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周将军要重振夫纲

    “你救我一回,我自当也还你一回。”理劝两事恩意抵消,便算互不相欠,让景南莫有心理负担。

    “救我的事能抵,你为我寻安生之所,何不又是一桩恩情?”

    “我既救你,理当救到底,本就是一回事。”

    景南不认这等说法,为的他那份不耻之心:“你买下我,我自该是你的奴隶,与其劳心为我谋去处,何不将我带回府上,指样下人的活计给我,也算我回报你几分恩意。”

    闻沈寰道“不能”,误会他是不好与府中夫人解释,暗咬咬唇,底气却已不多:“就说我是你买回府干脏活的仆役,也、也不行嚒?”

    主动缠着要跟人回府,心机耍到恩人身上,景南想:他实在太不要脸,卑鄙得很。

    “若是不想惹府上别的主子嫌讳,大可将我遣去眼见不着的地方,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语罢瞧其蹙眉,像是极不满的样子,后知此话已然够使人为难,勇气瞬息消尽,涨红的脸也逐渐发白:“你若有顾虑便算了,我不该提这事,是我的错。”

    却听沈寰轻叹口气:“我无家无府,带你回哪去?”

    “???”

    瞧景南懵懂,没想瞒着:“我未婚配,更无显赫地位,身世净与你无二。”

    “…什么?”景南仍有疑惑:“那你?”

    “我亦算是奴籍,同为人奴,断无买你服侍我的规矩。”

    景南更懵了,片刻眼惊讶的睁大:“你怎么会?!”

    怎么会是奴呢?

    他也从未见过如神寰这般英武的奴才,何况是这人还想为他赎契,能随手拿出三百两银子的奴才,他更是没见过。

    这人不成是不想带他个麻烦回去,方才寻借口婉拒。

    沈寰似乎也看出他所想,不便尽数告知身份,遂真假掺半道自己是宫中侍卫,那日奉命外出任务,结果回程路遇山贼,寡不敌众负了重伤,后就昏倒在半路,直至被景南捡回。

    就看景南憨圆着眼,口微开,一副惊傻的模样:“我未对你存过轻视之心,更未曾想将你买作奴隶。”

    ’难怪’

    那日伤得如此重。

    景南呢喃一声,眨了眨因睁太久有些干涩的眼。

    难怪沈寰不敢带他回去,竟是皇宫里的人,那他‘府上’的主子不就是皇上?!

    想到此,不免心怀余悸:若沈寰方才真答应他的无耻要求,将他带回去,即便皇上恩准他留下,自己怯弱无能,亦没个身手,定不可能跟随沈寰当侍卫,侍卫不能做,他一个男子,在宫里就只剩太监能当

    设想男儿物事遭割,怕得不禁打个寒颤,被沈寰给瞧见:“吓到了?”

    “不是。”不好意思说这尴尬,装假好奇问他:“宫里当差,分例都如你这般高嚒?”

    沈寰稍惑,半晌似懂非懂道:“你想入宫当差?”

    景南忙不迭摇头:“我就是随口问问。”就是看沈寰随随便便就肯拿那么多银子给他赎身,纯粹好奇:“对了,打伤你的那些山贼,可抓到了?”

    问罢不禁愤慨,那些贼人实在可恶,劫财就罢,竟还想害沈寰的命!

    “尚未。”山贼即是那夜刺客,关乎君王,沈寰当不敢轻易透露,只看景南气呼呼为自己鸣抱不平,心中柔软罕见被触中:“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晓得你我并无贵贱之分,更不必将我想得尊贵。”

    “不一样的。”这人为皇帝办事,他再缺见识也知君王的侍卫不是随意能当,必得有实打的能耐,何况沈寰举手投足自有一派气质,哪是他个贱籍奴能比的。

    望沈寰神态不似轻松,当他觉自己身份难堪,颇认真的拍拍其肩膀:“你为皇上效命,即便为奴,也定是最高级的奴才。”

    “……”

    沈寰有被安慰到,也是头回晓得奴才还有高级一说。

    “何况皇上是天子,天下谁人不是他的奴才。”

    “确是。”心想景南一个小倌,懂的道理还挺多,不欲多扯这个,话仍转回去处的问题:“宫规森严,定是不能将你带在身边,我自幼在宫中长大,京中并无落脚之地,暂不知将你送去何处。”

    被问及家眷,神色变有一瞬,道自己是孤儿。

    景南闻他连这都与自己相似,不免心疼:“你不必为我操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身无分文,双契更在老鸨手中,拿什么照顾?”时间紧迫,瞧其窘迫无空多谈,边带着景南谋找去处,边与他交代:“先将你安顿好,我再回宫去取赎金,契书拿到再为你想今后的后路?”

    景南既感动又惭愧,心被塞得满满的,外有几丝难言的迷茫:“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沈寰步伐稍定,后知后觉,今日救人出来已是义尽,帮寻去处尚可解释,竟主动应要谋其后路,心确实操得有些过了。

    后当是拿人看作朋友的缘故,未多虑,眼瞧景南似有不安,莫名想到君主以往安慰殿中之人的方式,学样轻揉揉景南脑袋:“不放心你。”

    景南只听得见胸腔传来砰砰的声音,拌有诸多滋味儿,感动至极终惹心动,想说点什么,但看沈寰专心专意为自己考虑,懂事地没打扰,同时狠狠自我唾弃:沈寰待他如此好,他方才竟误会对方是想摆脱自己,当真是不该!

    ‘可坏得很。’

    ———

    周未关了周夫人禁闭,更是亲手将人押去的禁房。

    府中下人不知发生何事,但看自家将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竟敢对夫人动手,纷纷为其捏把冷汗。

    偷瞥周未气狠了的模样,比周夫人动怒还可怕上许多,净无人敢去他眼前晃悠,乃甚远远见着就躲,这般诡异气氛,衬得府上整日压抑。

    禁室内传来激烈争吵,似乎还有巴掌落上脸的声音,下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不久就见将军摔门而出,脸上果真有个巴掌印子,怒得将门紧锁,又拿走了钥匙,严令府中众人这两月不得开此扇门,三餐只能送至窗前。

    其中个下人斗胆提问:“若夫人如厕?”

    周未算漏这事,想了想,将看守的周夫人的下人换成了丫鬟,并对周夫人的出恭事宜做有严格要求。

    “谁敢违令放夫人出来,一律逐出府去!”

    众人忐忑应是,不知自家将军受什么刺激,暗中揣测他是受周夫人压迫几十年,窝囊气爆发,要想翻身重振夫纲。

    但似乎没成功…

    处置过周夫人,周未临去军中有趟,君王只给有两月时间,雷恒等人不捉拿归案,周氏尚有被问罪的危险。

    回府听闻周夫人不肯进食,还将饭菜打翻在地,闹要上吊自尽,最后被丫鬟劝住,自尽的心思是消了,但骂周未骂得难听,口一直没停过。

    周未知她性子泼辣,料到有这一出,脸色饶是不怎么好:“骂本将什么?”

    下人让其阴沉沉的气压吓住,不敢瞧周未那张黑脸,结结巴巴垂着头道:“说早知您窝囊至此,当初就不该嫁到周家,还还说您帮着皇帝对付自家人,良心遭狗食了,迟、迟早受报应”

    话还是下人滤过道嘴,尽改成委婉的说辞,原话对周未的称呼是‘遭天谴的’,对君王就更甚,‘狗皇帝’、‘死昏君’,哪样难听捡哪样骂。

    “还说早知少爷有个黑心的爹,亲儿尽肯送与人作践,倒不如当年难产,落得一一尸两命的下场,好好让您这不配为人父的断、断子、绝孙。”

    周夫人骂人言子极多,都不带重样,下人话还没完,就见周未怒冲冲往禁房去。

    周未门一打开,里头就扔了把椅子出来,刚侧身躲过,转头就让个蒲团砸到脸上:“……”

    “你还有脸来!”

    周未沉着脸将门从里头锁上,顺将脚跟前的蒲团放回原处,见周夫人扑过来就上手,还直往身上显眼处招呼,怒发冲冠,反手一个擒拿,直将周夫人押犯人似的制服住:“闹够了嚒!”

    周夫人手臂遭反锁,疼得人都清醒几分,更激烈的痛骂周未:“好你个周未,你当初迎娶我时怎么与我家中人承诺的,现在为狗皇帝几声威胁,竟与我动粗!”

    直言日子没法过,要与周未和离,等哪日救周祁出来,就带着他回湘南去,当没这个爹算。

    “你还敢提此事!”周未气昏头,力道更重,又身是武将,周夫人光性别就不占优势,有点力气也尽打周未用了,受此压制丝毫动弹不得,痛极委屈,心头一阵悲凉。

    周未未觉异样,凶嗓斥人:“平日打打闹闹尽由着你,大小事上我可曾与你较过真?”

    他如何不记得承诺过什么:一辈子对这妇人好,事事以她为先,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可此事非小事,是要满门抄斩的死罪!

    依他看就是这些年对这妇人太好,纵过头了,才铸成今时大错:“平日不知轻重也罢,哪回糊涂事我责怪过你,你脑清醒后想想,合谋弑君为何等过,你所犯都不叫错,这是罪!灭族的重罪!”

    便是为着夫妻多年,没有情也有恩,若非深爱着这妇人,君王问及就该推她出去抵罪,何苦生这闷气:“你净不知悔改,还有脸同我闹!”

    第242章 让你周家绝后

    再说他也不算动手…

    周夫人仗周未是武将,皮硬肉厚打不烂,又抓又挠的,下手往往没个轻重。

    不出门还好,府中下人早知周未耳根子软,妻管严一个,对其被周夫人‘施暴’之事见惯不惯,周未在府上能不顾忌,每日上朝练兵,在外颜面总要顾些。

    上午那一巴掌留的印子就让军中将士偷笑了好阵时候!

    他为防挨打才将周祁娘亲双臂束住,也就话重了点,哪算得动粗!

    斥阵不见回响,喊声周夫人名讳,严肃问她:“你可知错?”

    “我是错了。”周夫人揄笑,泄力不再挣脱,任由周未武力钳制,字句含有浓烈讽刺:“我不仅是错了,我更后悔。”

    周未没听出嘲意,甚至觉得周夫人这口气不像是真心知错,欲问细处,果不其听她道:“我错不在谋杀那狗皇帝,只错在没叫他死成,悔更是为另两回事,周未,你可知我后悔什么?”

    周未心莽想:莫不是后悔方才那椅子没砸中他?

    周夫人约莫也知他脑钝如驴,不等周未问,自顾自道:“我如今最悔的,一件是当年嫁给你周未,一件是为你周家生子。”

    “你莫动不动就拿祁儿说事!”

    “祁儿是我亲生骨肉,我为何不能说?”闻周未谈周祁无辜,不该卷入这场纷争,又道周祁听到这话要如何寒心,讽刺更甚:“你还知道祁儿无辜?”

    周祁抱屈为周氏赎罪之事已然说烂,周夫人提及心痛,不愿翻这旧页,只言悔的不是生下周祁,相反这世上无人爱周祁能剩过她。

    “我只悔当初识人不清,嫁你这么个懦夫,悔将我儿生错家门,让他降生却无能耐护他安康,悔带他来这人世间,害他受尽万般苦,早知落得这番田地,我如何敢再怀他?”

    ’皇帝身侧之于周祁,何不是炼狱。‘话至哽咽,眼中簌簌落下泪来:“周未,我不跟你多说,我嫁入你周家的报应我自受着,你乐意关我就关,要打要骂尽随你,就当这条命欠你的算,左右我也不想活了。”

    “你又说什么昏话!”不料从来剽悍的周夫人突然哭上,周未立于背后看不清人表情,瞬时乱了手脚。

    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重,让人疼地,又听周夫人泣诉要为周祁挡报应,拿她命换周祁平安,训慰无果,慌将人放开,手刚松就遭周夫人回头往脚背猛踩一脚,紧继揆起膝盖往周未裆上招呼,要不是周未身手矫健躲的快,命根估摸得废。

    周未:“……”

    周夫人冷哼,一改哭样,忒解气的盯着周未:“成婚那日我就给你提过醒,但凡你周未敢薄待我,我定让你周家绝后。”

    眼下虽是有周祁了,大可改随她姓。

    周未远没猜到她会来这手,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周夫人“你”个半天,只憋出句’不可理喻‘:“我看你是疯了!”

