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整瓶量都倒进去了

    胥春见周祁接过碗没后续,眉也轻顣,恭问否是药有不妥。

    周祁稍纠结:“我已然、”‘失宠’二字实难出口,苦思一番,委婉改说‘遭了厌弃’:“仍要日日服这汤药?”

    “皇上之意,公子身子骨弱,须得长久靠药养着。”

    不若怕周祁受不住。

    受不住什么,胥春话到即止,周祁自知:“怕我受不住折磨?”

    “奴才不敢妄言。”胥春屈腰欠身,仍是那副寻不出错处的态度:“药冷涩口,还请公子趁紧服用。”

    周祁受催端近些碗,汤水轻荡,带起圈圈波纹。

    ‘碗中药材远比他这条命值价,昏君为让他活受煎熬,不惜浪费财银吊着他性命,确是褚君陵能干出的事。’

    不疑有他,想是对方乐意做这赔钱买卖,药对身体亦只有好,自己没得不赚的理。

    举碗一饮、、没饮得尽,还险些失态吐到近前的胥春身上:“……”

    这壶药是不臭,却比平日苦上几倍。

    昏君让换回方子时周祁就怀疑,对方既是为折磨他,怎会半路生出好心,关窍竟是通这。

    不胜防让褚君陵将上一军,周祁说不上气,脸色总是不好的。

    周一和小顺子以为药有问题,要拿胥春是问,紧看周祁较劲儿似的,一口将碗中剩的饮尽。

    胥春又倒上一碗,瞧主仆三人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显喜庆,倒也不忘君王走前交代,忍笑道周祁口里洒出来的那些,按圣令该添量补回,并当他面点了点,洒一滴加一壶,周祁这壶饮尽,少算还得再喝上十壶。

    周祁:“……”

    假当念在周祁头回,未照令算,只让他自觉将碗中的咽净。

    两碗汤药入腹,不止喉舌,咽口唾沫都是苦的,褚君陵有意整治,药后蜜饯果脯尽撤,漱口清水亦没准备,今日又经历这良多,周祁早就累极,看胥春离开当是折腾完他,欲歇身睡,手中没防被塞进样东西。

    低头一看,颇有些惊讶,问周一是从哪来的。

    “奴才下午看您难过,便从正殿偷偷揣了点甜果干在兜里。”以前在周府时听人说过,甜食能使人心情好,本意是想哄主子开心,但周祁一到偏殿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准他和小顺子进去,致使周一没机会给:“没想到这下竟派上了用场!”

    总算为主子做了件有用的事,周一喜不自胜。

    警惕关好殿门,看周祁没动,推着他的手将果干往他嘴上送:“您快吃,待会被人发现得给您没收了。”

    周祁尝一块进嘴,慢慢嚼碎,舌腔苦感瞬间被清甜的果味盖住大半,周一见他眉目舒展,嘴角跟着上扬:“您现在心情好点了嚒?”

    得周祁肯定愉悦更甚:“府上的人果然没骗我!”紧又有点可惜:“早知道就多拿点了,还不知今后能不能再吃上。”

    周祁看得好笑,又含块到口中,招手叫小顺子也到跟前,将剩下的分给他和周一,瞧不肯要,趁两人口拒直接塞嘴里:“不许吐。”

    紧被两双眼睛幽怨望着:“我们吃了您怎么办?”看这情况,那苦死人的药打明日起还得再喝,果干就只有这么点,主子尽喂给了他俩,上哪再找能甜口的东西:“实在不行,奴才再去正殿给您偷点?”

    随后又觉着不现实,气馁不过,极不赞同瞪着周祁:“您就不该分给我们!”

    “倒是我不对?”瞧两人一致点头,各揉揉脑袋,讲是给他俩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奖励:“你与小顺子一心护我,受伤不算,更险些遭罚,我再吃独食岂非没脸。”

    “这哪一样。”周一还是不赞同:“您是主子,本来就该给您吃。”

    ‘哪家主子同他这般囚在深宫为人奴的。’心中悲戚,恐使两人瞧出异样,压下苦涩强露抹笑:“主子怎么?有难同当,福便只容我享?”瞧周一仍倔,轻往他额头一记敲打:“只准你俩仗义?”

    转看向小顺子,就见他迅速捂住额头,囫囵将果干嚼巴几口,如根墙头草似的,不等咽下急就改口:“公子说的对,奴才都听公子的。”

    让周一骂了句软骨头,委屈嘟囔:“本就是主子说的算。”

    周祁怕他俩再掐起来,撑着精力哄了会,想捏捏脸,碍于两人伤势打消念头,一抹记忆袭脑,从褚君陵让奴才打包来的杂物中找了阵,果真找到瓶没用完的伤药。

    打开瞧是勉强够用,喊人来接,见他二人犹犹豫豫不肯收,挪揄道:“怕装的是毒药?”

    “您也有伤。”

    要先给周祁用,周祁腰不多痛,药更是没多的浪费,遂说自己已好,将药揣入周一怀中,不待其拒,先道困倦催两人回房:“早些擦药休息,我马上要睡,房中不必留人伺候。”

    知这两个是大马虎,不放心又叮嘱:“药藏严些,确认门窗锁好再擦,莫让巡夜的奴才发现。”

    周祁禁足,连坐身边奴才,小顺子和周一先前住处被封,今宿在偏殿一处仄房,养心殿里外皆有重兵把守,没得君王令准,院子净出不了,踏出半步就得被暗处的刀剑削掉脑袋。

    尤是如今处境艰难,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大意即是大难:“牢记处处当心,行事断不可如今日这般莽撞,受些委屈无妨,重要的是自保。”

    “奴才们明白。”

    周祁一连几声千万,千万谨言,千万慎行,千万莫惹事端,送走人欲宽衣就寝,上榻却听门被敲响,再是胥春询问的声音:“公子歇了?”

    “何事?”

    胥春去而复返,言是君王让拿什么东西过来,使得周祁心紧了紧,当昏君没作弄够,应声“稍等”,取过外襟披到身上,开门就见胥春手中端盏香炉,道是怕先前药臭影响周祁睡眠,点些香去味。

    又看周祁挡在门口,微躬躬身:“可方便让奴才进屋?”

    周祁让开身,直觉凭褚君陵恶劣,香炉中不会是好东西:“仅是去味?”

    “另添了安神香在里头。”

    再是夏季蚊蝇孳生,飞虫蝉蛾扑多,驱虫用的香粉也混得有,胥春答无差漏,周祁问不出个所以,且闻此香确有缓神之效,姑且作罢。

    暂没发觉异常,更不信昏君有这善意,恐闻多中计,留个心眼暗屏住气,欲等胥春走后掐熄,却看他将窗牖一一合上,丝毫没离开的打算。

    周祁憋气憋得难受,临近窒息仍不见胥春下一步动作,先稳不住:“公公是何意?”

    “皇上怕公子呛着,叮嘱奴才莫在公子屏气时多嘴。”

    周祁:“……”

    续说香粉无毒,对身体有好处,让周祁不必如此提防:“皇上还让转告公子,这香料正殿有的是,公子莫为省这两口气息憋坏了心肺。”

    被戳穿脸无处放,称乏要歇,生硬问其有无他事,得胥春说“有”,暗咬咬唇,后悔自己多这个嘴:“还有何事。”

    “公子今日还未药浴。”敬让周祁移步温池,香等回殿再品,瞧其不似情愿,口恭举坚将人往外请:“圣意难违,还望公子配合。”

    过香炉时状不经意抖抖袖子,借势掩住掌中瓶身,后趁周祁不觉,拨开封口,将不清用处的粉末投入炉中。

    周祁前脚出殿,紧就见胥春拉门上锁,钥匙却不抽出,佯作随口一问,胥春观其生疑,不慌不忙道:“殿内不透风,燃香起效快,驱蚊散味也更快些,公子此去沐浴,钥匙不便携身,留在锁上不易落忘,开门时也方便。”

    “有劳公公。”周祁总觉有怪,偏这些话条条有据,哪一句都合理,暂当多虑,被问周一和小顺子去处,简告知声,拦住欲唤人的胥春:“他二人今日受了伤,早已睡下,公公不必喊了。”

    “可”胥春迟疑,周祁浴身时不准外人看守,又不带着贴身奴才,若此期间发生意外,任他百首千命也担不起这责:“公子个人…倘若途中旧疾发作,奴才恐没法与皇上交代。”

    听出‘旧疾’指甚,周祁身形稍僵,语气不觉冷下几分:“公公是怕我疯病发作,无人知时溺毙在池中?”

    “公子恕罪。”胥春没否认,为言辞冒昧赔个不是,换得周祁语气更冷:“公公多虑,周祁癔症近愈,断然不会无端病发。”

    不若昏君今日万般作弄,他不也没疯嚒:“即便真生意外,亦是周祁命薄当绝,牵连不到公公身上。”

    ’才怪。‘胥春心悬于口,欲再劝劝,却听周祁胁说不去,更作势要回房,不得已由他:“公子但有不适之处,切记第一时间告知奴才。”

    周祁漠然应声。

    任无意外发生,药池中泡这长阵时候,来回也是过半时辰,周祁眼皮子重得打架,如山压般,困余一隙视线望路。

    饧涩撑到回屋,倦极害使,燃香入鼻彻底失了意识,软挺挺往后栽,稳落入个宽阔怀抱。

    褚君陵接住人,确认周祁没醒的迹象,轻将人抱上榻。

    欲传胥春进殿,思及他无内力傍身,房中迷香又正当浓,防其昏赖在此徒增麻烦,不耐烦到外头:“可有生事?”

    “未曾。”实言周祁药浴时算配合,又得君王过问几句,打发让退,胥春忐忑踟蹰片刻,倏尔跪定:“奴才该死!奴才倒药时滑了手,盖封不及,整瓶量都进炉中了。”

    “……”褚君陵眼跳了跳,再三确认:“多少?”

    “整、整瓶。”

    “一点不剩?”

    胥春轻点点头,惶惶不敢动。

    褚君陵脸沉如夜,难怪呢,他自认内力深厚,踏进房时脑却一空,若非运功压得及时,这会恐睡得比周祁都沉。

    他当是药效好,敢情是这狗奴才量投得足:“这般小事净做不好,留着你有何用。”

    “求皇上开恩!”

    幸是这药无害,多是让人昏睡久些、、

    一想到这,褚君陵脸色更是铁青:再无害,照这等药量,床上那个明日还不知能不能醒。

    想是胥春平日事尽周全,这紧要上却掉链子,怒得想一掌拍死这狗奴才:“滚去你师傅那处领罚,明日周祁若是不醒,朕要你的命!”

    进屋另想到茬,喊胥春又滚回来:“再去太医院领瓶新的。”

    让给周祁那俩奴才也下同样的量,省的明日早早过来坏他清梦:“再出岔子,朕连你家中人一并砍了。”

    胥春连保不会。

    复催人滚,怕周祁真久睡不起,回房先将香炉熄了。

    睡几日事小,腹中长久不进食,胃疾免不得要复发,为夜里抱这几个时辰害得人难受,褚君陵当下有点后悔。

    “早知不动这歪主意。”心疼吻吻周祁唇畔,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轻轻撬开周祁牙关,正亲热着,脑中灵光乍现:寻常饭食是吃不了,流食多少能咽些,箸筷羹匙不好喂,便以口渡,顺嘴还能讨些报偿。

    打定念头,仗周祁沉睡无所觉,很占些好处,后将周祁衣衫褪祛,任其偎在自个身怀,眼落至后腰处,果真见有大块青紫,瞬觉罚桂忠那三十笞责是轻了。

    还有周祁那俩奴才:“若非念在你的份上,朕将他们双手砍了。”

    不悦自语声,从袖囊取出个药瓶子,将药倒入掌心搓开,轻敷到淤伤处,指腹顺方向缓缓揉动,待药吸收再替人将里衣换上。

    穿亵裤时望到某处,连想他几回拿人道之事激讽自个,眸色渐危,探指拨了拨那物什,虚剪握住:“再敢揭朕的疤,真将你这孽根㩢了。”

    第262章 周祁有几个爹

    褚君陵早朝心不在焉。

    敷衍问过今日政务,听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手不耐烦敲敲龙椅,朝德观打暗语。

    德观领意,抖抖拂尘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上打嘴仗打得正激烈的两个大臣一听,晓得圣上是要早退,实相塞口,各不顺眼冷哼声,拂袖退回各自队列:“臣等恭送皇上!”

    褚君陵拔腿就走,半路听周未喊声“留步”,回头果真见他那便宜老丈人追来,手中似还拎着个包袱。

    心有答案,故作糊涂道:“将军大早上给朕送礼来了?”

    周未当没听到他不要脸的话,直抒来意:“末将想见小儿一面,还请皇上恩准。”

    包袱里是给周祁的生辰礼,有他娘亲亲手做的衣裳和荷囊,周夫人遭禁闭无事做,又无时不刻不念着周祁,知近周祁生辰,难得对周未态度软化,让他往禁室送了些料子和针线。

    打周夫人被关,见周未如见仇人,此前对他是一句口也不开。

    近来突然转了态度,更肯主动与周未交谈,周未喜之不及,对周夫人要求之事无不答应,除却昨日进宫看望周祁这件。

    任周夫人软磨硬泡,周未愣是不放人出来,导致错过周祁生辰,夫妻俩关系再度恶化。

    周未大老粗一个,信奉慈母多败儿,恐周夫人迁惯无度将周祁养成个娇横性子,在周祁跟前多诩严父。

    早年周祁在府上时,生辰要嚒是给些票银俗物,要嚒是些兵法剑器,在外征战或军务忙时对这回事干脆没计划。

    从知周祁受尽虐待,再严也慈,上次入宫见其近况,更悔愧交加,恨不能将亏欠的父爱翻番补回,是以今年周祁生辰,说甚也落忘不得。

    心中重视,送礼却成难题,周祁如今在皇帝殿中,携怀武器乃是大忌,送此不妥,筋脉根骨亦损,若赠器谱功法一类,徒添其伤悲。

    俗物更用不上。

    也不愿周祁当他这爹爹敷衍,挑来拣去净不满意,问周夫人又不肯支招,只能按其幼时喜好,拿金丝楠木雕了个巴掌大的貔貅,此木有祛疾养息、驱凶纳福之效,也蕴佑周祁平安顺遂。

    昨个君王霸占着人不让探,更不准礼送在他前头,周未无法,只得于周祁生辰后带来:“内人吩咐末将亲手将礼物交给祁儿,还请皇上通融。”

    “咳。”褚君陵轻咳声,有点心虚:“他昨日累得狠了,还未起身。”让周未将包袱给自个转交,见不情愿稍生不悦:“将军怕朕私吞不成?”

    周未回道不敢:“末将许久未见小儿,心中挂念,逢今日军中无事,借送辰礼顺去看看。”

    至于周祁没醒,周未表示他可以等。

    ‘等什么等。’周祁身中迷药还昏睡着,沉得晃也晃不醒,褚君陵哪交的出人。

    心怕露馅,斥责周未这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明知周祁身体疲乏,偏得赶这趟早扰人好眠,再者生辰日已过,哪日见不是见:“你一介外臣动则往朕宫里跑,将军觉着合适嚒?”

    周未并非急这一时,但看君王言语激动,不由分说被骂一席,冤枉之余不免疑心:他难得才入宫一回,也多是君王传召在先,见周祁次数更不过三,怎就和“动则”搭边?

    况有君王尊口在前,‘他夫妻二人若念周祁,可随时请见’,总不能是戏言,再听褚君陵这那不便,诸多反常,心中一紧:“可是小儿出了何事?”

    “将军是怀疑朕瞒害周祁?”得周未又“不敢”,冷嗟一声要走,遭其横臂再次拦住,眸色瞬危:“朕可是该庆幸外臣不得携武器入宫这一规矩?”

    周未手未收,仍是那话:“末将求见小儿一面,望皇上恩准。”

    “将军这是要不敬皇上?”德观本就为这一家三口弑君之事心怀芥蒂,今看周未犯上,想他愧为三朝老臣,得几日势便乱无尊卑,狂妄至极,不乏意见更大:“将军如是没个规矩,莫忘这天下冠谁的姓。”

    “德观。”褚君陵假意训斥,笑含深意:“国丈与朕聊道家常,岂容你这奴才插嘴。”

    “奴才知错。”

    德观恭敬退到后头,主奴二人一唱一和,看是敲打奴才,实则这警告落到谁头上,周未再知不过,更是忧心周祁境况:“待末将将礼交与小儿,自向皇上请罪。”

    褚君陵瞧他不见着人不罢休,稍做合计,负手朝德观暗打个手势,继颔颔首,口上答应周未见人,却是将人往御书房领:“朕倒是好奇这包袱里都有些甚。”

    让周未打开了瞧瞧。

    周未当是君主多疑,怕包袱里头藏了威胁,大大方方递过,紧听褚君陵轻啧声:“将军光打算送这点礼?”

    观其不解,顺意引出下怀:“连句祝福话也没有,二位对祁儿忒不上心。”

    “等见小儿末将自会叮咛。”

    被褚君陵以‘相见语怯‘为由,喊到御书房笔墨伺候:“将军向来不善言辞,许多亲切话当着祁儿面怕也不好意思说,还是落在纸上的好。”

    周未闻之有理,并未多疑,欲将关怀铺与纸,但见君王守在身侧,目不旁观望着自己这处,且良久没回避的意思,执笔半晌,纸上愣是没沾点墨。

    “皇上”他虽为武将,也实在没不拘到当着外人面给自家小儿写肺腑话:“还请皇上暂避。”

    难为情道落不下笔,君王若是为防他写甚忌讳,可等落款后作查看。

    “朕自然信得过将军。”说信,人却不走:“朕亦有话捎,可能借将军之手添上两句。”

    遭周未狐疑撇了一眼:这两人日日见,皇帝也不是个要脸皮的,何须麻这大烦?便是为情趣,亦该亲书一封,以他的口吻算什么事。

    婉拒惨遭君王无视,威逼周未按要求做,要求还甚无理:要周未在信中夸他不算,还不能使人看出是他授意,更要周未字里行间体现出对他这个‘儿婿’的满意。

    周未:“……”

    什么癖好!

    “将军觉有难处?”

    “末将一介武夫,文采浅拙,恐负皇上所望。”

    要他舞刀弄枪还可,这提笔杆子的事,着实难倒门外汉:“朝中文士无数,多斐然者,皇上不妨另寻高明。”

    “周祁有几个爹?”褚君陵冷笑:“来日祁儿回门,将军是想朕将人往外人府上领?”

    一句话堵的周未哑口。

    这事就得周未来办,褚君陵表示岳丈没文化,他有,让周未按他口述的写,随后移开视线,留时间给周未叙私己话。

    闻道写好拿过瞧瞧,心觉缺点什么,细酌再三,令周未将笔又拿回手上,指着‘府上一切安好’那句:“这处,后头再添句。”

    见没空处落笔,新取张宣纸,让周未照着重抄一遍。

    临到方才所指位置,唇角轻扬:“添,让周祁带朕常回府看看。”

    “……”皇帝犊子,不嫌臊。

    “皇上”周未神情一言难尽:“纸上所述,不似末将一贯口风。”

    乃甚径庭。

    一眼假的说辞,周祁脑抽了才会看不出:“祁儿深知末将性情,该策或行不通。”

    为防君王诡计被拆穿怪没提醒,隐晦劝其再斟酌斟酌。

    “是不妥当。”

    不虞将赞誉之辞删减大半,篇幅肉眼见地精简,细阅仍不满意,一连改有十余版,确保无差漏才敲定。

    周未抄得手酸,看褚君陵折将信纸放入包袱,怀疑他一早就是奔的这目的:“祝辞已写,末将何时能见小儿。”

    “慌什么。”

    “皇上莫非是故意拖延时候。”

    “周未。”褚君陵语气不明,系好包袱丢还给他:“几声岳丈把你喊飘了?”

    周未只道挂念周祁得紧。

    “雷恒一行可有下落?”

    不料君王话题急转,一时脑轴:“…尚无。”

    “案件进展?”

    “末将无能。”

    “你也知你无能。”事未见得办成一样,倒有底气同他吆喝:“朕前时警告过你什么,这便忘了?”

    “末将、”

    “皇上。”话让褚君陵支去请人的奴才打断,言说周祁睡意正浓,叫几回都没醒:“奴才不敢硬唤公子起身,遂来问皇上意思。”

    ’周祁甚少有贪睡的时候,至今未醒‘

    不知君王昨日对人做了什么,周未愈是不安,朝褚君陵双膝跪下:“可是小儿生了意外,末将斗胆,恳请皇上相告。”

    “意不意外,见了不就知道。”

    知其今日不亲眼见着周祁不会罢休,假意怕吵到人,让周未进殿时动静小些,虽知周祁定不会醒,为免这莽夫起疑,该做的样子须得做足:“不是想见周祁,还跪着做甚?”

    周未怔愣有瞬,紧就起身跟上,瞧君王突然答应得痛快,疑虑更重,直至站到周祁榻前,观其呼吸匀缓,面色润泽,确是熟睡的模样,不安渐淡。

    环顾殿中无人,再将床褥掀开一角,微揭衬领察看,见无伤势复又挽起周祁衣袖,臂间完好,腕比上回握着更多点肉,身体确实也长好些,知皇帝不算亏待人,勉强放心,替周祁将床褥盖回,幼时哄睡般往他肩头轻拍:“我儿苦尽甘、”

    ‘来’噎在喉,眼尖瞧到其颈侧一处红痕,周未早为人父,哪会不懂这印子是甚。

    连想到适才问君王的:“祁儿几时迁到了偏殿?”

    得褚君陵意味深长道了句“情趣”。

    结合周祁久困不醒,周未神情龟裂,心头痛骂狗皇帝不是人。

    ‘说要善待他儿,却知周祁病未痊愈,生辰日里迫人侍奉,何异禽兽!’

    难当心痛,欲多陪会儿周祁,遭褚君陵派人来催:“公子歇息事大,将军礼既带到,还请随奴才离开。”

    “我不吵他则是。”

    周未横眉怒目,怕扰到周祁却压着声,道有话得亲问周祁,等人醒才肯走。

    “这”这可难到通传的奴才:“皇上还在殿外等着,将军有话不妨等改日、”

    即遭周未一脸凶色吓得失声。

    周未久经沙场,手中命与鲜血无数,周身自有杀气,又逢此刻在气头上,远不是那奴才能顶得住。

    唯恐让其一怒之下拧断脖子,受此吓慑,舌如打结般捋不直,只能磕磕巴巴道:“将、将军稍等,奴才这这就去请示皇上。”

    奴才离开须臾,即见君王进殿,脸上挂着不和善的笑:“朕与祁儿同床共枕,他没哪样事朕不知,将军有话不如问朕。”

    眼轻瞥过周祁,示意周未到外头说。

    床笫之事,周未自是没老脸问外人,被褚君陵半胁半请喊到院中,眼望殿门锁上,只能作罢。

    再遭君王刻意逼问,话斟酌阵,含混劝谏周祁体弱,要褚君陵节制些。

    “节制?”

    周未热着的老脸当即冷下,当其故意装傻,恼哼道:“皇上心头清楚!”

    “朕”褚君陵也反应过来,观其果真想差,任他误会,颇听劝地点点头:“将军都开口了,朕日后定当节制。”

    不知是不是周未错觉,总觉着皇帝那表情是嘲他蠢。

    “人也见了,国丈这下总能安心。”

    周未恍才记起这茬。

    应约要请罪,膝未着地,被君王以早膳没做他那份为由先撵出宫。

    第263章 好大只蚊子

    早膳真喂的周祁流食。

    褚君陵心思得逞,本还雀跃,到午时仍不见人醒,这就有些慌。

    余目扫到德观,想是他带出来的废物徒弟干的好事,连将其一顿斥,也怕拖久有个万一,瞧人跪着不轻不重给了脚:“还不去传贾钦过来!”

    “嗻。”

    人很快带到,一路紧赶,贾钦到时脸红颈粗,急促的喘气:“微臣叩见皇上!”

    “还不过来看人。”催贾钦到榻前,瞧他先把阵脉,又动手揭周祁眼皮,半天没诊出个名堂,如是不悦:“到底有事无事?”

    “公子脉息平稳,眼目清明,身体并无异象。”

    “无异象还不醒?”褚君陵关心则乱,听贾钦道为正常沉睡,尤不大信:“你开的什么破方子?!朕是要他夜里不醒,不是让人长睡不起!”

    “微臣知错。”

    贾钦也冤枉,他开药时反复叮嘱,此药效著,量不宜多量不宜多,哪料圣上勾芡似的一瓶子倒完,到头来反怪他的不是:“皇上若是想公子恢复意识,微臣再煎副醒身药来?”

    紧遭君王骂声‘混账’,问其否是将周祁当炼药炉子,是副药就敢往他嘴里喂:“周祁旦有个长短,你贾府九族三代净不够朕砍的!”

    “皇上息怒!”

    任其跪膝伏首良晌,不放心又问:“昨日那迷药确认是无害?”

    得贾钦以人头担保,愠色稍缓,但不知人何时能醒,只能将汤药时刻备着,过个把时辰热上一回。

    午膳喂了些清粥,褚君陵担忧使然,倒是没再打歪主意。

    周祁申时才醒,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得厉害。

    喊周一和小顺子没应,背靠床屏坐起身,阖眸揉揉额穴,缓和有会,觉门口有动静,又试着喊声,徒听脚步接近却没回应,疑惑睁眼,即见个贼兮兮的奴才凑过头来:“公子,该喝药了。”

    “……”周祁乜眸看着药碗,没贸然接:“你是?”

    “奴才叫小莫子,胥春公公伤势严重没法过来,这几日暂由奴才服侍公子。”

    “因何伤的?”

