梳妆后真就雌雄难辨,叫周未夫妇瞧过都愣了愣。

    褚君陵却不满意,瞧人模样是过关了,体肤却糙得很,压根儿不像养在深闺的小姐,于是一挥手,慨将宫中膏脂玉粉往将军府送,令要景南在最短时日内养个好肤色。

    此间也没叫沈寰闲着,让其习着扮假太监,以作“陪嫁”进宫。

    周祁则看昏君忙着给自己戴绿帽:“此事外传出,天下尽要以为皇上有怪癖。”

    被褚君陵掐一把脸:“朕是为谁!”

    “皇上未将药孕之事告诉臣爹娘?”那日德观前脚去周府传完旨,周夫人后就递信入宫,问他昏君是不是上几回去府上看上了景南,急得纳人入宫,害他好一番周旋:“也不事先知会臣,此事光伤脑筋就罢,也不怕臣说漏嘴坏皇上计划?”

    “朕怕他俩当朕是脑子坏了。”毕竟这事难解释,要不是前世亲身瞧过,换他也不信,何况他家贵君嘴严着呢,信得过:“等生下再说吧。”

    不由想到前世,都是泪。

    前世他后宫没人,为这事被周夫人误会他背着周祁在外风流,明里暗里挨尽了讽,还被朝臣拿作是变心的证据,诤谏他复后宫,理由是他不忠的名头已经背了,不如背到底,还是靠周祁出主意,让往喊得凶的朝臣府上塞侍妾,照每月发俸日送些去,挑得各大臣后院起火才消停。

    还得是他家皇后。

    褚君陵想罢自豪,又算着离封后不剩几日,乐呵将人往怀抱按:“祁儿,朕高兴!”

    周祁敷衍附和,看昏君近来动辄自顾自的发笑,只当他是想当爹了。

    随后算想家中人不知生子药的事:“也好。”

    “嗯?”褚君陵稍将松开些:“什么好?”

    周祁笑笑不告诉他。

    —

    仲夏月九,举国大庆,贺社稷之大统。

    君主大赦天下,蠲缓赋税以纾民力,减租庸兴商农,以彰皇恩浩荡,宫廷设筵宴,珍馐美馔不尽其类,丝竹悠扬不绝歌舞,觥筹交错,自朝至暮未尝稍歇。

    宴间降国敬臣礼,以示归附,轮至原北沧国进献,国亡时为求苟活被褚君陵去了根的几个王室怀恨在心,先是献礼认新主,等后再道备有傩戏,以祈国运昌盛。

    褚君陵饮杯酒:“准。”

    转看周祁也举杯欲饮,顺手拿走,换将沏好的热茶给他:“菰市新献的紫笋,尝尝。”

    周祁眼落到酒盅上。

    褚君陵紧放远。

    “……”

    “饮酒伤身。”瞧人蹙眉低声哄住,心想今个是封后的大好日子,皇后喝趴了还得了:“你酒量差,喝醉是小事,当众失态可怎么办?”哄他忍忍等回殿喝,听周祁只尝个味,装作顺着他:“朕倒不嫌弃,就怕你酒醒后后悔,真想喝也无妨,丢了脸有朕替你兜着,在场那些个定不敢嚼舌。”

    “算了。”

    褚君陵忍着笑,看他闷闷端起茶尝,夹著小食递去:“就茶吃。”被周祁瞥来就叫他看台上:“戏开场了。”

    周祁只后悔没坚守着规矩去坐臣子位。

    戏开场,身着绿红的舞伎脸戴各式柳木面具,所饰各方镇地鬼神,而后作舞祛灾祸、纳祥泰,紧有片刻浓烟过,天降台上又一神,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着有红袍天师剑,正是判官红钟馗。

    ‘钟馗’持剑走位,以北沧语诵驱邪经,等后起舞作法,随鼓乐重舞势越疾,忽一声喝,见那‘钟馗’腾空跃起,拔剑破风,直使轻功袭向天子,场上乐声骤停,饰‘钟馗’的舞伎站定,剑离君王只半臂距离。

    宴上一瞬死寂。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舞伎弃剑跪拜,照大褚规矩行三跪九叩,一跪一祝词:“一愿吾皇龙体康健,享万寿无疆,二愿大褚国运昌隆,承千秋万代,三愿、”那舞伎斗胆仰头视君王,又似受到君威震慑,慌得低头,叩首时没落的面具这时松落,露出昳丽面容:“三愿此舞取悦圣心,恩赉草民入宫懽侍。”

    随君王让抬头,殿上各式反应都有。

    有喊护驾没护上的奴才,进场护驾见是虚惊又暂退的侍禁暗卫,受吓险失态的妃嫔女眷,举止心思尽各异的众朝臣,再有些是听那舞伎自荐枕席,幸灾乐祸望向周祁。

    周祁静看着昏君夸那舞伎狰狞面具下有副姣好容貌。

    再是准那舞伎近身。

    再支走他。

    “去你爹娘那处坐坐。”褚君陵眨眨眼,示意待会再与他解释:“你娘亲怕是吓着了。”

    周祁顺从起身,走时瞧昏君令那舞伎斟酒,佯装吃醋轻抢过,一饮而尽:比上回那青梅酒淳烈,是好酒。

    便想去周未夫妇桌上贪几杯。

    不意刚下御阶,紧听得有刺客,回头果然见是那舞伎。

    眼见此人身手不俗,应是专业杀手,怕成昏君累赘自觉躲远,又随着那舞伎暴露,其余同伙即刻也现身,与御林军杀做一团。

    “祁儿!”周夫人只怕周祁傻的去救皇帝,急拉他到身前,又看在场多双眼睛看着,其余武将护驾的护驾,杀刺客的杀刺客,就周未只顾着自家,怕事后受污蔑紧催促他:“祁儿有我护着,你快去救驾!”

    遭到皇帝拒绝。

    褚君陵打折那舞伎四肢,扔给身旁侍卫,看周未前来紧让他回去护好周祁,否则拿他是问,话落殿中骤起浓烟,隐去周夫人和周祁身影,烟雾散淡周夫人还在,周祁没了?!

    褚君陵要疯。

    怒急间紧听道熟悉声音,眼速找去,好嚒,周祁持刀挟了北沧王室的主事人。

    “周未!”褚君陵心提到嗓子眼,边饬周未将周祁换下,自己边急赶到殿下,拉过人失慌瞧:“可有伤着?”

    “臣没事。”

    遭褚君陵几个怒瞪。

    “喝杯酒给你壮上胆了?”褚君陵没好气,再三检查过才放心,放心下来紧想训他,忍了忍,转头将夫妇俩斥了顿,尤其是周未:“朕专将人喊来你这,是叫你看丢的?!”

    “是臣大意,不关父亲和母亲的事。”

    “你也想找骂?”等看周祁神情乖巧,不知委屈还是装地,怒火消下,紧是一阵后怕:“朕看你才是刺客。”天晓得他见人丢了,险些当场驾崩,褚君陵如是失而复得,将周祁久抱住:“想吓死朕嚒。”

    周祁也冤枉。

    他真是老老实实在他娘亲身旁,谁知北沧王室有人趁烟浓来劫他,还举着刀,周祁虽没拾回武功,曾也是练家子,技巧算没忘,今时身手对付刺客不够,对付常人倒轻松,况这些王室人常年养尊处优,刀也举不稳:“臣怕那人挟持臣不成转而去害娘亲,只能将其反捉了。”

    倒顾不上昏君会担心。

    环伺宴上人多,昏君也似真吓狠了抱着他极用力,遂轻往他背上拍拍,自觉认个错:“臣知错了,下次定当心些。”

    仍看昏君迟迟不松手:“捉审刺客要紧,皇上先放开臣?”