    “你才是疯了!”周夫人更不与他客气,直骂周未遭皇帝灌了迷魂汤:“那姓褚的稍对周祁好上两日,你还真当他生了菩萨心肠,上赶着地替人卖命?!”

    那狗皇帝险害得她家破人亡,再补偿有什么用,一句醒悟便想抵清周祁所受,哪有这容易,唯有让他千倍万倍报应在身,才够解她心头之恨:“杀他又如何?你也不想想,皇帝醒悟才只给句轻飘补偿,若他不悟或醒的晚,祁儿可还有命受他的好?怎么,昏君虚情假意,又把你周未一身忠骨给感动到了?”

    周未负手长叹,怒极反而静下气来,凝重没个话,遭周夫人当成理亏,冷笑着又质问:“怎么不说了?是被我戳中痛处,还是不敢认你周大将军这张愚忠的嘴脸?”

    本为行刺之事日日后怕,近来心都没个安宁,周未回府也不与她通声气儿,二话不说就拽着她往禁房关,更为此事要动手打她。

    周夫人神经绷得近断,本就如步悬崖,再被周未粗拉暴斥,情绪彻底坍塌,再多心惧尽转为愤,对皇帝的恨被激发,反而不怕,再看周未受皇帝命要罚自己,扬手欲扇上脸,哪受得住这气,反手先往周未脸上甩了巴掌。

    再就是眼下这般场地。

    当周未会拂然与自己争论,乃甚做好将人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却看他冷漠不做回应,等周夫人骂够,似失望地将她看着:“你也知是皇帝醒悟,如若不然,凭你干地这些勾当,尚不说我与周氏如何,光是你与周祁,你何会安然在府上与我吵闹,周祁又何会有命活着,为你这糊涂娘亲求情。”

    让周夫人尽管闹,不到半年时候,绝不会心软放她出去:“你若真为祁儿着想,心盼他好,更不该将他置于险地。”

    让周夫人好生反省,莫害的亲儿反为她操心,遂不顾其怔坐在地,狠心锁门离去。

    外头的下人见周未出来,没见他脸上有新的巴掌印,显眼处亦无抓痕之类,更惊奇的是,连被关的周夫人也没再说骂,禁房内安安静静,不闻丁点声响,悄各交涉几句,纷纷猜测周将军的夫纲是振住了。

    周未在禁房不显,被周夫人一顿讽,离开后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罚过头了,自我反思一阵,仍没个答案,争不清谁对谁错,心甚烦闷,算想无事出府走走。

    直至落霞,仍未找好景南去处,沈寰改换思路,欲先将人藏起,等回宫凑齐银子,先赎了身再安顿他。

    就怕老鸨神通广大,趁他凑银子这阵找到景南抓人回去。

    周未一根筋地要分个对错,沈寰和景南各怀心事,双方净没看路,又是相对方向,偌宽条街,不偏不倚撞个正着。

    “抱歉、”周未歉表出口,抬眼见沈寰稍愣了愣,怀疑自己被周夫人气昏头了,看谁都像皇帝。

    沈寰也认出周未,心绪几经波折,腾生出个念头。

    景南看他二人盯着对方发神,轻声喊沈寰:“你们认识嚒?”

    各自回神,周未先抱拳,接道方才未尽之言:“无意冲撞,还望二位见谅。”

    沈寰直接叫人:“周将军。”

    即问周未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

    “将军稍等。”沈寰回个礼,先将惊讶分不清状况的景南带到一旁,确认这个距离能看到人,叮嘱其有事立刻喊他,得景南懵惑点头,赶至周未身前,从怀中取出象征暗卫身份的令牌给他:“属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相助。”

    先皇在位时,朝政之事没少令暗卫去周府传信,令牌周未倒是认得,真假就难辨。

    况君王跟前的暗卫,闲得在街市与人游逛,又碰巧与自己撞上,再有事相求,结合今日君王传见之事,脑中几样阴谋闪过,顿生警惕:“沈寰?”

    “是。”

    “本将怎知你这令牌是真是伪,又是从何得的?”

    大臣与暗卫私下往来,于谁都是死罪,若这人身份是真,皇帝派他来这一出是为何意?

    “属下并非主子所派,亦是无意遇见将军。”更知与朝臣往来的下场,但想及君主宠爱周祁,对周氏必定诸多宽待,此事即便捅到主子跟前,受罚只会是他,并不会连累到眼前人,遂才敢打周未主意:“将军若有疑,事后可带属下向主子求证。”

    ‘那他不是要全程跟着?’周未疑心更重,眼望向不远处的景南,再审沈寰,威压阵阵:“你想求本将何事?”

    沈寰神色稍尬,有点难以启齿:“属下想问将军借些银子。”

    “借银子?”周未有点怀疑他是假借暗卫身份讹自己钱:“多少。”

    “三百两。”

    “……”

    沈寰也知此事离谱,但口都开了,还是硬着头皮与周未简道事因,并表明回宫后会自觉向君王坦言借钱一事,君王亦早知他出宫为甚,断不会殃及周未受疑,末了再三保证会在今日内把钱还上。

    周未倒不是在乎这点银子…也有点在乎。

    京中朝臣多的是,光这条街就有几个,沈寰别个不找偏找上他,不疑心都难。

    “属下也是方才碰见将军,临时起意,更知将军为人刚正,许会相助。”

    周未抬手,示意沈寰停了吹捧的话。

    ‘帮可以,银子也能借,事却得想周到。’

    不论这沈寰是不是暗卫,君王生性多疑,事远不如他料想的简单,褚君陵若是轻信辩言之人,周氏就不会落得先前境地,周祁更不必遭那几年折磨。

    何况眼下雷恒在逃,周夫人还顶有弑君罪行,君王怜惜周祁,却不碍拿周氏开罪,架在项上的刀随时有砍落的风险,如今半步路也错不得,钱是小,为行一时善拿满族命赌,万万不能。

    遂给沈寰两个选择,要么将景南暂且带去府上照看,由沈寰回宫去取银子,要么他命人带着令牌入宫去向君王求证,若证实沈寰身份为真,君王准借,银子自会给他。

    只沈寰既向他开这个口,现下不论借与不借,事得证实之前,这两人谁也走不了。

    沉令沈寰带人回府,见其配合信有几分,亲试过他身手,从府中挑个与沈寰功力相当的护卫:“他随你入宫去取赎金,或携你令牌求见圣上,你自己选。”

    第243章 朕准你亵渎

    明晃晃的监视。

    沈寰知其顾虑,无非是怕他心存阴谋,或受人指使要害周氏,更知事查清前,与景南至少得有个被变相软禁在此,表无异议。

    瞧他胆怯缩在自己身后,似乎害怕周未,想及心头打算,伸手将人带到前头:“莫怕,将军心善,不会为难你。”

    安抚景南在此等候,回宫拿好银子就来接他,被人紧抓着衣襟不放,轻却急的朝自己摇头,身也有点抖,一副应激状态:“不”

    “听话。”他与令牌总有个得随那护卫入宫,堂中律令,这牌子与暗卫性命相互,离身即是死罪,他决心救人,却不想折在这等无用事上:“令牌不能转手于人,我得亲去一趟,将军府安全,你留在此我也放心。”

    景南到底懂事,手悸地将衣襟松开,被沈寰推到周未面前,惶恐喊了声“将军”。

    周未轻颔首,得到算友好的回应,使景南心中恐惧减轻几分。

    “属下还有一事,可能再请将军移步。”此番回去,事到君王那儿,沈寰口上淡然,实则也没信心能再出宫,更知此举免不了罚,想为景南寻好后路。

    周未瞧其事多,心道沈寰随了他那皇帝主子,虽不悦,倒也赏脸走到屋外:“何事?”

    “此去若得主子降罪,属下未归,可能劳烦将军给景南拨个差事?”

    “你要本将收留他?”

    沈寰屈膝下跪:“还请将军通融。”

    周未沈思迂久,凝望沈寰求得恳切,心稍松动,答应有一半,道若沈寰无虚言,此人确是倌院赎回的奴隶,只要景南品行端正,留他在府上无不可,但沈寰是皇帝的人,景南又是他带来的,最终去留还需得看君王之意。

    “你二人情况身份特殊,本将说了不尽算数。”

    “属下明白,谢将军成全。”

    走时又想起个事,趁周未进屋前再喊“留步”,惹得周未不愉更甚,连想到今日糟心事,极想将这多事的暗卫拍死:“又有何事!”

    沈寰也知太麻烦对方,颇不好意思:“若景南提及属下身份,便说属下是主子侍卫,还请将军莫告知实情。”

    周未大概晓得缘由,略诧异,心觉沈寰感情太丰富了些,越看越不像个暗卫,至少不像是从皇帝手底下驯出来的

    ———

    周祁傍晚才酒醒。

    一觉起来记忆回笼,满脑遭醉后糗事充斥,偏某个昏君还不过放过,言怕周祁事记不全,强帮着人一起回顾。

    周祁难堪不过,趁被褥还盖在身上,借势要藏脸,遭君王使坏掀到一旁,逼得周祁无处躲:“祁儿醉后甚是孟浪,抱住朕就吻,可主动得很。”

    蒙说被周祁搂着又啃又含,嘴皮都咬肿了,得了便宜反卖起委屈:“朕使力都没推得开,只能从了。”

    “……”周祁隐隐记得不是这么回事,他亲了褚君陵不假,这人似乎没推开他?

    碍于记忆混沌,难辨君王话中真假,认栽揽下这错:“下奴犯上,领皇上罚。”

    跪身下榻,被褚君陵捞腰截住,顺势将人抵在床头,禁锢于双臂间:“罚就免了,祁儿非礼朕,朕得讨点补偿。”

    周祁眼角一跳,猜到褚君陵要什么补偿,避之不及,紧被其倾身吻住,缄了半歇口。

    褚君陵瞅他牙关紧合不甚情愿,舌探不进嘴,眼危险的撑开道缝,抬手捏住周祁鼻子,不准他出气。

    “……”周祁换不过气只得张口,着阵道仍不见其松手,知君王是故意整治,硬憋了阵,胸闷得难受,觉近窒息无意识推搡,手贴到君王胸膛,力没使上腕被钳住,口鼻倒是得了通畅。

    急喘息会,仰眸正对上君王笑眼:“祁儿也想学朕非礼回来?”

    问周祁否是白日又亲又抱没调戏够他,颇爽快地解了鞶带,任外袍虚垮,手将襟领扯得松敞,露出半片胸膛,大方抓着周祁手往上放:“想摸便摸,朕与卿卿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算得什么。”

    “奴未、”

    “朕身上有哪处是你碰不得的?夫妻之间理当坦诚,莫说袒胸露腹,祁儿好尝哪处,朕脱就是。”

    言侃周祁莫太害羞,见他烫到似的缩起掌心,脸与双耳皆绯,笑更戏谑:“躲什么,朕身心尽属卿卿所有,不吝啬牺牲这点色相。”

    “奴无此意。”

    褚君陵耳装聋:“朕就乐意祁儿占朕的便宜。”

    “……”

    瞥视周祁脑愈低垂,就他的手支起下頜,坏心又将衣敞开点:“男儿好色人之常情,不丢脸。”

    慷慨要周祁随便摸。

    “……”

    周祁做不出此等下流事,腕被捉紧挣脱不了,握起的拳头也让君王扳开,逼使他掌心紧贴上胸膛皮肉,徐徐下往腰腹游走

    “皇上!”眼看君王衣襟越剥越落,上身将裸,手僵皮麻没法子避,忙喊道声,暂将某个昏君极不正经的行为制止:“皇上莫作弄奴。”

    语气颇有求饶的意味。

    褚君陵轻勾勾唇,继续耍无赖:“朕与卿卿亲热,怎么是作弄?”

    “奴不喜、”

    “嗯?”闻是不爱听的话,稍提高点音量威胁,待周祁被迫噤声,不饶人地追问:“怎么是作弄?”