    昨日送他回房还好好的,后就出事,宫中戒备森严不至于遭贼,胥春在奴才里地位算高,敢得罪的都少,莫说将人打成重伤。

    除此之外,敢生事的就那一个:“皇上罚的?”

    小莫子怯怯点头,被问及原因含糊其辞,只说是胥春昨夜没将周祁照顾妥当。

    周祁自然不信。

    他与胥春昨日里未起过争执,胥春谨小慎微,更没出过差错,断无所谓的失妥之处。

    久料不出缘故,只当昏君又疯得平白拿人撒气,借自己当幌子。想罢自嘲笑笑:‘他一介戴罪之身,倒是挺废监管奴才。’

    “这药都煎百八十回了,公子这会不喝,凉了再热味道会更苦。”

    言罢,将药端离周祁更近点。

    周祁听‘苦’打心底抗拒,气味再窜入鼻,不住侧首,避开时发现枕边包袱,稍愣了愣:“这是何物?”

    “皇上说是镇国将军给公子的生辰礼物,具体是什么奴才就不知了。”

    周祁欣喜不见,闻周未进宫一趟,还来偏殿瞧过自己,心中一紧:“我爹、”话止于口,未敢直言投毒之事:“公公可知,皇上今日与家父谈了些何事?”

    小莫子不知情,心中却惊讶,暗想圣上料事如神,竟早知周祁会有此问,面色不显,拿君王事先教的话应他:“详细的奴才也记不清,将军原是想同公子说说话,皇上见您未醒,就没准将军打扰。出偏殿后,将军先是过问公子近况,知您身体转好,又与皇上谈了些政事,早膳前便走了。”

    周祁心落下大半,后觉这奴才过于顺嘴,背书似的,登时又起疑:“此话算透露君王行踪,你冒然告之,不怕皇上晓得了怪罪?”

    “殿中就您与奴才在场,公子亦非讨嫌之人,况是告发奴才对公子没好处,您犯不上。”

    周祁将信将疑。

    让小莫子将药放到桌上,道要先瞧礼物,喊人到殿外侯着,待门合上,打开包袱将衣物和木雕尽看过,悉数抱在怀中,眼鼻尽酸涩得厉害。

    ‘昏君辱他,也总有疼他爱他之人,世上尚有爹娘牵挂着他,命数廾舛,似乎不那么苦了。’

    眼眶湿湿热热,仰头没逼回泪,反接连的滚落更多,周祁轻咽一声,明是身残志颓的废物,却叫亲长看作挚宝,委屈叠踵,奔死念头终究是淡了。

    情绪过去,喉干舌渴得紧,欲到桌前倒杯水喝,却看身上仅着里衣,如今失了正殿时有的待遇,衣物另无专人准备,周一和小顺子不知怎也不在,没得可穿衣裳,只好先拿周夫人制的新衣穿上。

    穿时从中落出封信纸。

    疑惑打开,观是周未笔迹,行行句句看得仔细,默读至尾,目光在最末处顿住:‘得空闲时,常携圣上归家省亲。’

    携昏君归家?

    又是‘常携’

    省亲乃是探望长辈,他回府是应该,孝道当尽,那昏君去

    君主孝臣已为大稽,莫论此言有凌驾皇权之嫌,罪不容诛,他爹爹断不会如此糊涂。

    直觉反常,纸上又确为周未字迹,口风亦如一贯,莫非是那昏君作怪?

    也不对,凭昏君多疑,信能到他手中,里头内容褚君陵必定亲眼审过,最重君威之人,会容个罪臣踩到头上?

    联想对方种种变化

    ‘昏君真心悔过,这可能嚒?’

    心如墙垣破开裂口,撷光将入,遭小莫子探头隔断:“公子,再不喝药真要凉了。”

    周祁紧背过身,将眼尾的余痕抹去,收拾好形象才准人进。

    “常日跟着我那两个小奴在何处?”

    “他们”小莫子准备端碗的动作一顿,眼飘忽道:“该还未醒,等您喝完药奴才去瞧瞧?”

    窗牖关着,周祁看不到外头天色,问小莫子早晚,听闻申时将过,讶然生疑。

    回想昨夜进屋后便没了意识,猜是褚君陵搞的鬼,再看原本放香炉的位置空空如也,顿生肯定。

    更怕昏君昨日回殿后反悔,暗中罚周一和小顺子,推开小莫子端来的药,直说自个无功无绩,不敢白受君王恩惠。

    “这您不喝哪成?”不喝圣上得罚他。

    且瞧周祁神态便知他是惮苦,还好心找个借口糊弄。

    更知对方不肯苦嘴,苦的便是自己这身皮肉,有胥春和桂忠前车之鉴,怕也落得同等下场,一张脸焦透:“您且当是行善积德,救奴才一难。”

    周祁不为所动。

    “您若是不放心那二人,奴才这就托人去给您叫,没醒给您抬来都成,这药皇上下了死令,您不能不喝啊。”

    想套的话套到,知晓两人确实无事,担忧落下,瞧小莫子满头急汗,念不枉害无辜,也防昏君打罚上瘾,过时又换个不相识的奴才过来,前症未癒,见多生人总不自在:“药递给我。”

    “诶?”,“诶!”

    小莫子忙呈过,嘴上不忘道谢。

    颦首饮尽,舌头涩得发麻,让褚君陵损人法子惹恼,加之昨夜之事,笃定昏君在香炉中下有迷药,虽不清楚对方目的,该警惕得警惕:“回去告诉昏君,打今日起,香和药食尽不必送来。”

    …

    小莫子一走,周一和小顺子不久就到,双双嘟囔今日撞邪。

    “昨日也没觉困,竟睡了整日。”

    见周祁系衣下榻,赶上前伺候,打理到颈间衣襟一愣:“昨夜不是点了香嚒?”

    “怎么?”

    “也没什么”指指周祁脖颈红印:“您被蚊子咬了。”

    印子瞧着还挺大。

    梳发时见耳根也有,再是后颈,细数还不少。

    “那香也忒崴了。”

    ’莫不是皇帝将招蚊子的药混进炉子,蒙说成驱蚊的,故意整他家少爷。‘再瞅周祁被咬得实在严重,尤其是后劲遭头发盖住的地方,印子一个比一个清晰,近不忍睹,心疼地凑近吹了吹:“偏殿连蚊子都要毒些,整片后颈都叮红了。”

    小心抬手按了按,问周祁痛不痛。

    痛没觉得,倒是被周一吹得有些痒:“有这么夸张?“

    “可不嚒。”周一愁着脸,拿指节量量包痕大小,朝周祁比划:“这么大个,早知偏殿的蚊子如此咬人,昨夜就该留下来给您扇扇子。”

    周祁也蹙眉。

    这般大小远不是蚊子能咬出来的。

    况位置还隐蔽,哪个蚊子傻的放着明处的血不吸,专往他颈窝发堆里钻。

    周一对此也奇怪:“难不成是这个地方血要甜些?”

    玩笑偏殿的蚊子挑食,与小顺子你一言我一语,净没注意周祁冷下来的脸色。

    ’蚊子不挑食,人倒会挑地方。‘

    起身到镜前,费力偏着脖子查看,待瞥到颈侧某处,心头答案得以证实,脸不由得更沉。

    可算晓得褚君陵迷晕他是为甚。

    借他昏睡亵他的身,顶好的‘雅兴’。

    周一还在纳闷:“白日怎么没见有这般又毒又大的蚊子。”

    “白日、”周祁神情似笑似狞,难看得近扭曲:“在正殿呢。”

    八尺长的蚊子,可不大只嚒。

    第264章 朕恶心死你

    “无功不受禄?”

    小莫子畏怯应是,脖子缩的更紧:“公子说即便您再着人送去,他能还则还,还不了便便”

    便端出门倒了。

    ‘口上说着愧受,浪费起来倒是不见负担。‘褚君陵挑挑眉,嘴角笑抑不住:“就这些?”

    “公子还说,药浴之事打今儿起也不劳您破费,还让奴才转告皇上,您若实在闲得…就多专研朝政,他仅是介下作奴才,不值皇上上心。”

    “原话?”

    “差差不多。”

    周祁原话是‘让昏君磊落些,要辱要罚放到明处,莫背地里使龌龊手段‘,但小莫子不敢说。

    两股战战遭阵审视,顶不住君王刨根问底,一毂辘跪了:“皇上饶命!奴才、奴才不敢说。”

    褚君陵瞧他反应也猜到几分,不怒反笑,只让小莫子如实道来:“照原话说,朕恕你无罪。”

    逐句听完,想是周祁当他面也一口一个昏君的骂,直呼名字更不稀奇,怒不见得,兴致倒是索然:“说朕手段龌龊”

    猜对方是晓得了自个昨夜作为,闻小莫子请示后续事宜,心中另起打算,只让他明日再去伺候。

    “嗻。”

    小莫子巴不得。

    伺候周祁活不重,但费命,心累远大于身累,难捡着好不说,稍不注意还得挨惩治,无疑是活受罪。

    圣上亲去再好不过,坏了事也赖不到他身上:“奴才告退。”

    忍兴躬躬身,唯恐君王反悔,行完礼便急往外走。

    褚君陵曼斯调理,用过膳才过去,去前一通乔装打扮,仗周祁今生没见过钟诚,借其身份易了个容。

    为严谨些,喊来钟诚仔细比对,瞧对方眼睛没自个大,故意觑小了些,使得面部神态稍显怪异。

    到殿外闻房中吵闹,站在门口偷听了会,知是周祁不肯用膳,推门跨入,口快斥人任性:“岂可拿身体玩笑!”

    三双眼睛齐齐看过,见又是个陌生面孔,将人打量一番:“你谁呀?”

    “钟诚。”

    褚君陵言简意骇,道是来顶小莫子的班。

    周一从头瞥到脚,见他人高马大,气势还不低,就是眼跟睁不开似的,瞧着鬼迷日眼的。

    穿的也是侍卫服饰,看就会些功夫,以为是皇帝知周祁不从命,派来搞武力镇压的人,一时有点怵:“你是个侍卫?”

    被褚君陵嫌弃睥了眼。

    无视两个奴才,径自拿过周祁身前的碗筷,每样菜各夹些,嫌饭量不够,压了勺到碗中,连筷又递回去:“吃。”

    “你什么态度。”周一怕归怕,也瞧不惯对方仗势欺人的嘴脸:“我家少爷好歹是主子,岂容得你这般不敬。”

    褚君陵手掌心痒痒。

    忍住将其拍死的念头,想着自个如今扮的是侍卫,稍作酝酿,代入身份道:“请公子吃。”

    “。”周祁心情复杂,动了动嘴,到底没吭声。

    “公子不合作,莫怪属下得罪。”

    言要硬灌,被周一和小顺子挡在跟前,一手拎过一个丢开。

    瞧人又扑上来,又扔,眼望饭菜将冷,实在没耐心,抬手准备将人劈晕,周祁见势,先一步将人拉到身侧:“休得无礼。”

    “无礼的分明这臭侍卫、”还口即遭周祁目慑,悻悻呢咕:“您再任人欺负,往后谁都敢骑到您头上。”

    周祁当没听着,代为向‘钟诚’赔个不是:“是我管教不周,还望、”到称呼处迟疑有瞬,紧就草草带过:“大人勿怪。”

    褚君陵轻嗯声,索性眼觑得难受,知晓暴露再懒得装,端过碗道:“你自觉吃或是我喂?”

    此言一出,两个奴才俱是震惊,目瞪口呆望着‘钟诚’,再看他真把菜夹到周祁嘴前,丁点不避嫌的态度,眼珠子掉地:“你你、你大胆!”

    敢这般亲近他家主子,这臭侍卫不要命了?!

    “你当心我告诉皇上,砍你的脑袋!”

    褚君陵可不虚,拉过张凳子坐下,想拉周祁坐到腿上,手刚伸过就遭甩开:“皇上玩够了嚒。”

    “朕当卿卿要充傻到底,这便不装了?”颇可惜叹叹,见被拆穿也不尴尬,笑吟吟问他:“朕进殿时你便认出来了?”

    “褚君陵。”

    “嗯。”捧场应声,伸手又捞了捞,瞧其仍不让抱,眼扫过两个跪着瑟瑟发抖的奴才,意有所指:“朕在。”

    成功将人揽入怀中。

    昨日事后,褚君陵千思万想,也算是彻悟,这一世的周祁就是只伤弓鸟儿,态度过硬过软都不成,逼不如哄,哄不如让,得靠迂回之策:“喊了又不语,叫着好听?”

    管周祁要下文,周祁只道已让小莫子转达,见褚君陵松开自己又想将饭菜往嘴中喂,顺势往后退:“嗟来之食,宁殍不受。”

    “适才还道是‘禄’,到朕这儿又成嗟来之食,卿卿好生善变。”

    褚君陵早有对策,瞥饭菜中油脂凝固,喊俩奴才撤走,顺嘱御膳房新做几道端来,转头朝周祁道声好办:“不想吃白食,朕给你寻个差事。”

    忆起前世周祁邀自个比试那回。

    对方因无趁手武器,误折了先皇后亲种的墨竹,事后晓得愧疚得厉害,非要请罚,褚君陵劝不住,随口拿样惩儆应付,不料这人却当了真。

    也是自那年起,每逢褚君陵生辰,周祁都雷打不动地往宫里栽竹子,也是感人。

    今生

    褚君陵沉吟片刻,考虑周祁筋脉损坏挥不动锄头,摈弃这个念头,继又想到东雍门靠左方的那片果林。

    ‘恰是桃李成熟的季节,摘几个果子想来不费力。’当算不得体力活,周祁这点劲儿该是有,遂酌量道:“自明日起,正殿的瓜果交由你供应。”

    让人每日晨时摘新鲜的送去,且早朝后若没见得,便将周祁那俩奴才挂到树上当果子晒:“逐日三餐,便当是你与那两个奴才的日俸。”

    “奴腿脚残废,无上树的本事。”

    “不是还有奴才?”他瞅着那俩狗奴才整日精力旺盛得很,爬个树总不是难事:“谁摘的朕不管,送得由你送。”

    又说周祁身子骨弱,每日往返这两趟,全当督促他锻炼身体:“朕也是为你好。”

    周祁乜眸,弑君念头比昨日恨浓时更甚。

    昨日没毒死这昏君,转头又招惹上他,也是不记杀:“这也是皇上折磨奴的手段?”

    “你不是嫌朕虚情假意地恶心?”褚君陵哼笑,扬言要换个方式折磨周祁:“不稀罕朕待你好?”

    “朕偏要。”

    故意道不仅要对周祁好,更要好到令周祁愧疚,好到周祁明知他是‘虚情假意’,也恨不起来他:“朕恶心死你。”

    “……”

    周祁觉得褚君陵是疯了。

    懒得与个疯子争论,见饭菜又端来,尤不肯受,被褚君陵一把按进座位,威胁周祁再僵持着,便照早午时的法子喂他。

    祥述白日两顿饭是如何灌进的嘴,观他似羞似恼,仍是没动筷,一派神闲道:“真想朕如此喂?”

    紧听周祁骂声“荒淫”。

    褚君陵也不废话,含口饭菜进嘴,钳制住周祁头就要喂,见他慌地端起碗筷,知计得逞,忍俊咽下口中吃食:“肯吃了?”

    趁其动摇,顺势拿药浴之事哄骗,蒙周祁将碗中饭吃干净,晚间药浴便可不泡:“如何?”

    周祁将谨将疑吃过几口,不尽相信:“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威逼利诱,总算哄得人进食,碗中见底,褚君陵尤嫌少,蒙着周祁又喝碗汤。

    膳后留周一和小顺子在殿中收拾,牵过周祁手往外走,瞧他防贼似的防着自个,又坦然松开:“带你出来遛遛食,至于这般防朕?”

    “奴尚在禁足、”

    话觉多余,缄望此路确是与药池截然相反的方向,警觉稍落,任由君王引着路闲逛。

    无征兆想到那封书信,脚步慢下,被问累否轻摇摇头,望着褚君陵背影怔神。

    心絮杂远间,不察被君王带进条小道,越往前走景色越熟悉,一路穿墙绕巷,回过神时,人已在温池外。

    “……”

    中计要逃,遭褚君陵拦腰抱起:“想往哪跑?”

    “皇上要食言?”心恨自己无脑,竟又轻信昏君鬼话,眼看着褚君陵三五步踏入内室,伸手要解自己衣裳,急将腰封攥住:“你今时失信于我,当日后能骗得过我几回。”

    “朕有嚒?”褚君陵毫不亏心的耍无赖:“朕只说是晚上,可没说是哪晚。”

    “……”

    ———

    疑似周祁失宠的消息传开,各宫妃嫔蠢蠢欲动,变着方儿往君王眼前凑。

    吕嫔一手抓着风筝,一手拿把团扇遮阳,左右各站有个扇风的奴婢。

    “娘娘等有个多时辰仍未见得皇上,许是今日天气炎热,致使皇上改了行程?”

    居左的奴婢见吕嫔脸色晒的发白,已有中暑前兆,恐主子出意外株连己身,与另外个交换眼色,轮番劝说:“娘娘身体要紧,来日方长,多有见皇上的机会,今日不妨先回去、”

    “闭嘴!”

    烈日烘烤,吕嫔汗流浃出,浑身黏得难受不说,头也一躺躺犯昏沉,又是在树荫下,虫鸣灌耳吵得心烦,再让奴婢这话打击,人更暴躁:“你们懂什么!”

    她倒是想从长计议,回宫里抱着冰桶消暑,时间岂会等她。

    后宫最不缺心眼子,盼天盼地才盼得周祁遭厌弃,她不早占先势,难道要给那些贱人留机会。

    今日想见圣上的人可多着,光这段路就不知埋伏的有几个,她便是怕人截胡,才早早的来此等候,难得抢占到最靠前的位置,日头毒辣算得什么。

    何况这消息是她花大价钱打探来的,绝不会有错!

    一想到这,吕嫔登时斗志昂扬,头也不晕了:“本宫说皇上会从此过,皇上必然要来,何时轮到你们来质疑本宫。”

    警告两个奴婢专心扇扇子少多嘴:“要是坏了本宫好事,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奴婢对视一眼,听吕嫔如此说,怕她计划失败真怪罪到自己头上,净都不敢再劝。

    过半柱香,可算等得君王现身。

    吕嫔远远望到,喜得将团扇塞给奴婢,借有风起放飞风筝,待一行人走近,估算好君王站的位置,转动线轴背着身往后退。

    察觉脚步声停,知是时候,假装遭汗水刺痛眼睛,做样子绊绊脚,当不知有人在后头,“哎呀”一跌,身倒地前如愿被接住。

    德观倍感糟心。

    自己撑伞撑得好好的,骤然被圣上拽到前头,没等反应过来怀中紧又多了个人,这人还是圣上宫里的妃嫔。

    后宫近几日小动作不少,这吕嫔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酷暑当头,没妨碍德观心凉半截,瞧着靠在自个怀中羞容含春的吕嫔,再偷瞄向身旁不形于色的君王,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个太监。

    “皇上,这”

    褚君陵抬抬下巴,示意他将某个闭着眼做白日梦的妃嫔叫醒。

    德观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吕嫔没应。

    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无意’冲撞君王,待请罪时假装晕厥,靠中暑勾引圣上怜惜。

    这会成功入君王怀,吕嫔舍不得起,当即改了主意。

    直接晕也是晕,还省得走多余流程。

    两个奴婢也遭吕嫔的操作吓傻了眼,意欲提醒,被君王用眼神警告,当即不敢吱声。

    以至于吕嫔过于沉醉,听有人喊,也当是君王身边的奴才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真晕,装得更认真了点。

    心中还纳闷:圣上身姿伟岸,怀抱应该宽阔才是,她怎么感觉瘦嶙嶙的?

    圣上手还在抖…

    吕嫔暗吃一惊,直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难怪圣上不爱进后宫,亦不喜与妃妾床笫温存,原来是虚

    前阵还突然宠幸上周祁。

    周祁宿在养心殿,夜夜与圣上同床共枕,难说不会发生点什么。

    两人又都是男人,圣上虚,周祁却不见得,圣上和周祁

    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传来声询问:“老奴实在手软,娘娘身体若是无碍,还请先起来。”

    “…?”吕嫔脑懵:皇上的声音听着怎么像老太监,还自称’老奴‘?!

    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张布满褶子的脸,吓得吕嫔尖叫一声,噌地跳开身躲,不防这会真崴到脚,腰臀重重撞到地上,险些挫伤脊梁。

    折腾半日没争成宠,反叫君王治了个不安于室的罪,连人带风筝打入冷宫。

    第265章 定能将周氏和卢氏一网打尽

    处置完吕嫔,转头又来个送解暑汤的良娣。

    褚君陵不胜其烦,将人留给德观应付,当先回了殿,想这几日大小妃嫔扑火蛾子似的上凑,恨不得挨个撵出宫去。

    见德观打发走那良娣进殿,不悦牢骚:“是朕近来脾气太好?前朝后宫尽忘却朕有个暴君名头。”

    近来讨他眼熟的妃嫔,大多是早年为稳固朝政收进宫的朝臣之女,宫妃争宠,里边少不得有族氏支使。

    纯粹自愿的有,少之又少,有暴虐的名声在外,这点褚君陵还自知,就如方才给他送解暑汤那个:“嘴念叨着相思苦楚,举止倒是怕朕得很…绉家的?”

    “是。”德观正腹诽圣上说自个脾气好的事,听其问那绉良娣,忙地回复:“礼部绉尚书之女,去年入的宫。”

    “绉纬胆倒是大。”褚君陵轻哂,又是不搭前言的一句:“吕嫔罚得还是轻了。”

    德观知意,面上笑得奉承:“奴才这就去办,有吕嫔做儆戒,想来各宫娘娘会安分些。”

    “仅此哪够。”

    传令将冒头的几个妃嫔罚过,再是前朝相关联的大臣,以绉纬为首,官降两品,罚俸禄一年:“泾川大旱,良策没谋出个,野心思净不少。”

    他说呢,朝堂上一个个冥思苦想,献计之人却是寥寥,敢情垂首蹙眉谋的不是民生,是自家的泼天富贵梦。

    德观听也气愤,同时又觉得自家圣上实在可怜,明是位及九五,权势身份皆最最贵,身边却连个真心人都难得。

    放眼天下,多少人敬畏,阴谋算计只会更多,尤是朝堂后宫,不是图权便是图命,德观眼眶泛湿,一脸’圣上命苦‘的哀恸:“都说高处不胜寒,老奴无用,未能替皇上分解一二。”

    “你在可怜朕?”大致猜到这老奴才在脑补个什么,神色倨傲:“朕踏着尸山火海到最高处,几时是为向往市井烟火。”

    “奴才浅薄。”德观表面应和,心里只当是君王好面子嘴硬,为防褚君陵恼羞成怒,识趣回归正题:“既是有人想走捷径,皇上不妨将这些人的路彻底断了。”

    “还不到时候。”

    周祁如今对他的态度也仅是有松动,离接纳还远,太多事不具备,现下遣散后宫,朝政恐是要乱作锅粥。

    “??”他是让圣上将近来动静大的妃嫔褫夺封号休黜出宫,借此杀鸡儆猴,哪是一个不留的意思。

    撵完了由谁给皇室延续香火?

    德观觉得君王是会错意了,试图提醒:“奴才之意,是借典型效尤,敲打心术不正之辈。”

    “不妥。”朝中正值用人之际,行事太绝不定为好事,降职已算重罚,后宫这条线再斩断,他怕那些个大臣狗急跳墙:“照方才说的,罚俸禁足各半年,衣食从简,有不从的直接扔进冷宫。”

    “嗻。”

    褚君陵想是轻蔑:“想借后宫的宠升前朝的职,此计也就周未能行得通。”

    德观只无语

    周家三口就差把“弑君”刻脑门上了,圣上倒好,非但不开罪,还对那周祁明恶暗捧,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奴才这就去安排。”

    “等等。”绉纬降职,尚书之位空缺,褚君陵意欲从礼部两个侍郎中提拔一人顶绉纬的位置:“吴傛和张邴,你觉得哪个合适?”

    “这”德观遐思片刻:“朝堂之事,奴才不敢妄言。”

    “当与朕闲谈,无须顾忌。”

    “老奴拙见,吴侍郎持重稳进,有从龙之功,张侍郎八面圆通,善鼎新措,两人俱为大才之士。”

    褚君陵取支御毫在手中把玩:“继续。”

    “仅核政绩,张吴各有晋升之望,若论长远老奴认为这二人都不合适。”

    礼部辖制甚广,层层面面都有牵涉,狭及朝堂宫闱,宏则邦交对外。

    今天下一统,可不论后者,内政万万疏忽不得。

    张邴在朝中看似中立,其庶女嫁与卢氏旁系,为卢景华侄媳,这几年卢家逐日势大,张卢二人明着无甚往来,暗地却难说,有这层关系在,不得不防。

    吴傛与周未私交匪浅,周氏更不必说,圣上放权周未,说是让其与朝中势大的相互钳制,自古野心权喂大,就怕养虎成患。

    礼部科举教祀兼有管权,若有窥觊皇权者从中渗透,正统瓦解,后果不堪设想。

    “尚书人选,皇上不妨从新入仕的官员中挑任。”

    今年殿试能者居众,圣上破格录选的净好些个,这些人大多出身寒门,背景干净,学问与实才尽都不俗,恰又初入朝堂,尚无发展势力,比起张邴和吴傛更容易掌控。

    “投鼠忌器。”褚君陵转笔杆子的动作一停,随手扔回筒中,对这提议不予采纳。

    他不表态,朝堂向来是世家的一言堂,重用寒门之士无异是动了大族利益,这些人明着不敢与他作对,免不得要阳奉阴违。

    新官是好拿捏,却也捉襟见肘,羽翼未丰,再有世族结谋打压,行事受限,拳脚再硬也难施展。

    朝中如今是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指不准哪日就该爆发,两者对立,确也是褚君陵想看到的:“以你之见,吴傛和张邴哪个的威胁更大?”