    褚君陵紧要劈了那阉人。

    刚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却见那欲挟周祁者先撞在周未刀上,自主抹了脖子。

    第330章 没有男人封后的先例

    褚国昔取天下,褚君陵为斩草除根屠尽败国君臣,主动降的或戮皇室,或皇室男子想活命者,不计老幼一律去势,多数人宁死不受辱,却除玄盛及百年前从玄盛分裂出的北沧之流。

    玄盛皇室先遭阉,再因煽惑旱事丧命,褚君陵当剩的能老实了,今又来个北沧步老祖宗后尘。

    自刎那个因受割势损失康健,落些不欲生的病根儿,是以对皇帝怀恨在心,闻风褚国庆大统,预谋弑君,又探到皇帝好耍男人,迎其嗜好训养个,借以鬼戏献之,如愿近其身。

    后闻皇帝让斟酒,欲加毒害,不意酒先遭周祁夺去,致使此计失利,再欲以男色蛊惑住皇帝,趁其不备杀之,孰料皇帝武功高深,那舞伎行刺未遂反暴露身份,使他也受控制。

    这人又是奔鱼死网破来的,看周祁到周未席间,既知他受皇帝珍视,当年皇帝敕令宫刑,他欲买通周未留住完身,却遭其亲斩去命根子,国仇私恨一并报,便想挟周祁以令天子,先叫皇帝当他这男妃的面亲手杀周未,再等事罢擒住皇帝,去其势,削其首,最后再送周祁上路。

    于是放个烟雾弹,趁乱捡把刀持周祁,不料被反擒住,已见复仇无望,更闻皇帝心狠手辣,怕受酷刑折磨择自行了断。

    剩余刺客很快被拿下。

    褚君陵瞧这些人含毒自尽,既不拦着,转令禁卫将北沧王室剩余人等与台上舞伎一并处死,被周祁规劝下:“庆日不宜大兴屠戮,况且余人未审问,皇上即便错杀,明面上的刺客除了,怎知暗处不剩?”

    “那便查。”剩不剩于褚君陵不足惧,但想周祁安危与后头事,也就依他:“贵君仁慈,不愿枉杀无辜,朕倒以为越是庆日,见见红才喜气。”遂令刑部和御史台现场查办,不必等宴后,随后牵过周祁回座,冷睨向那刺杀与自尽都未成的舞伎:“好一出’钟馗斩鬼邪‘,原是要斩朕这个‘鬼’。”

    那舞伎被卸了下颌,只能拿眼恨他。

    褚君陵更蔑视,令查案的不必审他:“直送他去地府瞧瞧,是朕如恶鬼,还是恶鬼似朕。”继瞥到那舞伎落的面具,使唤奴才戴回到他脸上,又望其挣扎:“戴不住则缝上,以这张脸见阎王,好问他钟馗那天师剑斩不斩得了朕。”

    却看那奴才倒地抽搐,口中吐起白沫。

    再是下一个。

    “烟雾有毒。”那舞伎咬字艰难,狞笑着望四周:“狗皇帝!你害我北沧国破家亡,我入地狱,也要拉着你与这些狗官垫背!”

    不想话刚落,紧有太医带解药到。

    那舞伎先惊愕,紧疑是有内鬼出卖他一行,却想此毒是他所制,解药更在入宫前分食尽了,便不作慌:“你便知计划又如何,解药短时内难制成,你既无能救任何人,更得与我同日见阎王。”

    良久未见皇帝毒发…

    过半晌毒发者也救回,上至妃臣下到奴才,竟没一个损失。

    “这不可能!”

    周祁也疑惑:“皇上早知道?”

    “不算早。”褚君陵事发前真不知,若非那舞伎窥觑他时眼泄露了恨意,他真以为对方要勾搭他,至于两次投毒:“烟毒是他自主招认,若问欲下往朕酒中这回,你一贯守礼,哪是会当众使性子的。”

    继瞧方才拿远的酒盅不知何时回到周祁桌前,又拿远:“之后有你的要紧事,不准喝了。”

    已经偷得三五杯的周祁自觉换回茶:“救人是用的李老的药?”奉郡分别时,昏君怕他回京后再遭毒害,问李老要了颇多解百毒的药,未想会真用上:“皇上与臣并未服解药,为何却无事、”

    随即瞧向桌上饮食,又转头望昏君。

    得褚君陵夸句“聪明”:“今日人多手杂,有备无患。”而后贴近周祁耳语:“朕的贵君和璧隋珠,得防招贼惦记。”

    周祁遭酒烧地些许心热。

    行刺之事很快查明。

    舞伎中除行刺这个,剩余人不知情,王室几个知情瞒报,罪同同谋,褚君陵瞰着跪在殿下颤颤巍巍的一群人,故意沉默阵:“不知情者释放,北沧王室…”话顿了顿,听谢恩与求饶声并起,烦得拿酒杯敲敲桌,瞬时又安静:“押赴刑场,剁碎了喂狗。”

    求饶声再起,遭侍卫封口堵了凄厉。

    等轮到那舞伎,褚君陵瞧是面具缝好,对这新脸皮颇满意,却不悦被血脏了地面,朝奴才轻挥手,殿内须臾间起道带惨叫的咒骂:“舌头割了。”

    “皇上。”周祁再见识到昏君残暴,不禁心悸:“宴事要紧,只将这些人按罪问斩、”

    被褚君陵握手打断:“刚喝过酒,别吵得你头疼。”

    后观剩余败、降国者乌口白脸,见是起够震慑作用,才令将那舞伎拖下,赐了虿盆之刑。

    有这插曲,倒是没人再敢给皇帝献美人了。

    “都静着做甚?”褚君陵扫视远近:“不高兴?”

    等见场面被迫热闹,转头望周祁,却看他视线有意回避:“怎么了?”再觉其手冰凉,登时担心:“身体不适还是被朕吓着了,可用传太医?”

    周祁仅道是有些乏了。

    “稍等会。”褚君陵坐近些,好让他枕着自己:“给你备了惊喜。”紧接着喊过德观:“宣旨。”

    旨意先是将前就犒赏过的有功将士再犒赏遍,周未为主帅,既定天下,有不世之功,俗物难堪赏赐,赉封王侯周未不受,论及将相上无可封,君主感其忠厚,不欲令功臣勋劳湮没,择授其子周祁。

    周祁既为宫妃,不可入朝职,遂封中宫,赐宝册,择吉日行大典。

    圣旨念过,宴事又复沉寂。

    “褚、”周祁怀疑他是醉了,又或是昏君醉了:“这即是皇上先前不便与臣谈道之事?”紧被塞圣旨到手中:“名分先给了,册封大典等你生辰时补上。”

    周祁哪顾得:“皇上真是”竟在这等要日行昏事,倒不怕遭朝臣口诛笔伐和世人诟病:“臣此时应抗旨还是谢恩?”

    紧有大臣替君王回复:“贵君应为我大褚社稷着想,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周祁真要跪。

    “胡话也听得?”褚君陵捞起人,也不跟这些大臣废话:“嫌舌头长了尽管来惹朕,皇后耳根子软,谁叫他为恶言坏了寝食,朕是要诛九族的。”

    “自我褚国开朝以来就没得男人封后的先例!周祁占后位既损国威,更是害皇室无嫡出,皇上能不顾祖宗基业和后世社稷,臣只问他周氏谁敢背这个罪,谁背得起此罪!”

    劝过皇帝即指向周未,因怀惶怒手口颤抖:“周氏父子豺狐之心,焉甘为外戚?臣等尽瘁事君,安乎畏葸生死,今日诤言如能换皇上弃撇昏聩,做一世明君,灭十族又何惧?”

    伴同此人谏忠言的其余大臣紧噤口望他:“???”

    褚君陵鼓鼓掌,面露不知意的笑:“诸位尽有如此想法?”

    场上登时安静有大半。

    “燕大人有如许胸襟,朕岂好、”遭周祁插“困”拦下话。“朕知道。”褚君陵意会,怕给周祁添孽,亦未打算拿此事开杀戒,又瞧他脸上确有倦意:“惊喜也给了,你先回去歇着?”

    周祁怕他真被惹得诛人十族:“臣等宴后与皇上一起。”后瞥过手握着的圣旨,朝昏君轻笑道:“臣还未向皇上谢恩,不算得受册封。”

    连话带笑勾得褚君陵五迷三道,哪还得空怒,又听燕复以此拿周祁诋毁,随手操个器物摔去,倒也没砸到人:“爱卿怄朕便怄朕,何为中伤皇后?”