    实言不让,歇口也不让,周祁被逼得紧了,不满其戏耍,懑不择言道:“奴不敢亵渎皇上圣体,求皇上饶奴。”

    褚君陵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脸故作正经:“无妨,朕准你亵渎。”

    周祁:“……”

    “祁儿想如何都行。”观周祁蹙着眉头,恼羞含愤,嫌没惹够又添一句:“睡朕也成。”

    “……”郁闷瞥褚君陵一眼:’这昏君怎么比他病发时还要疯?’

    “朕晓得了!”褚君陵一拍手,假作恍然:“祁儿不肯与朕亲近,定是不好意思白占朕的便宜。”改拿单手将周祁手腕缚住,另外只手装要解他衣襟:“朕与祁儿坦身相待,谁也不占谁的,这下总公平?”

    遭到周祁无声拒绝。

    瞧他屈腰护鞶,蜷身挡住襟领,满是防范,生怕遭脱光的模样,直乐得慌:“醉时缠朕缠得厉害,醒后倒是矜持上了?”

    被囚宫中这几年,君王授意,未敢有人与他交际,常日接触除却褚君陵就是周一,长久不与外界沟涉,言谈能力缺失,自主也怕与人搭话。

    后头情况严重,稍与人有接触都恐惧得很,久而久之,遂生了恐人毛病。

    近几月环境宽松,病虽有所好转,能言却不擅,这会被褚君陵串着花样戏说,口辩不过,干脆保持沉默。

    “怎么不说话?”

    褚君陵唱阵独角戏,发现周祁压根没理会,尤是不满,身挪得近点,挑逗阵仍没撬开对方的嘴,饶不信邪,欲逼周祁脸臊不过自己开口,接方才话道:“比起矜持,朕更喜欢祁儿热情似火的模样。”

    劝其不必在他面前压抑本性,末又假惺惺:“祁儿如何朕都喜欢。”

    却观周祁窘色望地,双眸四瞅似乎想找缝钻,忍笑忍得肚疼,又看实在逼不出声,索性放弃,转眼馋上周祁身子。

    欲真解人衣衫讨点身外的便宜,不防他突然提自个隐疾:“皇上不能人道,褪奴衣物并无用处。”

    褚君陵:“……”

    ‘这会口倒是开了,混帐东西!’

    被自家皇后当着面说没用,褚君陵颇恼怒,欲发狠唬周祁就范,口威胁人‘可要试试’,气沉丹田意抬龙根,似乎…真抬不了,脸不由更难看。

    周祁也发觉了,继续拱火:“奴再赤身也治不了皇上隐疾,恐怕难使皇上尽兴。”

    ‘你怕个*。’褚君陵气得牙痒痒,怕将人吓着又不敢真动怒,怄也不是,笑也不是,连名带姓喊周祁一声:“你故意的?”

    “奴不敢。”

    褚君陵不在乎他敢不敢,在乎的是周祁说自个不举的事,再三表明这疾是暂时的,年底就能康复,周祁逞一时口舌之快,迟早要还。

    再者:“朕碰不了你的身子,就没别的法子教训?”

    周祁也不在乎褚君陵是不是暂时的,亦不怕其恐吓,心知自己活不到那时候,想及所谋之事,当给他个抉择机会,熟练请罚。

    就听君王冷哼:“怎么罚?故意出言顶撞朕,别是想勾朕‘掌’你的嘴?”

    “求皇上,赐奴死罪。”

    褚君陵一哽,可算晓得这人打哪样算盘,心沉气消,隐下担忧装作糊涂:“两句妄言罪何至死,卿卿贯会小题大做。”

    道照刚才的处置方式,赦其罚,改找周祁再讨些补偿,恐他再动求死念头,加深抑郁,想了想,遂又逗他:“趁朕衣襟未拢,方才没占完的便宜,卿卿可要继续?”

    说罢,又把着周祁手往身上贴。

    “……”周祁稍烦闷,不懂这昏君前一刻还怒得想要掐死自己,怎又突然不正经起来。

    况被他拿男儿尊严侮没,帝王威仪受衅,凭其暴虐,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合该将自己论处极刑,以快君心,这都不怪罪?

    当真能忍?

    或是虚情假意演得入戏,真将个娈奴当成了什么不可失的宝。

    第244章 沈寰和周府的护卫求见

    “皇上确定不杀奴?”

    褚君陵顿住动作,与周祁眼对眼望有一阵,没皮没脸道:“祁儿是怪朕无力情事,与朕耍小性子?”

    “……”

    不料昏君大气到拿自身隐疾开涮,周祁激怒对方不成,反闹的自个一脸窘相,狼狈得很。

    再被褚君陵提及贾钦前时医嘱,直道周祁阳元亏虚,短日内同样行不得房:“朕与卿卿皆身患有暗疾,欢愉之事姑且忍忍,待朕痊可再满足你?”

    “……”周祁暗握紧拳,指节拽得发白,性 事于他只有痛或更痛,毫无欢愉可言,没哪回事后伤不惨烈,那般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再淫贱,也没贱到能从受虐中寻获快感。

    这昏君不罚他人,却要诛他的心,当真睚眦必报:“皇上多虑,奴并不好淫乐。”

    “朕知道。”褚君陵颔颔首,装没瞥见他脸上郁色,一副为周祁好的模样:“纵欲伤身,你的身体重要,还是节制点好。”

    周祁:“……”

    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顶不住逗弄,怕这昏君还有更无赖的言行在后头,装得难受喊声头疼,趁其松懈急抽出手,欲逃下榻,被褚君陵勾住鞶带轻轻松松扯回身去:“小聪明是越发多了?”

    周祁暗握握拳,一派屈身就义的架势:“这是皇上自己选的。”

    “什么?”声微没听得清,喊让人复述,就看周祁目光复杂的盯着自个,话更莫名:“皇上今日不杀奴,来日莫要后悔。”

    褚君陵只当他气恼放的狠话:“有空威胁朕,看来便宜是占够了。”

    瞧人这会羞溃愤憎,没空想‘死’的事,还算满意,继看周祁还没放弃往殿外溜,神色轻佻,按肩将人推倒在榻,紧压下身,臂肘撑往他颈肩两侧,笑要讨剩下的‘补偿’:“祁儿占够,就该轮到朕来。”

    “……”

    唇齿再度遭封,被迫迎合,呼吸不畅使脑放空,浮出些旧忆…

    以往再深入的事都做过,封口更为常有,口枷遮布,或褚君陵那根物势,这张嘴什么都尝遍了,唯独没得过吻。

    自褚君陵道心悦他那日始,动不动就亲他,就不知这人想到先前拿他嘴当器物发泄的时候,可会觉得恶心。

    “怎么不专心?”吻一会瞧周祁眼还睁着,双眸空洞如似翁偶,被问才眨了眨,混散无光喃声“皇上”。

    “闷傻了?”拉人坐起身,看周祁憨态未消,反思是不是把人欺负狠了:“倒杯茶给你醒醒脑?”

    茶到跟前,周祁却是没喝,褚君陵喂也不肯张口,受其威迫要拿嘴渡,似作思索,凝眸注视着那茶盏,音只苍凉:“皇上倒不嫌脏。”

    ‘哪脏?’褚君陵没听得明白:“今日怎的总说些怪话?”

    “奴本就是个疯子。”

    疯人说疯话,何其正常。

    褚君陵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地方,习以为惯,趁人说话捏住双颊,将茶水倒进周祁嘴里,怕他呛着抬使头往后仰了仰,咽完又轻啜口才放。

    闲坐有会,突想起有重要事没问。

    “与你娘亲合谋之人、”

    “皇上。”德观轻敲殿门,打断君王后头的话:“老奴有事禀报,可能进来?”

    “何事?”

    德观表示殿外人多眼杂,不便说。

    “愣着做甚。”褚君陵不怎的高兴,将散垮的衣袍穿上,喊过怔坐着的周祁:“过来帮朕整理衣物。”

    周祁卑顺应是,膝行近身,忧着君王未尽之言,心不在焉系好鞶封,迟疑问道:“幕后共使,皇上查到了?”

    “稍后再说。”道人周祁认识,让他先自个猜猜,收拾得当传德观进殿:“何事需得晚上来禀?”

    “沈寰求见皇上。”

    暗卫身份特殊,若有事奏大不必转让奴才请示,这狗东西在搞什么名堂?

    殿中没别的奴才,得君王过问,德观也不顾虑:“沈寰身侧跟着有人,说是”小心瞧过周祁:“说是将军府的护卫。”

    照那人所说是奉周未之命来的,再具体的,来通报的奴才没讲,德观也不清楚。

    但听来报的奴才透露,沈寰似乎是受那护卫监视,无法孤身来面圣:“皇上之意,可用奴才宣人觐见?”

    褚君陵心奇怪:那暗卫不是出宫报恩去了,怎会和周府的人搭上关系?

    余光瞧周祁同样疑惑,外有几丝别的情绪,一番计较,问两人在何处。

    “已至宫禁时辰,那护卫未得您传召,入不了宫,眼下在北武门候令。”

    “宣。”

    待德观去传人,将沈寰可能闹地幺蛾子试想尽遍,疑心更重,转看向周祁:“朕的暗卫怎会与你府上来往?”

    “奴不知。”观其颦蹙,当是君王猜忌周氏有不臣之心,又事发在周夫人勾结行刺这个当口,周祁暗自一惊,摸不清此事是褚君陵设的计,还是确真另有隐情,急跪伏下身道:“娘亲已是前车之鉴,周氏断不敢再生逆心、”

    “朕晓得。”褚君陵随口一问,压根儿没往阴谋上想,瞧周祁自个将自个吓个不轻,心疼扶起,阻断他的满口惊惶:“朕还什么都没说,怕成这样?”

    “奴以性命担保、”语出却想他烂命一条,在君王这儿无甚价值,贱如是草芥。

    恐担不了周氏,身口无措,死死拽住身下床褥,绝望辩说周氏清白,绝无勾结暗卫之心,更不敢策反君王的人,磕求其相信,被褚君陵轻一叹息,环扣进臂:“你的族氏,朕自然能信过。”

    良久才哄得心惶消下,周祁思智冷静,先告句谢,即又为误解君王用意赔罪:“奴该死。”

    褚君陵松开人,掌往周祁双颊轻挲:“有错就改,莫总‘死不死’的挂在嘴上,忒不吉利。”

    罚周祁不准再说这晦气话,闻人带到欲喊进殿,不防被周祁拉住身:“怎么了?”

    “有个人是周府的护卫。”观褚君陵不解,暗咬咬牙,屈辱道不愿府中人撞见他如今光景,面上肤色阵红阵白,已然难堪至极:“求皇上,莫叫那人见奴这般模样。”

    “好。”将抓着自个臂弯的手裹进掌中,觉冰凉得厉害,轻哈口气再裹紧点,指腹哄慰般的往周祁掌背揉搓,待暖和落个如羽亲吻,无上宠溺:“朕喊人到外室,你自己稍待会。”

    人睡到晚上才醒,这会歇是歇不下了,取本话本子塞给周祁:“先打发着,朕尽快进来。”

    “谢皇上。”

    褚君陵不收口头上的谢,俯身凑过去,轻挑眉峰往脸上指指,周祁知会,抵牾贴过唇畔,受刑似的表情惹得褚君陵失笑,终没忍再为难。

    ———

    “属下参见主子。”沈寰先于那护卫进殿,双膝跪下,褚君陵看他所行之礼,事儿似不小,眸色稍危,即见周府那侍卫也进来:“奴才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也不喊平身,睥睨沈寰半晌,转看向那护卫:“周未让你来的?”

    “是。”

    受问事因属实道过,就看君王起身,缓缓走到自己近前:“证实沈寰身份?”

    ‘这老丈人倒是权重,查人查到他头上来了,还有这狗暗卫‘

    “嫌朕俸禄给的少了,叫花子似的去问人借?”

    “属下不敢!”沈寰身跪更低,斗胆揣测君王此话意思:皇帝的奴才问个外臣借钱,无疑是打主子的脸,暗射主子抠搜,苛待手底下的人,大不敬之罪。

    当君王是怒龙颜受损,悔愧叩首,自请主子降罪。

    褚君陵却不忙,问沈寰借那三百两去做甚。

    君王语气莫测,喜怒就更难辨,护卫顶受眼慑,遭此威势箍住命喉,气息短窒,后望其移步,转走向沈寰处,如蒙大赦懈下呼吸,手脚尽僵,全靠额抵着地支撑周身力量。

    沈寰领见惯,情况比那护卫稍体面些,闻主子让身体跪直,奉令抬头,即对上君王一脸凛色:“借款用处,何故找上周未,今日去向及所为,朕不想听半句废话。”

    “是。”

    沈寰未敢耽搁,言为答谢景南恩情,手头银两不够,发愁时碰巧误撞到周未,心犯糊涂求助,再就有眼下之事。

    “这么巧?”