    “二者不分轩轾。”

    非得选一个,自然是周未威胁更大。

    毕竟张邴表象瞧着还算本分,既没现过异心,也没和卢家起什么动静,周氏就不一样,一家的屠夫!屠龙之事没少干过,就差将圣上抽筋刮骨端上锅蒸了:“皇上实在要从二人中选奴才以为张侍郎更合适。”

    褚君陵略斟酌,命奴才取道圣旨,几笔拟完递给德观:“送去吴府。”

    “……”德观又惊又骇:“皇上要抬举吴家?!”

    “吴傛高升,朝中谁最着急。”

    德观怔了怔,细想之后恍然大悟:“必然是卢家。”

    吴傛上位,等同周未又多份助力,最眼急的自是与周氏权势相当的卢家。

    圣上是要周未和卢景华鹬蚌相争,借此侵收两家实权,圣上果然英明!

    “卢景华近来规矩可是得当,身为朝臣,竟敢掺和后宫之事,让他与周未狗咬狗也好,届时两败俱伤,皇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收其利。”

    先前还担心君王遭周祁蛊惑心智,原是在布这等大局,圣上不愧是圣上!

    “皇上深谋远虑,奴才钦佩。”

    褚君陵瞧老太监朝自个笑得谄谀,心不知已经想偏到哪处,眼皮跳了跳,懒得解释。

    卢景华明知插手后宫之事是为大忌,却敢逾矩,一来是仗他亲许过卢氏后位,早将其视作囊中物,二来也正与此事有关。

    上回忽悠让卢蕴贞执掌凤印的事,想必那老狐狸是回过味来了,心头患得患失,这才冒罪来探他口风。

    褚君陵想着,干脆又拟道旨,让卢贵妃与静妃同理后宫。

    德观又是糊涂:“皇上这是?”

    “卢景华屡屡试探朕,不就是为这。”敛权就得先放权,褚君陵深谙此道:“要斗,便让那些人斗彻底些,朕也想瞧瞧,这锅浑水搅不搅得出羹来。”

    也省得那老东西太得闲,总操心他后宅之事,另外,他也有别的打算。

    朝中党羽与周氏敌对者多,亲信大臣中亦占得有几个,他不关心周未死活,却得给周祁个正经名分。

    今生局势不同前世,各方阻力夹持,既要迎娶周祁为后,周氏是不可少的倚杖,为此,他不介意帮周未铲除异己。

    再是那吴滢滢。

    名义上是他的妃子,不安于室也罢,敢将心思反复打到周祁头上,得未得逞另说,总要吃些代价。

    来报的暗卫如何说的?

    ‘静妃恐公子采摘劳累,常携食水陪顾左右,不假人手。’

    褚君陵想是气闷,一掌砸上桌案,将殿中奴才和不明所以的德观吓得一激灵。

    瞧其脸色阴沉沉地,当是为卢景华之为动怒,劝声“息怒”,却看君王愠色更烈:“贱妇!”

    上次周祁求情,他当是追出去与吴滢滢说清楚了,岂料那女人非但没死心,一听周祁‘失宠’,竟又舔着脸往上贴,若非当头上不便发作,岂会容她活到这时候。

    此番让吴滢滢分去卢蕴贞视为己物的掌宫之权,凭卢蕴贞骄纵跋扈,找麻烦是定然,看那贱妇还有空闲去周祁跟前献殷勤。

    “也是吴傛这做父亲的没教养好。”

    德观越听越迷糊。

    褚君陵只冷哼:教出个不守妇道的好女儿,焉能无过。

    官他是给吴傛升了,至于吴傛坐不坐稳这尚书之位,成不成得了周氏助力,就看他的本事。

    “先去吴府,后宫那道旨另着人去。”

    下完令不见人动,不虞侧首,就看德观苟着头不知愣什么神:“耳朵聋了?”

    一团镇纸砸到脸上,才见老太监思绪回转,急急忙忙告罪,同时不忘拍君王马屁:“皇上英明!”

    褚君陵只说把水搅浑,并未言及心中打算,德观遂不知其掺了封周祁做皇后的目的在里头,由心感叹此计妙哉:好大的一盘棋!

    “如此环环相扣,定能将那周氏和卢氏一网打尽。”

    “皇上高瞻!”

    “。”褚君陵看这老蠢驴就多余:“还不下去颁旨。”

    支走德观,卢贵妃又找来,恰与打算去往偏殿的褚君陵撞个正着:“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第266章 周祁不是真的失宠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傛诚惶诚恐接过圣旨,闻德观贺喜,笑道声“谢”,心头却凝重。

    君王仇恨周家,吴氏也受牵连,能活至今多靠当年从龙有功。

    再是早年根基未稳,龙椅上那位尚有忌惮,他万事亦小心,君王拿不到切实错处,没发难的由头。

    近年皇权逐日稳固,君主专制,已然起了不容之心,今赐尚书之位于他

    是要动手了?

    “吴大人有心事?”德观瞧他眉头紧锁,接过旨没后续,故作好奇:“皇上赏识大人,可是耀门楣的好事,大人瞧着不甚喜悦?”

    “公公误会。”吴傛忙敛下情绪:“下官是觉喜事来得突然,一时惊诧,让公公见笑。”

    又道己身政绩庸常,愧受君王器重,德观当不知他在打探风声,装糊涂道:“大人荣其任,自有居其位的本事,这话可是谦虚。”

    笑望向吴傛,眼色森森,笑也森森,酷暑天里激起吴傛一身冷汗:“公公谬赞。”

    “哪儿能。”打阵太极,佯当突然想起某事,轻嗐:“瞧老奴这记性,还有等事险些忘记与大人说。”

    “皇上下旨,让静妃娘娘与贵妃共理后宫一众事宜,吴府接连两桩喜事,大人这是要起来了。”

    吴傛暗自一惊,敷衍承句“吉言”,心却沉至谷底:君王此行是要将吴家赶尽杀绝,连他小女也不肯饶过?

    “大人与周将军是至交,皇上器重将军,自也不会亏待大人。”

    恭维过后即是敲打,德观一语双关,任吴傛也猜不准是哪层意思,连想到君王对周未态度大改,疑思重重,秉持谨慎未有多问:“多谢公公提点,元宝。”

    身旁小厮读懂吴傛眼色,答应一声,飞奔赶往后院,不多会又回来,喘着气将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他。

    吴傛接过,笑着塞入德观手中:“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哎哟,这可使不得。”德观辞严义正表示拒绝:“老奴分内之事,哪能劳大人如此破费。”

    “府上没得好物招待,几两碎银,公公就收下。”

    “这如何成。”德观端得一派清廉,将荷包推还给吴傛,瞧他又塞过来,只说现场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皇上要晓得老奴拿大人好处,定是会怪罪。”

    “府中人嘴严,断不会往外传。”

    “这也不成。”

    吴傛再递,德观再推回去。

    “公公不接可是嫌少?”

    “大人这话可言重。”

    “一点心意。”

    “真使不得。”

    …

    推搡几个回合,吴傛当他真不肯要,也就不再客套。

    往回收时紧听德观咳嗽两声,眼追着钱袋子,似不经意往自己手上抓了一把。

    吴傛顿悟。

    尬笑着将钱又塞给德观:“只当给下官几分薄面,公公莫再推脱。”

    “这怎么好意思。”德观面露为难,一点没迟疑地将荷包往袖囊里揣:“今儿这日头毒辣,晒得老奴阵阵头疼,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边说,手揉着颞颥轻轻按摩。

    “伏暑天干,这点碎银当是下官请诸位买碗祛暑汤喝。”

    有吴傛这话,即便圣上问起也有托辞,瞧人如此上道,德观眼都笑眯了,哪还管晒不晒:“大人执意赠予,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便收下了。”

    吴傛瞥他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势,又乜了乜已经被德观揣进兜的银子,仍是尬笑:“公公客气。”

    “老奴还得赶回去向皇上复命,就先告辞。”

    闻人要送喊道留步,出府取出荷包掂了掂重,瞧是数目可观,给同行的奴才与侍卫各分上些,该叮嘱的叮嘱几句,喜将剩的揣回囊中。

    德观一走,吴傛笑容戛逝。

    吴夫人正为父女俩升权的事高兴,转头见吴傛挎着脸,心跟着一紧:“怎么了?可是其中藏有阴谋?”

    吴傛摇摇头,只让她将圣旨收好:“我去趟周府,晚膳前回来。”

    君王行事日渐诡怪,先是重用周未,与其一脉的大臣也接连受提拔,今日更轮到他,事出反常,有无阴谋尚不好说,先通个气总归没错。

    今日休沐,周未难得午枕,躺下就听下人来报:“吴大人来府上拜访,将军可是要见?”

    周未坐起身。

    以往为防君王猜忌,两人多是暗中来往,再后头让皇帝晓得,迁罪吴傛小女,暗中来往也近于无。

    朝上打照面都谨慎,今日直接来府

    “可有说为何事?”

    “大人说是要与将军亲谈,小的未敢多问。”

    当有要急,匆忙赶至客堂,吴傛那头坐立难安,等得周未进屋,紧迎上前,说了官升尚书之事:“皇上诸举反常,怕是有心、、”

    话未点明,各自心知。

    “应当不会。”

    前阵周祁遭君王厌弃的消息传出,周未也疑心过此,乃甚亲口问过皇帝,反遭对方拿周夫人被关禁闭之事奚落:“朕让周祁到偏殿去住段时日便是厌弃,将军将令正关至禁室,也是没感情了?”

    “这如何能一样。”周未试图辩解:“拙荆铸下大错,罪罚应受,小儿无辜,两者岂能并论。”

    紧被问是从何肯定的周祁无辜:“将军远在宫外,也没时刻将人守着,怎会知周祁犯没犯错?”

    君王神情耐人寻味,笑还阴恻恻地,使得辩解无果的周未有点心慌:“祁儿犯了何错?”

    “房中秘事,将军也要打听。”

    周未一噎,听道‘不便透露’,将床笫间那点事悉数过滤,后觉想远猛地打住,不甚自在碰了碰鼻子:“小儿今日可是醒着?”

    褚君陵不料他还记着上回那茬。

    “想见周祁就直说,跟朕兜什么圈子。”

    领周未到偏殿,屏退房中无关奴才,自个随即也离开,留父子俩独处。

    周未见得自家小儿无恙,不似谣传的受尽苛待,身上亦无荒唐印记,勉算宽心,继忆起那日从周祁颈间瞧到的红痕,边观察他情绪变化,边斟酌用辞:“你生辰那两日,皇上可是强迫你了?”

    “……”周祁不知尴尬还是怎的,表情不甚自然:“并未。”

    “为父送生辰礼来那回”没见周祁情绪波动,又试探道:“何事累的?睡那般沉,为父与你说了好些话都没醒。”

    周祁脸色又怪些,道是春困,遭到周未委婉提醒:“你生辰是初夏时节。”

    “…”周祁蹙蹙眉,觉得他父亲今日话有些多:“那便是夏倦。”

    “你颈间的印痕?”

    “蚊子咬的。”

    “皇上说、”

    “他胡说的。”

    ‘他还没说皇帝说的是什么呢。’

    瞧周祁一脸欲盖弥彰,周未颇感惊讶,打君王准进宫见人起,他还是头回见得自家小儿有这般生动的反应,可谓意外之喜。

    不禁回忆起周祁年幼练功时躲去彭家偷懒,被他捉回府时也是这气恼模样,还为此被他罚扎了两刻钟的马步。

    周未又一点水没放,硬是守足时辰才准人歇,使得周祁屁股蹲摔好几回,脸上眼泪就没干过。

    结束时腿根子直打颤,筛糠似的,又酸又软走不动路,养几日才见好,可把周夫人心疼坏了,半月没准周未回房。

    周未想是怀念,刚毅的眉眼柔和几分,继而想到周夫人见不到自家小儿如此丰富的表情,柔和中弥漫开一抹忧伤:“要是你娘在便好了。”

    周祁:“……”

    “皇上当真未强迫你?”

    “父亲!”

    周未连道三个好:“为父不问了。”

    父子俩难得说上几句话,周未也怕惹过头了,周祁下回不愿再见他这爹爹,遂改口聊了些府上的事。

    “我和你娘亲尽都安好,你在宫中、”话聊到这,才想起真正该问的事没问:“皇上将你迁至此处,可是你行了什么错事?”

    同样得了个‘不便透露‘的回答。

    总归周祁不是真的‘失宠’,周未就没厚着脸追问。

    “周兄?”

    周未被唤回神。

    “许是皇上另有打算。”

    吴傛听罢,将其中利害逐步梳理,得出个结论:“皇上是想让你我与卢氏彻底对上?”

    “该没这般简单。”

    君王用意未知,难以下定论,若真是为两家敌对,胜负上头

    凭哪方独大对君王都不利,吴傛显然也想到这层,面色大骇:“皇上是想一石二鸟?”

    “不会。”

    皇帝若想动周氏,袭君和行刺两桩罪足够,远不必多此一举,更不必等今日。

    何况周祁还横在中间,便是为他那小儿着想,褚君陵也不该如此做。

    “那是为何?”周未语气笃定,反使得吴傛不自信:“总不会是单纯想看本官与卢景华相对掐?”

    “这”

    凭皇帝的怪性,还真难说!

    周未也猜不中具体,若是看好吴傛才干,提拔也不该在这当口,绉玮职务刚降吴傛紧就顶上,明显是招人恨。

    若是为别的

    不经想到皇帝近日动辄叫自己国丈的事,周未老脸一热,猜到个可能没好意思说:“可是你哪处犯了皇上忌讳?”

    “???”吴傛懵惑摇头,随即震惊:“周兄之意,皇上此举是针对本官个人?!”

    第267章 可知朕为何要罚周祁

    他为官本分,实在记不起有得罪君王的地方,再说他也没那胆量

    朝堂之事周未在场,能证实他言行无错,至于私下,他与圣上话都没搭过,按理也不该遭记恨

    眼下又仅有这原由最说得通。

    吴傛想破脑袋也没琢磨出问题在哪:“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受周未建议去问君王,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直言便是。”周未想得简单,道好过误会越积越深,日久难以澄清:“皇上总不会凭句询问就怪罪。”

    吴傛瞟他一眼,一脸愁容。

    ——

    “臣妾不管,中宫主权本就是皇上许给臣妾的,您让静妃平坐,倒不知将臣妾置于何地。”

    卢贵妃脑子突然好使,使得糊弄不住的褚君陵些许恼火:“贞贞是疑心朕的情意?”

    “皇上之为,何不是将属于臣妾的宠爱分与外人。”

    权遭瓜分,卢蕴贞这会愤懑得很,哪是三言两语所能迷惑:“皇上莫不是遭静妃那假清高的姿态勾了魂,厌倦臣妾,意欲让其取而代之。”

    周祁已然被打回原形,替身失宠,谁知后头会不会轮到她这个正主。

    说到难过处,连看褚君陵的眼神都幽怨。

    “爱妃眼中,朕便是朝秦暮楚之人?”

    “臣妾不敢。”

    听君王口气似是不悦,心慌了慌,骄横劲儿实相收敛几分,只敢小声嘀咕:“臣妾不过是说的实话,皇上既是属意静妃,倒不如直接废了臣妾,给您的新后腾位置、”

    “放肆!”褚君陵一拍桌,吓得卢贵妃当场噤声:“还没当上皇后呢,就敢给朕摆中宫的架子,嫌朕待你宽宏过头了?”

    褚君陵耐心耗尽,瞧其这不肯那不依,好说不成直拿威压:“你可知朕为何要罚周祁?”

    卢蕴贞怵地摆首,就看君王绕过御案,几步站到自己身前。

    “朕即是为让他知道,圣宠并非免死金牌,更不是哪个与朕恣肆的屏障。”手落上卢蕴贞肩头,不轻不重一捏:“爱妃可懂朕意?“

    “臣妾懂的!”忙不迭点头,谨观君王虽是笑着,眸却透着冷意,身不自觉打个轻颤,即又绷紧,仿若架在肩头的是把刀子:“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贞贞乃朕所爱,更是朕认定的皇后,待遇自然不同外人。”作势要揽卢蕴贞腰身,瞥其下意识的瑟缩,装得没察觉:“任性点无妨,一回两回朕能惯着,多了就没意思。”

    卢蕴贞自是晓得‘没意思’是指哪个意思,连连回道明白,来时恨不得黏在君王身上,这会却想往远了躲,觉腰上的力道加重,又是一颤。

    “吓着了?”

    卢蕴贞紧摇头,实则心怕的要死。

    幸得褚君陵也不是真想有肢体接触,见达警慑目的,遂收回手,问卢贵妃自个为何要动怒。

    “臣妾”卢蕴贞脑速飞转,从所犯错处中挑了个最轻的:“臣妾不该同皇上置气。”

    “连朕气的什么都不晓得,还有脸问朕要凤印?!”褚君陵逮着斥人机会,直呼其蠢:“朕此回罚周祁,便是为你早日位及人前,你倒聪明,唯恐这皇后当得早了!”

    “臣妾不是、”

    “还敢狡辩!”

    卢蕴贞没得开口机会,只能住嘴。

    “莫当朕不知是你那好父亲搞的鬼!你爹脑子不清受人串掇,你也跟着糊涂?”

    “臣妾知错。”

    见君王如此气大,也不敢再提凤印的事,乃甚埋怨起卢景华:都怪她爹爹,谋士说什么都信,外人哪是见得自家好的。

    再听君王苦心为自己打算,被褚君陵枣混着巴掌洗阵恼,感动大过于惧,试探握他的手:“臣妾不该如此莽撞,皇上便原谅臣妾这回。”

    见没被甩开胆又大点,抱住他胳膊轻晃了晃,而后偎进君王怀中:“ 皇上莫生臣妾气了?”

    褚君陵装得气消几分。

    “前朝勾结后宫是为大忌,若非为你,朕会当不知有这回事?”

    “都是臣妾与爹爹不是。”

    打定心要下去与卢景华好好说说,省得自家父亲听信外人谗言,闹的与皇上疏远。

    “朕说这些不是为怪你,你也不想想,周祁势去你就冒头,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那皇上让静妃与臣妾共掌宫事”卢蕴贞恍然大悟,喜将君王抱得更紧:“皇上也是为保护臣妾?”

    “不然?”褚君陵心中冷笑,卢蕴贞自个脑补,倒省得他再编故事:“贞贞心急,岂不知朕更急。”

    心知卢景华没得这般好骗,凤印没给,另赐卢蕴贞一对九尾凤钗,当坐实她的准皇后身份。

    卢氏嘴算堵住,至于卢蕴贞敢不敢将这赏赐戴到人前,就看她本事。

    卢蕴贞被哄得晕头转向,脑子完全没法子思考,直至走到殿外,烈日一烤,热得紧觉哪处不对:后宫妃嫔何其多,即便周祁遭弃,需另寻人混淆视听,何故非要选静妃?

    静妃瞧着是清心寡欲,素日不是抄经便是祈佛,对争宠之事也并不热衷,谁知她是不是装的!

    何况静妃与周祁有本质的不同,静妃是女子,肚子里能揣人

    卢蕴贞想越不安,又调头回去:“皇上为何要选静妃?”

    褚君陵借口是安抚周氏。

    “周吴一党,周未手握京军要权,不可逼急。”

    “军权本就是皇上为计划故意给的周氏,周祁已然无用,皇上何不趁此收回。”

    不收也罢,还将那贱奴留在偏殿:“臣妾返回时还想着,与其将人换成静妃,倒不如皇上仍留着周祁。”

    这会却后悔了。

    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占着君王,一个占着她的权势,实在可恶:“等这两人彻失价值,臣妾可要他们好看。”

    这话倒是提醒了褚君陵。

    周祁失宠的消息虽不是他故意放出,确也没干预,宫中人尽当其失了他的庇护,免不得有不长眼的欺负到头上。

    人虽在他眼底下搁着,难保有分神的时候,且听卢蕴贞的意思

    是想找周祁麻烦?

    眼色沉了沉,听她嗦使自个收周氏实权,只道不是时候:“周未和吴傛都不是傻子,静妃获宠,周祁尚不能尽弃。”

    眼下之策,是将周祁放在近前,步步引人生错,待得时机成熟,方可名正言顺置周氏于死地:“朕早说要诛周祁的心,仅此程度哪够。”

    卢蕴贞都觉得褚君陵这计谋过于狠了,但想到遭罪的是霸占龙床多时的周祁,又觉得该:“皇上既是为攒周祁错处,何不就将人留在正殿?”

    “你不是介怀?”

    卢蕴贞微怔,随即心中像抹了蜜:“皇上尽是为的臣妾?”

    “贞贞当朕是为谁?”

    得君王承认,雀跃归雀跃,却因所忧没乐得昏头:“臣妾还是担心”

    君王宠幸周祁是为报复,本身不见得好龙阳,静妃却不一样,吴家虽与周氏是一伙,与君王却无直接仇恨,圣上膈应周祁,难说不会对静妃动心

    “若皇上哪日移情静妃,岂不是要臣妾悔恨终身。”

    紧让君王扣了顶“善妒”的帽子到头上。

    卢蕴贞登时心慌,善妒乃是后宫大忌,即便她日后位及中宫,也不能独占圣宠,反要谏言君王雨露均沾,为皇室开枝散叶,以尽国母之责。

    更知天下无长情的帝王,卢蕴贞再不情愿,也没奢望君王这辈子独爱自己一个,趁得宠时将能讨的好处尽讨到手,早谋后路,才是聪明人应有的觉悟。

    卢蕴贞也确是这般打算。

    中宫之位她已要得,待坐稳后再怀个龙子,即便来日君王别恋,她还有后位与子嗣傍身。

    打算是一回事,往后到底还远,眼下受圣宠的是她,皇上心中便只能有她。

    那话确是妒心作祟,却不料君王提到明处,语气也难辨

    圣上莫不是在点她?!

    “臣妾并无此意、”急要辩解,却听君王说是玩笑,娇嗔瞪他一眼:“皇上要吓死臣妾嚒?”

    道褚君陵再戏弄自己便不理他,褚君陵巴不得,嘴上仍做样子道:“莫说朕对静妃持何态度,凭你是贵妃,身份上就压她一头,须得吃这坛醋?”

    卢蕴贞若有所悟。

    “静妃入宫数年,你可见朕召幸过她?”

    ‘这倒是。’

    静妃也就入宫当夜侍了回寝,且寝还没侍成。

    此事当时流传甚广,是个人都知道静妃遭了君王退货,卢蕴贞还为此讥讽过对方几句。

    思及个中原因

    ‘皇上能命人将静妃原封不动的抬出寝宫,想来真看不上她那身子。’

    总算是安心,随即又有点得意:‘皇上说得不错,静妃分掌宫事又如何,无非表面风光,凭她妃中多个‘贵’字,后宫尽得以她为尊,那吴滢滢也不过与周祁一样,都是替她挡灾的傀儡。

    卢蕴贞如此一想,心头仍就不痛快!

    再知是假,属于自己的东西受人染指,怎么都难接受。

    却也清楚当前不是算账的时候。

    此事是圣上亲下的旨,这时候使乱无异是下君王面子,再不明事理,这点分寸她还是有。

    找不得静妃麻烦,周祁占着她的位置这么久,与圣上同吃同住,好几月风光,总该给些回报。

    至于圣上方才那话

    周祁暂不能弃,给她撒撒气总能。

    明着来也不成,她是要做皇后的人,名声要紧,为个脔宠背上心胸狭隘的名头可不划算。

    卢蕴贞眼波流转,娇滴滴求君王:“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准。”

    “何事?”

    “臣妾在宫中没得消遣,又不能日日来见皇上,委实煎熬,又久未见家中亲友,孤单时总想念。”继道女大避父,闺房话亦不便与母亲说:“臣妾入宫前与叔家的妹妹感情甚笃,皇上可能准她进宫陪臣妾说说话?”

    褚君陵不知她怀有害人心思,为打发人走随口应下,卢蕴贞忙着逞诡计,亦没过多纠缠:“臣妾就先告退,皇上允诺臣妾之事,可不能毁信。”

    “朕即是骗尽天下人,也断不会骗贞贞丝毫。”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一声巨响,大晴天里劈道干雷。

    褚君陵:“……”

    卢蕴贞也有些尴尬。

    瞧君王脸色不大好看,想着话题是自己起的,迈出的脚又折回来:“臣妾相信皇上。”

    又一声雷劈下,轰隆作响,伴着云中几道电闪。

    “……”

    卢蕴贞不信邪,又说句信,话落紧跟道雷,声响比之前更剧烈些。

    历来君主都信神佛,卢蕴贞心中忐忑,唯恐君王因这怪邪天象与自己生隔阂,慌得还想解释,哪知老天故意与她作对似的,一开口就打雷,不说话就一点动静没有,气死个人。

    倒是褚君陵想到某事,到殿外瞧了瞧,见是天色果真沉下,借口政忙将一脸撞鬼模样的卢贵妃遣走,转头瞧见德观回来,急切吩咐:“传贾钦过来,药箱与灸针尽带上。”

    “…”

    “嗻。”

    德观气没来得及歇口,忍晒又往太医院去。

    第268章 梦中人

    阴云笼罩,一刻钟又放晴。

    褚君陵瞧贾钦挎着药箱匆匆忙忙赶到,遣人返回的话在口中打个转,改言近两日变天,让其夜里就宿在太医院,以便随时待命。

    “微臣遵旨。”

    又瞥贾钦满头汗,使唤殿中奴才:“愣着做甚,还不给大人看座。”

    坐下即有奴才递汗巾和茶水过来,贾钦受宠若惊接过,正欲谢恩,就听君王道暂且无用他之处,让自己歇凉快便回去。

    贾钦:“……”

    —

    到偏殿时不见周祁,倒是他身边那俩奴才趴在桌前呼呼大睡,鼾声一个响过一个,主子走了都不晓得。

    “皇上?”德观上前半步,眼观君王神似不虞,轻声请示:“奴才去叫人起来?”