    燕复重重一拜:“臣以十族命乞皇上,撤封中宫,收回周祁皇后册宝!”

    “燕卿怎说得朕跟不辨忠奸的昏君似的,你为朕肝脑涂地,为社稷披肝沥胆,朕岂好专戮?”褚君陵真似惜贤臣,既未问罪燕复冲撞中宫,更提拔他官升一品:“还有谁不满周祁受册封的,站出来朕一并擢升,免得厚此薄彼!”

    “臣等岂是为自身仕途!”

    褚君陵不关心:“朕直说了,娶得成皇后朕即谋子嗣,中宫搁置后宫亦搁置,朕也瞧瞧,诸位背不背得起害皇室绝后之罪。”

    叫众臣自个选。

    众臣看皇帝不要脸,知他真能干这损事,偏先皇骨肉就剩这一个,易主没处易,这个又昏聩,骑虎难下之时,不意周未肯站出来:“启禀皇上,末将以为燕大人所言在理,周祁既为男儿,无能生育,难堪中宫之任。”

    气到头晕目眩的燕复听周未这话,对他稍有改观:“周将军亦是顾全大局之人,就请皇上、”

    “请皇上准臣赎过,将家中小妹献上,以为皇室延绵子嗣。”周祁先续过燕复的话,后想己父既为忠将,更代表的周氏,实不便行这损傲骨、污清白之事,他既…既‘嫁’与昏君,冠从夫家,亦不算是丢周氏的颜面,遂快于周未跪下身,忍窘朝昏君道:“小妹此刻正候在殿外,请皇上传见。”

    顺势全了受封的礼。

    “跪什么。”褚君陵蹙眉拉人起来:“传。”

    景南随引路奴才行到御前,娇跪身姿盈盈参拜,实则满手心汗:“民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褚君陵先牵周祁坐好,后将景南从头到尾审视,装得像那么回事:“叫什么名字?”

    “民女周景岚。”景南紧张得差点说错,幸亏是面圣时不能视上,规避掉被君威吓露馅儿的风险:“请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褚君陵睨向此前信誓旦旦将景南身份措置妥善、却连名都不改改的周大将军:“好名字。”

    周未心虚避开眼。

    第331章 这些人净没你好看,抢不走朕

    “下官与周将军同朝为官十余载,怎不闻镇国府还有位千金?”恍悟过来并觉被周氏父子俩耍的燕复收回一个改观:“难为周将军为固政柄,女儿也是能随意认。”

    遭周未驳是亲外甥女。

    “末将与舍妹一母同胞,景岚奚不为末将骨肉?”

    接道景南刚及笄,尚且待字闺中,此番进京既为走亲,亦是奉父母之命,托他这舅舅帮择良配。

    周未难推却,敦嘱周夫人德选京中适龄男儿,料匹俦未得,前阵君王微服到访,叫景南悄望到,心许而情倾:“小女探知皇上身份,即闻采选,央末将向皇上举荐。”

    景南紧跟着诉倾慕。

    “周将军倒会唱双簧。”有大臣撇这舅甥俩一唱一和,眼见不惯,更量周未不敢于要日放肆,遂帮燕复怼他:“让外甥女与亲儿子共事一夫,你倒是要脸!”

    岂料周未还有更要脸的,扯什子周祁为男后,不便与妃嫔多交涉,他那妹妹进宫既有照应,再是血表兄妹,若周景岚有幸诞得龙嗣,亦可过继给周祁,为算中宫嫡出。

    再又是番唇枪舌战。

    褚君陵暂没管,只看周祁又想抢周未的话说,低声劝止:“你凑什么热闹。”知其操心什么,借有桌案遮挡手按在他腿上,以防他起身:“你当朕往周府送脂粉何要使得人尽皆知?”

    即瞧周祁愕然:“污名有朕担着,损不了你周氏。”

    周祁顿了顿:“谢皇上。”

    便听昏君嫌嘴上的谢意敷衍,要等回殿后亲自讨,不由想到上回,做打算间,却听殿下争执越激烈。

    “行了。”褚君陵作个声,见是火要往周祁身上引,烦得斥众臣:“诸位尽是朝中重臣,舞手跳脚地,不怕惹人笑话?”

    语罢瞥向景南,先道他模样出落得不错,有几分周祁的影子,再念在周祁亲口举荐,破例封了贵嫔,又将人安置在距养心殿最近的长楽宫。

    景南赶紧谢恩。

    受斥的大臣没察出两人有哪处像,倒望着皇帝跟眼长在那周家女身上似的,这也觉到猫腻:难怪君王常往周府赏胭脂水粉,众臣起初还当是给周夫人的,还纳闷那母老虎哪用得下这多好物,打今儿一瞧,怕是君王早与这周景岚看对眼了,拿父子俩当说头呢…

    那也赖周未!

    “周将军好算计!”仇周氏的大臣找本就参:“晓得儿子不能生,占不稳后位,紧就寻个外甥女来固宠,这是唯恐百年后江山不改姓周?”

    周未报声冤,暗以手势拦下欲争论的己方大臣,叩请君王明鉴。

    “朕自是信得过国丈。”褚君陵莫测道这称谓,先准周未起身,后尝席间食馔‌冷下,恐周祁吃了伤胃着御膳房新做来,落筷之际谈到徐氏谋权篡位和卢氏设计立储之事,蒙说封周祁不仅因私心:“不能生才好,禁绝外戚把持国柄,更防仗恃元储篡逆,正是要男人坐后位最合适。”

    众臣看着就差把皇帝从龙椅上踹下来的周家父子:“……”

    再观向羞藏于周夫人身后的周景岚:“此女亦是周家人,若真如愿诞下皇嗣,何不算为周氏血脉?”

    “无出即绝周氏争储,有便是解了中宫无嫡出的疑难,总能占着样。”褚君陵睁眼说瞎,拉过周祁的手把玩:“后宫不只有皇后和景嫔,储嗣之事更取决朕,诸位与其提防周氏,不如盼着此回秀女中能再有个和朕心的。”

    旋即不管众臣想法,直接入采选。

    大褚选秀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其间未得召幸者,依入宫年份逐一降位,直至最末等,若过花信仍未得侍君,再贬做宫娥,劬劳至艾年解役离宫。

    按理这次小选应在后年,一因国庆为贺大喜,二来败、降国进献有美人,本该去年宫宴时奉上,时遇天灾不宜淫逸,君主未受纳,今朝泾川水利完竣,各地工程亦将投用,逢社稷安宁,眼见异邦又送人来,防其惑乱皇室正统与侵朝纲,再和钦天监算过,褚君陵更有封后打算,多缘由使然,则将采选提早至今。

    小选仅限京臣亲族,先呈画像由君主过目,中选者先由宫嬷子到府验身、考察德行,及格入殿选,待太后与君主考过才学规矩,定最终去留。

    太后既逝事则皇后,褚君陵无视满殿人看周祁:“你挑?”

    周祁望一众恨不得拿眼刀子将他剁成肉泥的大臣:“不了。”即觉这话失礼:“皇上喜欢就好,臣尽无异议。”

    褚君陵只当他是醋了,随手指几名秀女上前,边着人示才艺,边小声向周祁:“朕一个没细看,别吃味了。”

    “没有。”

    “撒谎。”头都快埋到桌案了,分明是为藏脸上情绪,褚君陵看他口不应心,怕人闷着难受,握过周祁手温哄他:“这些人净没你好看,抢不走朕。”

    遭周祁往手背上掐一把。

    朝臣瞅这苗头,便知是和去年封贵君一个套路,劝不住,又想周氏已有个妖后,若再如周未愿叫他那外甥女揣上龙种,这江山社稷真得姓周,那哪行!

    为不让周未奸计得逞,家中有女入选的遂寄望于自家,无则与周未眼瞪眼,却净想着君王能纳后宫,便不会真专情,皇储从哪家肚皮里出来还不一定。

    一时各怀心思,倒真忽略掉反周祁封后的事.

    宴后回殿。

    褚君陵欲将“谢礼”讨了,却看周祁态度冷淡:“还醋着?”