    “属下句句属实,不敢隐瞒主子。”

    褚君陵并非真疑心,亦清楚这暗卫没动歪心的胆子,周未就更不会,要说两人密谋有个什么,还真难猜。

    不甚在意话中虚实,只看沈寰答个谢花去三百两,嗤他句大方,再闻是给那倌奴的赎身钱,嗤之更甚:“为个贱奴闹到朕跟前,还要朕为你证实身份,你好大的脸。”

    “属下该死!”

    “死?”褚君陵眼更冷戾:“暗卫私自往来朝臣,岂止一死?”

    违矩于人前自曝身份,就为借钱救个娼子,好一场感天动地的隔世情分!

    沈寰心知难逃,听主子意,酷刑加身定是难免,撑不撑得过更难料,想及今日作为,说不上后不后悔,这条命捏在主子手中,所犯形同叛主之罪,不敢求活路,只趁当下命在,口尚能言,有两遗愿相求。

    “望主子成全!”

    褚君陵难得反思:他对这暗卫宽容过头了?

    还是免沈寰这几回罚,让这狗东西错觉得了免死金牌,敢同他蹬鼻子上脸的提要求。

    “朕近来太仁慈,还是你自觉在朕心中特殊,有得寸进尺的倚仗?”

    第245章 该谢的是你主母

    前世子嗣问题得靠沈寰解决,褚君陵这辈子还打算这么搞,遂才对这便宜皇弟稍显仁厚,沈寰要敢再这么放肆,这人也不是非留不可。

    ’求他不算,还两件,厚脸皮的东西。‘

    噤了沈寰要解释的嘴,任他惶恐,目光投回到那护卫身上,赦令其起身:“周未嘱你来仅是为这个,可有别事?”

    “谢主隆恩。”护卫小心站起,恐犯忌讳,未敢直立与君王平肩,摧眉折腰,恭敬回褚君陵话:“将军吩咐,若此人身份是假,则交皇上定夺,若真是皇上暗卫,银子借与其否,亦照皇上旨意。”

    褚君陵嫌沈寰惧不到位,有心吓他破回胆,一语多意:“真假可不好说,这狗东西之前是朕暗卫,此时往后就不知了。”

    果真见沈寰惊恐万状仰起头来,瞳孔都缩了缩:“主子?!”

    “怎么,”冷问沈寰脸上是什么表情:“屡行悖令,还想朕将你留着?”

    “属下不敢。”急求君王杀罚都能,独莫弃任:“属下甘愿受死,但求主子以它罪论处、”

    “沈寰。”褚君陵嘴角轻抬,笑着将人打入深渊:“朕何会留条叛主的狗?”

    待人周身裹满死寂,神尽无望,缓才问他遗愿是哪两样,道念沈寰为他出生入死多年,有点苦劳在身,眼下自个心情不错,或可酌情恩准。

    见其如死灰般没个反应,如是冷笑,抬脚揣上沈寰肩膛,毫不收敛力道,将仍处于落魄状态的暗卫踢出去多远,一点没念对方劳苦的意思:“爬回来。”

    “是。”沈寰硬撑起身,丢的魂让君王这一脚寻回几丝,紧尝喉中腥甜,知害内伤,怕脏主子地方,趁血涌上口前咽回腹中,膝行欲跪回方才位置,闻君王之令恭顺应是,得其点足暗示,四肢着地赶爬至他脚前:“谢主子惩教。”

    褚君陵轻嗯声,算是满意:“趁朕反悔前,有话就赶紧提。”

    沈寰当再无法挽回,先替景南求了留在将军府的事,等轮到自己,虔卑望向君王:“敢问主子,会如何处置属下。”

    闻其唬让自己将堂中刑罚尽挨个遍,叩首谢恩:“属下认罚,乞求主子,倘若属下刑尽未死,命得以熬过、”

    话头止住,似没脸提。

    “有话说话,无话就滚去刑堂领罚。”以为这暗卫是想再回自个跟前效命,故作不答应,道若沈寰命硬没死,身能竖着从刑堂走出,则按堂规留他条命喘,丢入昭狱了此残生,就看他有无活着离开的本事。

    沈寰却否认:“属下身犯重错,岂敢求活。”况他已遭主子摈弃,更无存在的价值:“属下已是弃子,这条命自该由主子来收。”

    褚君陵懂了:“想朕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求主子成全!”

    死一般寂静,长久未得君王回答,当是奢望,忍住心头苦楚,欲领命去刑堂受罚,不防听褚君陵轻斥声“蠢货”:“真遭舍弃,你还有机会叫朕主子?”

    “主子?”

    “赐‘断恆’,鞭笞一百,你可有异议?”

    念及周祁还在内殿,真为这事把人杀了,那混账又得疑心他不放过周氏,瞥沈寰反应,知警吓的效果达到,遂将此事高拿轻放。

    又看沈寰木讷不语,不耐烦道:“哑巴了?”

    沈寰半晌才反应过来主子口中的‘蠢货’是指自己,这话意思,是还肯要他?!

    “属下遵命!”心情几经跌宕,如陷沼泽,又于濒死之际遭人拉起,推进万里云端,惊喜不过,闻主子降惩,紧表示自己甘愿领罚,无丝毫贰言:“谢主子宽赦!”

    而后想到将受之刑,喜色渐褪:断恆药性剧烈,最摧残人心智,专为懲儆之用,沈寰受這毒物折磨过几回,发作时丹田经气错窜,痛感倍扩,求死都不能,再挨百下鞭子,命真就难说。

    幸而君王暂没把人抽死的打算,断恆毒发时长七日,遂让沈寰自个把握,于七日内领完鞭子,算缓他几口气吊。

    心又奇怪,这暗卫死都不怕,唯恐遭他厌弃,是念兄长如父,拿他当爹看了?

    若按这人前世所说,仅因为中秋的那块月饼,未免太没个出息。

    “谢朕做什么,该谢的是你主母。”

    要不是周祁在殿中,今日沈寰想得轻饶,除非夺他的舍。

    沈寰略疑惑,想过头来主母是谁,心生惊讶,虽不知君王话为何故,猜周祁人在内室,膝转过身,恭敬朝里头叩个首:“谢主母宽赦。”

    没得周祁回复,遂又跪回君王所在方向,等其指示。

    天色大晚,周祁白日吐完就睡,醒后被褚君陵拦在榻上一番逗弄,而后沈寰和府上护卫又来见,至此胃还空着。

    褚君陵这下也想起,赶紧喊个奴才传膳,顺将杵在一旁的德观支使去备药浴,事吩咐完,再才转头看向两人:“还不退下,等着蹭朕这顿晚膳?”

    两人自然不敢与君王同桌,但各有事问,相顾看看,由沈寰先开口:“景南之事,还请主子示下。”

    “周府内务何时也要朕做主见?”烦让沈寰自行去问周未,省的手伸长了再惹的里头那个多想。

    后想到府内事向由周夫人掌管,今日让周未看着处置,也不知他那老丈人回府后如何训的妻,可有阳奉阴违?

    免让周祁听见,喊过打进殿后答过两句话就没啥存在感的护卫,压低声过问周夫人情况,知其遭周未罚省禁室半年,轻挑挑眉:’凭周祁娘亲的刚烈性子,被关这么长阵时候,比吃刑责也不差什么,周未倒是能狠得下心。‘

    护卫答完话,肃行个拜礼,又把借钱的事问了一遍,即听君王冷哼:“一介娼贱,需得浪费银子?”

    沈寰当君王方才那话是准让景南留在周府,欣喜刚生,陡然又听这句,心没个底:“主子?”

    以为君王是嫌自己此举丢他的脸,忙表示不必同周未借:“属下房中存有些积蓄,可给景南作赎身用。”

    虽还差了几十两,与那老鸨讲讲价,让其行个方便,对方要实在不肯松口,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拿拳头抵差的银子,想来那老鸨总会答应。

    “望主子首肯,容属下再出宫一趟。”道事办妥第一时间回刑堂领罚,被问及积蓄共有多少,虽惑仍如实道:“算上身上剩的,拢共二百三十两。”

    紧被褚君陵以光赏鞭子罚轻了为由,没收所有积蓄。

    沈寰:“……”

    主子要自然不敢不给,欲将身上剩的先行上交,被褚君陵嫌太零碎,让其自行留着,先命奴才将周府的护卫领出宫去,另喊个暗卫去收沈寰房中的积蓄。

    返身瞧沈寰欲言又止,表情还忒纠结:“不舍得?”

    “属下不敢!”

    只是主子不准他问人借,积蓄也尽收了,他上哪凑那三百两银子。

    褚君陵给他支了一招。

    ‘抢’。

    口诫沈寰一个暗卫,若没用到两张纸都抢不到手,也莫回宫领什么罚,自行去寻处地方了断:“朕手底下不养废物。”

    “?”沈寰怎么也不料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主子此意,是让他去倌院当悍匪

    后听君王道花冤枉钱赎个下作娼贱,倒不如孝敬他这主子,若有所悟:“属下生死都是主子的人,救助景南仅为还恩,绝无半分私情。”

    褚君陵怪色瞧他一眼:这狗东西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私情与否他懒得管,一切还照前世的来,只要沈寰莫犯他忌讳,不作到自个眼皮底下,便真与那娼子续上前缘,他且当不知这回事算。

    “不是要出宫?”

    见晚膳呈进,尤不满沈寰还待在此,催其赶紧处理好宫外事,滚回堂中领罚,随后也不管他,动身去喊周祁用膳。

    “属下告退。”

    沈寰直至踏出宫门,人还有些恍蒙:主子方才…是在教他白嫖???

    摇头挥散脑中所想,既是主子吩咐,定然要遵,况景南就是他硬抢出来的,这事沈寰熟。

    —

    “用膳了,叫几次都不应,又在发呆?”

    周祁被唤回神,合上手中话本:“奴看得入神,没听见皇上叫奴。”

    褚君陵闻其喊让自个‘恕罪’,又轻瞅眼周祁手上倒反了方向的话本子,装瞎没拆穿:“去外间用,还是朕让奴才将饭菜端来。”

    周祁选在外间,下榻没找着鞋,闻是今个吐身被秽物弄脏,忘喊奴才拿换的进殿,也不知褚君陵这话是真,还是这人故意没吩咐,不肯让褚君陵抱:“奴改主意了,还是在此处用吧。”

    褚君陵自觉收回手,喊奴才将饭食转呈到内殿,以周祁身体为重,饭间倒忍住没逗弄他:“方才的事都听着了?”

    周祁筷微顿,夹块嫩笋咀嚼,细吞慢咽如画似的,引得褚君陵注目观赏,眸色渐邃,良久都不移开。

    被人眼灼灼的望着,周祁心直发毛,实在吃不下去,轻将筷子放到碗上,起要离席,被褚君陵按腿坐回:“怎么不吃了?”

    周祁睫羽微颤,侧头回望他一眼:“皇上直看着奴,奴吃不下。”

    “就为这个?”褚君陵当是什么,瞧周祁碗中饭没吃几口,怕他夜里饿了胃疼,迁就收回视线,改帮着人夹菜:“朕不看了,你安心吃。”

    第246章 你可愿为朕孕育子嗣

    周祁更不自在了。

    褚君陵一筷接着一筷往他碗中夹菜,速度还不慢,周祁刚吃空个位置,紧被新夹来的菜肴填满,埋头吃上良久,碗里的饭食硬没见少。

    “皇上。”周祁轻蹙眉宇,手悄往腹部揉了揉,看褚君陵又夹箸吃食过来,抬手将碗遮盖严实,很生无奈:“皇上再喂下去,奴只怕要撑破肚子。”

    前时连食馊饭都讨得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倒不敢想有在宫中撑死的一日:“奴吃不下了。”

    “这就饱了?”瞧其点头,表情不像是装的,转将菜搁到自个碗中,另让奴才取副干净碗匙,给周祁盛了碗汤:“先浅尝尝,小心烫。”

    周祁眉蹙得更紧,有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奴真吃不下了。”

    “朕知道。”褚君陵颔颔首,看他不肯接,拿调羹轻手搅晃几圈,试过温度作势要喂,有理有据道:“这是喝的,不占胃。”

    周祁:“……”

    “真想让朕喂你?”