    “不必。”

    褚君陵被呼噜声吵得烦躁,瞧这两个废物就更烦,晓得叫醒人没用,转身出殿,问看守的侍卫周祁去处。

    “公子恐因骤雨复发腿疾,误了明日送瓜果的时辰,遂、”

    “遂顶着烈日摘果子去了?”

    侍卫话遭打断,闻君王质问,忐忑应是。

    “让你们看着人,就是这么给朕看的?”褚君陵将怒不怒,没见着人已够郁闷,再闻周祁禁足期间抗令外出,还挑在日头最烈的时辰,心更窝火,戾目扫过当值的几名侍卫,问谁放的人:“周祁放肆,你们也放肆?净觉得自己命比他硬?”

    “属下不敢。”

    几个侍卫不迭告罪,放行的那个心更提到嗓子眼,闻君王让擅自放人者跪近身去,局促往前挪了挪膝盖,紧遭一脚踩到胸膛,仰翻在地。

    “属下该死!”被踢侍卫不敢顾伤势,忍痛迅速跪正,听君王要合理解释,没得迟疑,据实道是奉命行事:“皇上前时下令,公子为采摘事宜外出,准以放行。”

    “…”

    褚君陵愠火微滞,似不料周祁钻这空子,又看解释确实合理,遂未深究,让几人去寻周祁回来。

    “公子已有奴才去请,外头天热,皇上不妨先进殿等?”

    没得君王理睬。

    “皇上?”德观当是他没听清,又轻喊声,即观君王眉头深蹙,不知是不满自己唠叨,还是因汗刺得眼疼,言语更小心:“龙体要紧,您就是不回殿也找个凉快地儿歇歇。”

    仍没劝得君王动身。

    “皇上实在担心,多派些人接应就是,您干晒着也不是办法。”

    褚君陵确实担心。

    他尚有奴才撑伞,金乌久晒都扛不住,果林再有树荫遮阳,热是实打实的,凭周祁那病弱身子,恐要中暑倒在外头。

    “伞给朕。”

    德观口舌嚼干,实在想不通圣上被那周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如此上心,又见君王取过伞,非得亲去那林子接人,自荐代劳,遭褚君陵嫌恶拎到一旁:“莫挡路。”

    “此事哪须得您屈尊、”

    紧对上君王凌冽视线,德观久劝无果,只得噤声跟上。

    半路逢侍卫来报,道是附近能待人的地方找尽,皆未见得周祁身影,褚君陵怒下掺慌,眉宇间难掩的阴翳:“找不到就再找,连个人都看不住,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迂久仍未有个消息。

    反反复复找过,眼见就差掘地三尺,褚君陵乍然起个臆测,伞落在地,身让炎日晒得发寒:“德观!”

    “皇上?!”德观伞刚拾起,瞧君王身形踉蹡着后退,吓得急忙扶住:“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欲搀人歇往就近宫阙,反遭攥住臂腕:“附近可有弃井?”

    君王力道之重,痛得德观嘴直抽气,错觉骨头要碎。

    听此问句更是莫名,轻摇摇头,待想过头遽是惊愕:“皇上是怀疑公子投井自尽?!”

    褚君陵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

    “弃井尽有巨石封口,公子个人定推不动。”

    就是为防人畜尸身落进去发臭才封的井,压井石头自不会是寻常重量,单凭哪个武将想挪开都够呛,莫说周祁还是个病秧子。

    即便他真有此神力,奴才搜寻时早该发现异常,无人来报便是无异:“哪怕公子有轻生的念头,周氏几百口人,总不能不衡量。”

    分不清是中暑害的,还是遭圣上气压所吓,德观这会热不觉得,背上反倒凉飕飕的,尤其是‘周祁脱逃的可能大于轻生‘的话出口,凉意就更甚:“皇上…”

    “逃?”褚君陵脸色依旧难看,嘴角勾起抹似冷笑又不似的幅度,使得神色更为诡翳:“他能逃到哪去。”

    经德观一捋,知是自个关心则乱,想着只要周祁不奔死,逃不逃地都是小事。

    且不论时刻有暗卫盯着,光是宫中守卫森严,里外无人接应,那混账能走出宫门都算他能耐。

    思绪到这,轻朝暗处打个手势。

    德观瞧自家圣上一会喜一会怒,一会又扯着嘴怪笑,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唯恐龙体抱恙:“慢慢找总是能找着人,皇上身有不适,还是传太医看才稳妥。”

    “你哪只眼看到朕不适?”

    ’方才要不是他搀得及时人都摔了,还嘴硬!’清楚君王是个死要面子的德性,也不说破,道是果林到养心殿有多条路,周祁许是换了一贯路径,与找来的奴才错开。

    “即是没回,附近已然找过,皇上在此岂不白等。”

    褚君陵觉之有理,动身找往另外个地方。

    走着见德观嘴皮子发青,伞也撑得歪歪斜斜,眼趟趟的翻白,随时有栽倒的迹象,想是他今日宫里宫外几趟跑,至今没歇过脚,念住处路远,老奴才又一把岁数,没准人再跟着,转指个奴才送他回去。

    圣上体恤,使得德观大为感动,登时觉着一点头晕算不得什么。

    “奴才无碍,还能再陪皇上找找。”

    遭到君王极度嫌弃:“你别死在朕跟前。”

    德观:“……”

    —

    到底是暗卫中用些,不多时就寻到去向。

    得知周祁去了先前住处,人也活着,高悬的心才落到实处。

    “去那地方做甚?”

    “属下也不清楚。”

    周祁到地方就没换过位置,也就刚开始有几分震惊,似乎还落了泪,后头就一直杵在那儿,没换过姿势,表情更是空白,宛若被点了定穴似的,除却眨眼再没别的反应。

    ’何事专得找地方哭?‘

    还又惊又泣的

    “只他个人?”

    “属下走时是。”

    褚君陵越纳闷:“可有晒着?”

    听道周祁傻站着不算,还正对日照方向,气也不是,再想他身侧十余人跟着,竟没哪个长眼,更是窝火。

    连将眼前暗卫一顿训,却听又是奉命行事,丝毫没印象,怒问那暗卫是奉的哪门子命:“朕让你们干看着他遭晒?”

    “主子吩咐,除却危及公子性命之事,旁的尽不准属下等插手,也不必再同主子禀报。”

    在场几人尽不敢违令,只得任周祁行这怪举。

    “……”

    褚君陵想起来了,令是周祁给自个下毒那日下的,他只当是气头上的话,转头便忘了,哪料会有今日事故。

    “往后旦有此类情况,即刻来报。”

    觉不周全,又命人将周祁行迹举止记清巨细,按日来报。

    ‘再是那混账。’

    弄不清周祁又胡闹个什么,怕人真晒坏脑子,疾步赶到,远远却听得几声羞辱。

    —

    周祁昼寝时又做了那梦,梦境过半,遭一阵雷震醒。

    场景是他宫中住所,梦里的周祁说那地方邪祟,君王即刻命人拆除,种了满院子梅。

    怅有几息,赫然坐起身。

    他伤势好时提过要回原先住处,昏君便是说房子拆了,改种了树,种的…也是梅树。

    再是前阵,昏君说那林子长好,欲生辰时带他去瞧、

    虚实交混到一处,拼凑出个荒谬答案。

    “褚君陵”

    周祁错愕有阵,急得想求证个什么,下榻不防腿疾发作,身形一颠簸。

    周一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少爷起身了?”

    “无事。”

    道是下榻倒杯水喝,让周一接着睡,待得腿痛缓和些,试探喊他和小顺子,见人睡熟开门出殿,蒙过看守侍卫,只身往某处去。

    行到地方,果真见得一片梅林,夏时萼苞未绽,枝茂遮使光影斑驳,伴入鸟雀啁啾,映得满院生机盎然。

    梦境与现实彻底重合,周祁不胜悲喜,哭着笑出声来:“竟真是梦中人。”

    美梦有成真的一日,成了梦中令自己羡慕的那个,如此欢心事,却叫他恍惚得不敢信。

    褚君陵若是梦里那个,欺他辱他的昏君又去了何处,两者是不是同个人

    “哟?”思绪遭声讥谑扰断:“我当是谁,原是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周祁蓦地身僵,对这声色再熟悉不过,随着那人脚步声近,记忆深处的恐惧悉数外涌,脑叫嚣着要逃,脚却灌铅一般,挪不动身,亦不敢回头看。

    对方却是不放过他,几步绕到前头:“周公子,别来无恙啊。”

    周祁喉咙发不出声,惊惶望着来人,手下袖襟攥得汗皱。

    那人似乎也觉得他这般反应无趣,欲以猥手,人未碰着就见周祁受惊躲开,颤着身往后退,继遭只手抵住腰背:“公子可要看着点路,您是皇上的人,哪能随便进他人怀抱。”

    才惊觉身后还有个人。

    第269章 皇上得生撕了咱们

    “让皇上晓得,公子只怕又得回慎刑司学规矩。”

    就看周祁身颤得更厉害。

    “话可不能乱说。”前边那人见此反应,知他对旧时那些屈辱事存阴影,与后头个交换眼色:“公子要是放浪性子,当年何须得你我瘁心驯教。”

    “不定就是教出来的。”

    后头那个嫌是对着周祁背影没趣,也绕到他前头,见其脸色惨白,带讥讽地呦呵一声:“脸都白了,看来是晒狠了,没站得稳。”

    “怎就是晒的。”同伙的接过话,往周祁双腿极尽羞辱的扫视:“瘸子走不稳路不是正常?”

    继是声声耻笑。

    瞧人要逃,仗其腿脚残疾并走不快,不着急追,待周祁真走远,各抄近路围堵,截住人拽回起步位置,再故意给逃脱机会,再捉回来,再放,如此反复。

    当猴似的耍够,周祁神智已然近溃,掐破掌心迫使头脑清明几分,望着周遭场景,梦境过隙,心起些许反抗的勇气:“你们想如何?”

    “公子总算肯说话了。”两人装得欣慰,望他浑身带刺,随时有应激的可能,顺想起周祁得有疯病,两两对视,登时谋生阴恶诡计:“打您出慎刑司,奴才们可是日日记挂,今日难得再遇,总该与公子叙叙旧。”

    又道周祁口气冷漠,使得人伤心:“可是许久没得来往,公子早将奴才们忘了?”

    周祁何曾敢忘。

    当年昏君以周氏相胁,要他自请入宫为奴,他虽答应,却实在做不出那等乞笫淫欢的下贱事,褚君陵为折他傲骨,遂将他扔与慎刑司调驯,这两人即是教习奴才之一。

    “宫里就没嚼不烂的骨头,更没咋家教不乖的奴才,凶禽猛兽入了这慎刑司,也得成家养的畜牲。”

    “莫说圣上仅想得个听话奴隶,便是要条抻舌甩尾的狗,咋家也能得他满意。”

    “咋家倒是瞧瞧,你这根骨头几时折得断。”

    再是帧帧受辱场面

    剥人格,剔梁骨,行食言寝,百般调弄。

    旧忆蟠如阴沟鼠蛭,缠得周祁喘不过气来,因梦起的勇气粉碎,余剩历历绝望。

    两奴才瞧他癔症将发,吐辞愈是难听,道今日下场皆为周祁自找。

    当初将人丢进慎刑司的是君王,下令调驯的也是君王,他这些个奴才奉命行事,却遭砍的砍,杀的杀,天大的冤枉。

    他二人靠前些年攒的人脉各路打通,散尽家当才得保全一命,死里逃生,却也痛失昔日风光。

    宫里贯来捧高踩低,一旦失势,身遭好人变恶人,落魄时谁又念旧情,再逢开罪过的奴才得道,日子就更难过,端屎倒尿,干不完的脏累活,吃尽仇家报复不算,还得时刻提防被算计

    都是拜这脔奴所害!

    当年事,众奴才急于邀功求赏,君王明令禁用的手段也暗使过,甚是为防泄密,临侍寝前喂些有解的哑药,问便说是周祁不服管教,受驯时喊破了嗓子。

    君王原也不喜人出声,音带损坏对房事没妨碍,即便查到,大可栽赃是周祁出言不逊,下边人为防他败坏君王兴致,不得已为之。

    皇帝仇恨周氏,只会以为是周祁故意作对,怎么都怪不到他这些奴才头上。

    坏就坏在算漏人有得宠的一日。

    全当是周祁吹枕边风招的横祸,对其可谓痛恨。

    ‘前时有圣上撑腰,惹不起这脔奴,今儿失了宠,又落到他二人手上,自得好生泄愤。’

    该忌惮的也得忌惮。

    君王未彻底将其撵出养心殿,仅是养到偏房,难保周祁有翻身之日,仇命相比命为重,两人没胆拿这什赌,除却拽周祁那几下,未敢真下狠手。

    打不得,踩上一脚总能。

    即便这脔奴再想告状,也该知风水轮着转,时此时彼,能得复宠便有再失。

    如是琢磨,嘴越恶毒:“别说,公子既往在奴才们手底下受驯,赤背伏肘的时候常有,今个披衣裹襟,换两条腿走路,倒是像个人了。”

    另外个紧嗤笑:“有些东西丢了便是丢了,哪是穿几身衣服就捡得回。”

    转问周祁话可在理。

    “要奴才说,穿上也没用,指不定哪日还得再脱。”

    所指是衣还是别的,周祁自知。

    亦知两人不欺弄够不会罢休,无路可退,合眸欲与嘲辱隔绝,却难关听户。

    “公子大热天的来此,忘问是做甚?”

    “许是嫌养心殿气派,住不惯好地方。”

    提问的那个嘁声可惜:“破房都拆成树林子了,哪还有人住的地方。”

    “没地方住?”

    —“那只能睡狗窝了。”

    讽慰周祁慎刑司的住所还在,栊槛通风,这个时节正好凉快。

    一唱一合几番刺激,周祁情绪崩断,当真引得癔症复发。

    脑中意识涣散,见身前站有慎刑司的奴才,当仍身陷那段无天光的岁月,再遭两人拿为奴的规矩恐吓,惧意催生,欲折腿跪,先落入个熟悉怀抱。

    “褚君陵”

    无意识的轻唤声,紧被来人安抚性的拍了拍背:“是朕。”

    再是几句哄慰。

    “莫怕。”

    “朕在。”

    “没事了。”

    周祁头痛得剧烈,得褚君陵答复,眸涣散地将他望着,眼前温柔与瞬息的梦境交织,神思松弛,合眼晕过身去。

    —

    贾钦即去即反。

    旁的太医见他走时匆匆,眨眼功夫又回来,都有点好奇。

    “皇上召你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

    看他不愿说,当是不可泄的机密,皆谙知少益寿的理没多问,转邀贾钦散值后聚会。

    “下官近两日事忙,怕是去不了。”

    说罢就见几人起哄,问他是不是忙着回府陪夫人,贾钦难当调侃,连忙道是圣上吩咐。

    “皇上急传你去,便是为此?”

    “正是。”贾钦点点头,略感抱歉:“只得辜负诸位好意。”

    “本该听皇上的。”

    君王发话,自是没哪个敢作对,又换个话题闲扯一阵,就见外头跑进个奴才,乍一看还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正是先前来传贾钦去养心殿的那个。

    “贾太医。”那奴才嘴干地咽口唾沫,手压着大腿吭吭喘气:“皇上让您即刻赶去正殿。”

    贾钦:“……”

    “您倒是快点,出大事了!”瞧贾钦不急,可急坏了奴才:“去晚皇上得生撕了咱们。”

    鉴于这奴才先前来也是相同话术,咋咋唬唬的,吓得贾钦追命似的赶到…

    喝了杯茶。

    这回怕也是雷大雨点小。

    比起相对紧张的太医院众人,贾钦表现的格外淡定:“何事如此惊慌?”

    就听那奴才哎呀一声:“来不急解释了,快上路!”

    见贾钦还磨蹭,一手拎过药箱子,一手牵起人就狂奔,贾钦脑跟不上反应,差点摔一跟头。

    实在跑不动,朝那奴才摆摆手,硬要靠墙歇会才走,见其还催,颇不满的拧起眉头:“这次又是做甚!”

    “周公子晕倒了,皇上正动怒呢。”

    气得还不轻。

    “您要是赶不了去正殿的路,奴才就得陪着大人赶投胎的路了。”

    “?!”

    周祁晕了?!

    贾钦的淡定荡然无存。

    贾府上下的性命与周祁安危可是挂了勾的,人要有个差池,君王生撕的哪止是他。

    “周、”急得差点直呼周祁名讳,牙咬到舌头快转个弯,净怪那奴才不早说。

    “太医院人多,皇上没准声张,奴才哪敢大那个嘴巴。”

    “公子怎会晕倒?”

    “奴才也不知。”他就看到皇上抱着人回来,脸色青得跟吃人的恶鬼似的,一进殿就大发雷霆:“奴才那会魂都吓没了,哪还敢打听。”

    他还算好的,另外个小宫女在圣上拍床板时直接吓晕。

    “您再不快些,咱俩今日真得上路、”

    话没说完怀中一空,就见贾钦提着药箱一路疾驰,好似脚底踩了两个车轱辘子,倒真像是赶去投胎。

    贾钦着急,那奴才就不急了,想着给人看病的不是自己,殿中更不差他伺候,脚步悠哉,临到殿外降场骤雨,淋成个落汤鸡。

    “情况如何?”

    贾钦屁股刚落上登,听君王如此问,还没把上脉的手顿了顿,一时无语,委婉请其等阵时候,得回复句“磨蹭”,敢怒不敢言,只得将注意往病情上放:“公子脉象紊乱,醒时可曾受惊?”

    褚君陵含糊带过:“可有大碍?”

    “身体倒是无碍”

    精神上不好说。

    仅探脉象,周祁昏厥诱因有二,一是受惊,再是天热中暍所致,后者好说,煎剂解暑药便能治,前者情况就复杂些。

    “臣须察看公子瞳舌、”

    “朕来。”

    “…”贾钦即将落到周祁脸上的手默默收回…

    瞳孔舌根尽细看过,见得周祁眸珠混沌,唇壁舌腔处处咬破,伤口深的渗血,褚君陵几息浊气吐出,面沉如墨:“癔症又发了?”

    “…是。”

    贾钦神色亦是难看:“此症俨然算得痊愈,轻易不该复发,公子如此…不单是受惊。”

    若非受过极端痛苦,断不会有这般严重,但观君王眼起猩红,亦有失智之势,恐遭错杀,只敢将话说得隐晦。

    饶是委婉,褚君陵还是气得头昏,眼也躺躺发黑,恨不能叫那两恶奴死上万回:“不知死活的东西!”

    贾钦拿不准这话骂的是哪个,尽量缩小自身存在。

    外边雨越下大,电闪雷鸣降道白光,将君王戾鸷的神情照得透亮:“贾钦。”

    吓得忧心全家被撕的贾钦打一激灵:“微臣在。”

    “东西可带全了?”褚君陵觉得再憋下去自个也得疯,趁理智尚在,该令嘱的尽令嘱过,得贾钦确认,让奴才搬个炉子到侧殿煎药:“德观、”

    喊罢想起人在休息,转让胥春去侧殿看着。

    观外头天沉,气温降得不少,恐周祁醒后腿疾又发作,留贾钦在殿中施灸:“时刻关注着公子情况,药等朕回来喂。”

    继取簦伞去狱中处理两狗奴才。

    第270章 下月中秋,随我回周府吧(和好)

    “养心殿不及狗窝好?”

    两个奴才上牙磕下牙,已然吓得说不出话。

    “朕让将周祁关进笼子当畜牲驯?”

    难怪,打从他将人抱回养心殿,找周祁麻烦的不是没有过,顺嫔孙氏,贵嫔许氏,周祁不惧妃嫔,却叫两个卑贱奴才吓得病发。

    若非今日碰巧撞见,竟不知这些恶奴胆大包天,敢冒他的名头行阳奉阴违之事。

    “朕的身份可还好用?”

    每遭问上一句,两个奴才牙关子架打得就越狠,再让狱卒揪住头发迫仰起头,与君王的视线相交,直接吓尿裤裆,从身下蔓出一凼水泊。

    地牢阴潮,湿霉腐臭搅作一气,混这两泡尿骚,熏得身后羁人的狱卒鼻腔犯冲。

    褚君陵虽坐得远,却也瞧着恶心,眼嫌脏地朝狱卒打个指示,让压着人将尿舔干净,两奴才头刚砸地,其中个就连连作呕,腹中吐出大滩泄物。

    喉口畅通,这会倒是说得出话了,来回却是那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褚君陵低头把玩着鞶封上系地与周祁成对儿的玉佩:“继续。”

    那奴才下句饶没喊出,头遭暴力按回地面,溲液脏物糊了满脸。

    “还没干净?”

    久不见好,褚君陵等得颈酸,不耐烦地催促。

    半晌闻狱卒道舔完,举目一睹,嫌恶见得两脸污秽:“皮不要便剥了。”

    两奴才遭刀抵上脸,下身又湿。

    幸而君王仅是吓唬,审清昔日暗使在周祁身上的龌龊手段,挨个赶着时辰奉还,刑后瞧净要死不活,嗤啧扫兴:“都想看周祁疯病发作是什么样?”

    周祁是没命见,他为这事气得近疯,倒是能成全。

    “死罪偷生不够,还敢犯到朕眼前,顶好的本事。”

    纠清相关涉案人等,下令尽斩,再才轮到两个奴才。

    细算今日辱周祁的污言秽语,从熔炉中取柄烧红的烙铁,转看两人眼招子翻白,懒顾真晕还是假,任意挑个。铁烫上嘴,即见那奴才剧烈抽搐,一声凄厉破喉,再度不省人事。

    到另外个。

    觉知此刑过猛,换把长剑,一举刺穿膝盖。

    治得那奴才眼翻回来,剧痛之下嗅到股肉香,顺味探去,卒见同伙满嘴焦糊,熟血烂肉裹着两排黄黑牙齿,惊叫连连,吓得差点又厥过去。

    “皇上饶命!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晓得该死还敢喊饶?”剑拔出肉,瞥人痛得满地打滚,一脚碾上膝骨伤处,禁绝其动弹,后拿剑尖儿将那奴才哭擤出的鼻涕泡戳破,烦说上头血脏,横将剑刃抵至嘴前:“舔。”

    “嗻嗻”

    怕也落得赤铁封口的下场,闻令张惶抻舌舔舐,君王似得了乐,往唇舌划出道道血痕,痛使奴才身起痉挛却无从躲,亦无胆往回缩,只能任口水落个满地。

    实在痛得难忍,生声呜咽,紧遭君王剑捅进嘴,时轻时重的搅和。再往里些刺中舌弓,就见那奴才浑身僵直,随即拼死挣扎起来:“皇*,*饶!”

    “狗叫什么!”

    褚君陵险些被撞,极不悦避开身,让狱卒将人以杀猪的方式按住四肢,割去弓肉,恫吓那奴才整块吞下。

    估摸药该煎好,意犹未尽踢了踢人:“蠢货,嘴也管不住?”

    一句“地脏”如催命符,惊得那奴才弹起身,拖动废腿舔流落的血和唾液,撅着屁股满地爬的模样,倒真像极条狗。

    褚君陵得趣,命人“汪汪”叫唤两声,举剑托住他下巴:“想活命?”

    就听那奴才叫唤得更卖力。

    “学的倒是快。”

    “汪汪!”

    褚君陵挑挑眉,见他脸往剑身上蹭,轻拍拍狗头作奖励,又见在场的憋笑憋得难受,有意道:“都不笑?等着朕打头?”

    哄笑四起,却瞧当事者一点屈辱不觉得,兴缺将剑扔过,给那奴才两个选择。

    要嚒赤贡热油选样灌嘴,死不成则留他条命。

    要嚒提剑将烂嘴的那个舌头割断,打生吃了。

    自身性命与外人舌头,当然是命重,奴才忙选后者。

    抖着手将同伙的牙齿扳开,欲将其舌连根扯出,不奈太滑溜,手抓几回都捏不住,又接连试过好些法子,均已失败告终。

    眼望君王耐心无多,心一横,连将下颌狠力切下,血溅花眼顾不及擦,待将舌头整段割掉,急塞进嘴,连哽带呕嚼进肚,吐舌哈气叫唤两声,大张开嘴给君王查看。

    “果真是条好狗。”褚君陵笑夸句乖,转身瞬就沉了脸色:“挑断手脚,找些猰犬关到一处。”

    回时周祁还在昏睡,恐他沾染上牢中晦气,换过衣物再才入内,闻药送来有阵时候,尝觉温度合适,将周祁头枕到合适高度,碍于有贾钦在,不便口渡,只得少量多次拿汤匙喂。

    —

    周祁醒时,褚君陵正专注的给他按摩双腿。

    “皇上”

    “醒了。”见人坐起身,拿过腰枕垫到他身后,又望周祁眼目清明,癔症没再发作,悄松口气:“饿不饿,朕去传膳。”

    周祁头还有些晕,轻摇摇头,想说没胃口,就觉口舌隐隐泛苦:“皇上给奴喂过药?”

    “贾钦说你抱暑,内热须得及时清散。”

    顺问人称谎去那地方做甚,瞧周祁蹙起眉,唇也紧抿,当是腿痛惹的,欲渡内力给人缓缓,却看他蜷起腿,苦说徒劳:“奴这双腿早是残废,痛不痛如何呢。”

    褚君陵心口一酸,只敢应得笃定:“祁儿,能治好的。”

    试探掀开薄褥,见周祁未抵触,脱靴上榻,握住他脚踝轻放到自个腿上,逐处按压足底穴位:“晚膳不宜饱,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少做些来。”

    “奴吃不下。”

    “你有胃症,不进食哪成。”瞧他神情复杂望着自个,莫名心虚:“怎么这般看朕,朕脸上有东西?”