    “…”周祁不知他哪只眼看出的:“没有。”

    “还撒谎!”瞧他死不承认,屏退侍候盥洗的奴才,按住周祁嘴角往上抬:“没吃酸却要冷落朕?笑着多好看。”即被打开手,更当对方是醋极了,轻抱住人连连抚慰:“朕全程只顾着你,便是做样子瞧过几眼,尽也没上心,连这会再见着都不定能认识,别生气了?”

    再坦荡荡与之对视:“或觉着朕相中哪个,朕即刻将人逐出宫去。”

    “臣没生气。”

    “杀了也行。”

    周祁稍无语:“真没有。”

    惹褚君陵将信将疑,更觉他情绪确实有异,恍想到宴上另外件事:“是为朕罚杀刺客之事?”真见其迟疑:“真是为此?你心觉朕手段残忍,亦或是怕朕?”

    周祁尽未否认。

    “不凶狠些不足慑众,朕更打算移北沧出大赦之列,累重赋税徭役,叫那些想报复的或怀憺畏,或知惹朕是哪般下场,为同根生的着着想。”瞧周祁颦眉更委屈道:“你不想朕殃及无辜,朕才将旨意撤消。”

    周祁轻叹:“皇上何故与臣解释。”

    “怕你疏远朕。”褚君陵愁着脸,望他衣襟被自己抱乱,又拾掇规整:“朕在改了,更不会如此对你和周氏,别怕朕?”

    “臣哪是怕这。”虽然也有,再多是怕这人暴虐成性,做个彻头彻脑的昏君:“僭虐太甚反致威损,皇上既承国祚,更应循法治世、以厚德载物,而况生杀自有法度,行刺当诛,胡必要绝人道?”

    “皇后训诫的是。”褚君陵连颔首带应承:“朕听教了。”

    周祁就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

    “她凭什么!”言殊气极,偏忍到回房才敢表现:“贱人!”

    今日入选拢共六人,言殊在其列,却仅得个小小才人,光如此也罢,周家那个举止怯懦,最该是圣上厌恶的类型,偏靠周祁的关系封了贵嫔,独享一宫主位,不似她屈从隅室,仰人鼻息不算,主宫妃嫔更是与她有过节的童氏。

    “她若没得周祁做兄长,连皇上的眼也入不了!”

    周祁也不是好的:“不过是如今受宠些,神气什么!”

    “才人宽心、”被分做言殊管事宫女的含霜欲开解她,余光睃见童昭仪来,紧止住口,转言知会言殊问安:“奴婢见过昭仪,昭仪吉祥。”

    言殊虽不服气,却知人在屋檐下,撑起假笑行礼,又料到童昭仪不待见,忍耐脾气为前事告罪,遭其捅破表面和气:“给本宫收起你这副虚伪样,本宫瞧着作呕。”

    复说言殊落到她手上,日后有得过好日子:“本宫的账不着急算,倒是你敢谤言皇后,若叫皇上晓得,怕要如那刺客一般被拔去舌头。”

    “你、”

    “才人!”言殊恨欲反击,被含霜及时拦住:“宫中犯上是大过,昭仪位分远在您之上,才人应谢教诲。”

    紧劝言殊赔罪。

    “有罪就该罚,本宫可不受嘴皮子糊弄。”童昭仪有仇报仇,先甩手掌了上回没掌到的嘴:“敢在本宫宫里坏本宫的规矩,宽饶莫非教人效仿?”

    掴完解气叫过青萝:“接着打,给言才人好生立立规矩,免得她拎不清身份。”烦看含霜跪挡在前:“再敢拦着,本宫连你一起打。”

    “奴婢甘愿替才人受罚,但求娘娘恩准!”

    含霜辛苦打点才分到此处,做得掌事宫女,更知是目前最好去处,言殊位分虽低,却屡受君王特殊对待,且够进取,远比另几个好出头。

    再则她既认主,主仆荣辱贵贱相依,明日再是要紧日子,挨打是轻,断不能叫主子面圣前遭破相:“娘娘贵为一宫之主,如何教导都是应该,只明日将向皇上与新后请安,才人受罚是小,若因脸上伤势犯上,宫中人失仪,何不有碍娘娘声誉?”

    童昭仪想想是:“青萝,住手。”

    “娘娘?!”青萝不欣然收回手:“言才人窃议皇后在先,又待您无礼,便是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亦只会罚得更重,岂会认娘娘的不是!”

    瞩状含霜狡筭诓主,想顺手将她一块儿扇了。

    “罢了。”童昭仪知这个理,但不清楚是何心态,不想在周祁心中落个欺凌者的形象,只能暂放弃将人打烂嘴的念头:“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紧又欲盖弥彰:“免得她明日殿前失仪,丢本宫宫里的脸。”

    后问言殊知错与否,言殊不惧其身世位分,却知此刻不是抗争的时候,忍辱识时务:“嫔妾知错,谢娘娘教诲。”

    童昭仪扬扬下巴:“大声点。”

    言殊指甲掐进肉,偏得砸下膝盖示弱:“嫔妾知错,谢娘娘教诲!”

    被童昭仪另做惩戒裁走‘多余’奴才,只留下含霜和个外房太监。

    第332章 臣真要成妖后了

    翌日早,各宫来向新后请安。

    褚君陵由侍人服侍着穿戴好,听周祁喊,赶去搀他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又看他手按着后颈揉摩,想到昨夜亲热时将人误掼下床、并害周祁头着地扭到脖颈的事,笑得颇心虚:“还很疼嚒?”

    周祁不想理他。

    “传贾钦来瞧瞧?”

    “不必。”夜里才有太医来过,也用了药,扭伤更不是个把日能好,躲不过要挨痛:“贾钦来也是干看着,皇上实在歉疚便再帮臣搽些药,许能好快些。”

    褚君陵忙取药来:“忍一忍。”

    搽时闻人轻哼,不知是应他话还是吃痛,心越自责:“都是朕的错。”

    “皇上昨晚说过了。”

    又听褚君陵保证没下次:“这话皇上也说过了。”

    回回认错认得快,改是真不改,周祁半个字也不信,等上好药过问时辰,听将将过卯时,脖颈因伤难转动,只能整个身体侧过去对昏君:“今日各宫定省,皇上也不早叫醒臣。”

    褚君陵淡然道不是要紧事:“你歇好更重要。”

    周祁竟无话可说。

    复想起终宴送别双亲时听朝臣悄骂他的:“皇上再钟溺臣,臣真要成妖后了。”

    问知妃嫔等候多时,嘱胥春先请人去侧殿,再考虑众人来得早,应是未用膳,另让备些吃食送去:“便说皇上临时有事须耽搁阵,特命膳房备有朝食果腹,让众人不必多拘束。”

    自己紧也打算收拾,但遭昏君拦阻:“怎么?”

    “急什么。”褚君陵推人坐到桌前:“操心外人饱饿,自己倒不顾?”

    周祁刚想说费时候,便看饭菜上桌:“皇上早吩咐好了?”

    “只有你的份儿。”其余人褚君陵可没管顾:“倒是你赏下的恩惠,做甚说成是朕?”

    “答案不是在桌上了?”

    褚君陵不在乎名声:“那些个岂能与你相比。”

    但看周祁处处为他考虑,亦不舍得拂人好意:“皇后如此为朕着想,朕得领情。”

    “总不能叫前朝后宫尽觉得皇上厚此薄彼,以此寒了心。”周祁端坐着,撇看昏君又凑脸过来,下意识偏头,结果扯到扭伤处,猛然遭阵痛,彻消去晨起带的余困:“臣任中宫更应明事理,此举同是为自身考虑。”

    遭选择性耳聋的昏君借关心伤势讨去几回便宜:“褚君陵。”

    …

    总算得清净。

    饭间因颈伤垂不了头,使得周祁进食颇不便,褚君陵瞧他梗着脖子模样颇好笑,怕再被点名,强压着嘴角接过碗筷,搛小菜拌着荤粥喂他。

    再到膳后,褚君陵心想将人往最漂亮打扮,梳洗穿戴尽不假人手。

    “皇上。”周祁嫌他慢吞吞,抬手想拿梳篦:“臣自己来吧。”

    褚君陵手躲开:“你伤着不方便。”

    “那让奴才来。”

    “朕在,用什么奴才。”

    周祁心觉让人久等着不妥。

    “该她们等。”褚君陵仍不着急,势要将人捯饬得如谪仙儿,叫满宫人晓得凭何这后位只周祁能坐:“平日素简就罢,今日六宫行拜见礼,再不高调些,外人还以为朕养不起个皇后。”

    周祁失笑望着镜中:“皇上遂将臣打扮成绣花枕头?”