    紧就见人一手端过,仰头一饮而尽。

    褚君陵暗生好笑,眼望周祁喉结滚动,视线跟着移到腹部,见他只手贴在腹上,肚子微微鼓起,思维发散,不住忆起前世李老头送周祁生子药的事

    沈寰近来行事恣意,越发没个规矩,褚君陵已隐生有将这目无个主子的暗卫折去的念头,也就顾他是皇室血脉,有延子嗣之用。

    原计划照上一世来,这暗卫既又与那倌奴扯上关系,仍给他两个选择,若二人照前世发展勾搭到一处,药还由那倌奴来吞,没生情就更好。

    另择个品性姿色皆算端正、亦无身世背景的的女子,许其些好处,把人扔给沈寰,怀上种即养进宫段时日,待那孩子出世,是女孩则随其生母一并赐还给沈寰,再接着生,何时有男嗣,即过继到周祁膝下。

    对于景南,褚君陵打心底瞧不上这娼门奴才,前世若非周祁帮劝,他压根没做让那倌奴肚子里落种的打算。

    后头为解释子嗣来历,更给自个扣了顶酒后乱性的帽子,对外称那孩子是夜里喝蒙头,将个宫女当成周祁给睡了才埋下的种。

    恰逢当夜皇后回了‘娘家’,人不在宫里,没管住皇帝下半身风流。

    褚君陵为此,挨了周夫人明里暗里不少讽,还被朝臣拿作违誓的证据,谏劾君王重纳后宫,理由是皇帝不忠的名头已经背了,不如就贯彻到底,皇后心痛一回是痛,痛得多了习惯成自然,自然就不痛。

    自家皇后受渎,怒得褚君陵要那些人脑袋,下令时被周祁拦住,顺出了个损招。

    先将朝中谏言设后宫的大臣罗列成单,按其活跃程度,各往其府送一至十个侍妾不等,此举见效甚快,侍妾是当日傍晚送的,大臣是翌日早朝改的口。

    事虽化解,为个子嗣问题,褚君陵对不起周祁的事变相坐实,含了辈子冤屈,可谓辛酸。

    若是此世周祁能生…

    周祁瞥褚君陵这会又直勾勾盯着自己肚子,目忒幽深,准是没憋好事,局促该不该问,不备让其拉过手掌相扣,不过脑问:“如有可能,你可愿为朕孕育子嗣?”

    “?”

    “…”

    “!”

    周祁思绪几转,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先懵后惑,继而错愕不已,似让此等惊世骇俗之言吓到,意图从昏君脸上找出丝戏弄,却见其神情尤为认真,于是错愕更甚:“皇上要奴生子?”

    这昏君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一旁伺候的德观和其余奴才同样震惊。

    尤其是德观,猛地听这话,差点惊掉下巴:’皇上莫非是因身疾之事,欲难疏解,进而憋坏了脑子?或又为此心生扭曲,担忧雄风终身不振,方才着急想有个后?‘

    可这这、这等事是后宫妃嫔该尽的本分,周祁再于圣上膝下讨生,始终是个男人,肚中哪里揣得了龙种。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嚒。‘

    褚君陵尤不觉,尚沉浸在遐想之中:“朕是说如果,若你能怀上与朕的骨肉,你可愿意?”

    却看周祁脸色一白:“奴再雌伏于皇上,确也是男儿身,皇上嫌奴这具身子无用,打杀便是,何必做此羞辱。”

    “朕不是这意思。”

    思绪让其愤声拉回,后知心里话说漏嘴,来不及收,慌看周祁屈辱愈烈,逐近堤溃,恐发癔症,忙借口是做梦做的:“朕昨晚上做了个梦。”

    为防周祁不信,编得更是有模有样:“那梦光怪陆离的,朕醒后只记得个大概,实觉诡异,今早便是怕惹你多心,没好得提。”

    释是方才见周祁手贴着肚子,不自禁想到那怪梦,稍恍神话就冒出了口:“也是梦见你为朕生了个孩子,经此连想,顺才问道这话,绝无羞辱你的意思。”

    紧获周祁似看傻子的眼神一枚,怀疑这昏君是装情深上瘾,这几月没法折磨自己,心头暴虐憋得太久,憋成了变态。

    “奴无孕子之能,让皇上失望。”

    “失望什么,本就是无稽之谈。”不当真的假想,便是周祁情愿,他也断不会让人冒这赌命的风险。

    况这人今世身体极差,遭他伤得千疮百孔,恨他都嫌不够,莫说往其腹中藏胎,就是阳元、、呃,不可说。

    “随口的笑言,总之你莫多想。”

    德观闻言,得知圣上没疯,惊掉的下巴可算接了回去。

    周祁心情就有些复杂,日先有所思,夜才有所梦,昏君这梦没个厘头,醒后竟还记得清楚,莫不是真想当爹了?

    “皇上、”欲劝其去找他那些妃嫔,随即想起这人肾亏的事,怕招收拾及时住嘴。

    “怎么?”

    “没。”

    狐疑瞧去,看周祁还捂着腹:“真吃撑了?”

    伸手帮忙轻揉有会,觉出周祁抵触虽有,身体远不如先前紧绷,约莫是习惯了,眼底一抹不易察的喜色:“可好些了?”

    观周祁摇头,这就有点担心:“仍不舒服?”

    “不是。”周祁听他要传太医,赶紧叫住某个闻风就是雨的昏君:“奴无不适,皇上不必担忧。”后觉语气生硬,恐褚君陵借态度说事,干巴又添句话:“皇上也快些吃,莫净顾着奴。”

    闻道饭菜冷了伤胃,褚君陵喜意更浓,欲夸周祁秀色可餐,光看他就能饱,怕人误会是自个故意调戏,动不动又走,口微歇,继而笑道:“难得祁儿主动关心朕,冷饭冷菜朕也得吃。”

    周祁当没听见。

    “帮朕添菜。”

    晓得周祁筋肘受损,手头动作迟缓,耐心没催,依他夹菜的速度进食,后头手酸使得,脊骨将进碗中没夹得住,险落进君王衣怀,周祁慌得扔筷去接,没接得住,反一掌拍到褚君陵脸上。

    “奴该死。”

    褚君陵眼皮一跳,瞥他膝盖弯曲,忙站起身把人捞住:“多大点事。”笑说殿中奴才都没跪,可见事不严重,话音刚落,紧听得膝盖齐刷刷落地,伴随着声“皇上息怒”。

    “……”这么一闹,彻底没用膳的心情,命奴才将殿中收拾干净,问知药浴备好,缓牵着周祁去往温池,挑条远路算作消食,半路瞧其闷声不语,轻点点掌中握着的手:“不高兴?”

    “奴扰到皇上进食的兴致、”

    褚君陵赶紧打住话头:“本就不饿,扰朕的也是那些个奴才,瞎揽什么错。”

    周祁附和声,心却有些躁郁:这昏君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不杀不罚,虚意抬举,是嫌他身子虐着无趣,改要蝕他心嚒:“褚君陵。”

    被喊到名字的皇帝一愣,停住步伐眼回望去:“怎么了?”

    “我累。”

    “朕抱你走?”

    周祁无话,回握住褚君陵掌心,须臾泄力松开。

    ‘蒙不到他的。‘

    褚君陵想骗他敞开心扉,可他心早死了,死在褚君陵的声声折辱与日日调教,死在道道刑虐之下,所剩不过是团尚能跳动的腐肉。

    如此,这人还装什么呢:“褚君陵,我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什么?”

    周祁却摇头,以为对方真未听清这句呢语:“沈寰救下那人,皇上欲让其留在周府?”

    “这得看你爹爹的意思。”褚君陵面色变有一瞬,即又恢复如常,配合地装聋:“岳丈当家,朕这个儿婿总不好拿主意。”

    无非是府上多添个奴才,不大点事。

    比起那娼子,褚君陵更‘关心’另外个人:“膳前没讲得及,与你娘亲合谋之人已有眉目,可知是谁。”

    周祁不傻,褚君陵如此问,那刺客必然为他相识:“那人与奴有过交际?”

    “何止。”褚君陵轻哼,自幼的兄友,交情可不浅:“人还是你父亲给朕筛出来的,真猜不到是哪个?”

    ‘爹爹?’周祁沉思有阵:他父亲每日行程近都相同,下朝即去军中练兵,再不就是回府,所识之人要么为官场同僚,要么就是军中将士。

    江湖人士结识的有,却少往来,况江湖和朝廷向不敌对,即便哪个真有野心,断不会蠢得以卵击石,以门派之微与朝廷相抗。

    且听君王口气,那人与他算熟?

    第247章 光觊觎你就该处死罪

    他非朝臣,亦与江湖无故,人选就更少,况他父亲也同认得

    思索一路,临被君王牵入池中,仍没想出个合适对象:“奴属实不知,还请皇上直言。”

    褚君陵也干脆:“好处?”

    猜不到刺客身份,君王之意周祁还是悟得出几分,见褚君陵脸凑过来,犹豫片刻,饶过不去心头的坎:“奴不问了。”

    ‘那哪行!’褚君陵脸都摆好位置了,看周祁要躲往边上,扬臂把人捞住,奈何周祁身无一物,人又泡在池子里,腰滑得褚君陵头一把没捞住,双手并用才拉回来,脸自觉地往其嘴上贴,稍触即离,后拿鼻尖对上周祁的,似笑非笑,道他方才那话不对。

    周祁茫然,就看君王笑意转真,拿食指轻戳他唇畔:“祁儿身上多有值朕惦记的地方,何须自谦?”

    “……”周祁身微退,侧首轻嗟口气:“皇上听见了。”

    “朕的耳朵还算好使。”松手坐到周祁身旁,让其头靠到自个肩上:“骄纵点都成,往后可不准这般谦虚。”

    没得周祁理睬,又瞧他对幕后之人真不好奇,反有些沉不住气:“那逆贼与你关系匪浅,你就不关心?”

    周祁沉疑,问君王否是疑心又起,后觉行刺一事有他参与,却得其否认,作惩拍拍周祁侧脸:“这话不是早说清了,已过的事,何故又拿出来掰扯?”

    不满周祁旧账新翻,问人别是故意,意料之中得到句“不敢”,褚君陵微动身,水波荡漾将几片漂浮的药叶子带过,刚沾上周祁胸膛,即被君王捡开,瞧其束住的墨发垂下一缕,缠进指中把玩:“按你爹爹所说,那刺客头子还算是你半个兄长。”

    问周祁可知是谁了。

    观其仍似记不起人,褚君陵反倒龙心大悦:那姓雷的不惜代价为想周祁,也没占得这人心头半分位置,周祁所爱所恨,终只有他一个。

    得意间没注意手中力道,周祁莫名听声冷哼,头皮跟着一紧:“皇上扯疼奴了。”

    褚君陵忙松手,往其疼处轻揉了揉,将那缕发盘回头上绾好,歉疚赔句错:“朕非有意,这下可还疼嚒?”

    问着问着又搂上腰,眼下两人寸缕未着,肌肤紧密相贴,即使不是头回,也闹得周祁脸熟身烫,不知因羞,还是遭满池水汽蒸的:“奴腰上痒,皇上莫捏”

    眸波氤氲,勾得褚君陵舌干,掌由腰托向周祁后背,与人挨得更紧:“可想到人了?”

    “可是…雷恒?”

    褚君陵听这名字就不痛快,哼作默认,半晌轻将周祁推开半臂距离,手握在他两肩,微眯起眼:“照关系论,你与那逆贼私交该好?”