    “这也是皇上折磨奴的方式?”

    褚君陵半晌才反应过来,闻周祁翻旧账,和上今日从两个恶奴口中审问出的,更心虚了点,忙说当时是随口胡话,让周祁莫当真。

    “实在没胃口,简单尝点清粥小菜,当填填肚子?”未闻人有异议,喊过奴才传膳,回头见周祁还眼盯着,稍加琢磨,一把将人抱住:“祁儿,朕冤枉!”

    周祁:“???”

    观其疑惑,将那俩奴才阳奉阴违之事讲尽,恐周祁又神志失常,时刻关注着他情绪:“朕自知前时混账,没对你做过几样人事,该朕的朕认,那两狗奴才所为绝非朕授意,这罪朕不能背。”

    他再糟践周祁,欺辱话没少说,却多背着外人,恨最浓时也仅是逞口头快活,未真拿其当畜牲待,自个且下不了手,何会准奴才当作犬驯:“你我亲热事做尽,朕不拿你当人,岂非将自己也骂进去?”

    周祁平静听着,并不插话。

    待褚君陵解释完自个如何‘不知情’,如何愤悔,如何心疼,如何替他处置的恶奴,不应记怪与否,只淡淡问他:“皇上当真冤枉嚒?”

    “祁儿、”

    “皇上未亲口命人将奴当畜牲驯,却也说过‘不管慎刑司的人用何等法子,只要能教得周家之子听话‘,也是皇上下令,要奴骨髓里只沾奴性,做只空会讨欢的雀。”

    “皇上眼中,禽与牲畜却有别嚒?”

    褚君陵瞬间蔫声。

    “奴所受,不皆为皇上所促?”

    宫中辱他者,哪个不是得这人默许。

    他到底是将府嫡正,周氏威望不算轻,君王不明言下死手,旁人再想除之,却得掂量周氏手下的数十万将士。

    初临昏君登基,他父亲为保全周氏主动让出军权,时逢清政,外患犯境,凭褚君陵当时处地,即便吞并周氏也难消化,彼时周氏若想反,此今天下未必就姓褚。

    君主权臣尚有忌惮,奴才却敢拿他肆意糟践,所仗为何,他知,褚君陵更知。

    “何止慎刑司的奴才,妃嫔宫婢,欺凌惩虐之事,皇上见得可少?”

    这人那时候如何说的?

    讽他孬躯贱骨缺驯训,责他孽债未偿完,令辱他者留他条烂命:“将奴踩入泥沼,不正是皇上想看到的?”

    明是最残忍的那个,如今怎就待他极好,或这几分宽柔善待,真能抵清万般恶嚒:“皇上哪里就冤枉?”

    罪稔累累,褚君陵再无颜往外摘,想是头世烂透心肺,饱害人受蹉磨,恧极扇自个一巴掌:“是朕可恨,朕糟蹋卿卿心意,朕才是畜牲。”

    恨嚒。

    周祁闲时总想:那日怎就没狠下心将这昏君毒死呢。

    “你欺我亲族、害我残疾,歹事做绝,却当自己无辜?”

    “褚君陵,我真就不是人嚒。”

    “你要我原谅,我怎么敢。”

    褚君陵几度语塞,谈悔苍白,只敢握住周祁双腿轻轻案扤。

    静久

    “褚君陵。”周祁闭上眼,自觉茫然:“你究竟是谁?”

    “嗯?”沉浸在忏悔中的褚君陵一时不悟:“什么?”

    “那个梦,好几回了。”周祁说得断续,想问眼前人是哪个,爱他者,辱他者,或都是或都不是,诸多要问,偏偏词不达意:“我总觉得,好似真走过那一生。”

    紧被君王用力抱住。

    “不是梦。”褚君陵嗓子哑得厉害:“祁儿,不是梦。”

    周祁又无言。

    半晌遭某人泪湿颈窝,愣了愣,跟着红了眼:“褚君陵,你究竟是谁呢”

    哀说恐为空欢喜,惹褚君陵急言慰藉,将梦中事叙得仔细。

    “当真是”若非梦中人,何会晓得这些详尽,周祁自当得了答案,却问‘昏君’去处,遭褚君陵抱得更紧:“祁儿,他该死。”

    再说了些梦里没有的。

    因果重生,几世轮回,书里才该有的志异。

    “朕许你的生生世世,这便应了。”

    周祁难说滋味。

    “怎就、”

    ‘怎就是同个人呢。’

    话到哽咽,终归无声。

    褚君陵久久等不来后续,试探喊了声,没得周祁回复,稍松开人,就看他望着璧龛里新添的泥娃娃愣神:“如何?新放的这个可是照你如今模样捏的。”

    周祁嫌先前的那个难看,他可记着呐:“这个总漂亮了?”

    瞧他视线落回到自个身上,眸中明晃晃的疑问,没忍住捧着人吻了吻:“生辰前几日给你画的画像,还记不记得?”

    再将画像给那老翁时,对方仅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前阵庙会上所捏的那个,顺带也记起褚君陵将多给的赏钱要回去的事,对其不甚待见。

    原是不打算接这桩回门生意,奈何褚君陵给的实在太多,有钱不赚是王八。

    “公子既是诚心买卖,这钱老叟就收了,您可不兴干上回那等不光明的事儿。”

    就差被指着鼻子说无耻的褚君陵回了张黑沉沉的臭脸。

    老翁赚足银子,无不满其态度,乃甚见画中人身体长好,不似前时身悴骨瘦的模样,颇真心的赞慨:“公子可算是会心疼人了。”

    褚君陵怀疑这老头儿在阴阳他,又有点想把多给的银子要回来,考虑到捏泥巴是个长久事,后头还得再来,这才作罢。

    “原是想生辰日送与你做另外样礼物,谋个惊喜,岂知你先给了朕。”

    周祁闻之,忆起褚君陵遇刺那回,这人便是说他身体每好上些,便要以此形式记载,他昔时只当是乱人心的诳言,不成想这人是认真。

    回溯眼前人种种转变,便是从他父亲携军凯旋、君王下令斩杀周氏之日始,照褚君陵言,若其那日未得重生,或迟一步,等待他的便是周氏灭族,自己撞死在爹娘坟前。

    而今周氏安稳,双亲健在,所愿事尽如愿,泼天之喜,周祁却不胜悲。

    “褚君陵。”泪簌簌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你说的前世,我不相信。”

    世上哪会生这般离奇的事呢

    真相该是他早死在灭族当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殁身之际织予自己的一枕美梦,轮回也好,重生也罢,哪怕是眼前人,终只是难平的执念。

    好是此梦不必醒,生前难达成的夙愿,梦里都偏向他。

    “褚君陵。”

    周祁如是看开,断了褚君陵到口的哄慰,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下月中秋,随我回周府罢。”

    第271章 封个亲王

    褚君陵人逢喜事,连看朝上几个唱反调的大臣都顺眼。

    “有空顶嘴,想来泾川一事有良策了?”

    殿内瞬时鸦雀无声。

    “都不说话?”

    ‘这爱卿那大人’,赵钱孙李各点一遍,瞧那几人你推给我,我推给他,唯恐难题落到手上,当乐子看:“诸位几尽礼让,净是怕抢同僚功劳?”

    即听几人争相应是,生怕锅甩得晚了。

    戏是好戏,还差点意思,褚君陵兴当头,转将难题抛给其余人等,致使无辜朝臣遭殃,气得翻那几个大臣好些白眼:‘碎嘴子的,没事招惹皇帝作甚!‘

    “满朝文武,尽没得个对策?”

    “臣等无能!”

    纷纷告罪,君王破天荒没恼怒,心平气和准让起身,又宽限有两日朝假,赦令众人闭府谋略。

    好说话的态度使得一干大臣不太适应。

    再瞅君王打早朝起笑就没停过,心愈发毛,高悬悬没个底。

    刚任尚书之位且遭圣上提名的吴傛更甚。

    被问宫宴之事,谨慎出列,照昨日与周未商量好的说辞:“天灾当前,微臣以为不宜宫庆。”

    提说延期,当即有人跳出来反对:“便是天殃晦祟,更该设宴冲喜,以洗倒运。”

    再有人言,泾川久旱是为天谴,昔时褚国统征天下,屠戮无数,引得天道降惩,今天下归顺,民生当居首要,赈灾济民实为眼下补救之道,否若君主不消杀孽,则天灾无尽,人祸自来。

    “一派胡言!”另外个支持设宴的大臣斥声‘大胆’,指着那人鼻子就骂:“天下共褚乃天命所受,皇上贵为天子,奉行天道,岂容你等乱臣贼子信口污蔑,你此言,可是说皇上不配为天下之主?”

    “你才胡言!”那大臣猛不丁被扣上这么大顶帽子,登时也不忿:“本官一心为想朝政,倒是你这狗官,颠倒是非蓄意挑拨,安的是何居心!”

    转向褚君陵告明状:“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还请皇上明察!”又道泾川旱情严重,百姓苦难,大兴宴庆为逆天行事,必惹报应:“皇上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再添业障。”

    君主未表态,麾下大臣尽持中立,再有部分明则保身,余下人等一方反对一方赞成,连说带掐,方才落针可闻的朝堂眨眼吵作锅粥。

    周未眼看吴傛一行渐处下风,也插句嘴,不料惹火上身。

    “这档子热闹将军还是莫瞎凑地好。”

    “要往真论,天下是周将军带军打的,亦是将军造的杀孽,天谴也该谴到你周家头上。”

    “此话在理,皇上仅是下令,人可是你周未杀的。”

    公道没说成、反遭一众厚颜无耻之徒围攻的周未气得想骂娘。

    “行了。”褚君陵也察觉到老丈人脸色不好,戏再好看,咒到周祁头上就没趣,再看与吴傛对着干的大多是礼部的大臣,心知这些人动的什么花花肠子,将计就计:“灾患作祟,冲冲喜也好。”

    一语算将此事定下。

    望某些个大臣脸上得逞,玩味笑笑,喊过欲言又不敢的吴傛:“此事由你全权操办,一切从简。”

    “臣遵旨。”

    褚君陵轻嗯,不管在场人作何想,问无他事启奏,喊让退朝,独留下周未。

    周未当他又有不讨好的事要交代,因方才受气不甚情愿:“末将军中还有要事、”

    “这般忙?”褚君陵瞧他一脸气闷就好笑,当不知周未心头盘算,拿周祁的名义留人:“陪祁儿用顿早膳的时间也没有?”

    到嘴的‘没空’紧遭周未咽肚子:“仅是用膳?”

    “将军以为朕想做什么?”

    周未一噎,仍觉其中有诈,让君王有话不妨直言。

    ‘还挺警惕。‘褚君陵心谑,瞧他不信故作正色颔了颔首:“朕便直说了。”

    周未严阵以待。

    “祁儿原谅朕了。”

    “?”

    “朕答应他,要让周氏权倾朝野,你是何打算?”

    “!”

    “朝上那话说得不错,皇室的江山是你替朕打下来的,仅封镇国难抵将军不世之功,不若改封亲王?”

    “?!”

    皇帝怕不是在试探他?!

    周未惊得下跪,忙表明周氏无心权势,让君王莫‘说笑’。

    “朕是认真。”

    昨晚周祁提要回府,褚君陵脑转几转才会过意,真真喜极而泣,对方肯与他好,却也说有要求。

    “你不是想得我原谅?”周祁眼窝红肿,压抑着不时起的抽噎:“我原谅你,便要你拿东西来换。”

    褚君陵无不答应。

    “我要你以皇位起誓,今后再不害周氏分毫,不得拿我亲族相胁,不得欺凌作贱于我,若违此誓,皇权覆灭,天下永世不为褚姓。”

    “这怎么够。”褚君陵伸指立誓,说得比周祁更狠点:“朕待你一族诸多亏欠,合该令周氏权倾天下,扬你父亲赫赫功绩,若违此誓,便要你我调换身份,换我沦落你昔时境遇,受尽你所受万倍苦,世世轮回不得好死。”

    周祁到底动容。

    “你既信轮回,该知誓违验谶,终有报应的一日。”

    褚君陵当然知,久久抱着人不撒手:“能得与你重归于好,再毒的报应朕也认了。”

    而后紧趁周祁心软,循循诱其歇回正殿。

    “朕是真心拿将军当自家人看。”思绪回笼,伸手将诚惶诚恐的老丈人扶起身:“周祁是朕的皇后,天下本该有他的一半。”

    道让周未无须见外。

    “国丈可想好了?”

    周未连连回绝。

    瞧其确无称王之心,褚君陵略可惜。

    改说此事容后再议,顺将下月中秋随周祁回府一事告知,叮嘱周未提前把房间收拾出来:“客房就不必备了,朕就歇在祁儿房中。”

    周未:“……”

    令将周祁娘亲也放出来,事先通通气,莫当着周祁的面说不该说的:“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朕不想他为无关事难过,将军可明白?”

    周未刚应,继闻身后喊道留步,与褚君陵双双回头。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

    见来人是吴傛,当是请示宫宴相关,褚君陵不多想,不咸不淡喊句平身,却听对方旁敲侧击问自个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无意扫过周未,瞧老丈人面露心虚,若有所悟:“这话不像是爱卿能问出来的。”

    “这”

    吴傛脑紧张得卡壳,急找措辞应对,岂料周未出口仗义,将他敢道与不敢道的全数道了,话遭君王套尽不算,还替吴傛表了番忠心,怄得吴傛无以为报,回了记眼刀子做感谢。

    “吴尚书。”

    被喊职务的吴傛忐忑躬首,闻其提及自家小女,慌一抬头,就见君王似笑不笑,登时起身冷汗:“微臣、”

    “大人与静妃多久未见了?”

    吴傛如扼咽喉,艰难道个时候,受君王问今日空否,浑浑噩噩点头,紧得其招个奴才上前,让传静妃过来。

    “难得相见,大人可得与静妃好生聊聊。”

    顺令吴傛父女团聚时打细问,他那明珠在宫里都做的什么好事。

    打发走人,不甚悦睥周未:“将军与吴傛情深义厚,不怪周祁也招人惦记。”

    周未:“???”

    —

    自昨夜就不见周一和小顺子,周祁打听无果,猜是君王瞒着自己偷罚了人,担忧不过,闻褚君陵早朝回来,急走到外头,见得周未身形一顿:“爹爹”

    周未连声答应,正想拉过人瞧瞧,不防褚君陵横在前头,径直略过他揽着周祁进殿:“专赶出来接朕?”

    周祁回头望望脸发青的自家父亲:“周一和小顺子被皇上罚了?”

    “主子也护不住,可不该罚。”褚君陵轻哼,还嫌昨日那几板子打得轻了:“要不是念在你的份上,朕得剁了那俩狗奴才的头。”

    “是我执意孤身前去,怎可怪他二人?”

    “朕总不能怪你。”

    主子身陷险境,当奴才的蒙头大睡,不收拾还得了。

    “昨日之事朕可是吓怕了,不叫那俩奴才烂点肉,下回还不知有什么闪失。”周祁身边不止奴才,暗卫也尽换过,一想到前几个不知变通的蠢货守在暗处干看着周祁埃欺负,褚君陵就气得肝疼:“再来上一回,你不疯朕也得疯。”

    周祁歪理说不过,问褚君陵罚得不算重,转看向他身后迟迟插不上话的周未:“我想与父亲单独谈谈。”

    “朕不能听?”

    “不能。”

    “朕将耳朵捂上。”

    周祁眼望回来,将人无声瞧着。

    褚君陵只得妥协。

    “朕到院中走走,谈完便喊朕。”

    得周祁应好,不乐意乜周未两眼,将奴才一并遣去外头,周未急于晓得昨日之事是哪回事,无暇揣度君王眼色,待殿门合上紧就追问:“昨日怎么?宫中有人要害你?”

    周祁含混带过,道仅是与人起口头争执,让周未莫担心,又听周未谈问‘原谅’,稍愣了愣:“皇上与爹爹说了?”

    周未神色些许复杂:“真是你要求的?”

    “嗯。”当是问他让褚君陵发毒誓的事,轻声承认,就看周未脸色更古怪:“你真想为父当王爷?”

    周祁:“???”

    第272章 男贵妃

    观周祁沉默,以为如此。

    “为父当是皇帝试探,既是我儿心愿、”周未点到即止,似负重般叹了口气:“周氏存亡,不该由你个人承担。”

    “……”听周未似乎误会了点什么,真打算要王位,赶紧将他念头掐断:“我只愿爹娘平安,亲族无恙,不谋他想。”

    周未只心疼他。

    “那皇后之位?”

    “…”

    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道是褚君陵胡诌,让周未尽莫相信。

    “为父瞧着不像是假、”

    “爹爹!”周祁头疼得很,架不住自家父亲实在好知,草草应句‘有悖正统’,趁周未再问前聊过正事:“雷恒可有下落?”

    即看周未眉头紧皱,面露痛惜。

    雷恒潜逃回境,此案更棘手。

    人是周未捡回来的,亦是从他手底下出去,连着一身弑君本领都师出周未,且不论株连九族该不该将周氏算入其中,光是双方对立,雷恒伏罪最好,若其顽抗掀兵造事,刀戎相见,收场即是你死我活。

    皇帝明知几者关系,偏将此案递于他手,用意显然:“雷恒认诛,即是如今最好的结果。”

    周祁心中不是滋味:“他是因我、”

    “祁儿。”周未轻摇摇头,伸手覆上周祁掌背:“你只认此事与你无关,切莫掺和。”

    雷恒之事已成定局,既定的死路,任谁插足只会更坏,周祁受恩却也被动,本身无辜,不值为此与皇帝嫌隙:“不管雷恒是何下场,为父与他都只望你好。”

    “我多愧疚。”

    周祁眼眶要热,遭敲门的奴才打搅,闻是上膳,收起情绪轻喊人进,欲去唤褚君陵,门开就瞧他走在最前头。

    “饭后再谈。”褚君陵大步跨入,走近见周祁眼眶红红,瞬沉下眼瞵视周未:“将军不给朕个解释?”

    “皇上。”周祁望推门的是褚君陵,便知奴才问话是受他吩咐。就不晓得对方是见膳食送来才至门前,还是早就守在外头,听未听得殿中所谈,或听去多少,慌促唤声,看是君王神色如常,只对周未态度不满,知是多虑,轻扯扯他衣袖:“先用膳吧。”

    褚君陵才作罢。

    饭间谈及朝上争议,周未饭嚼进肚,禁不住多嘴:“宫宴之事,皇上真欲操办?”

    “为何不办?”褚君陵心哼,不办如何放那帮老狐狸的血,晓得周未所忧为甚,只说有更妥的打算,尝觉蛋羹滑嫩,舀一勺喂周祁:“正好说及此,朕也有事与你商量。”

    观周祁疑惑,无视周未在场,往他额间落个吻:“宫宴当日,朕想当众给你个名分。”

    也为防周祁背着脔奴名头,再遭哪个不长眼的欺负。

    “如今不到封后的时机,且委屈你,先做个贵君?”

    男儿困居后宫已是折煞,褚君陵知周祁心气傲,怕是不肯答应,已然想好对策哄人,提议一出,果真见周祁眉宇微颦,恍似抵触,忙又喂他箸菜,边堵人嘴边改提案:“或是朝中任个官职,按前时说的,宫外造个府邸,吃住还是在养心殿?”

    就看周祁眉蹙的愈深。

    褚君陵只当他屈辱极了,唯恐人再乱想,迭口解释:“不是硬要逼你答应,安危上头多派些人手也是一样,愿不愿全凭你。”

    周祁倒没乱想。

    先不说前朝臣子食宿后宫有多荒唐,再是褚君陵提那名分

    “贵君?”

    这是个什么位分?男贵妃?

    “皇上现编的?”

    “早朝时便想好了。”宫中除却后位便是贵妃最大,周祁到底是男子,称妃太怪,听着也有折辱之意,‘贵君’虽好不上多少,起码能辨娥郎,听其将重点歪到叫法上,难猜周祁意愿,只敢往小心了问他:“你如何想的?”

    “皇上做主就是。”

    “当真?”不料对方答应的轻易,将人观察得更仔细:“真不是勉强?”

    周祁否认,难得起个笑,勾得褚君陵又有点想亲他。

    “那便说定了,朕稍后便拟旨。”

    事情进展过于顺利,褚君陵龙心大悦,亲手给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未添了碗饭,征询老丈人意见。

    受宠若惊且遭皇帝眼神恐吓的周未接过碗,忙表示听从君王安排。

    “皇上莫作弄爹爹。”

    “朕是征求岳丈意见。”褚君陵满意地眯起眼,只觉和好后周祁实在招人,没忍住往他唇畔亲了亲,亲着亲着便想将人往龙床上带,随即想到某事,沉痛歇下心思:“怎就没到过年!”

    “??”

    —

    周祁脸皮没褚君陵厚,被自家父亲一双眼盯着,实觉亲近有辱斯文,也不管昏君思绪跳脱到哪处,趁其不注意避开身,借用膳遮挡脸上尴尬。

    更尴尬还是周未,视线无处安放,近将桌上饭菜看出朵花来。

    余光瞥到周祁闪躲,当他是不情愿,纠结一番放下碗筷,脸色半青半红,不甚虞道:“皇上不顾场合强行亲热,恐待我儿轻慢。”

    褚君陵没料他憋出这么句话,当即注视周祁反应,瞧无异样才定心:“朕情难自禁抒表情意,怎就是轻慢?将军为祁儿亲父,也不是外人,见朕与祁儿夫妻恩爱不正该欣慰?”

    至于场合,殿中也没多余奴才,唯德观一个老太监在,太监能懂什么?

    他再珍视周祁不过,脑中想的再荤,也就浅亲了对方两下,嘴都没开,到周未这当爹的口中就成了他强迫周祁,拿人当作消遣玩意儿,褚君陵气闷,甚想打烂这不会说话地老丈人的嘴:“将军不盼点好,反说这惹人多心的话,也不知打的哪样算盘?”

    周未:“……”

    无耻之尤!

    周未饱得满肚子火,得褚君陵暗话撵人,甩筷子就走,宫门口碰到与静妃相聚完同样回府的吴傛,脑中潜意显现皇帝那句‘周祁招人惦记’的话,福至心灵,拼撮出个惊悚答案。

    “吾儿与令媛?!”

    吴傛浑噩颔首,绕过周未先行离去。

    “昨日才刚和好,朕难持喜悦,总想与你多亲近些,断无轻视之意。”生怕周祁听信他那爹爹胡言,又待自个冷漠,褚君陵心焦急,撵走人紧解释:“你不喜便说,朕尽能改,可莫受你爹爹挑拨。”

    周祁垂眸,径直绕过此事:“皇上先前要回的私印,可否再赠于我。”

    褚君陵连忙取来。

    “皇上不怕我做坏事?”

    “捅破天都行。”褚君陵不甚在意,瞧周祁拿着印章抡看,睫羽轻颤,脸上该长的肉尽长好,神清骨秀实在漂亮:“祁儿高兴,如何都行。”

    ’改好的昏君还是昏君。’周祁心莞,似真似假道:“想试试做皇帝是什么感受,如此也行?”

    “?!”德观怒瞪!

    他昨日仅半日不在,宫里怎就变了天!

    尤是这脔奴,蛊惑圣上不算,还敢明目张胆惦记皇位,简直大逆不道!

    再看君王深受其诱,一点清明不剩,急得想含口水把人滋醒。

    ‘也怪他无用,区区暑热竟顶不住,昨日要是咬牙撑撑,哪能害圣上中了周家人的圈套。’

    想是半日休憩引来无穷祸患,德观悔得肠青,又闷算着死后没法儿同先皇与先皇后交代,眼中愤火更盛,恨不能将周祁烧成灰。

    怒视惨遭周祁无视。

    倒是敌意过于强烈,惹得君王察觉,横眉冷瞵,吓使德观遭雷震般打一觳觫,赶紧将要瞪出眶的眼珠子兜住:“皇上、”

    “要多嘴先滚去外头晒两个时辰。”

    连夜暴雨,今个又是大晴,气温比往日更热几分,恐晒成人干儿的德观闻言紧忙住嘴,由憎到偃不过瞬息。

    “莫管这狗奴才。”周祁好不容易张扬点,可不得惯着,看人越发有前世的影子,褚君陵喜欢得紧,问过周祁同意,环抱住人耳鬓厮磨:“你真是想,要朕即刻让位都成。”

    周祁再有准备,听得这话仍不乏惊讶。

    “皇上当真舍得?”

    “朕这便拟退位诏书!”

    起身即遭周祁拉回,道不急于一时:“待我想要之时,再问皇上拿。”

    褚君陵无不可,无视高呼“使不得”的老奴才,下巴抵着周祁发顶轻蹭:“届时你做皇帝,朕给你当皇后。”

    周祁心快几许。

    “若我做皇上,皇上为后,便得自称是妾。”

    褚君陵配合着自唤两声,舔着脸要‘圣上’怜惜。

    德观心梗。

    实在没眼看,想到外头解解眼腻,恰巧周祁喊饱,得君王挥挥手,借喊奴才撤膳抹腿躲去殿外。

    周祁也遭不住褚君陵这般没皮没脸的称唤,瞧其入戏,也想往外走,被演上瘾的昏君圈住不放:“皇上去哪,怎生不带臣妾一道?”

    “……”

    见其嫌不逼真,还想脱了龙袍往自己身上套,谎道出恭得以脱身,回来见人总算正常,暗松口气,再不敢提帝位相关。

    “后两日休朝,可有想做之事?”