    被褚君陵轻拍拍头:“乱说。”边端量他所着锦服和发上冠饰,越看越满意:“金尊玉贵的,多好看。”

    尊贵有了,也得防招人觑觎:“只此一回,往后不准那些人来了。”

    这周祁倒赞同。

    一来男女有防,他跟昏君的妃嫔共处既别扭,再日日见更是尴尬,再则他住在养心殿,没独自的寝宫,晨昏定省引得各宫来来往往,别使昏君不耐烦,或疑忌他与哪个好上。

    “便照皇上旨意。”

    褚君陵挑串禁步给他系上:“这次怎不说不合规矩?”

    “皇上几次合过规矩?”

    “这倒是。”

    褚君陵好意思承认,顺手又拿过样配饰,只不等戴就遭周祁拿过,放回承盘让奴才撤走,并不准褚君陵再往他身上添东西:“够了。”

    “这才几样。”

    周祁遂说再多一样便要将已戴的尽取下,才使昏君作罢,收拾好又遇奴才来报,道太傅有要事禀告,急须求见君王,褚君陵一去,就得周祁独身见众妃嫔。

    “朝政要紧。”周祁瞧他拧眉,懂事劝道:“皇上先去忙,臣自己能应付。”

    褚君陵哪是担心这个。

    “何事非要此时来见。”不悦令德观去领人到御书房等,随之瞧向被自个亲手打扮好的周祁,竟有点后悔:“朕原是为拿你炫耀,这下倒好,别有哪个趁朕不在闷着打你主意。”

    周祁倒没这般自恋。

    又看昏君弄巧成拙,忍笑催他快些去务政:“各宫平日难能见圣,今日更难得有机会,定是满心满眼都惦记着皇上,哪会奔着臣。”

    褚君陵照样不放心,太傅那头又不能不理,无法,只能令胥春和钟诚将在场人盯紧些:“旦有反常即刻来禀朕。”

    再叫周祁也自觉点,走时仍是想不过,刚出门又调头回来:“还是换身简单些的装扮?”

    周祁:“……”.

    装扮最终没换。

    褚君陵嘴上说,亦知周祁脸摆在那,打扮成叫花子也好看,又不忍将其脸遮上,还是周祁受不了他,装得不高兴催人离开,昏君走后也嫌这身太过招摇,将多余配饰尽摘去,等见各宫真如所料。

    妃嫔各个精心打扮,却看君王不在,脸上纷纷难藏失望。

    到行礼时,周祁是男子称不得娘娘,只唤皇后又差规矩,为难之际,方听胥春奉圣上口谕,让各宫往后尊周祁为君后。

    “臣(嫔)妾拜见君后,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今日只当是走个过场,诸位不必拘谨。”赐座令奴才看了茶,又照流程训话,勤谨奉上与延后嗣做样子讲过,教导完再施各宫赏赐:“不知大家喜好,本、”周祁实在说不出那自称,语稍卡顿,决计学昏君失回体统:“我令人各式挑了些,望合诸位心意。”

    等众人谢过恩,紧就各自沉默。

    妃嫔既未如预期见得君王,更不敢打探君王下落,这会心失落着,远无意聊其他。

    有意的或顾男女之防,或摸不清周祁性情,再是望其端挺首颈坐在上位,脸色不带笑,错觉他难相处,遂怕惹及周祁遭殃,尽不敢开话茬。

    周祁则是处在女人堆里尴尬,加之颈伤断续作痛,既不敢有大动作,久挺着更酸软,为此同样是没心情。

    再静坐会欲让解散,言殊这时候站出来,撩裙摆一拜:“嫔妾有事请君后做主!”

    童昭仪瞬紧张。

    幸而言殊没蠢的告状,只说想迁至荣贵人宫中,好与她有照应。

    周祁遂问荣贵人意见。

    荣贵人为明哲保身,婉言谢绝。

    “姨母?!”言殊难以置信:“您尚在病中,侄女岂可不孝敬?”

    遭荣贵人当众训诲:“你我同为皇上妃嫔,何能再以姨甥论关系!往时任性就罢,既入后宫,便该遵承君后教导,事事以皇上为重,早为皇室开枝散叶!”

    再向周祁道身体无大碍,无须专人陪侍。

    “也罢。”周祁无意多掺合,且看荣贵人确实不愿,便让言殊仍留在童昭仪宫中,或是去请君王意见:“我与童昭仪先时见过,她性情温善,必不会亏待你。”

    童昭仪忙应和。

    忍喜回过周祁,本打算往后对言殊稍客气,却看她仍旧求去别处,丝毫不给面子,心怕影响到周祁对自己的印象,当众更难下台,冷凝向言殊假笑道:“怎的?来本宫宫中委屈言才人了?”

    言殊听她话藏威胁,直接瞪视回去。

    ‘荣氏嫉恨她入宫争宠,竟不顾惜亲情,周祁更知她难见到圣上,偏以此做推脱,还有童氏!‘认定几人是看君王对她有过特殊,心存威胁,联起手要整她:‘更说不准,将她分去童氏宫中便是周祁的意思。’

    想罢自觉真相,心将几人都记怪上。

    又看君王不在,不再藏着脾气,先将童昭仪怼回去,紧再将其昨夜欲对她用私刑之事抖出,想问周祁管是不管,却先见奴才帮他按肩,还问他酸痛有没有好些,当即想偏。

    误当其是侍寝遭的,更算着周祁既不容她,退让只会有受不完的欺负,倒不如赌一赌,干脆闹大到君王那儿,博个绝境逢生…

    是以不顾忌:“嫔妾心头藏不住话,须与君后说说,不敬之处还望君后见谅。”

    周祁不意会牵扯到他。

    “君后侍候皇上辛苦,又得忍耐身上难受来受各宫拜见,嫔妾敬佩却有疑问。”仗周祁不好于今日施惩戒,即便罚也不会太重,出言不逊:“嫔妾想问,您没日没夜地占着皇上,是怕嫔妾们难消君恩,好心担此辛劳,还是私心作祟,不愿嫔妾们与您分宠?”

    童昭仪先听不得:“言才人之意,是说君后自利善妒,故意阻拦皇上与后宫往来?”

    “嫔妾正是此意!”

    众妃嫔见她有此等硬气,暗中认同的有,更多是觉她疯了,又看言殊放肆不算,还话将整个后宫带上,怕得罪周祁连忙撇清。

    “看来言才人的个人想法代表不了后宫众姐妹。”

    言殊没空理童昭仪冷嘲热讽,且望周祁慰众却不敢做答复,再秉规矩行个礼,以直视逼问他:“便请君后给众人交代!”

    周祁避不了被找麻烦,遂问她要什么交代。

    “皇室专有侍寝规定,中宫逢每月初与十五侍奉皇上,剩余时日则以皇上意愿为先,其次以尚寝局名册为准,照轨制分与各宫姐妹,您为皇后,更该以身作则,谏劝皇上雨露均沾,独占圣宠岂非不妥?”

    “是不妥。”

    此话一出,想拱火与想在周祁跟前混好感的妃嫔登时噤声,尽难揣他此刻喜怒,弄得心忐忑。

    周祁倒淡然,觉颈酸缓解叫退身后按摩的奴才,拿昏君事先教的说辞:“名册尽由尚寝局在打理,我未曾插手过,诸位不信可去查证,我为男子不便居身后宫,皇上因此未赐室第,日日同住既免不得夜夜共宿,再是圣宠,皇上踏不踏足后宫、御幸诸位与否,尽凭皇上主见,我未阻拦,事后亦会作则劝谏,如此可算给才人交代?”