    却看周祁神色淡漠,了无丁点感情:“他未拜于爹爹膝下,亦不曾入周氏宗谱,与奴不过普通旧友。”

    言不足以称兄道弟,更与雷恒多年未见,模样已记不清,素无所谓私交:“今日若非皇上提及,奴早忘有此人。”

    “当真?”平日嘴跟上了封条似的,逼他多说半个字都难,这会倒健谈,一口气这多句话,怎么都像在掩饰:“朕所了解的周祁重情重义,可不像是寡义之人。”

    前世瞒着他都要与那逆贼相会,眼下却忘得干净,这混账拿他当傻子耍呢:“竹马情分都能忘却,朕着实好奇,祁儿这脑中整日都装的什么?”

    “奴未敢想、”话半,头顶被君王掌心覆盖,有下没下地轻拍着,力道不重却似千斤,压得周祁身脑僵沉,足底涌出股森意:“皇上”

    “装的什么?”

    句句紧逼,周祁求放不过,闭了眼屈辱道:“装的为奴的规矩。”

    这答案褚君陵不甚喜欢,掌中力道稍重几分,与人提示:“祁儿该知朕想听什么?”瞧他眸还合着,指按住眼尾轻往上提:“眼睁开答,脑装的什么。”

    周祁受迫睁眼,迎上君王锋锐目光,佯装的漠然险些自破:“装的皇上。”

    “就只有朕?”

    “…只有皇上。”

    虽是被逼的话,也不碍褚君陵被哄的开怀:“且记住你说的,祁儿脑中除了朕,净不准装旁人。”

    周祁违心应和。

    “心里更不行。”

    “是。”

    “再有一事。”高兴归高兴,该问的还得问:“朕信你对雷恒无感,那你可知他对你抱的是何感情?”

    答案关乎两世,不知就不谈,若这混账晓得,则是他前世宠信过头,让人轻易蒙混过去,如此账就得记清楚,等哪日周祁恢复记忆,好与其清算。

    观周祁沉默,眸色更危险点:“不说话,那就是晓得?”

    “奴不知。”警觉君王气压低沉,快口否认,至于雷恒心意,周祁畴昔猜晓过一二,但也不确信,今日被褚君陵专门提及,又言这一席似吃酸的怪话,倒生几分肯定。

    “当真不知?”褚君陵可不好糊弄:“若朕说,那逆贼对你抱有不该生的情愫,行刺是为替你报复,你如何想?”

    ‘果然如此。‘周祁猜到,却知君王城府精深,诸多感触不敢表露:“奴无所想。”

    “雷恒宁犯弑君之罪,豁出全部为你平恨,就一点不感动?”

    周祁仍否认。

    “他选与你娘亲勾结,必然心存救你出宫的念头,那日庙会朕若殒命,你如今就该是自由身。”笑问周祁自个没死,仍将他囚困于牢笼中,这人对他恨和不甘哪样更多些:“大仇就差一点得报,朕都为卿卿觉得可惜。”

    “奴不敢!”受探簸悸,情绪险掩不住,蒸汽缭热绕得眼雾,水位没过胸膛,压得周祁心口窒闷,呼吸渐渐吃紧:“奴人身性命皆为皇上所有,天下无处容身,皇上才是奴的归宿。”

    褚君陵轻挑挑眉,方才教他挑自个爱听的讲,这便实践上了,学得还挺快:“接着说。”

    “奴请入宫是为自愿,心无不甘,更不敢生潜逃念想,得俸君侧为奴之幸,皇恩浩荡,周祁自选的路,恨亦该恨自己。”

    再是“可惜”一说:“皇上昏迷时奴去看过,若想弑君,大有动手的机会。”

    ‘这倒是。’口气真诚,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褚君陵瞧就好笑,心想周祁这几段话,怕也就最后句是真的。

    “如此说来,朕得谢祁儿不杀之恩。”

    周祁泡得久阵,人犯昏沉,听闻这话潜意识要跪,不奈君王堵在身前,实在难受,头重脚轻往前一栽,待被接住歪倒在怀,呐呐喊晕。

    “闷着了?”

    “嗯”

    算算没泡够时辰,未准人走:“先上岸台歇会,等好些再继续。”

    穿衣待会还得再脱,麻烦,光着身子也不成,里边虽没奴才,池内外有温差,热骤转冷易惹风寒,眼观药汤色棕,确认看不到池下景象,安抚周祁稍忍耐会,只露肩往上的位置在外,命人速取薄毯和狨座入内。

    待奴才退,先将狨座放至台延,见周祁脑晕得身歪倒,急手扶住抱到座上,熟练拿毯子将人盖住:“自己裹紧,莫着凉了。”

    “谢皇上。”

    “谢什么,朕要的可不是你这句客气。”望人疑惑,想不过又道:“那姓雷的心悦你,你当真不知?”

    “皇上就这般在意此事。”褚君陵站在池中,大半截身裸露在外,周祁本欲垂眸躲避君王凝视,目光无意落到龙根处,眼瞬即抬起,慌得改望个方向:“奴已给过皇上答案,皇上还要如何。”

    “自然得问清楚。”不然他心中总有疙瘩:“方才所言,你当朕真会信?”道是念周祁慌言动听,肯费心思蒙骗,不介意将他那假话当成真的:“祁儿话藏撩拨,朕岂能不上钩。”

    “奴何有此意。”

    周祁还欲辩解,敌不过褚君陵耳聋,与他各谈各的,言面对周祁无丁点定力,遭他等同于表情衷的话牵动心门,哪顾得探虚实:“说正经的,你不问朕抓到人后要如何处置?”

    此意便是要周祁问:“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今日这么上道?”褚君陵心情愉悦,轻往周祁唇上啜口,倚着台延圈其入怀,笑夸人聪明:“即便没弑君这回事,光他敢觑觎你就该处死罪。”

    再算上行刺与雷恒往他身上扎的刀子,诛九族都不够抵的:“那逆贼害朕肾元毁伤,更险使你我阴阳两隔,罪孽孰重,论杀伐惩处,自要够解朕恨。”

    周祁心骇不显,默等其后话。

    “归案且看人死活,若有气出,痛不致命的刑罚各走一遍,再剁手足,以铜贯耳,喑喉割舌。”

    毯绒暖和,周祁身却不寒而栗:“皇上要将雷恒做成人彘?”

    “光是这如何够。”褚君陵冷笑:“眼招子可不是白给他留的。”

    得让那逆贼亲眼瞧见自身下场,刑前再往四遭围几面镜鉴,道能看全面些,观尽刑程眼再挖出,不死则丢入野厕为溷,死即入锅烹煮,炖至肉烂脱骨,骨头赏犬,肉汤喂豕,赐其落个尸骨无存。

    “雷恒伤朕多处血肉,腰腹这道至今未愈,此刑即当朕还他当日那刀。”

    第248章 你别乱来

    边不忘博周祁同情:“腰至今还隐隐作痛,夜里净歇不好。”

    褚君陵装得可怜,周祁却怕极他皮囊下的狠毒心肠:这人将雷恒尸骨喂食牲畜,便是要人永世不得超生。

    “若带回的便是尸首,皇上又当如何。”

    “雷恒无亲无族,祖坟总在。”铲坟剔碑,挫骨扬灰,依旧拿喂猪狗:“朕对其可谓恨之入骨,食肉寝皮都难消愤,那贼子落入朕手,定然不得好死。”

    末问周祁法子如何。

    此等手段,非残忍能概括,周祁悚然失语,却听君王笑道:“姓雷的好歹是你老友,再恨极他,总要顾你几分情面,祁儿若念故时之交跟朕求情,朕亦不是不可饶他。”

    活路没有,赐雷恒个痛快死法还是能考虑:“求与不求,你想好再开口。”

    明晃晃的试探。

    “奴无话求。”知褚君陵不敲打够自己不会罢休,更清楚这人信不信是次要,昏君所要、是他待雷恒的态度:“雷恒弑君,合该如此。”

    “真这么想?”褚君陵凑得更近点:“便是当你的面行刑,你也不心疼?”

    “奴作何要心疼外人。”

    “外人?”让周祁仅两字哄的心直欢腾,嘴还是道:“他刺杀朕,可是为了救你脱身。”

    “皇上是觉得奴冷血?”强逼自己与其相视,暗咽口涎液,假作镇定:“他救奴是好心,却未曾想但凡事败,奴会是何下场,若非皇上仁德,受此刑的就该是奴。”

    却看君王笑浮于表,目光幽邃,似洞穿周祁真实所想。

    “祁儿都如此说,看来那雷恒确实可恶。”

    ‘还仁德?莫当他听不出这混账在暗讽。‘褚君陵自问宠夫,配合喊句‘该杀’,乐得陪人演戏:“既是朕与卿卿都觉此人可恨,更不能使其好受。”

    道要周祁帮做参谋,看此刑惩可有疏漏:“莫这时候说的决绝,真亲眼瞧着又不忍心。”

    “皇上多虑。”

    “不会就好,雷恒险害得你痛失亲夫,祁儿可要给朕多献献计,让那逆贼下场再惨烈些。”

    周祁视线将顶不住,趁身体有遮挡,悄往手臂重拧一把,吃痛神志坚定几分,朝褚君陵硬扯抹笑:“皇上此计已为高策,恕奴脑拙,无有所谏。”

    “无可谏?”褚君陵礼回个笑,道是周祁良善,不刁难他开这戾口:“待将乱贼捉拿归案,朕即刻邀卿卿观刑。”

    继觉怀中身躯一颤,笑意见收:“被吓着了?还是真不忍心看?”

    “奴、”周祁脸可见的生慌,似被盯得无处遁形,将身上毯子裹紧了些:“奴是怕遭血腥刺激,复发疯病,于大庭广众下失态。”

    觉其恐惧,收起再试探的心思,预备说信,周祁话却不停,仍杌陧道:“雷恒弑君误国,为天理不容,皇上诛殛乱将以正天道,大义之举,奴无敢不敬奉。”

    言罢心态即溃,身难控的战栗,祈祷雷恒潜藏深些,只要撑过下月,昏君驾崩,那些灭人道的刑罚便落不到他身上。

    “皇上不信,奴愿以死明志。”

    “朕信!”周祁表情过于决绝,褚君陵生怕他来真的,哪顾得与雷恒争风,不迭收敛逼人气势,口气软了又软,急得忘用代称:“祁儿,我信的。”

    眼观人被自个抱住,手脚尽不能动,就剩张嘴,恐其受不得冤枉咬舌自尽,空出只手将他嘴巴掰开,暂靠食指横撑住,防止周祁口腔咬合:“朕信你,你莫做傻事。”

    周祁:“……”

    嘴得撑开,凭单手又抱不住人,褚君陵心焦灼,想攥角薄毯塞周祁嘴,念头刚起紧就否决,堵得松了,周祁舌头没白长,定得给他吐出来,塞得太紧又不舍人难受,这混账浑身没哪处不脆弱,若失轻重使下巴脱臼,可有得他心疼。

    “朕把手松开,你别乱来。”

    得周祁点头,半信半疑将手指挪开,略感懊悔。

    打从梦过前世,褚君陵总生错觉,将他与前世的那个混淆,一混嘴就瓢,总想逗他,稍没把寸又吓过头,恰如眼下这般。

    仰天静叹,察到怀中之人仍似筛糠,叹由无声转有声:“祖宗,你莫抖了。”

    抖得他心跟着也一颤颤地,头大:“朕再不嘴瓢了。”

    周祁听他苦兮兮喊饶,趁褚君陵揉自己头发,头顺势埋入对方颈窝,心说这昏君就没个嘴不贱的时候,此话也就能管一时。

    为防褚君陵再作妖,疯得拿自己折腾,也怕他颠来倒去真套出点什么,耳听对方声声哄慰,惧意消下,身却故意颤抖得更剧烈:“奴与雷恒从来清白,皇上屡施警慑,不过是要奴惦清身份,为奴所该领受,只是任奴诉尽肺腑,未得皇上半分心信,下奴蠢笨,实不知该如何自证。”

    仗其看不到自己脸上表情,声色凄戚,果真惹得君王心疼:“净是朕唬你的,你待我的情意再珍重不过,朕深体会,哪会真疑心你。”

    周祁面憎:“皇上惩治孙氏和许贵嫔之事,奴听晓后是何反应,皇上莫不记得?那日仅闻皇上叙述,就险发作癔症,若真眼见雷恒受刑…”

    话止了止,算过半晌才道:“皇上口口声声为想奴好,盼奴心病得医,却未停过一刻折磨。”

    “是朕的错,仅顾口头快活,未顾你的感受。”褚君陵没料几句玩笑对周祁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扔面子交代:“朕就是吃酸说的胡话,哪能真让你见那恶心场面。”

    也晓得周祁害怕,本不想吓这人,都怪那姓雷的:“一想到他垂涎于你,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周祁观差不多,颤意渐息,语气仍扮得哀恸:“雷恒待奴有意,奴便是原罪?”