    周祁想了想,应声无。

    本来是有,每日往正殿摘瓜送果子,如今说开…想来不必他再使劳力,仅有的差事取消,的确无事可做。

    转问褚君陵,就看他正了正色,颇正经道:“自是皇上做甚,臣妾便做甚。”

    周祁:“……”

    昏君没个完了。

    第273章 怎么拿自家人开刀

    独处落空。

    翌日朝是没上,早早有大臣入宫求见。

    泾川旱事严峻,暗探传书,地方官贾勾结,买通朝廷派往赈灾的大臣谎报灾地实况,一面兜占皇粮粜售天价,一面假借雩祀贪揽公帑,煽动黎元大兴迷信。

    “弹丸之地,尽生愚民。”褚君陵清闲被扰,极深的幽怨:“早知有这糟心事,当年便不该叫你爹爹将那不毛地要下。”

    泾川原是玄盛属地,周未前些年征伐天下,攻至玄盛,一气斩杀数员猛将,连破城池,入京都,皇室见气数尽,献旗认降,举国囊归大褚。

    玄盛崇奉神道,泾川受旧国熏陶,庶众愚昧,遇牟利者借灾调唆,不信朝廷宁肯信神佛:“如今可好,贡奉没享几样,倒惹身臊。”

    周祁瞧他只想得美事还理直气壮,不知说什么好:“天下辖归大褚,无处不是大褚子民,皇上受万民仰赖,自当肩负君主之责,此回泾川有难,越知有人煽动民心,越该借势打势,以塞祸口。”

    至于‘势’从何借,毁神须捧神,周祁道过谋略,未来得及谦虚,先遭褚君陵大夸特夸,将能用的赞誉之词用了个遍。

    听得周祁直尴尬。

    一声“拙计”卡在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掩饰般的转开话题:“我本不该干政,皇上不嫌我逾矩便好。”

    “怎会。”皇后不仅才智聪睿,还肯为自个排忧解难,褚君陵兴之不及:“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周祁受不了他。

    “玄盛皇室是宗法制?”

    “怎么?”

    褚君陵不明所以,当他是感兴趣,顺将周未攻打玄盛时的趣事说与他听。

    昔时玄盛降褚,皇帝原想再搏一搏,等邻邦的军火支援,岂料援军没到,宗族几个老亲王为想活命投诚,直接令守城的兵将大开城门,迎褚军进城,架着那傀儡皇帝把国卖了。

    “得亏那几个老东西贪生怕死,你爹爹原计划半月攻城,直接缩短至一日。”

    “那几人皇上还留着?”

    “斩草除根,人没杀,‘根’是除了。”皇帝自刎,皇室一脉余剩这几个老家伙,褚君陵念在几人识相,做有卖国贡献,再是物势残缺起不了浪,也就开恩:“你是想说,泾川一事不止有官贾在里头搅和。”

    周祁点头。

    褚君陵害得人国破家亡,以亲王之躯受阉割之辱,几人对这褚国皇帝定然恨之入骨。

    今泾川生事,仇家即便不为复国,光是热闹谁不爱看。

    “敢看朕的热闹,如今命也是留不得了。”

    此事褚君陵早查过,连几个老阉货如何煽的火尽晓得,无非是大褚皇帝厚此薄彼,不拿降国百姓命当是命云云,但看周祁满心为自己考虑,实实欢喜,装得这才受他点拨:“若不是你提醒,朕竟没想到那几人头上。”

    而后想着泾川人拿朝廷的赈银雩祀,不感恩就罢,还怪他这皇帝不是,冷哼一声,使气捏捏周祁掌心:“求神拜佛不见拜下场雨来,倒不如求朕的贵君。”

    ‘他岂有那等呼风唤雨的本事。‘

    不理褚君陵见缝插针的抬举,瞧他嘴上道着紧迫,步子却慢悠悠,赏景似的一点不慌,再照顾自己腿脚不便,却也不必如此龟速。

    回想今早经过

    自两人言和,褚君陵这两日像打了鸡血,半夜愣是不睡,要么将他直勾勾盯着,要不就是亲亲蹭蹭,闹得他也没法歇息。

    尤是昨晚,昏君不知发哪趟疯,非要追忆前世恩爱,周祁对此事本就避讳,并不参言,多是褚君陵个人在说。

    听人从二更云讲到三更月,四更天时难能睡着,大早又来朝臣觐见,迷迷糊糊闻有人禀报,问褚君陵,就听他在耳边说句什么。

    而后没待自己拒绝,就遭君王拉起身,由奴才伺候着更衣洗漱,清醒过来人已在去议政殿的路上。

    再是他因着腿脚残疾,不愿见人——

    “来者尽是朕的心腹,你我关系迟早要坦明,便从这几人开始?”

    “我、”周祁挣扎又挣扎,仍过不去心头那道坎:“我先回去、”

    “祁儿。”褚君陵轻喊他,知他怕什么,决意要使人克服心魔,安抚着将某个企图临阵脱逃的人牵住:“朕想早日有个皇后,只当是成全朕?”

    连诓带哄,见软的不成,换上一贯死皮赖脸,直言周祁不去他便也不去,就任事态大乱。

    “正巧朕也饿了,回去用膳。”说罢真拉人往回走,不消片刻就见周祁停下脚步,好似纠结极了:“那些大臣求见皇上是为何事?”

    “还能是何事。”最知周祁心善见不得疾苦,刻意将旱事往危急了说,脸上适时表露出无所谓:“拢共是那一城人,死便死了,哪及得上陪朕的贵君用早膳重要。”

    …

    褚君陵装得儿戏,他却是信了,方才困倦狠了没觉得,这一细想,方知自己是遭了忽悠:“皇上早有对策。”

    ‘不若凭这昏君性情,哪有空逞清闲,只是这人已有解难之计,他方才所论真就成献丑。’

    这般认知使得周祁有些难堪。

    “皇上耍我?”

    “怎么如此说。”褚君陵冷不丁遭这等冤枉,又惊又惑,忙辩自个谋的是粮帑之策,对于迷信神道一类,确是方才受周祁指点:“卿卿足智多谋,合该自信些。”

    紧就瞧人脸色更差。

    后知后觉戳到对方痛处,脑急转想补救,惴惴喊声周祁,却听他主动转了话题:“皇上准设宫宴,是为向朝臣筹要善款?”

    “难财岂是那般好发。”

    下派官员都能笼络,可见泾川明着干旱,暗流不浅,往深挖能挖至京城,即便京中无人参与,为官不作为者大有,捉不尽贪便以贪治贪,皇粮公帑糜滥不怜,自掏腰包总该心疼:“想靠天灾敛财,朕偏要那些混账舍财济灾。”

    观周祁又缄默,将人手握紧点:“生气了?”

    “没有。”

    “那是不高兴?”

    周祁瞥他一眼:“没有。”

    没有就是有,褚君陵赶紧哄人:“不只是为筹款,更多是想给你名分。”

    果然见周祁驻足思量,似乎在辨析此话真假:“皇上。”

    褚君陵屏神聆听。

    “宫宴之日,可否先问家父要款。”

    “??”

    周祁当他没听清,复述一遍,着重要让周氏首当其冲,且得由褚君陵‘逼‘着周未拿银子出来,越多越好:“周氏善捐到手,皇上再以此作嘉勉,赐我位分。”

    “贵君怎么为个名分拿自家人开刀?”

    褚君陵接句玩笑,也想过头来。

    而今国库充裕,远没到须筹款的时候,让那些大臣主动交出口袋里的银子无异于割肉,多是人不情愿,如此,便得从反对的大臣中挑个势大的作儆。

    由周未当这个出头鸟,一能杀鸡儆猴,二能使周祁有个册封由头,不至让史臣拿笔杆子戳他脊梁,再是周氏‘被迫’舍财,不易招记恨,又能混淆视听,叫外人觉着他对周氏仍有戒心,避人眼红。

    唯一有不妥的

    如此一来,外人尽会认为封周祁位分是他掣衡周氏的手段。

    “朕本意是为你正名,叫前朝后宫尽了然你在朕心头的分量。”以这方式岂非舍本逐末,褚君陵尤不满:“麻烦是省了,却敢有人轻视于你。”

    “此计最招骂的总归是皇上。”男人封妃册品本就荒谬,哪怕褚君陵来日真将他放上后位,轻蔑鄙夷始终会有,无非是明着与暗处的区别,倒是这人:“皇上知我此举更多是为周氏谋局,甘心受我利用?”

    “这有什么。”

    这点小事褚君陵不上心,瞧人侧首笑望过来,心痒了痒,亲昵不便只好牵着人贴近点:“朕早说了,要让周氏权倾天下。”

    可惜他这皇后只想保族氏太平,一点野心不沾,实在难教:“谋什么都无妨,贵君吩咐朕只照办。”

    “皇上这么听话?”

    “昨日圣旨都拟好了,朕如今可是有正当名分,夫唱妇随岂不应当。”

    德观跟在后头,后槽牙嚼碎!

    —

    临近地方,周祁心生退意,却步不敢再前。

    褚君陵当没发觉,松开两人牵着的手,改揽住他肩膀,乍道突然想起件事:“你爹爹还欠着朕银子。”

    “皇上是为转我注意?”

    “朕为何要转你注意?”

    周祁存疑,问周未如何欠的债。

    “你那俩奴才在偏殿打架毁朕财物,你逞义气要帮人还,却无银两,让朕差人去周府要。”言因周祁方才道让自个功宴时逼周未捐款,顺联想到,瞧他目光探究,顶着审视继续装傻:“此债可是你害你爹爹欠下的,自己却不记得了?”

    便是褚君陵拿臭汤药恶心他那回,周祁哪能不记得。

    这昏君当时阴阳怪气,先是说他摔着腰活该,又讽他管家中借钱,看够笑话则让奴才罗列清单去周府要账,也是当场派的人去,结果是做样子?

    “来日宫宴,皇上可叫爹爹一并赔了。”

    褚君陵却哼是那日被药臭熏昏了脑,没算对账:“朕殿中尽是稀世之宝,仅凭钱财可抵不清。”

    周祁预感不妙。

    “整个周府就你最值价,得拿你赔。”

    要周祁赔个抱。

    紧将人带入怀,假意要吻他,周祁这会净慌着摆脱当众亲热的局面,尽然无心自卑,眼看亲吻要落上唇,褚君陵手还往腰封上落,似是想将系口解开,急挣开人想往回走。

    却看身后守有大群奴才,只得咬牙往前,一心提防昏君再作乱,未顾得上望路,等见门前几处台阶,赫然抬头,偌大的匾额正入眼帘,不巧是议政殿。

    “……”

    第274章 没见贵君也在?

    到底是被骗进了屋。

    殿中人有八九,有是先帝在世便效忠于皇室,有是受褚君陵亲自提拔,周祁少认得几个,最相熟的属逢宗耀。

    对方也见着他,碍于君主在前,压下心绪朝周祁微点个头。

    “臣等叩见皇上。”

    褚君陵不喊平身:“没见贵君也在?”

    几人面面相觑,没明白过来‘贵君’是何意,就看君王将人牵上主位,登时又惊又骇。

    倒是太尉与宰相先悟,携领几个摸不着头的大臣事行宫礼,得让起身,各往周祁身上打量,周祁如坐针毡,再因自馁作祟,叫一众或生或熟的人当猴般瞧着,心更局促。

    褚君陵瞧人紧绷,暗握住周祁手作安慰,边含警告扫视诸臣,半晌觉是安慰无效,稍作思量,喊逢宗耀到前头:“你二人交情甚笃,可要单独聊聊?”

    得周祁意外瞧他一眼,有些莫名:“怎么了?”

    周祁轻摇摇头,心想这昏君平日看他得紧,多与哪个奴才交涉几句都要盘问,眼下倒大度:“国事要紧。”

    语罢同逢宗耀使眼色,却瞧他望着自己一双腿脚,神色尽隐晦。

    登觉难堪,手遮掩地落上膝盖,靠宽松的襟袖盖住双腿,逢宗耀也回神,意识到冒犯紧避开视线,接周祁的话道:“政务为重,臣与初叙可改日再叙。”

    褚君陵只不悦:“初叙?他如今是朕的贵君,交情归交情,规矩都不顾了?”

    “”

    方才瞧周祁腿脚有疾,又是极不愿留于此的模样,他当君王带人过来是为羞辱,满腹担忧,再听君王一声冷哼,当要借事发作,谁料却是为这

    发展与预想好上太多,逢宗耀心懈下,请声’告罪‘,观君王还欲说甚,却被周祁按住动作,只让众人先谈要事。

    “皇上认真些。”

    褚君陵无不从。

    官贾勾结之事已知,灾粮受贪运作,平民百姓拿不出银子易食,多饥食者为能糊口,卖身为肉于市,作活人食。

    更为甚者,童子童女为引,歃血烹汤,肉骨砌台,献以祭神祀。

    周祁从头听罢,万般胡想化为惊愤:“菜人而食,此等人间与炼狱何异。”

    褚君陵恐他动怒伤身,忙顺背做安抚,边将来时所谋之策道过,一捧一踩:“贵君不经朝政尚能谋得良策,倒是尔等,皇粮公禄吃着,专打这门子交道,净没悟出个所以然来?”

    “臣等惭愧。”

    左右不是真要怪罪,褚君陵闻声,紧朝几个大臣递眼色,暗示几人顺意将周祁赞上一赞,为他多生几分自信。

    后瞧周祁神态窘迫,耳根子也发烫,心知过犹不及,遂回正题。

    泾川一案尤其恶劣,地方贪官势重,层层通气,再遣文臣实没必要:“文不成便动武,朕偏要瞧瞧,强龙压不压得过地头蛇。”

    底下大臣自是恭维。

    动武得用武将,褚君陵环视一周,瞧逢宗耀眼动不动往周祁那儿瞟,眸色稍暗:“逢爱卿总瞧着贵君做甚,不成是要他带兵稳乱?”

    逢宗耀连道不敢,被问心头中意人选,定神思索片刻,试探报过周未名讳,观君王神色转晴,知是蒙对,暗自轻吐口气。

    褚君陵满意人选,却不打算真遣老丈人去。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几个贪官污吏,派周未去属大材小用,朝中将军不止他一个,张华二人姑且不论,今年新将亦添不少,正是该冒头的时候:“朝中新将,诸位可有推举之人?”

    “皇上。”大臣中有一人出列,以武将之礼跪身上前:“启禀皇上,小将愿往泾川安政。”

    周祁询声望去,自荐的是个年轻男子,岁数瞧着与他不差,再听余人对其夸赞,便知此人为工部大臣家的幺子,亦是今年从一众世家寒门中杀出来的武科状元—-曾崇明。

    眼前人有洪武之志,风发果敢,胸怀一派刚正气,意气扬扬,何其耀目。

    若他未历早年事,也该有这般凌云抱负,或如梦中的周祁,封将中郎,至始风光,如何都不该是这副模样。

    与眼前人成鲜明对比,叫周祁自惭形秽,自卑如溢喉的腹水压得心口换不过气来。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握住周祁的手猛被抓紧,察觉身侧人异样,褚君陵登时紧张起来,将还在请命的曾崇明晾到一旁,当是周祁病痛又发作,心疼要传太医,先遭对方出声拦下,道了句’闷‘:“我想出去走走。”

    “当真无事?”

    就见周祁颔颔首,脸有苍白,确不像是旧疾复发的症状:“那是怎么?脸色突然这般差?”

    观人不愿说,心急得厉害,眼无意瞥到脑瓜子匍地的曾崇明,回想周祁便是从此人自荐时起的异常,细一琢磨,当下也恍然。

    复观周祁难受至极,心疼使然,不敢将人逼得太紧,遂也应准:“你先四处逛逛,朕商完政事便过来。”

    见是他身边那俩奴才不在,没个人护主,怕再生前日恶奴欺主之事,更知周祁不喜与生人接触,随意指多奴才伺候,又恐逼起这人心病,前思后想,只敢与他小声商量:“你只身去朕不放心,便喊个会功夫的跟着?”

    半晌不得人应。

    果真见其乱想,眼瞧着那曾姓小将,神色似悲似羡,叫褚君陵心疼极了,懒顾殿中有外臣在,揽人入怀压低声哄:“总瞧着那曾家的做甚,也不怕朕醋坛子翻了。”

    原是为让周祁分心,说着说着真起郁闷,凉飕飕乜那曾崇明一眼,可怜曾崇明突觉后颈窝一股寒意,抬头却没找着来处。

    ‘也是奇怪。’

    偷望座上二人,就见圣上似揽着人耳鬓厮磨,轻声轻气儿不知说些什么,搂搂抱抱丁点不顾场合。

    再观其余几个大臣,垂头望地的有,仰首假意打量房梁的有,更有人将衣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掸了又掸,尽都尴尬得很。

    曾崇明也尴尬,好在是跪着,不易叫人瞧清脸上情绪。

    神游间不住想到君王与周氏昔时恩怨,再是入朝前听人道地

    周家嫡子被困后宫为奴宠之事算不得辛秘,私传甚广,说周祁自愿或被迫的都有,各类版本无一例外,皆言周氏为君主不容,定有日无葬身之地,无人能得善终。

    曾府早年有意周未交好,便是因此缘故罢休,远不想周氏有今日造化。

    ‘再是圣上,这般仔细周祁,真上心了?’

    不敢信君王真成断袖,亦好奇周祁以何长处俘获住君心,小心抬眼瞄了瞄人,不巧被褚君陵眼尖撞见,吓得曾崇明一激灵,可算晓得方才那股子寒意来自何处。

    褚君陵眼微眯,有点不高兴。

    “钟诚。”

    亲送人到外头,将前世跟在周祁身前服侍的护卫招过,问是周祁没意见,遂吩咐道:“护好贵君,旦有人冒犯,一律格杀。”

    又转头与周祁叮嘱两句,颇不悦道:“敢偷瞧你,朕进去将那混账眼招子挖了!”

    周祁仍有些浑噩,约莫也知褚君陵是为哄他转移注意,不会真挖曾崇明眼睛,胡乱应声,匆匆离了此地。

    半晌得了冷静,后觉身后跟有个人,回头瞧了瞧,心竟莫名熟悉,再将其细打量一番,豁然洞开,不正是昏君上回扮的那侍卫。

    梦中似也有过这人,只他仅记得与褚君陵种种,旁地印象大多模糊。

    未多想,就近闲走有阵,找处亭台坐下,欲就在此等褚君陵,半晌眼瞧到钟诚,那股熟悉感又涌上来,着实诡异。

    “钟诚。”

    “属下在。”当主子有吩咐,应声上前,不防周祁问:“你我早先可曾相识?”

    瞧人否认越不得解,再追问道:“丝毫交集也无?”

    几番话吓得钟诚心惴,显然误会了什么,急地跪地保证:“属下万不敢觊觎贵君,还请贵君莫拿属下玩笑。”

    “”周祁不知说甚:“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起来吧。”

    钟诚忐忑起身,见周祁没别的吩咐,方又退回先前位置,许是真遭那模棱话吓得,转身背对着周祁不算,脚也偷着挪远了些。

    周祁多余解释

    倚着凭栏预想小憩,眸刚要閤,不防远处有人喊道,周祁闻声回头,只见是个娇俏女子,身着霞彩绫罗裙,珠钗满头,跑使步摇晃晃荡荡,与额前璎珞叮当撞响。

    钟诚也瞧见,望那女子来势汹汹,身后跟着三两个不似善类的奴仆,握剑护到前头,顺提醒他当心。

    周祁轻嗯,又听那女子喊自己名字,视线遭挡只得稍稍偏首,正瞧到对方吁吁赶近,有只手高扬着,似想那巴掌呼到他脸上。

    那女子瞧他窝囊地躲在个侍卫身后,满是轻蔑。

    “贱奴、”话刚骂出,恰见周祁歪头看来,瞳眸大睁瞬没了声,再看他眼望向自己手,落到一半的巴掌急转个方向,挥到身旁的奴才脸上:“竟敢害本小姐认错人!”

    而后又瞧周祁一眼,心噔噔地掩面跑了

    周祁:“?”

    第275章 想要周祁

    那女子跑了,被扇巴掌的奴才还傻在原地,一脸回不过神:堂小姐不是来替贵妃娘娘教训这贱奴的么,耳光怎还落到他脸上来了?

    莫说眼前人就是周祁,哪就认错了人。

    眼下可好,人没收拾成,主子同伙尽逃得干净,独剩下他应对周祁和那看就不好惹的侍卫。

    瞅着钟诚拔刀,那奴才能屈能伸,当即就给二人跪了:“公子饶命!”

    周祁眉宇微挑,看着人不说话。

    奴才受不住长久寂静,再遭刀口越架越紧,当即哭着嗓子嚎叫:“怪奴才眼瞎认错了人,公子就大量饶奴才一命。”

    “当真是认错?”

    奴才不迭点头:“正是正是,奴才胆再肥也不敢与您扯谎,主子还在宫里等着,奴才得紧赶去当差,委实耽搁不得。”

    求让周祁放行,却被问是哪宫奴才,支吾不敢语。

    现在堂家小姐不在,他个奴才哪敢报贵妃的家门,莫说出不出卖主子,光是此事真查到贵妃头上,皇上也会帮着掩护。

    一面是假得宠却有后用的周祁,一面是圣上真疼爱的贵妃,倘若闹大,遭殃的必是他这个奴才。

    错话不能说,更不敢言实话,说与不说都没得好下场,那奴才犹豫间利刃又近颈肩半寸,吓使求生欲起,只望眼下脱身要紧,绞尽脑汁编了段假:“奴才是溯溪苑的奴才,名上主子为晴贵人。”

    “晴贵人?”周祁似做思量:“便是方才那女子?”

    “…是,是!”奴才听他如此问,当是周祁相信,直顺他的话道:“方才尽是奴才不该,将您错认成娘娘仇家,奴才知错,且看公子这下无碍,饶奴才个活路。”

    “我分明听着’贵人‘喊的是我名讳,亦是奔我而来,公公确定是认错?”

    “这、、这、、”

    这会脑让恐惧占着,机灵劲儿早使完,哪顾得上无尽漏洞,再被周祁逼问得紧,无能以对,只得咬牙胡言到底:“是贵人要找公子麻烦,奴才不敢违抗主令,不得已得罪到公子身上,何况、”

    何况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冤死:“一切尽是贵人指使,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奴才冤枉啊公子!”

    方才在议政殿害的脑胀还未好全,再让这奴才鬼哭狼嚎一阵吵,周祁直头疼,未说信没信这些话,只让钟诚将人放了。

    “贵君?”

    瞧其迟疑,知是顾虑君王吩咐,轻摆摆手:“无事,让他走。”

    钟诚只得听令。

    刀刚收回,紧见那奴才连滚带爬,逃得急了脚绊住脚,摔了个狗吃屎,钟诚冷色瞧过,斗胆问周祁:“贵君真信那奴才所说?”

    “自是不信。”

    方才那女子梳着未出阁的发髻,分明不是后宫中人,凭其穿戴打扮,家世想必显赫,又能在后宫肆意游逛,该是哪宫妃嫔得了恩准来探亲的家属,且这妃嫔位分还不低。

    钟诚更为不解:“那您为何、”

    “为何轻易放人?”泾川之事要紧,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多得靠大臣出力,那女子八九是某个朝臣之女,眼下政务为重,不该是他多事的时候:“左右没吃亏,放不放人都没妨碍。”

    再者那声‘贱奴’是对他还是那奴才,周祁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女子方才反应,着实古怪了些。

    钟诚却有顾虑:“若皇上问起、”

    “问起便说。”不多事,也没打算刻意瞒着,宫中到处是褚君陵的人,莫说暗处还藏着几个,昏君既说要待他好,他更没作贱到自觉任人欺负:“回去吧。”

    眼见外头也不清净,遂不等褚君陵,喊让奴才去知会声,先行回了殿。

    ———

    曾崇明自荐得肯,却也因着偷瞧周祁惨遭君王几阵冷眼,背脊骨直发毛。

    政事商定,褚君陵恐周祁久等,应付声就要走,遭宰相等人拦身在前:“还有何事?”

    “臣等”几人互交换个眼色,默认由宰相讨这个嫌:“皇上对周家公子,当真是上心了?”

    褚君陵神色瞬危。

    察觉房中气压低下,知是君王误会,紧做解释过问所惑:“臣等无他想,这‘贵君’之说,敢问皇上是为何意?”

    “诸位以为是何意。”听不是为劝谏自个雨露均沾,或是顾全正统一类,褚君陵脸色稍益:“朕一日在位,他便是朕认定的皇后。”

    恐有刘鞅之流使暗绊子,各警醒过,说罢周祁封号之事,又扫逢宗耀及曾崇明两眼,借二人点余下大臣:“再有人拿贵君不喜的目光瞧他,朕定严惩不贷。”

    待人走远,几个充当缩头龟的大臣才围到宰相跟前:“皇上此举,可是真起了龙阳之好?!”

    “周祁做皇后,储君该从何来?”

    闻太尉道有各宫嫔妃,另外个大臣紧道不妥:“历来太子都是嫡出,庶子少有成气候者,便真育得不世之才,皇宗祖训如此,岂不相悖?”

    “好歹是亲骨肉,背祖训也比绝后的好、”话没说完,猛让那提问的大臣上手堵了嘴:“敢咒皇上,你不要命了!!”

    争论半天没个结果,欲请宰相评断,却瞧殿中早不见人影。

    “相爷今日是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方才皇上施压,尔等尽顾自身脱责,许是相爷瞧你个个忒不义气,不乐意为伍。”

    其余大臣这就不高兴:“你分明是躲得最快那个,好意思说这话?”

    待得几人论好是非,褚君陵已然到养心殿,进屋急就拉过周祁瞧看:“暗卫报有人找你麻烦,可有伤着?”

    周祁摇摇头,正要说甚,不防德观插嘴进来:“皇上大早未曾用膳,奴才这就去传?”