    “君后哪是给她交代,分明是给她脸了!”童昭仪刚饮口清火茶,即看周祁都被骑到头上了,还能宽容跟人解释,怒一砸茶碗:“这才是封后第一日,此人就敢犯大不敬,君后若不罚到她晓得厉害,怕是她日后更不拿您放在眼里。”

    紧有妃嫔帮腔:“如此出言无忌,再不管着她这张嘴,还不知要惹多少麻烦,污嫔妾们耳朵也罢,就怕冲犯到皇上。”

    紧提议周祁下令掌掴。

    周祁不喜刑责,亦知言殊故意挑衅,谅她是头回暂未罚人,只做口头警告,再问她无别的疑议,众人亦无他事,将君王令免去晨昏定省之事转达,紧让各自去忙。

    第333章 不必如此试探朕

    “景贵嫔!”言殊未能使周祁上套,出养心殿见周景岚乘仪舆离开,转脑筋盯上她:“娘娘且慢。”

    快步上前行个礼,被问有何事,言笑故作率真:“嫔妾与娘娘同为新人,回去亦顺路,不知可否邀娘娘同行?”

    景南看向沈寰。

    沈寰躬身与言殊说个歉:“我家娘娘懹畏交际,才人见谅。”

    随之要走,言殊不甘被拒,四顾无人径直闯到景南身侧,伸手抓住仪舆:“嫔妾有话相告,只消耽误娘娘片刻。”

    “你说吧。”景南被拦着走不了,只能等听完,却见言殊要他去隐蔽处,心知有诈,又怕总靠沈寰出面惹外人怀疑,忍怯仗假身份道:“就在此,你说便说,不说便放本宫回宫。”

    言殊看这周家人一个两个尽警惕得很,心骂脸笑:“嫔妾只为娘娘抱屈。”

    “什么意思?”

    “同是周氏嫡出,一个荒悖体统以男人身占位中宫,一个却要避忌姓氏,得施舍个区区嫔位,岂乎公平?”

    大典日才定皇后封号,君王则看周祁未定,免僭中宫,亦未赐号新进宫的妃嫔,景南既无封号,再防犯周祁名讳,自得略去本家姓氏,从名谓景。

    语出真见景南皱眉:“娘娘可甘心嚒?”

    “我本就是依附兄长进宫,有何不甘。”景南再迟钝也知她在挑拨,便让沈寰将人请开,又唤抬舆的奴才动身:“兄长恩重本宫,叫我为奴为婢都使得,才人话是要本宫忘本?”

    言殊不信她真知足,追上前再煽动:“娘娘重情,可若哪日诞下龙子,真要如那周将军所言过继于中宫,送做旁人亲生?!”

    被沈寰强行拦下:“才人慎言。”

    迫使其停住脚,且看言殊还不死心,恐引来人观望或讹传进君主耳朵,冷言告诫道:“娘娘与君后是至亲,本为一脉,若承吉言为皇上与君后添得龙嗣,娘娘只会欣幸,倒是才人受考过宫规,该知中宫不容妄议。”

    紧后起行回宫,留言殊不忿站在原地。

    “狗奴才!”言殊低声咒骂,腹谤周家果真没好东西,主子‘上进’的不要脸,要脸的不上进,连奴才也狗仗人势:“周祁能将她扶上嫔位,她便以为能坐得稳?”

    被奴才说教得没脸,又望景南仪舆未行远,自觉难堪改走另外条路,路上却碰着别宫的几位妃嫔:“言才人今日真是勇敢,新后都敢得罪。”

    “本宫看她是没脑子。”童昭仪也现身,见言殊再想换路,赶从后头堵住:“蠢就罢了,脸皮还厚,求过君后这事求那事,求不过竟犯上,恍似这后宫净以她为主。”

    “让开。”

    “好大的脾气。”几个妃嫔被童昭仪搜罗来看笑话,本想嘲讽两句就走,却看言殊位分最低,口气倒最强势,当即不满受顶撞:“早闻她没规矩,哪知被纳进宫还不安分,也不、”

    ‘也不知圣上看中这贱人什么。’那妃嫔心想着,但不敢对君主质疑,紧改换对象往好话道:“也亏得是君后仁慈,竟没打烂再缝上她的嘴。”

    言殊紧攥拳头,心知今日不会善了,卷袖子就要干,童昭仪看她又要发疯,有上回经验没硬来,顺拉住其余欲对其施教训的妃嫔:“此处近养心殿,不宜生事。”

    有妃嫔不乐意:“便要饶过这个没教养的?”

    “她是没教养,我们得有。”童昭仪自被周祁夸过尤其注重形象,免得与这疯子动起手不体面,招过两个会身手的奴才:“言氏恶言犯上,罚跪一个时辰,你们俩在这盯着她。”

    令差半分都不准放人起来,看含霜又护主:“你也跪。”

    言殊不服,被俩奴才强按下去。

    “给本宫看紧了,再不服教便绑住她手脚扔到人多的地方去,看她要脸还是要反抗。”

    言罢携人施施然离开,另为报复她向周祁告状,走时故意踩了脚言殊衣裙,言殊则见寡不敌众,先假意屈服,再等几人走远奋然起身,拿身上首饰收买住看守奴才,脱身欲躲远,却看含霜还蠢跪着:“你真想跪满一个时辰?”

    烦瞧着她畏畏缩缩,强硬拽起来:“怕什么,中宫才有权惩戒嫔妃,童氏要想明着罚我,她还不够格。”

    “才人今日冲动了。”含霜站稳身,只看言殊不当回事,阵阵心神不安:“后宫贯来捧高踩低,您那些话远不该当君后说。”

    况是当众下新后面子。

    周祁彼时若要计较,掴嘴拔舌都是轻的,又即便是他真心饶过,如今帝后同寝,那些妃嫔为见君王定会设法与周祁交善:“你在此当头开罪中宫,少不了有人拿您去巴结新后。”

    “那又如何。”言殊敢做便不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忍就有个头嚒?”

    “可、”

    “后宫是皇后做主,谁主后宫却要皇上才做得了主。”

    即让含霜去打探君王去向:“童氏僭用私刑打压嫔妃,周祁不管,我便捅到皇上那去,正好也得个见圣机会。”

    含霜更怕她自寻死路:“皇后未处置童昭仪,亦未发落您犯上,若贸然将此事状告给皇上,您也难免受罚。”

    言殊只让她去。

    打探君王行踪是重罪,含霜还没活够。

    遂假装听从,寻个落脚地消磨阵,趁此设想未来:言殊行事吥癫,第一日就得罪了皇后,更与众多妃嫔交恶,即便圣上待其稍有特殊,远没法比周祁,别作得才受封又被废,做主子的梦碎,连累她这些奴才也断送前程。

    ’是要另择明路。‘心打算好,算着时间回去复命。

    被问便说是今日当值的奴才嘴严,不肯受买通,免言殊再追问或者起疑,另拿事道:“您今日和景贵嫔讲那些话,怎防她不告状?”

    言殊自信道不必防:“你当周氏有今时成就,真是知足得的?”

    周景岚定不会满足于现状,不过是藏得深,自不会蠢得拿话去惹周祁猜忌。

    便是真告诉,周祁疑心他那好妹妹则应谢她,信之亦无事,自己道这些时无外人在,仅凭周景岚与其身边奴才的一面之辞不足以定真伪,周祁拿不到证据罚她,至于君王那儿…

    “周祁是聪明人,疑忌与否都不会告诉皇上,更不会准周景岚多嘴,周景岚更是靠周祁才得皇上抬举,她若不靠周祁引荐,私下见不见得到皇上都难谈,还能吹枕边风嚒?”