    褚君陵略亏心:“朕还不是怕!”怀中这个偏是头世吃尽苦头那个,这个周祁恨他怨他,爱近泯灭,稍有个人对周祁好,于他都是极大威胁:“朕以前混账事没少做,尚未求得你原谅,再有雷恒做对照,好恶立见,朕总怕你受他诚意打动,改对那逆贼动心。”

    周祁对他心死无妨,他慢慢捂,总有捂活的一日,却不能为别人而活:“朕已然在改了,定比那雷恒多上千倍万倍来对你好,你耐心点等,即便现在不改观,也莫急着剔朕出局,如今稀不稀罕都无妨,当是朕问你借个长久,且看日后?”

    “奴不会对雷恒动心。”

    “旁人也不行,是个人都不行。”重生这等事都在他身上发生过两回了,谁知这世道怪邪事有多少,万一真有什么魔物妖冶,或如那话本子里讲的畜牲成精,来找周祁报千百年前的恩情,那可难搞:“不是人的更不行,要么给朕机会改过,要不就谁也不给,这才公平。”

    闻褚君陵道‘不是人’,周祁身停止颤,默然抬头将他望着,不言而喻。

    褚君陵:“……”

    ‘该!‘褚君陵这会觉悟极高,瞧周祁不愿再谈这个,自是依他:“说其他的,此事等你父亲捉回人再论。”

    “搜捕之事,皇上也指派的爹爹?”

    “此案本就由他全权查办,朕早说过,再者也是替你娘亲赎罪,他亲捉拿雷恒归案,立得首功,即便来日突发变故,事遭漏传出去,遂可拿这堵世人口。”

    观周祁忡忡,分明是疑他别有用心,颇有一报还一报的错觉:“你若怕朕从中藏有阴谋算计,此案亦可转交外臣查办,全看你的意思。”

    只让周祁自个想清楚:“朕暴名在外,这块遮口布要不要都无妨,你有朕护,恶言泼语传不进耳,只你府上双亲,世人众生暂不说,可担得起言官谏吏的口诛笔伐?”

    周祁细思确是,担忧稍落,闻褚君陵将今日与周未所嘱尽道,又生新问:“倘若爹爹未能按时抓捕到雷恒一行,皇上又欲如何?”

    “总归他顶着是你生父的身份,说是两月,到日交不出人,朕也不会真将人砍了。”

    无非做样训斥几阵,罚人再跪半个时辰,该宽限的仍给宽限,延期再抓不到,就再跪,时辰按半数往上叠加,跪完再宽,要是过大年还没个进展

    周祁摊这么个废物爹爹,倒不如不要。

    这话旦不能给周祁说:“凭你叫他声爹,岳父无能,朕杀不得他,稍发点难该不妨碍?”

    君王所问实在刁钻,周祁答‘是’即为不孝,答‘否’又是不敬君王,如何都不好开这道口。

    为难半晌生硬喊困,眼皮垂重装撩不开,干打个呵欠:“奴想歇了。”

    敢提要求,看来是哄好了。

    褚君陵大气得出,听周祁要回殿,遂才想起要事,轻将某个蝉蛹剥开,薄毯随手扔至一旁,抱起人往药池中放:“还有小半时辰,泡完再歇。”

    周祁有点拒绝,身先一凉又入热浴,难辨冷暖轻打个哆嗦:“奴实在困。”

    奈何褚君陵在这种事上尤外强硬:“困就靠着朕睡,到时辰朕抱你回去。”

    周祁不敢再言,过有小会身急,起身欲与君王告知,没等站稳腿肚痉挛,身径直往后栽,脑磕岸尖之际让褚君陵及时护住。

    人是搂住没摔,褚君陵起身起得太猛,是以拉周祁时力道也重,惯性促使两躯相撞,痛及分身,各自抽阵凉气。

    周祁急步退开,不奈刚缓过神痉挛又起,重朝君王倒去,褚君陵不料他来二回,边张臂接人,边后退作缓冲,避免再伤及龙根,哪知退时遭周祁踩到脚背,重心一歪,根是没伤,落水落个彻底。

    一通闷响,药汤溅起大片到岸台上,动静引起德观注意,当圣上有吩咐,探头往里边瞧:“皇上?”

    “滚!”

    德观:“…”

    第249章 面长永寿

    周祁生辰,褚君陵起得大早,亲自下了回厨。

    前世打周祁封后那年起,给自家皇后煮长寿面成了褚君陵为周祁庆生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皇上?”耳边窸窣传来声响,周祁眼皮沉地睁开,就看褚君陵起身下榻,听唤轻回过头:“吵到你了?”

    周祁实在困倦,摇头的力气也没个:“什么时辰了?”

    “寅时将过,还早。”哄让人再睡会,边取过外袍披到身上:“清晨气爽,可要将窗牖再撑开些?”

    心算来回时候刚好,擀面下锅加上往返路程,恰能赶在日头晒进殿前回来:“你接着睡,等朕回殿再唤你起身。”

    ‘昏君起个大早去做什么?’心中疑惑,谨守本分没问,褚君陵不睡,周祁也不好干躺着:“奴去开吧。”

    被君王一手按回被子:“抬个眼都费劲,守这些虚礼做甚?”

    “皇上岂可屈尊、”

    “行了。”褚君陵大早起来,可不是为了验人规矩:“无非是开扇窗,顺手之事,怎就屈了天大个尊?”

    床榻诱惑太大,周祁被迫趟回,差点又入眠,脑和身体做阵斗争,观褚君陵撑好窗回榻前,尚未合衣襟,再度艰难爬起,意要服侍君王更衣。

    “你睡你的,朕自己来。”

    拗不过周祁坚持,非要恪守狗屁规矩,褚君陵无法,只得由人整理,待衣穿好,瞧周祁眼皮子仍打架,俯身轻吻,心疼哄人安歇:“朕先走了。”

    周祁疑虑更深,“恭送”未道出口,紧被其塞样东西到手中:“祁儿,生辰快乐。”

    似让君王缱绻语气烫到,没心思瞧所握物什,闻其道是生辰礼物,凭手感知此物小巧,像是印章玉坠一类,再被温柔笑意包裹,心绪渐乱,人也清醒几分:“谢皇上。”

    待人离开,望外天色未亮,床榻安逸,却是睡不着了。

    昏君喜切送他这礼,若知他今日将做之事,不知可会后悔,想及此,低头瞧向手中之物,登时一惊。

    君王私印

    此物所具,褚君陵为君主的断不会不知,对方将这无价宝给他,抱的什么目的,周祁越发摸不透,只觉握了个烫手山芋。

    忍诧细瞧,认出印身材质,脑中电光火石一现,心有所悟,复杂望这私章良久,怔忪喃喃:“怎就是孽缘”

    御膳房的厨子见君王亲临,还当是没睡醒,用力眨几下眼,见没做梦,嘴上呵欠猛地打住,冒着憋死的劲儿硬咽回肚,砸下膝盖惊悚问安,净吓得不轻。

    “都起来吧。”

    褚君陵今日行程满当,罢朝搁政,置下万事,就为给周祁好好过个生,亦不想在无用事上浪费时候,瞧有奴才震惊过度失了规矩,破天荒没计较,催人将自个所需食材快速备好,只留个添火奴才在房中。

    皇帝下厨,行径何其诡异,一众奴才更惊悚了,怕掉脑袋不敢表露,得令让走如蒙大赦,抹脚就溜,只剩那烧火的奴才战战兢兢往灶中放柴,不时偷瞄君王一眼,唯恐圣上不通厨艺,被人瞧拙恼羞成怒,拿自个当柴火给烧了。

    却看君王手艺熟练,攉面搓条一气呵成,惊得那奴才目瞪口呆,添柴尽忘,还是褚君陵观锅中的水久久不开,冷斥一声,就见那奴才慌得醒神,扑腾要跪,被褚君陵捏个面团砸到头上:“火烧大些,面煮不好朕便将你煮了!”

    “嗻嗻!”

    水沸下面,知那奴才为何震惊,神态不显,心头却得意,这碗面他下过大半辈子,能不熟嚒,回想前世头一遭下厨,面下成面糊糊,盐放成糖,狗都不定吃的东西,周祁硬是当汤喝了,一点没剩。

    褚君陵大为感动,暗下功夫,第二年手艺就长进得多,后头一年更好过一年,成褚君陵庖厨间的一大绝活。

    褚君陵好歹是皇帝,总混迹厨间不是个事,自个倒不觉有什么,左右是进周祁的嘴,搭不上个尊卑贵贱,反是周祁不愿,一来顾忌礼法,怕朝臣晓得他将君王当厨子使,将周氏脊梁骨戳断,再是不舍,诸多缘故,导致褚君陵两辈子也就会煮碗面。

    “皇上。”见面挑进碗中,烧火的奴才颤颤巍巍举个手,斗胆询问:“要不奴、奴才来端?”

    被褚君陵一口回绝,嘱养心殿今日膳食专请有宫外的厨子来做,让其将场地收拾出来,宫中各院送膳用膳尽往后推,待宫外厨子忙完再考虑。

    “嗻。”

    “若有哪宫奴才来闹,直说是朕之意,有意见大可来养心殿讲道。”

    奴才汗颜应下,待君王端面走远,赶紧喊人帮着收拾,边将君王吩咐与几人道:“皇上说了,若办得好重重有赏,脑都精点,不要命也别和钱过不去。”

    方才被赶走的奴才陆续回来,耐不住好奇问道:“皇上今日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唯一有幸在场,并见得君王厨艺的奴才心啧一声,皇上煮的是长寿面,今日又非圣上生辰,定是为着殿中养的那个。

    “那周家公子前时还、、”周祁如今得宠,前事便是不能提的忌讳,那奴才反应过来,及时转口:“怎就突然有这好命?”

    “这我哪知道。”好命不好命的,光能让皇帝进庖厨这一点,都不止个‘宠’字,对二人感情又长般见识:“圣上的事也敢打听,都不要命了。”

    况是君王走前口头有过警告,要他这些人尽管住嘴,那奴才也不敢多嚼舌根,提醒几人莫往外传,催去忙活正事。

    回殿见周祁站在院中,喊人一并进屋:“怎么不多歇会?”

    夏初多是午时闷热,早晚偏寒,瞧人穿得单薄,朝德观使个眼色,取过氅衣盖到肩头,又牵周祁坐下,将面端给他:“快趁热吃。”

    虽是清淡,瞧却不缺食欲,周祁拿筷搅了搅,见是长长一整根,疑惑又起:这人出去近个时辰,就为给他端碗面吃?

    思及殿外所虑,掩眸道了声谢。

    “长寿面,尝尝味道如何。”提醒周祁不能咬断,拉过椅子挨着坐下,想到其这一世还没尝过自个手艺,不乏有点激动,心中自信,嘴上装模作样:“专给你做的,朕头回下厨,也不知能否入得了口。”

    周祁听是他亲手做的,惊得差点吐出来。

    面不能咬,味还是能尝到,竟真不差,就是这面实在有些长了,周祁吸溜得嘴酸,有点怀疑这昏君是故意。

    褚君陵看出他所想,忍笑一本正经:“面长永寿,虽是寓意,朕盼祁儿与朕千岁万岁,自得将这面揉长些。”

    说罢暗暗得意:‘这话他可是蕴酿了又蕴酿,就不信周祁不感动。’

    正主心却沉沉:稍后事发,今日都不定能活过,哪来的千岁与万岁。

    欲给回应,后觉口中塞了大半面条,怕含不住又落出来,遂没出声。

    同样震撼的还有德观,今早来时不见君王身影,问周祁也不知人去了哪,方才见其端着面回来,记起今个是周祁生辰,也只当是君王兴起,揽了奴才跑腿的伙计。

    况且此举已是屈尊,德观本就不怎的赞同,着实没想到自家圣上跑腿不够,竟还担了伙夫之职,吓得傻眼。

    想破脑袋也没想起君王何时有的这等技能。

    再看那面,汤鲜面匀,闻着也还不错,似乎真挺好吃,德观嗅到味儿,不住咽口口水,当君王是天赋异禀,由衷敬佩。

    周祁嘴快塞不下了,还有截在外头,褚君陵见确实是长了点,不忍为难,提议剩下的由他来吃,与周祁各含一头,顺还能趁机讨个吻尝,听得德观老脸直皱,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如何?”