    想暗指周祁不懂事,为点个人小事惹碍龙体,奈何褚君陵一心在周祁身上,丝毫没空斟别易,乃甚瞧德观语罢还木戳戳站着,不耐烦道:“还不快去!贵君有胃疾,若复发朕拿你是问。”

    德观:“……”

    打发走老奴才,回头不满问周祁:“狗奴才一个砍了便是,何故饶他。”

    欲拿钟诚发作,遭周祁错揽到自己身上,只更心疼:“你就是太心善。”

    受了辱也不知报复,他今日若不知,这人岂非要当没发生过:“如此是助长恶人气焰,今后可不准了。”

    周祁应声答应。

    心知此事没完,恐怕昏君错害无辜,顺道心头推测的那女子身份道过,就看君王沉思片刻,轻拥自己入怀:“朕知此人身份。”

    前些日子卢蕴贞求要哪个堂妹进宫作陪,该就是今日冒犯到周祁头上那个。

    “朕当那贱妇有何居心,敢情是在此。”

    ‘主意敢打到周祁头上,真当卢氏盛宠不衰,升了天了。’

    谋算快到坐空卢氏之时,哄让周祁先记着账,等得时机成熟再替人加倍讨要回来,见周祁真不放在心上,又抱人紧点,继而脑中想到某事,按着他肩膀拉开些距离,视线相对:“另有一事该与你交代。”

    昔时为排众议将人养在养心殿,设计卢家父女做掩护,不得已假许卢蕴贞皇后之位,更说有些轻贱周祁的话,再是权宜之策,情有可原,难保日后卢氏垮台有人以此离间。

    “总归是为蒙那父女俩上当,没一句真心话,你日后听着万莫当真。”

    周祁默然半晌,轻退出身:“先用膳吧。”

    褚君陵心悬起,一时不敢有动作:“生气了?”

    “并未。”

    “分明是有。”瞧人转身亦步跟着,待看周祁入座真有进食的打算,心又落下,拉把椅子赖皮赖脸凑过脑去:“不高兴朕让你骂回来?”

    仍没得搭理,褚君陵又贴近些:“你不好开口,朕自个骂也无妨。”

    周祁意欲装聋,却听他真骂上自己,连贬带讽用辞忒狠,丁点没收着,一张冷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皇上也知自身昏聩?”

    “既是见笑,便当你是原谅朕了?”昏聩便昏聩,自家贵君高兴才重要,试探吻吻周祁脸颊,瞧他不反对,一头埋到对方肩上:“朕知错,再不敢了。”

    话落得声轻哼。

    任褚君陵缠着不放,尤自取过碗筷用膳,岂知菜夹上筷,入嘴前遭昏君拽过手送入自个口中,继是好不正经的话:“卿卿喂朕菜都要香些。”

    周祁懒得理他。

    —

    “堂姐!”

    卢贵妃正在院中赏秋棠,便见那蠢性子堂妹奔赶到前,跑得满面皮红耳热,口连连喘粗气:“我想同你要个人。”

    “人?什么人?”

    不是让这蠢货去找周祁麻烦,怎生这就跑回来了?

    算着时辰才过片刻,也就够往议政殿个来回,猜没将周祁欺辱得到,话不甚虞:“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卢锦意脑热见消,这才记起所去目的,如今任务未成,又遭卢贵妃厉目逼问,颇尴尬的挤出个笑:“事情出了点岔子”

    “怎么回事?”

    问是对方没见着周祁,还是君王在侧没下手机会,却看卢锦意都摇头,一副心虚极了的模样,直觉不妙。

    又想自己劳心费力才打探得周祁落单在外,却遭浪费了机会,几度郁火积胸。

    欲斥“废物”,但想此回没给成周祁教训,后头还有用人之时,只得将怒气又憋回去:“你想要问本宫要何人?”

    卢锦意热意又起,脸红中似藏有几分羞怯。

    “正是周祁。”

    第276章 你想离朕远远的

    “?!”卢贵妃以为自己耳朵听叉:“你要谁?”

    “周祁。”

    看卢贵妃震惊到忘怒,轻挽住她手臂摇晃:“是这样的,堂姐不是说周祁只是皇上保护你的幌子嚒?”等她堂姐将来做了皇后,周祁必然也没了利用价值:“待他成为弃子,堂姐可能求皇上将他赏赐于我。”

    卢贵妃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蠢妹妹将那脔宠看对了眼:“本宫让你去醒训人,你不成事也罢,心也丢给他了?!”

    “谁让他长得如此好看。”

    脑中浮现周祁面容,不住又红了脸。

    又听卢贵妃讽刺周祁是个低贱奴才,下意识想:周祁低贱,却实在俊美,光带在身边养养眼也是好的。

    “没出息的东西!”卢贵妃恨铁不成钢:“莫说来日周氏覆灭周祁会落得哪般下场,即便皇上真将那贱奴下赏于你,你不成还想给他名分?”

    “他想也不是不能”

    “你是不是疯了!”卢贵妃端庄尽失,直想敲开卢锦意那猪脑子瞧瞧:“没这下奴身份,他也是罪臣之子,卢氏岂会容他败坏名声!”

    卢锦意不防她这般动怒,吓得一时不敢说话,又实在想将人要到手,遂耍心眼,道是只会将周祁当玩意儿养着,如此哪日卢贵妃气无处撒,大可拿其泄愤。

    “就当我留着解解闷,堂姐便依我。”

    缠着卢贵妃撒阵娇,就瞧她怒一拂袖,道去见圣上匆匆带着奴才走了。

    卢锦意当是她答应,欢喜至极,不禁心生幻想:等到人真属于她那日,她便与周祁说他那条命是她问皇上求回来的,让周祁乖乖听她的话。

    —

    渠苏快步跟上卢贵妃,望她急往养心殿赶,小心问道:“娘娘真打算求皇上将人许给堂小姐?”

    “怎么可能。”卢贵妃冷笑:“原想留那贱奴到封后之日,敢勾引到我卢家人头上,自找死路。”

    卢锦意再蠢也是她卢家的人,她或用或弃都是应当,周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沾她卢氏的边儿。

    “妄想靠卢锦意偷生,那贱奴便是不该死也得死!”

    渠苏倒是冷静:“此事不像周祁主动,该是堂小姐暗许芳心,自个入的幕。”

    “本宫管他是不是主动。”

    …

    到时不等奴才通传,擅闯进殿,却不见人影子:“皇上在何处?”

    养心殿的奴才瞧她心情不好,恐受殃及只盼着人早点离开:“皇上陪公子到御花园消食去了,刚走不到一会。”

    “狐媚子!”

    卢贵妃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到御花园果真见二人共身一处,周祁轻靠在君王怀抱,手头拿着盛饵料的食壶,不时往塘中撒上一点,惹得鱼群争相吃抢,溅起阵阵水花。

    圣上手还揽在周祁肩头,与其有说有笑,亲昵得刺眼。

    “皇上!”卢贵妃心酸得紧,意图过去拨开二人,却遭奴才阻拦,只得眼含嫉妒止步,守礼问君王安:“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褚君陵温情被扰,见得来人稍愣了愣,语气压不住的不悦:“你来做甚!”

    近乎质问的话叫卢贵妃也一愣,继而神色委屈,看褚君陵的眼神似是看的个负心汉:“皇上可是厌了臣妾,多看眼都不愿?!”

    反问君王是否记得所承誓言,使得褚君陵心虚将周祁又搂紧点,让她有事道事,莫扯这些无关。

    “皇上就这般不耐烦?”

    “无事便回宫去待着。”

    “皇上?!”卢蕴贞难置信,但看褚君陵动真格,咬牙忍住心中难过,直指向周祁道:“臣妾要告发周祁秽乱宫闱,引诱臣妾小妹。”

    此话一出,果然见君王变了脸色,连揽着周祁的手也收回:“何时的事?”

    “正是今早!”

    以为他真信周祁欲与外人有染,将此事情添了味儿的讲道,褚君陵原是当乐子听,故作的沉色,却听到那女子觊觎周祁不算,还想央求自个赐人,这会假怒成真怒,倒也确信今早犯到周祁头上那个真是卢家的人。

    卢贵妃不觉,话还继续,末要褚君陵将人论以宫规处置,罚周祁做太监。

    周祁始终不发一言,恍若事外,被问对此有否辩解,默然瞧卢贵妃瞬息,又回眸望褚君陵,就算回复。

    褚君陵当即领会:“此事朕自有决断,来人,送贵妃回宫。”

    这便是要不了了之。

    卢贵妃不依,偏要讨得所谓公道,眼看周祁也不高兴,褚君陵心喊句‘完’,方知今早人算白哄。

    而今又不到拿卢氏开刀的时候,为免忍无可忍将人拍死,招过侍卫强拉人离开。

    “皇上是要包庇周祁?!”

    褚君陵只说事未查明,不可凭其一面之词。

    “皇上不信臣妾?”怀疑是不是今日换改了天,不若怎么都向着周祁,她那蠢妹妹是,圣上更是,卢贵妃不能接受:“皇上不处置周祁,究竟是因着不明真相,还是您对这奴才动了真情?皇上莫忘了,他不过是臣妾的替、”

    “放肆!”

    褚君陵这会真有些急,晓得卢蕴贞要闹什么事,紧赶在后头个字出口前将人喝止:“朕看你今日是昏了头了!”

    遭此一吼,又撞上君王冷冽目光,卢贵妃这也清醒过来,后知险些说漏了嘴,讪讪不敢再语。

    被送离前惊魂未定瞥向周祁,本是为看他是否起疑,却巧与之四目相对,周祁神色如常,眸却含着几分似看戏的笑意。

    ‘这个贱奴!’

    卢贵妃气得脸红,当人是在挑衅,心慰自己任这狗奴才得意几日,等到周氏亡族,看周祁还如何嚣张!

    是以回瞪一眼,看他手中端着鱼食,决意日后也将其剁碎了喂鱼,再想到方才差点误事,只怕君王因此对她与卢氏暗生不满,心慌慌没个底。

    褚君陵心慌没比卢贵妃少上多少:“祁儿。”

    周祁将剩的鱼食一并撒入塘中,将空壶递给身旁奴才,接过绸布净手:“秽乱宫闱之事,皇上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什么处置。”褚君陵忙表忠心:“朕岂会信那女人疯话。”

    “这么说,皇上不打算将我赐人?”

    周祁口气随意,褚君陵拿不准他究竟是哪般情绪,倒没瞒着心里话:“敢觊觎你,朕将她胆生挖了。”

    又说该将周祁藏好,省得外头人尽惦记,索性是那些话,周祁听得多了也就淡定。

    “褚君陵。”

    让将在场奴才尽都撤走,褚君陵忙遵从,吩咐过见德观寸步未挪,不悦要斥,不防让周祁话在前头:“我仅是与皇上谈些私事,断不会对皇上不利,公公大可放心。”

    再遭君王戾声让滚,这才不情愿离开。

    “怎么了?”瞧人一副有天大事的模样,褚君陵不乏也紧张:“奴才暗卫朕尽遣了,你只管说。”

    “宫中妃嫔,你是如何打算。”

    “什么?”

    周祁轻出口气,觉人从后拥住,低头将腰间双手望着:“你前时辱我就罢,若要真心与我相守,该知我本性悭吝,断不情愿与人共享。”

    褚君陵听明白,将人转个身正对自己,伸指将他微蹙着的一双眉眼抚平:“朕知,朕便只要卿卿一个。”

    得到承诺,周祁暂当他是认真,未再追问后宫人往哪处安置,倒是褚君陵觉出味儿,笑着往他耳朵上捏捏:“这是吃醋了?”

    周祁心不痛快,倒也没否认。

    “朕定为祁儿洁身自好,绝不做拈花惹草之事。”

    遭人往手臂重掐了把,此事就算过去。

    ——

    宫宴如期。

    褚君陵主要目的一是为正周祁身份,二是从各大臣兜里捞银子赈灾,宴事多从俭办,不穷不奢。

    参宴的除却宫妃与朝臣家眷,再是几个亡国代表,褚君陵‘请’人来,既是为奖降国知趣,也为敲打各族余孽,旧国已故,该夹的尾巴夹紧些,歪心思莫动,更莫想什么复国血耻的美事。

    多数朝臣尚不知是君王设的局,乐呵呵便来了,尤是礼部和工部负责操办宴请的大臣,从中捞得好处不少,来时携家带口,笑不拢嘴。

    反是给人下套的褚君陵不甚悦。

    妃嫔满座,独该在身侧的周祁却于朝臣家眷之列,离得他远远的,又看周夫人眼婆娑的握住周祁不放,自个手却空空如也,不悦又多点。

    宴上人多嘴杂,周祁心疾未愈又是畏生,褚君陵本不打算他来这场合,却不料他主动要求。

    “你真想去?”

    “皇上是怕我病发损皇上颜面?”

    “哪里的话。”褚君陵哪敢应这冤枉,反复确认周祁有意,想是他肯主动往往日阴影外走,难忍心疼也就答应:“若有不适,定要及时与朕说。”

    ‘届时多注意些,再多派人手暗中盯着,该是无碍。’褚君陵想好,却听周祁不挨着他坐,还道什么折损君威,登时不乐意:“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共坐天下有何不成?”

    “我如今并非是。”周祁被他一会‘皇后’一会‘贵君’绕得头晕,直言自己还背着下奴身份,入君主高座即是不轨:“还是皇上想我落天下人口舌。”

    “谁敢嘴碎朕将他舌头割了!”

    “……”

    周祁好劝不过,干脆不管他,还是褚君陵耐不住受冷落,板着脸先示弱:“你不随朕一道,还能和谁?”

    “爹爹当日也在。”

    “朕不准他来、”却遭周祁无声威胁,兀自怄闷:“你便是想离朕远远的。”

    “皇上说是便是。”

    “。”昏君恼羞成怒:“朕不信!”

    周祁又不理他。

    第277章 好事

    周夫人上回见周祁已是几个月前,又仅远远一面,而今昏君开眼,母子得以相聚,日夜牵挂着的人在跟前,看得到碰得着,反倒束手束脚,许久才敢颤着手抚周祁脸颊。

    “当真是我儿”

    掌中传来真切温度,心总算踏实,再闻周祁轻唤声“娘”,万千情绪再崩不住,将人紧抱着,抑不住的心痛哽咽:“我儿受苦、”

    谨觉身在皇帝宫中,话音嘎止,只将周祁再抱得紧些,以诉心头未能言的苦:“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未瞧自家夫人与小儿相拥而泣,气氛渲染,也不禁眼酸。

    张臂想揽过娘俩安慰,手落到周夫人肩上紧遭扒开,顺获对方红肿着的眼刀子一记:“滚远些,看着你就来气!”

    “……”

    周未加入不了,只得在一旁糙汉抱泪。

    “娘?”

    周夫人被禁足之事褚君陵没提过,周未入宫看望这几回,亦没将话题往这上头落,是以周祁全然不知。

    方才情绪上脑没觉得,这会见两人间的氛围不对,像有天大个仇,再看周夫人气耿耿,恨不得将周未皮生剐了,心越起疑,遂问其中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周夫人口说着没事,又恨恨剜周未一眼,面对周祁极快又换副温柔神色:“今年中秋回府上过?”

    得周祁点头哭着笑开,道要亲自下厨庆祝一家团圆:“早几日回来也无妨,房间娘日日打扫着,不怕没地方歇。”

    房中物事也尽按周祁离家时的布置没变,周夫人一想这几年变故,心就揪得难受:“我儿无辜,若非遭那烂事牵连,你如今也该成家立业,为人父、”

    “夫人!”屋里再没外人,此地好歹还是皇帝的地盘,皇帝内心阴暗,城府还极深,难说四周没耳朵偷听,周未赶紧打断自家夫人的危险发言:“皇上善待祁儿,前路总归是坦荡。”

    周夫人果然住嘴,转头朝周未骂了句窝囊。

    周未试图说理,不巧奴才来请赴宴,两人关着门吵归吵,到底知分寸,没做出叫外人看笑话的事。

    只瞧周祁行路深浅,双腿残疾,周夫人心如刀割,几度压不住痛,却知领路的奴才是皇帝所派,忍至落座再忍不过,趁无人往此处瞧看,紧握住周祁问:“皇帝说你腿疾能治,可是当真?”

    周祁稍愣,脸色随即难堪。

    欲说不知,却想到昏君昔时笃定,许有十足把握,再听周夫人语速急切,分明关心极了,嘴角扯个笑意改口:“能治的。”

    “真没骗娘?”

    “嗯”褚君陵说能治,他便当是能治,再者能让爹娘宽心,假这一时何尝不是赚到:“腿脚能治,经脉亦能接上。”

    另说武功得从头练,免不得吃苦头,混些算不得坏处的坏处在里头,果真蒙得周夫人尽信,反宽慰周祁不可过急:“我儿吃的苦头够多了,实在辛苦,这功夫练不练都不妨碍。”

    周祁又是轻嗯,沾了难堪的神色叫周夫人瞧出,后知戳了亲儿痛处,悔不迭将身为罪魁祸首的褚君陵咒骂个遍。

    ’他儿何等耀眼,竟叫人折磨成这般自卑性子,狗皇帝就该遭天谴!‘

    骂过泪又婆娑,手久久握住周祁不放,恰让主位的褚君陵瞧到,不悦到极点。

    “皇上,”德观适时出声:“宴事该开始了。”

    褚君陵收回视线,直入正题。

    天下大统,功士不止周未一个,居功尚未赏者众多,褚君陵照功绩高低先后封过,各赐财物不计,金银赐下,这才到重头戏。

    “周将军。”

    周未遭点名,知道轮到自己表演,装得疑惑出列:“末将在。”

    “共主之事,当属将军最为功高,无愧万军表率。”

    褚君陵先抬举一把,夸的周未天上有地下无,周未饶晓得是戏,仍有几分难为情,继闻君王有事相求,忙说不敢,叩膝下跪应了一句‘在所不辞’。

    “有此良将,是我大褚之幸。”

    说罢扫向在场大臣,紧得声声此起彼伏的附和,周未实在听不下去,直问君王所为何事,褚君陵仍卖关子:“此事说难不难,只需得将军带带头,再做回表率。”

    周未‘疑惑’更深。

    众大臣隐隐感觉不妙。

    “将军当年领军出征,朕亲应过重赏,便是君无戏言。”

    褚君陵当年言,凡从军伐天下者,大统之日尽都有赏,今逢承诺兑现之时,赏确实是个个赏了,难就难在将士百万,经这一番赏赐,国库空虚,泾川旱情又严峻,难拨余粮赈济。

    言外之意,周未立得头功,受封财银亦是可观,如今国库拿不出银子,便需要他解这个囊。

    “将军可情愿?”

    ‘在所不辞’的镇国将军突然沉默。

    “怎么?”似遭拒绝,某皇帝语气也冷冽下来:“将军不愿助朝廷度此难关?”

    在场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偷看周未似无语似为难,仍旧不答句话,心也跟着有些紧张,生怕圣上搜刮周未一个不够,再将主意打到自个身上。

    稍许寂静,就见君王勃然大怒,将周未受封镇国将军时所得的赏赐尽数收回不够,又另罚了两年俸禄,若非周未错认得及时,连将军位也不定能保住。

    褚君陵罚完周未,紧将同个问题抛给众人,说什么凭周未一家的‘善款’远不够济旱事,要其余大臣再筹点。

    有周未做前车之鉴,乌纱帽要紧,再不愿掏银子也得掏,还不能掏得比周未少。

    尤其礼部几个贪了好处没捂热的大臣,瞧着回扣没吃成不算,反叫君王算计着成倍成倍地往外吐,牙都磨烂了,面上还得陪着笑表大义,怄个半死!

    褚君陵目的达成,举酒欲饮,却瞧大臣个个尽垮着脸,勾了勾唇,顺拿觥底敲敲桌案:“朕瞧着诸位不甚高兴?”

    问底下人否是摆脸色给自个看,吓得众臣忙道不敢。

    “不是摆脸色,那是丢了银子惹的?”笑说此事全凭自愿,愿捐的捐,实在舍不起财的便自个留着,莫表现得像受他逼迫:“朕总不是不讲理的。”

    在场无人敢不自愿。

    “都是自愿?”褚君陵眉宇轻挑,语气含着几分压迫:“还不笑?”

    众臣脸上忙挤个笑。

    “朕瞧着周将军笑得不诚心,再罚一年俸禄。”

    刚得平身回座的周未“???”

    当初说的有这段戏?

    惊诧望向君王,遭褚君陵冷漠无视,怨种模样使得现场甭管与周未和与不和的大臣都有点同情他。

    半晌君王也觉罚重,因着出口不好收回,遂说要另给周未补偿,又瞧众人为‘泾川之事’忧得没个喜色,正好有样好事宣布,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听有好事,一干大臣竖耳凝目,就看君王身边的大太监展开一道不知何时取来的圣旨,似愁似怨的宣读起来,大意是镇国府嫡子容貌姣好,性情温厚,特封贵君以悦圣心。

    一干大臣:“?”

    镇国府嫡子,不就是周未之子?!

    几个脑筋转过弯的大臣反应过来,当即不干,追问褚君陵此举是指他口中‘好事’,还是为补偿周未之事。

    “有差别?”褚君陵不以为意,瞧周祁要上殿接旨,赶在他跪身前将人喊住:“腿脚不便就别跪了,来朕跟前。”

    周祁正犹豫,不妨有大臣拍桌而起,愤然指着他问:“这便是皇上道要臣等高兴的好事?”

    莫说这好事与他这些个臣子丁点不沾,光是册封‘贵君’一事,历朝历代没这先例:“恕臣寡闻,倒不知这贵君是何等位分?”

    褚君陵脸上和气未变,眸色彻底冷下,德观原是该等周祁谢完恩将圣旨给他,遭此打断,也不知脚往处迈:“皇上,这?”

    褚君陵一手拿过圣旨,瞧周祁站着迟迟不动,无视那大臣到他身前:“拿好,丢了可没得补。”

    周祁应言接下,任由褚君陵牵着往皇位上走,将坐之际,又多几个大臣反对。

    有说周氏狼子野心,今日儿子敢坐龙椅,明个当老子的就敢篡位,有说周未手握军权已成威胁,其子再得势,前朝后宫势必大乱,话里话外一个意思,君王拿人当个玩意养着可以,却不能真当回事。

    最心慌的属卢蕴贞。

    前几日才因周祁吃瘪,险害君王嫌恶,圣上护着那贱奴就罢,竟还要破例给其位分,断不是对棋子该有的态度。

    当是周祁使狐媚手段勾引君王着道,心起危机,迫于后宫不得掺言,只得一个劲朝自家父亲挤眼色。

    卢景华却摇头。

    君王已然震怒,眼下谁作对谁遭殃,眼看殿上唱反调的大臣排着队遭发作,卢景华何等小心,自不会往枪口上撞。

    卢蕴贞却气蒙了脑,瞧是自家父亲怕事,差点急出声来,再看周祁站在椅前装模作样不肯坐,骗得君王屈尊哄抚,恨不得奔上前去将他虚伪极了的脸皮撕碎。

    “娘娘。”渠苏瞧卢贵妃人近失态,轻喊她声,待其理智找回,身稍靠前,示意她侧首往左处看:“您瞧。”

    卢蕴贞狐疑瞧去,就见静妃眼望着某处失神。

    第278章 你可不是周未的对手

    反对的不在少,褚君陵收拾完一个,紧又站出来一个,久僵不下。

    宫宴不宜见血,再来朝臣刚掏了银子,此事小惩大戒可,真打真杀就不妥当,褚君陵又是铁了心要给人个正当名分,本就亏欠无数,撞大运才守得周祁原谅,这辈子待人更得比上辈子好。

    双方由此各不相让。

    “你只管坐,再敢有人说一句不是,朕缝了他的嘴。”

    遭一众人指名骂道,眼看周祁坐不敢坐,圣旨握着也烫手,褚君陵唯恐他旧症复发,气得想砍人脑袋。

    又想周祁遭虐待时不见哪个出来论公道,如今稍见点好,一个个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活似吃了天大个亏。

    正想怒斥,陡然心生一计,连将握住周祁的手松开,悠着力道把人推远:“放肆!”

    周祁被推得一愣。

    “朕有心抬举你,那些个朝臣与朕作对,你也敢驳朕的颜面?”训说周祁不实相,瞧人惊讶望来,一双眸子似含无措,背对众人轻朝他眨眨眼,又说平日太宠着人,才叫周祁怙恩而娇,如此拧不清身份:“圣旨已接,岂由得你后悔!”

    周祁心领神会,折膝下跪,装惧是没反应过来才领的旨:“奴不配受此等恩德,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褚君陵‘气昏头’,听不进只字,实在被周祁扰得烦了,拿块糕点堵他的嘴,顺势拽人起身,交给一旁候着的钟诚:“朕的情你不领,便滚下去领罚。”

    边朝钟诚使眼色:“还不带走!”

    命将周祁关着饿上几日,何时知趣何时再放人。

    周夫人突然遇这变故,生怕周祁再遭折磨,心急要求君王,巧逢褚君陵身转过来,先开了口:“当众抗旨,这便是将军府教养出的好儿子?”