    不意君王当夜就召了其侍寝。

    景南更将白日事当帝后二人说了…

    周祁未疑忌他这‘妹妹’有争宠心,倒想起劝昏君雨露均沾的事。

    “真沾了怕朕连养心殿的门都进不了。”褚君陵边帮周祁上晚间的药,边示意这头没景南的事了,支其滚去外殿,气氛本好呢,突听面前这个怂他去后宫风流,不满拽进怀,不轻不重往周祁臀上一拍:“朕自觉着呢,君后不必如此试探朕。”

    至于言殊:“且容她放肆,留待你我得子嗣再处置。”

    周祁赧僵着身子,睫羽微颤,盖住眸底起的心思。

    —

    景南被召进御,周祁又宿在养心殿,待此事遍后宫,隔日便有“君王夜御姣娥郎”的艳闻暗传。

    谤议皇室罪连亲族,宫人尽惜命,谰言原是休沐日的几个奴才酒过散伙时从路上听地,因醉昏头接了几句嘴瘾,哪防被来见圣的谏官又听去,怒朝君王弹劾。

    末了奴才遭满门抄斩,褚君陵因杀罚过于果决被当成是欲盖弥彰,侧面坐实谣言。

    褚君陵:“……”

    “怪朕那晚没考虑周全。”

    周祁听着怪怪的…

    看昏君自责极了又想砍人,无语但宽慰道:“此事臣同样有疏忽,不只赖皇上。”

    那夜他和昏君紧合中衣睡在内室,沈寰照宫规只能在门前守夜,景南性怯,又独身在外殿,怕是缩在躺椅上整夜未敢合眼,哪来与他共侍的荒唐事。

    周祁听有人被昏君问斩才知晓这,细问之下更觉离谱:“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起于谋者,智者止息,愚传者论斩,皇上以为此事是否有预谋?”

    褚君陵懒得用脑:“你有人选?”

    “臣只是奇怪,为何传谣者查无遗漏,造谣者却无所踪。”要人选也有,但他没得切实证据,一切还只是猜测:“人可等后再查,当务之急是禁谣喙,以保皇上和周氏声誉。”

    好在事未传出宫,谏臣那儿也做过提醒,周祁稍放心。

    再被昏君问是否有好主意,拿个眼神瞥他:“臣患暗疾,太医说年内不可侍君。”

    褚君陵顿悟,缄住周祁嘴不答应:“丢你的脸面来顾全朕,这算是好主意?”遂自个动脑想:“朕想到了。”

    周祁:“?”

    当日又出新传言,君主“暗中”下令将景贵嫔从侍寝簿里除名,据闻是景贵嫔前日侍寝前来月信,癸水染到龙床上,惹了君主晦气,本是要赐自尽,因有皇后求情才赦免死罪,只将人从养心殿侧门偷偷扔回到长楽宫去。

    又为顾全皇后与周氏颜面,当夜里未声张,这才引发艳闻,再待景贵嫔月事尽去请罪,不知使什么迷魂术,勾得君王将名字添回簿子不算,当夜更去了长楽宫就寝,连在此歇好几日。

    此闻传出虽还是碍周氏名声,远好过伤伦理,事后查清造谣者,为想远计暂未揪人出来惩治,只暗派人时刻监视。

    这事罢周祁当能得安宁…

    “禀君后,付婕妤与吕婉仪因新赏首饰起了争执,来请您做主。”

    “言才人无故打了曲美人的贴身婢女,曲美人气不过,来请您做主。”

    “康嫔今日穿您赏的衣裙外出,遭惠贵仪嘲丑,来请您做主。”

    周祁:“……”

    连日有人来告,这好不容易送走几个,刚喝口水胥春又进来:“禀君后,景贵嫔求见。”

    周祁扶额:“他也是来请我做主?”

    “这倒不是。”胥春笑笑,望见周祁杯中空了,躬身上前给他添上:“贵嫔娘娘是来给您请安,顺请示当月侍寝之事。”

    周祁心累传人进来。

    …

    因与昏君同住,各宫嫔妃为借机近天子常拿闲杂琐事求见,使得周祁不胜叨扰,偏又没法,只能同褚君陵商榷过,仍以男女之防为由,将宫事下由内宫各司局协理,逢紧要再禀报。

    又靠昏君令下,这才见消停。

    第334章 臣去殿外跪到皇上消火再进来

    褚君陵迩来困扰。

    自上回房事夭折,褚君陵恐再惹周祁难受,周祁更觉难堪,此后亲近因存顾虑,尽都浅尝辄止,直至劝沾雨露那夜随手打了下周祁屁 股,见他前地儿竟闹动静,褚君陵紧当是那病好了,欢喜不过,眨眼的功夫势峯又蔫下。

    之后拿同种方法试亦没用,倒是周祁似受刺激,那日后总主动,又每每折在行房当头,此次亦如旧。

    “慢慢来。”褚君陵心疼又心酸,观周祁脸青白,帮他穿回衣衫,揽进怀抱摸着他的头轻抚慰:“心疾不比身体上的毛病,越逼急越适得其反。”

    周祁紧紧攥着被褥,无助敛眸:“臣分明看开了…”

    突又睁眼凝盼昏君:“难道原谅你还不够,要我将心也刨出来嚒?”

    吓得褚君陵赶紧上手去蒙他嘴。

    顺往床间几顿翻找,见没藏利器才稍放心,再看周祁脑不清的开始扯胡话,连连开口哄他:“哪用如此极端,实在不行便照先前所说将李老头捉来,总会有得治。”

    周祁等不了:“就如此,不必治了。”

    然后推开褚君陵,将才穿好的衣襟再脱下:“臣举与否都不碍皇上使用,若嫌败兴臣只趴着,或拿裯衽将耻处遮住。”

    再被褚君陵穿回去:“使用什么使用?越说越没谱!”

    周祁偏执看他。

    “今晚真不行。”褚君陵强稳着呼吸,颇违心地扯谎:“白日被那些大臣惹得动多了肝火,这会还气虚着,真没力做。”

    后许诺个具体时日,这才哄人作罢。

    眼看是周祁执着于此,实则褚君陵也着急,心结不消误房事倒无妨,主要是周祁那般招他,他不忍只顾自己快活,硬忍着也难受,一两回还好,久不治既伤周祁自尊,怕他也要憋出问题,总不是办法。

    于是私下传来贾钦。

    贾钦也棘手:“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褚君陵只管他要方子,看贾钦开不出,当场叫来两名侍卫,道不知心药该如何制,让将贾钦的心挖出来研究研究。

    “皇上!”贾钦瞬冒冷汗,眼见刀锋要插进肉,忙改口能医治:“用药须据医籍现制,肯请皇上宽限臣两日。”

    褚君陵摆手让侍卫下去:“什么药?”

    贾钦话有大半是为保命,经不起细问,亦知欺君更为罪重,思绪快转,竟真想到个歪法子:“此药未记名,是…用于床笫间的辅药。”

    “敢拿淫药糊弄朕,朕看你一家是活腻了。”

    “臣不敢!”即见君王动怒,贾钦脖子一紧,慌伏首解释:“此药虽为房中药,却较禁药温和,不损害身体。”

    复说药效得靠情动引发,难被周祁察觉,周祁既不知是药物导致,却起身体反应,或误当是心结化解,真以此解心结。

    逻辑是如此,但想周祁实在聪明,褚君陵对此偏计存疑:“若不成?”

    “臣凭皇上发落。”

    “好。”褚君陵听他信誓旦旦,姑且相信:“此计无用或君后有丝毫闪失,朕将你全族人的心挖出来做药引子。”

    再三问定对身体无害,准人回去制药,心头没底全靠赌的贾钦脚虚浮地离开,难得撑到太医院,没等进门胥春又赶来:“贾太医,君后有请。”

    贾钦顿觉人头不保。

    去知周祁同样为此,脚更发软,恐遭问罪既不敢漏口风,更怕他也拿挖心砍头之事威胁,仍道心病没药治,只提议周祁喝些事前酒做缓解。

    两日后药送到,褚君陵防万一拿贾钦和奴才先试过,等见无事再亲口服用,确认也没问题,到约定日混入饮食,蒙着周祁吃下。

    周祁又喝有半壶酒,行事时真有效,真当是酒帮地,随醉意涌上头,心头恐惧亦渐消散。

    渐渐入佳境,却闻殿内起声哽咽。

    “怎么了?”褚君陵登时不敢动:“弄疼你了?”

    周祁偏开头,任由乱发盖住眼眸:“没有”

    “那是又想起难过事了?”

    也没有。

    周祁这阵脑放空着,也不疼,也不难过,就是泪没停地落,看得褚君陵心揪揪,知他是无意识起了委屈,拿吻将泪遍遍抆去:“已知靠酒能缓心结,暂时先到此,等明日有心情再继续?”

    说着要抽身,被周祁极轻声的喊住:“褚君陵。”

    “鱼水之欢,原该是如此嚒?”

    …

    褚君陵自作的孽。

    花半夜哄得人泪止住,拗不过周祁又想饮酒,少准他再沾些,哪想这酒后劲足,事前那半壶还没醒透,刚喝的又作用,醉得周祁晕晃晃地,偏要行未完的房事。

    “不准闹了。”

    周祁眨眨已干涩的眼,醉将昏君坐倒在床:“不等明日。”紧再催他动作:“继续。”

    褚君陵怕动身摔着他,手轻扶住周祁腰,心下却起疑:这人对情事颇抵触,先前主动可说是为男儿自尊,方才既证实能人道,还坚持要行房,比他都心急…

    ’是怕他久禁欲生厌倦,还是这醉鬼有别事瞒着?‘心想套话,却遭周祁事先吻来,再是无章法的撩拨,引得褚君陵理智尽昏,抱人整夜放纵。

    后果是周祁次日高热,烧两日病五日,休养有小半月。

    褚君陵:“……”

    更不巧周未挑这期间来禀军务,逢有太医从养心殿出来,顺嘴一问,听是周祁从昨至今高烧不退,霎时间担心:“怎引起的?!”

    详询病情却瞧那太医隐约其辞,即有猜测,着急闯进殿去,果然见周祁怏卧在床,整个人都虚弱,又像是被烧糊涂了,眼怔望着床幔失神。

    只当是皇帝背信欺他:“祁儿!”

    周祁在转注意缓身体上的难受,突遭周未喊回神,迟钝望去,真见自家父亲怒冲冲过来:“爹、”紧意识扯被子遮颈间的痕迹:“您怎么来了?”

    仍被周未眼尖瞧到:“他对你竟是如此好法!”

    周未积得满肚子火,心想立刻接人回府,却看有侍卫在门外堵着,越气不过,只哄周祁先安心歇着,等向皇帝讨过说法便带他走:“为父绝不能让你白受这些罪!”

    紧就点了周祁睡穴。

    周祁解释不及,君王早先又下令周未觐见不必在宫门前等传唤,可直接候到养心殿外,以至进宫时无人敢拦,进殿时奴才更拦不住,只能去报君王。

    先去禀事的奴才只见周未硬闯进殿,并不知后头事,光说周未怒要面圣,但不知怒哪样,导致褚君陵没早提防,刚回殿就险些挨一拳头。

    “放肆!”

    即被周未骂不守信。

    眼看要闹到不可收拾,胥春心着急,赶让钟诚趁乱去解周祁穴道,再靠周祁两头劝和,才使得周氏没被安造反的罪名。

    又趁昏君反悔前送周未离开。

    周未一走,褚君陵紧一掌拍上桌,慑使里外宫人心惊胆战跪了满地,后逢各司来禀后宫事宜,刚通报过就听殿里头叫声“滚”。

    刚回来的周祁也听着,脚进门看殿中阵势,欲跟着一块儿滚,被昏君气喊住:“你不用,你给朕回来!”

    周祁自觉请罪。

    “有你什么事。”褚君陵趁他弯膝盖横抱回床上:“不好好养身子,又想受朕虐待?”

    周祁听他拿周未方才的话说道,心知此事确是自家父亲犯上,识趣没吭声。

    过阵看昏君犹没消气,浑身又酸痛得厉害,坐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臣头疼得很,难想到办法让皇上高兴。”

    褚君陵立即摸摸他额头:“太医不是说退烧了,怎么还烫着?”

    紧要传令斩庸医,被周祁抬手虚捂住口:“总是比昨日要好得多,况臣身体本就差些,那地方、”羞于谈私 处含混带过,只将罪记到自己头上:“臣与皇上间的私事,错不能在皇上,亦不可赖外人,归根究底该问罚臣。”

    见遭昏君两眼瞪来:“臣缠皇上纵欲,违犯中宫本分,认罚。”

    “你爹拳头近快砸到朕脸上了,朕哪敢罚你。”褚君陵嘴上不饶人,却看周祁撑着烧要下榻,拦腰搂回来:“又去哪?病头上也不消停?”

    “皇上眼下不高兴臣,臣去殿外跪到皇上消火再进来。”

    惹褚君陵想收拾人偏不是下手时候,气笑着帮他做头上按摩:“就会拿这要挟朕?”

    周祁也笑着看他:“皇上气可消了?”

    有这天大威胁,褚君陵岂敢说不。

    昏君手法好,和上高热头犯晕乎,周祁昏昏沉沉睡去,傍晚起来吃些淡食,用过药又歇下,过这夜后高烧消退,人也恢复些精神。

    病关在殿觉着闷,少带人往御花园走走,无意遇人提周未名字,恐是袭君之事传出,驻足听阵,才知是芸才人生父遭周未拿了贪扣军饷的证据,又被君王下旨抄家,因此对周未心生怨恨。

    此事周祁听昏君提过:芸父贪污军饷,克扣将士奖赏,按律当诛六族,谅其有征社稷之功,且逢天下大赦,只问斩芸父,芸氏六亲抄家流放,芸嫔受其父军功所保,着降为才人。

    “君后?”

    “无妨。”骂几句不掉肉,周祁谅其家中刚遭变故,又失了亲父,不欲做计较,转身要走,却听那芸才人嘴上越没分寸。

    “不就是仗着他手握兵权,儿子又做了皇后,各路事都要摆身份管管。”芸才人越说越愤恨,丝毫未觉周祁在不远处,另几个妃嫔倒有人发现,心存算计故意没提醒:“我父亲扣的也不是他军中的给养,显着他管闲事!”

    惠贵仪阴阳怪气道:“他可不止管你爹闲事,他儿子如今还管着你呢。”

    引得阵呛笑。

    闹使芸才人挂不住脸,失智之下将周祁到周未,再到揭发芸父贪污的底下将士咒骂了个遍。

    先辱周祁男狐媚子惑主,空比旁人多受宠,肚子里撑死掉不出东西来,再咒周未害得芸氏家破人亡,来日定遭报应不爽,最后又骂芸父手下将士不识相,不知孝敬他父亲便罢,竟敢合伙举报,当年就该让这些蝼蚁输下战事惨死在外头。

    使得将走的周祁脚下一顿:“胥春。”

    “奴才明白。”

    芸氏诋毁有功将士,被罚禁足半年,掴二十,剩余人等有失言者同罪,无则仅做口头警示,周祁体谅女子爱美,令奴才不必掌嘴,改打二十板手心。

    回殿路上。

    “君后倒是头一回罚人。”胥春恭敬笑笑,罕见周祁动怒,恐他气极了再染病气,尽责宽解道:“宫人不敬重重罚着则是,不值当您气坏身子。”

    得周祁侧眸紧躬下腰:“奴才多嘴。”

    周祁倒不是要怪罪:“我罚重了?”

    “奴才不敢!”揣看主子确实没发落的打算,胥春心落下,便不藏着实话:“奴才倒觉着君后罚轻了。”

    道那芸才人是个蠢的,其父贪污证据确凿,君王没杀绝已是开恩,竟敢当众怨言,况那些话轻是叫底下将士寒心,重即是质疑君主决判,诅咒大褚国败,凭哪句都是死罪,还没算上她侮辱中宫之事。

    “君后仁慈肯放她活路,此事换作皇上晓得,芸氏焉有命受流放。”

    周祁不觉这事能瞒过昏君。

    果然当夜传芸氏痛悔白日失言,哭哑了嗓子,更知残疾不配侍君,自请废为庶人,随家眷一并发配去荒地,剩余几人德行过失,同废位分逐出宫,另行连坐降其家中父兄官职。

    “皇上、”

    “别问!”褚君陵赶在前不准周祁开口:“也是你今日惩戒过,朕才饶这些人性命,不若何止是逐出宫。”恰逢奴才将药煎来,尝过冷热喂他:“别当朕不知你罚人有这层原因。”

    周祁苦住口没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