    要夫妇二人宴后去劝周祁识好歹,周未事先没得通气,愣不知眼下是何情况,再看周夫人跪地哭求君王饶恕,也当褚君陵真动了怒,一并跪下身去:“犬子、”

    “屡屡不顺从的臣子,还留着做什么。”

    惊起周未一身冷汗:“末将、”

    “朕给你夫妻二人半日时辰,劝得动周祁就罢,若劝不动,将门周氏,便是到头了。”

    周未但要发声紧让褚君陵拿话打断,道封周祁位分是好心要补偿周氏,周氏既是给了脸皮不肯要,他也不妨连其骨头一并拆了。

    见周祁娘亲脸色煞白,深知岳母记仇,恐其日后在周祁跟前编自个的不是,没说更狠的吓唬,再瞧方才一口一个反对的大臣这会儿静若木鱼,约莫遭那几句双关话震住,见达目的也不久待,留德观在场安置后续,佯怒离席。

    走前将桌案劈成了两半。

    众人望其震怒,唯恐脑袋被当成桌劈,殿内一时死寂。

    君王一走,又是在气头上,大臣中无一人敢追上前表态,周祁受封之事就成既定。

    德观叫苦不迭,宴事乱套,圣上走便走了,偏留他应对这棘手场面,也是糟心。

    硬着头皮缓阵气氛,经此一出,半数大臣无心吃喝,歌舞琴曲亦多余赏,只顾忌着德观身份,无法要给这御前总管几分薄面,气氛这才回升一二。

    个别极不甘的,不敢径直找上君王,略一商量,结队围向周未说教。

    “周将军在朝多年,最该熟识朝纲律令,这什么该认,什么不该认,可得看明白。”

    其中个与周未极不对付的大臣接过话:“男人做贵妃,这不是瞎扯嚒?此事若传进你周家祖宗的耳朵里,将军也不怕死后在列祖列宗跟前抬不起头来。”

    周未也不是软柿子:“我周家的事,还轮不到房大人操心。”只让那房大人管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莫如京里传的那般,老子的田让儿子先偷着犁了:“如此比较,大人恐是比末将更抬不起头?”

    “你!”

    当年房府嫡子与亲父新纳侍妾悖伦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房遊生为封口,明里暗里除去不少人,也是手段够狠,京中未敢再有拿此事说道者,更遑当他的面。

    如今被周未犯到忌讳,又是对着朝中众人,房遊生脸黑青,冲过去要同周祁拼命,被同来找事的大臣两两架住,凑在他耳边小声劝说:“大人先冷静点,你可不是周未的对手。”

    另外个大臣也劝他:“张大人说的是啊,周未可是实打实的武夫,上战场卖过命的,刀下亡魂没有百万也有十万,就你这样的,都不够他练手。”

    实说周未一拳头下来房遊生真得去见祖宗,纷纷劝其智取,房遊生这会气炸了脑,哪听得进劝,瞧这些人不帮自己也罢,还灭他气焰助长周未的威风,直接将架着自己双臂的大臣左右抡开,握着拳头就往周未脸上砸,被周未轻松截住,一个反擒,伴随着一声不屑冷哼:“不自量力。”

    房遊生哎哟叫唤两声,吃痛骂骂咧咧。

    其余人不敢与周未硬碰硬,只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他:“周未你别太过分,还不赶紧将房大人松开!”

    “恶伤同僚可是重罪,你不要命,也为你那瘸腿的儿子想想。”

    “房大人不过是讲句实话,你莫不是恼羞成怒。”

    讽刺周未丢不起脸就让他那好儿子自觉将圣旨还了,或是自裁留点体面,不若以色侍人得一时好,最终也是自食恶果:“周祁领不领旨,你赔的不过是一府性命,皇上失的可是万世清明。”

    周未听罢,手上力气又重两层。

    房遊生眼泪都痛出来了,依然不忘嘴硬:“男儿好色最是常情,不过是睡个卑贱侍妾,本官没这般小气,倒是你周未,我儿再与哪个有染,总好过你那不知耻的儿子,上赶着遭人枕、”

    话未说全,遭周夫人一掌扇到脸上:“休辱我儿!”

    耳光响亮,震得在场人蒙了蒙,房遊生更不可置信,瞧是自己挨了一介妇人的打,当即暴怒,本着被周未强押着的那只手不要,硬要与两人拼命。

    周夫人最受不得哪个说周祁半点不是,何况是这折辱人的污言秽语,气让周未将人另外只乱舞着的手也扣住,作势也要房遊生好看。

    众人皆不料事态发展成这般,更不想周夫人慓悍至此,恐遭误伤不敢拦人,还是后头越闹越凶,怕引来君王,两方人手拉的拉,劝的劝,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房遊生挨了巴掌不算,脸还被抓伤,可谓一点好没讨着,许是让周夫人不要命的架势吓到,这会不敢骂周祁,只骂周未娶了个泼妇,紧被周未一拳头挥来,翻眼倒地不起

    德观小解回来,远远听得殿中热闹,还当是宾客尽欢惹的,欣慰赶入,却见觥筹摔了满地,文臣武将打得激烈,朝臣家眷劝的躲的都有,个别性子烈的不满遭误伤,随夫加入混战,头发首饰扯落一地。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德观心力憔悴,为免殿中更多财物损坏,连声阻止:“住手!都住手!”

    喊破嗓子也没人理,急得边招呼侍卫进殿,边赶过去拉架:“都别打了!诸位不在乎自身颜面,也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几个打红眼的大臣不分你我,逮着人就揍,使得德观很挨了几下,最后让一记扫腿扫折了腰:“……”

    还是远远躲着观战的几个新入朝的大臣发现,将人抬了出来,德观老骨头伤着,站不了也动不得,眼瞧局势越发失控,紧让奴才去请君王,自个寻了处安全地方等太医到。

    卢景华趁乱同卢蕴贞递个眼色,先后离了是非地。

    “怎么了?”卢蕴贞出殿就见自家父亲阴沉着脸,问也不回复,只拉她到无人处:“皇上今日不像是真怒。”

    瞧卢蕴贞仍不解,语气更凝重:“周祁怕是真入了皇上的眼。”

    至于心入没入,暂且难有定论,总归于他父女二人算不得好事。

    卢蕴贞下意识想否认,却联想君王上回冷漠,也有些不自信。

    转念想到宴上所见,心生歹计,只劝卢景华放宽心:“入不入眼都不妨碍,那贱奴就没做主子的命。”

    卢景华只觉得自家小女过于心大:“你凭何如此说?”

    “就凭他是个男人。”

    还是与后宫妃嫔不清白的男人。

    “爹爹放心就是,即便周祁真有命得皇上上心,我也能叫他没得命享。”

    卢景华遂不多言.

    褚君陵进殿,周祁正望着那道圣旨出神:“在想什么?”

    “没。”周祁抬头,见他早早回来有些惊讶:“宴事结束了?”

    银子到手,周祁受封之事也成就,留着与那些个老东西扯嘴皮哪有陪自家贵君舒坦,从椅子上抱起人,待周祁站稳整个贴到他身上,得其放任忍不住更过分:“朕宴上之意是想你将那圣旨扔了,何故要跪?”

    装不情愿给那帮蠢货瞧见便是,哪知人实诚,膝盖磕着也不嫌疼:“可有伤着?”

    周祁瞥他一眼,将某昏君抻入衣中胡乱作为的手扯开:“真扔,臣便是真不识相。”

    “怎又换这自称?”瞧是周祁不答应自个手往他胸膛上放,不满凑人紧点,隔着衣襟上下其手:“君君臣臣,一点不亲近。”

    第279章 褚君陵干的好事

    “也不妨碍皇上抱着臣不放。”

    之前是没准确身份,与这昏君不清不楚,褚君陵又不准他称奴,不得已如此,而今得封个贵君,甭管这位分正不正经,规矩总要有。

    “你我何须讲究这些。”

    “君臣有别。”现下仅是赐他个好听些的名头,朝臣个个都不干,往后若逮着他丝毫错处,只怕要放大再放大,逼褚君陵将他正法才好:“臣只怕耳根不清静。”

    “今日是念着那些大臣捐了财银,不便较真,往后哪个再敢不敬你,朕一律严惩。”不高兴周祁这般回答,往他耳尖半使劲咬下:“朕想与你做夫妻,你当与朕是君臣?”

    如此疏远,该罚!

    但听周祁轻抽口气,似乎真遭咬得痛了,又心疼的吹吹:“疼嚒?”

    “……”

    周祁懒得应他,耳朵实在被吹得痒,偏头想躲,被褚君陵一把抱回椅上,道还没瞧膝盖伤没伤着,让人坐好,卷起裤腿一看果真是红了:“跪也不知轻些。”

    “没破皮、”想说不算得什么事,被褚君陵瞪息了口,观他又想吹自个膝盖,不自在将衣摆放下:“痒”

    “下回可不准了。”

    周祁含混嗯声,见是殿中有奴才在,恐褚君陵再说什么腻人的话,匆匆转了话题,问他为何要在宴会上头演这一出。

    褚君陵想是冷哼:“那些混账便是见不得朕待你好。”

    他在意周祁与之恩爱,那些大臣活像遭刀架了脖子,反之,此事是他强迫的人,朝中人不认同是有,却不会与他死耗到底,人性大抵如此。

    “总归此事已成定局,往后你是主子,有不服的只管打杀。”言有自个为他撑腰,周祁无须得看任何人脸色:“放肆点才好,不若朕这皇帝当来做什么?”

    周祁心思几转,到底无话。

    “对了。”方才仅顾着腿伤,倒忽略这人眼还肿着,这会肿是消了,眼仍红得厉害,连带着眼尾都染了色:“你娘亲都与你说了什么,难受成这般?”

    ’莫不是哪处漏了嘴,将被周未禁足之事说了,或是那雷恒、‘褚君陵想是周祁可能为这,登时脸臭。

    周祁见其不悦,误当君王为此有意见,不免也心不安:“娘亲许久未见臣,难免高兴,并非、”

    褚君陵赶紧喊停:“朕就是问问,你别多想。”

    心想周祁这辈子可敏感得很,稍一句不对就有的哄,瞧这祖宗又要多心,褚君陵急得嗓子眼捏紧,哪还管得雷不雷恒,到嘴的话掂量又掂量:“实在念极,朕送你回府住段时日?”

    周祁正要回绝,遭门外的奴才打断:“皇上,不好了,宴上打起来了。”

    褚君陵愣了愣,着人进殿:“怎么回事?”

    “房大人结同其他大臣找周将军麻烦,遭周将军捉住不放,便”说着小心看向周祁,斟酌着话道:“便出言辱骂贵君,而后又遭周夫人掴了脸,再后头不知怎的,尽都打起来了。”

    被问骂的周祁什么,那奴才一直在门外当差,也是后来受传唤才进的宴厅,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德公公劝架时不幸摔着腰,眼下动弹不得,遂令奴才来请皇上。”

    褚君陵懒得掺和。

    “要打便打。”让那奴才去将劝架的人尽撤走,再将宴上损坏的财物记账,事后找那些个大臣翻倍赔偿,再是在场讽辱过周祁的,各赏三十大板,房遊生带头挑事又最先骂,杖五十:“朕倒是要看看,今日能不能打死两个在宴席上。”

    “皇上”周祁到底担心,他父亲武力高强确是不怕,娘亲却没功夫傍身,照奴才说现场闹得厉害,人多势乱难免伤着,要说前去看看,门外紧有人道:“启禀皇上,周将军和夫人带到。”

    “怎么?”褚君陵没管外头,听周祁喊过自己却不说话,支走那奴才转看向他:“气着了?”

    周祁站起身,眼往着殿外瞧:“皇上传了爹爹和娘亲过来?”

    “可不是。”褚君陵神秘兮兮:“专叫过来劝你。”

    看人懵惑实在勾人,难耐落个吻:“贵君不肯接旨,朕可不得找人来劝劝。”

    “皇上明知是演给人看的。”

    “朕不管。”褚君陵戏入得深,得意道是晓得周未夫妇为周祁软肋,要以此拿捏他:“朕已经当众下了令,若你爹娘劝不动你做朕的贵君,周氏可得满门抄斩。”

    周祁不知说什么好:“皇上要斩周氏满门,不如先砍臣的头。”

    褚君陵自然舍不得,又缠着人腻歪一阵,得殿外奴才再次提醒,才想起周祁爹娘还在外头,遂传人进,后与周祁耳语两句,不情不愿将人松开:“朕到御书房看会奏折。”

    考虑到周祁与他娘亲长年不见一回,体贴让娘俩多相处些时候:“聊够再让奴才来告诉,不急着管朕。”

    周祁心中动容,轻道声谢。

    “又与朕见外!”褚君陵装得不高兴:“这话不好听,往后不准说了。”

    见闻周未夫妇进屋,令在外间候着,作罚捏捏周祁唇瓣,有所指的暗示:“真想谢朕,下回换个朕喜欢的谢法。”

    言罢要走,猝不及遭周祁够身吻上,一触即离的温软:“如此?”

    “!”

    褚君陵灌铅似的定住脚,本是撩逗人的话,却不想他当真答应,又想自和好,周祁口说肯接纳他,心头疙瘩却没消过,两人中间始终隔着道无形墙。

    这下乍然得个亲吻,更是周祁主动,褚君陵心跳快如马奔,却遭外间动静勒停,急醒过神,忆起旧事似疑似怨瞅着人:“总不会又是为使你爹娘安心?”

    周祁一时困惑。

    “上次你娘入宫,你也这般吻朕。”为防周祁记不起来,特意提了件深刻事:“便是你拿蝴蝶堵嘴那回。”

    “….”

    周祁记起来了,有点想打他。

    不想理会,但看褚君陵目光幽幽盯着自己,恍若受了莫大委屈,不由得失笑:“皇上非得提臣糗事?”

    “莫转话题。”褚君陵不受糊弄,一派周祁不给好话就不走的架势:“究竟是与不是?”

    被人又缠上身,顾虑双亲皆在外室,虽瞧不清内殿情况,动静大了总是尴尬,周祁自问没昏君那般厚的脸皮,遭反复逼问颇无奈道:“不是。”

    “臣由心的。”

    “如此谢法,皇上可满意?”

    …

    褚君陵当然满意。

    遭几句话哄得压不住喜色,随即想到这就要走,神情又转幽怨:“还是莫说了。”

    “好听话皇上也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再说朕得无心阅政。”

    即望周祁似笑非笑,分明是双清冷的眼,却像长了勾子似的,叫人走不动道:“不许勾朕!”

    故作正色回亲一口,而后装得镇定离开。

    夫妇二人见君王出来,礼行到半,却看对方没瞧见似的,竟是径直往外走了,步履还略匆促。

    不消片刻又折回来,遣退殿内奴才,顺将打算‘一家三口喜相聚’的周未提溜走,美其名曰共商朝政。

    周未:“…”

    周夫人瞧皇帝脸色不似好,心担忧有一瞬,等见亲儿全然将周未抛之脑后,哪顾得他死活,急拉过周祁仔细查看:“如何,皇帝可是怪罪你了?”

    连想到皇帝宴会上头的话,无助使得,险些泣不成声:“娘知你心存屈辱,眼下活着才更重要,皇帝虽是逼你做那劳什子贵君,总好过受非人折磨,你…你便认了罢!”

    “……”

    周祁才想起来褚君陵干的好事。

    周夫人只当此行任务真是为劝周祁认从,极忍酸心宽解他:“我儿后福齐天,总有熬出头的一日,不怕忍这一时。”

    “娘”周祁轻叹口气,望周夫人声泪俱下,取过她手中绡帕轻帮着擦拭:“不是您想的那般。”

    “还能是哪般。”闻周祁说宴上是做戏,哪里肯信,全当是他为哄自己心安现编的谎:“你何必瞒我、咳咳!”

    语急呛得咳嗽几声,望周祁慌给自己倒水,匆饮进口,不等顺气又悲痛道:“你在宫中举步维艰,便是得了这主子身份,无非给外人看,哪里又会真的风光。”

    不若周氏已证清白,皇上也说恩怨勾消,怎就不肯放她儿离宫:“都是为娘的错,不该叫你生在周家。”

    周祁替她顺背的手一顿,心愈愧疚。

    接过茶碗放回,扶人坐到位上,被周夫人紧拉着不放,轻回握住,忍着眼湿蹲下身,轻枕在她腿上:“能为爹娘之子该是周祁之幸,孩儿从来不悔,皇上也当真未逼迫我,封位一事早在爹爹面前商定,今日不过是走明路,我如今都好,娘亲合该高兴。”

    周夫人高兴不起来。

    仍以为周祁是在说假,掌心覆到他的发顶,一下下抚他的头发:“你是娘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让周祁不必故作坚强,更不必在她面前逞强。

    周祁解释不成,越抹越黑,再看周夫人捶胸顿足心痛极了,恐她真害恶疾,情急之下只能推怪到自己身上:“是我想留在宫中,不关皇上的事。”

    周夫人捶胸的动作一顿。

    “皇上有意送我回府,是我不肯。”

    周祁又道,望周夫人竖目圆睁,不想她日日再为着自己伤神,迟疑稍许跪正身体,顶着周夫人见鬼的眼神往下说:“孩儿心悦皇上,只愿伴君侧。”

    周夫人天都塌了。

    第280章 不育之症

    “皇帝害你至此,你还未死心?!”

    周夫人头犯昏,更觉周祁是在哄她:“这话可没趣,你别吓娘。”

    要拉人起来,周祁却不敢,眸低垂着惭愧极了,周夫人哪忍得见他这般,登时泪又汹涌,暗恨皇帝畜牲不如,虐待周祁不够,竟还歹毒惑他的心。

    “你先起来。”想是周祁痴情错付,只换得一身难治病根,心越堵得慌:“娘的话也不听了?”

    周祁仍是未动:“孩儿不孝。”

    “千错万错都在皇帝,赖得你什么事?”见人硬是要折腾自己,周夫人说不动,干脆随他一道跪着:“你受得起,娘便陪你遭这场罪。”

    周祁自是不敢受。

    无奈只得先站起身,小心将周夫人搀回坐位,紧听她问:“何时的事?”

    “娘?”

    “你中意皇帝,何时有的心思。”

    周祁双唇嗫嚅几下,应了声“初见”。

    周夫人好阵才想起两人初见在什么时候,震惊不已:“你怎么、你那时才几岁!”

    她知周祁对皇帝有意,也是前阵从周祁房中翻出那箱子关皇帝的东西,却只当两人是‘复褚’那阵有的交际,皇帝为胁制周氏,方才骗得周祁失心。

    远不料会更早

    那时周祁不过年幼,她回母家省亲,独留下周祁和他那没脑筋的爹在京中,周未更不知发什么疯,竟带周祁进宫,也是那回,周祁回府便要娶太子为妻

    “遭天杀的!”

    直骂周未脑子有病,骂过周未又骂皇帝,最后只怪到自己头上:“都是为娘的错,早知有这害人因果,当年就不该回湘南。”

    更不该将周祁交给他那挨千刀的爹。

    当年顾虑湘南路远,路途又颠簸,恐周祁年幼受不得周折,这才没带着,但想因自己一时心疼,没叫周祁受当年跋涉的罪,今时却遭尽非人折磨,周夫人痛悔不及,只觉得自己要疯。

    又是唤周祁到身前,枕腰抱住,眼眶干了湿,湿了干,竟是什么也流不出了,哽咽着道周祁糊涂:“天下好儿女多的是,你真喜欢男人娘也不拦着,怎就偏看中他褚家的?”

    周祁又说不孝。

    “娘哪是怪你。”

    欢喜由心不由人,周祁性子随她,最是固执,认定之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那狗皇帝的心意今后怕也是改不了的,周夫人疼他傻,更多是担心。

    她儿喜欢,男男女女都无妨,可狗皇帝不比常人,手握着天下生杀大权:“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姓褚的待你长情也罢,若不然,你又该如何?”

    何况皇帝早有劣迹,情不情分不提,日后光是本性复发,周祁可有得活?

    “便无性命之忧,你到底是男子,这般身份放在后宫总是尴尬。”

    倘如来日皇帝变心,问周祁要如何自处,周祁淡生死,这话却不能对周夫人说,几番沈思,只道昏君好话:“皇上不会。”

    “你怎知他不会?”

    周祁遂道褚君陵要迎他做皇后,往后也仅会有他一个。

    “就这?!”周夫人手指戳上周祁额头,气又心疼:“你傻不傻!他如今已是三宫六院,这等话你也信?!”

    “仅是暂时。”周祁话已出口,咬破舌头也只能够无脑到底:“他应我会废除后宫,我便信他,总归是孩儿得偿所愿,等些年头也无妨,不着急早晚。”

    “你是不是被皇帝下蛊了啊?!”周夫人气得吐血,偏不舍说重话,道早知周祁这般天真,就该自小将人往恶处养,欺人总好过受人欺:“承诺若作得数,天下何会有负心人。”

    又唾皇帝人都不算,虐身虐心折辱周祁,一句‘知错’便想抹清,顶好的算计:“没凭据的空口白话,也就你当真,你在皇帝身上吃的亏还少?怎就不长点心!”

    周祁也不接嘴,瞧周夫人虽然气狠,伤心难过倒是消了,笑着拍她的背顺气:“我有把握才如此说,娘亲就不信我?”

    “哪是一回事。”口干舌燥仍瞧周祁对狗皇帝深信不疑,气不打一处,又怕自己忍不住揍儿子,烦地摆摆手:“去给你娘倒杯水来。”

    见周祁听话火稍小点,喝口水又喋喋:“即便皇帝对你是认真,你不谋子嗣,皇帝也不考虑?”

    周祁确实没细想过。

    这会让周夫人专门提到,心沉了沉,半天没个话。

    周夫人当他是脑清醒,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他一心对你,想跟你长久,前朝后宫可会答应?”

    言是褚君陵心在周祁这儿,榻上迟早要有旁人,断不会独守着他一个:“你可想清楚,接旨受封是一回事,切莫再陷进去。”

    “不会有旁人。”

    不愿多谈这个,望周夫人银灰满头,暮春之年却现苍态,骤然想起说这些是为要她安心,眼下该宽解的未宽解成,反是自己戚戚艾艾乱了心绪,委实失孝。

    再看周夫人丝毫未信,为着己事愁容更甚,冲动不过脑道:“皇上身侧不会有旁人,亦不会有子嗣。”

    周夫人听他口气生硬,以为周祁难接受现实,心怕他做不值当之事,正想劝解,不防听到个惊天消息。

    “皇上有不育之症,不会有后。”

    “!!!”

    周夫人恍恍惚惚,周未来接仍回不过神,又见褚君陵进殿,匆慌瞥过,眼色复杂说不出的古恠,走时礼也险些忘行。

    褚君陵一脸莫名。

    人走与周祁还未搭句话,见他倏忽跪下,更莫名了:“怎么了?”

    周祁望他一眼:“臣谤言皇上,罪该万死。”-

    “竟有这等事”

    周夫人一路沉思,不时自说自话,引得周未奇怪看他。

    “看什么!”

    “你嘀嘀咕咕说个什么?”

    周夫人只让他莫管。

    心疑此事真假,但想着周祁神情严肃,叮嘱她周未也说不得,不觉信有七八。

    “该他的!”

    皇帝身疾注定绝后,周夫人笑开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如此一来,皇帝前阵突然转性善待起周祁就说得通。

    皇帝自知缺陷,要么出于心理问题,厌与女子亲热;要么是为保君主颜面,装得只耽男色,无疑都是为掩暗疾。

    恰好周祁又是男子,既对皇帝真心,还不嫌他带病,也是为此,皇帝才急得封那劳什子贵君,甚至愿封个男人做后。

    这是给周祁的‘好处’。

    周祁偷将此事告知于她,想来不止为她宽心,更是为防日后万一

    周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如此也好。”

    有这层利害,即便那姓褚的对周祁不是认真,也不能太过分,周夫人想通其中关窍,一口气顺到底,更收不住笑。

    周未看她时愁时喜越是狐疑:“你到底是怎么了?”

    周夫人喜呵呵,就是不理周未,下轿到回房愣没拿正眼瞧他-

    “…”

    褚君陵心情复杂。

    几本奏折的功夫,回来竟绝了后。

    虽被贵君诬了君威,人还得哄,且看周祁跪得规矩,再硬的心也软了:“先起来,朕不怪你。”

    “臣有错、”

    “知错就好。”知他性子拧,索性阻了请罪的话,稍使力道搀人进怀:“朕早有的觉悟,何须你说。”

    周祁仰眸望他。

    “朕既应只要你一个,便是君无戏言。”

    “皇室子嗣、”

    “盘算着呢。”褚君陵不欲接着这话题,稍低头堵了周祁的嘴,迫人断续厮磨有阵,至其不再追问才道:“皇室香火断不了,朕亦不会有旁人,多信朕些?”

    周祁敛色未语,就听君王轻叹声气,温言此事复杂,非一时半会能说明白:“知你心头疑惑,适时朕再与你交代?”

    周祁确实疑惑。

    褚君陵既说不找旁人,却会有香火,总不能他来生?

    转念记起上回,昏君便是问他愿不愿孕育子嗣,他净当是这人失心疯了,或是有意羞辱,当时仅顾错愕,倒未往深想。

    此番又说这模棱两可的话

    ’莫非这昏君真有歪门邪道,能叫男子受孕?‘

    诸多疑虑,但听褚君陵道不到能开口的时候,尚不问底细,只让他莫忘今日所语。

    “朕岂敢。”

    不记得还得了。

    笑说没忘已然满殿飘酸,哪日某祖宗想起来抽问,错个字后宫都得遭醋淹,闻周祁不应自个打趣,将人搂紧点,有下没下捏他的痒处:“不信朕日日抄写百遍,呈给贵君过目。”

    不知靠哄还是痒的,总算见得人笑,褚君陵受美色勾引,反擒住周祁受不住欺弄欲扳开自个双臂的手,挑起下颌又吻上去,极缱绻的吮舐。

    后待周祁侧颈唤气,轻笑着蹭他的脸:“莫多心了?”

    周祁嘴硬不认,紧遭昏君撬开牙关,罚了个不老实-

    宫宴次日,卢蕴贞亲去找了吴滢滢。

    彼时吴滢滢刚起身,梳洗时得奴才禀报,道是卢贵妃来见,已请人到正房等候。

    吴滢滢秀眉浅蹙:她与卢贵妃平日素无交际,便是少打过几回交道,对方尽都冷嘲热讽,没个好看脸色。

    此番专程到她宫中,又奔个大早…

    “贵妃可有说找本宫做什么?”

    “贵妃道是中秋将至,来同娘娘商定节期事宜,顺问娘娘蹭顿早膳。”

    “娘娘。”小鸾听那外侍奴才如此说,含忧看向吴滢滢:“卢贵妃此行,势必不只为此,只怕”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