    周祁望他一眼,径直将面咬断。

    褚君陵:“……”

    就奔个好彩头,褚君陵也不是真迷信,郁闷虽有,不至为这点小事置气,自觉拿过周祁手中筷子,吃下剩得那截,瞧周祁还慢嚼未咽,防人噎着,倒杯水给他:“朕就会这一样,你好鹤喜楼的口,朕招了那儿的厨子进宫,等用过午膳看你想去哪处,今日寿星最大,朕尽听你安排。”

    “奴无想往之处,皇上政务要紧,不该为奴闲置。”

    褚君陵就料到他要说这,早有准备:“该务的政事昨日便已务尽,今日无早朝,奏折亦没新的呈上,左右闲着,今日又是你生辰,朕陪皇后何非正事?”

    ‘又是这般。’周祁暗握成拳,指骨攥得发白,褚君陵情话越是动听,越像割他心血的刀:‘这昏君总有法子乱他心智,兴得看他爱恨挣扎,当解闷的乐子。‘

    紧将动摇念头压下,决意要个了结,佯说无以为报,取出私印要还,被褚君陵连手裹住:“无报便不报,夫妻本为一体,何分你我?朕送此物是表真心,若说想从你这儿讨甚回报,较真也有。”

    目的就一个,周祁能对他多两分信任,两分嫌多半分也成,如此,周祁不算白受他好,自个愿亦达成,两全其美。

    就看这人是如何想:“朕只求这报答,你可愿给?”

    第250章 烹茶投毒

    周祁避而不答。

    今日特殊,褚君陵瞧他为难,没硬要人答应,反哄周祁大好的日子该高兴点:“庆生才是主要,报偿之事容后再说,不急这一时。”

    周祁暗自攥紧袖囊中的物什,怕久拖又心软,生计引让君王入套:“庆生何能无酒,皇上若不嫌,奴敬皇上、”

    “不可。”听人又想沾那东西,一口回绝:“就你那点酒性,莫又醉得不省人事,专给朕找事做?”

    “奴与皇上小酌几杯,想必无大碍。”

    “那也不可。”虽心动周祁主动相邀,但想对方前阵劣迹,忍痛放弃与人亲近的机会:“不止今日,朕上回便给宫中奴才尽提过醒,但凡你在的地方,半滴酒不准有。”

    讲到上回之事,周祁约莫也觉没脸,羞愧垂了垂头:“奴是怕皇上因娘亲之事迁怪爹爹,心中没底。”

    “朕倒是想。”褚君陵没好气:“没怪罪某些人就捧着烈酒当不要命喝,真要给周氏安个罪行,你不得喝砒霜?”

    “……”

    “你动不动就死给朕看,岳母犯罪朕哪敢不兜着。”

    周祁自知理亏:“奴知错。”

    “光知有什么用,得改。”借此又要说教,瞧人脑袋再往下垂得栽地上,无奈歇口:“往后不准再自残。”

    “奴知。”褚君陵酒不喝,药就没地方下,听这人意思今日得全程守着自己,午膳没机会下手,周祁偏急这特殊时日,想是即便投毒失败,褚君陵好心换杀心,落差之大必会失智,怒若赐死,于他何不是场解脱。

    “饮酒不便,奴以茶代酒,为皇上煮盏茶当答谢。”

    问其可否。

    皇后心怀感恩,褚君陵哪能拂他的意:“那便等膳后,正好清腹。”

    午膳过后,周祁借口风大支褚君陵去关窗,趁此将药倒入盏中,恐手打颤惹人生疑,趁褚君陵入座前倒好茶,手拿不稳,就着桌面推于位前,尽量不露慌色:“奴不精茶艺,皇上勿怪。”

    褚君陵端起轻酌了口,茶香鲜醇,入喉亦有回甘,若不往里头乱添东西、、

    轻生抹笑,道周祁太谦虚:“好茶。”

    周祁掌心湿漉,不知是掐出的血还是冷汗,闻言牵强一笑:“壶中还有,皇上喜欢便多尝些。”

    褚君陵眼望着水面漂浮的茶叶,眸色渐愠:“朕也不是茶罐子,哪喝得完整壶。”

    笑让周祁莫净顾他,自个杓中空着都不晓得:“再是专门煮给朕的,自个手艺还是要尝尝。”

    “奴给皇上的谢礼,自该皇上先尝。”

    “祁儿。”视线从茶转到周祁身上,当没瞧出对方紧张,静观片刻,缓将茶水一饮而尽,觑其没阻止的意思,愠色更深,取盏倒杯新的,顺给周祁也满上:“朕也以茶代酒,祝皇后生辰喜乐。”

    碰杯声将神智唤回,闻这称谓稍愣了愣,紧道‘不敢’,端茶要饮,不防褚君陵问:“手怎么在抖,沏茶时烫着了?”

    话使周祁突地身震,却瞧君王神色如常,不似察觉,仅眉宇担忧的蹙起,心缓缓落,当是自己太神经质:“无事。”

    褚君陵第二杯尽,看周祁还丁点没沾,杯又轻与他相碰:“皇后这是不给朕面子?”

    “奴不敢。”指紧扣着杯壁半晌,仰头饮尽,没注意君王眼中晦色,无言坐有一阵,闷算毒发时刻将到,起身将药瓶子放到桌上,撩衣下跪,却不发一言。

    “这是做什么?”褚君陵知他是等自个清问,将那瓷瓶拿到手中:“里头是何物?”

    “赤鸠。”

    “孙氏那日丢的,被你捡了?”

    “是。”

    人之将死,尘埃落定反而不怕,君王问甚答甚,褚君陵瞧他平日心眼儿无数,现下倒是坦诚得很,欣慰不见,郁火直往上蹿:“你真要杀朕?”

    周祁跪得直挺,闻话望向褚君陵,一派死寂:“奴早说过,皇上不杀奴,迟早要后悔的。”

    “混帐东西。”不住痛骂句,想到这人前世生辰瞒着他去戌州寻死,今生又谋算着要毒死他,就非得闹个你死我活:“怎么?与朕共存犯天条了?不死一个就活不起?”

    连忆起上一世的怪梦,莫不是预兆?

    梦里周祁杀他的法子花样百出,要真挨个来上一回,还真难防!

    又或是要经历个遍,几世恩怨才消得了?

    打住思绪,轻睨跪着那人,不管两者有无关系,这混帐专挑今日下手,他便是没命,遭气死的还是毒杀真不好说:“你不怕朕连坐周氏?”

    周祁早有所料,将死之人尤外淡定:“皇上先时给过恩准,除却危及奴身家性命或对皇上不忠之事,皆不会迁怒周氏。”

    为免君王反悔,紧又补充:“皇上为君,君无戏言。”

    “所以?你就危及朕的性命?”褚君陵气笑:“周祁,朕可有说过,事得有个前提。”

    前提是要周祁听话,好好陪着他:“你自称是奴,哪个奴才敢如同你这般放肆?前有你娘勾结行刺,今有你周祁投毒弑君,朕看就没你周氏不敢做的!”

    周祁充耳不闻,乃甚顶他的嘴:“奴亦饮了茶水,不止皇上中毒。”

    言外之意,陪褚君陵去死也算是陪。

    褚君陵气得牙痒:“朕还得谢谢你?”

    观其又使惯用那套,索性无视,任他跪个够,周祁许久没等来君王暴怒,心中意外,抬眸就看褚君陵又倒杯茶要喝,顺将他目光抓个正着,冷哼:“看什么,朕多喝些死彻底点,免得某些人白忙活。”

    越想越怄懑,喝完又再满上,阴沉着脸端给周祁:“喝了!”

    “朕不开罪周氏,便拿你抵。”言要周祁陪葬,怕他方才喝的那点量不致死,没法与自个殉情,威逼周祁又饮尽杯,回头算算还差,他三周祁两,遂又令其举稳茶托,提盏倒个满当:“再喝。”

    量上持平,晃晃壶中所剩不多,道与周祁分着喝了,欲转身再拿个杯杓,眼瞅到他面上表情,一秒读懂:“心头骂朕?”

    周祁神色微敛,确实怀疑昏君被毒坏了脑子,心如此想,且如实说,末了道声‘该死’收尾,褚君陵咬牙切齿,怒火一簇接一簇,脚抬几回,终究没舍得揣。

    ’混帐东西!‘

    以往都是‘不敢’,这一摊牌装都不装了,可不是想气死他:“你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周祁屈腰伏首,专注等死。

    “你好得很!”

    褚君陵怒哼一声,命人跪正,继将茶盏整个丢给周祁:“给朕喝完!”

    “……”

    …周祁有点撑。

    长跪在一处,茶水撑得肚皮鼓起,隔着衣襟都能看出腹部圆润的幅度,腿也麻得没个知觉,稍挪点身都难。

    撑还事小,再有更严重的,褚君陵逼他咽了半壶的量,硬是没剩一滴,又许久未小恭,胃鼓囊着,隐有尿急之势。

    置生死于事外是一回事,可要他当君王面湿裆,也绝不可,命能丢,脸皮还是要的。

    随着时间流逝,胀感越发强烈,开不了口求这耻事,况褚君陵遭他下毒,眼下相求,无疑是自找折磨。

    如何都不现实,只能暗暗夹 紧 双 腿,身也崩着,君王监视他喝完茶水便再无话,殿中寂静,催得泄意更浓烈些。

    脑欲想些旁事转移注意,躬首望地,先是考量这一头下去能撞死的可能性,继又沉疑:算来该到毒发时间,怎么昏君还没个反应?

    自己也是

    按贾钦所说,此药毒性剧烈,他喝有大半,这会合该肝腑俱裂,受溶身之痛,怎会丝毫迹象也无,浑身唯一难耐的,也就是腹、

    “……”难得调开的注意又转回来,周祁将憋不住,两腿并了又并,小动作被褚君陵发现,起初还当是周祁跪不住了,后瞧他腰身越蜷越紧,腿越夹越拢,耳后到脖颈一片薄红,微眯起眼:“药起效了?”

    瞧周祁身体又缩上点,怒渐转笑,脸漫上戏谑,道赤鸠能化人成水,周祁交的那脏物瓶是空的,可知药尽入了盏中。

    此等用量不见身溶,看来没到毒发的时辰:“不是毒发,那就是饮多茶水,憋不住了?”

    周祁:“……”

    笑问周祁可要中场歇歇,准他先去解急,被其嘴硬拒绝。

    “真不去?”

    “皇上将死都不忘作弄奴?”

    “你不也将死都不愿跟朕和好?”

    周祁忍得额间逐生冷汗,仰头恨他一眼都不能,身稍动动都是折磨,再被君王故意提及,反复地暗示,几回险些倾闸。

    忍耐不住手压上腹,敞露着的侧颈青筋若现,喉中溢出几丝闷哼,气也吐得急促,再听君王话里含话,难能思索想过头来:“皇上是恨奴对您下毒,趁奴死前报复?”

    “报复?”褚君陵收起笑,缓步蹲到周祁身前,一下下抚他头顶的发:“朕明是关心你身体,祁儿冤枉朕,朕要难过死了。”

    动作语气尽都温柔,周祁却觉刺骨,怵惕打个寒战。

    褚君陵察到,掌中力道越发轻柔,摸够改握住周祁一只手腕,食指落到脉搏位置,不轻不重一压,周祁呼吸骤紧,精窍霍然沾湿,咬破舌尖堪堪忍住,气息湍重,瞬起满身汗渍。

    痛苦轻咽声,半晌得君王松手饶过,势前亵衽晕开抹浅仄的水痕,甚小一处,遮蔽于褕襟下。

    第251章 这才叫羞辱

    “褚君陵。”

    周祁面色苍白,唇被咬得发青,隐隐要破,艰难抬首怒视着人,憎极难堪,或下腹处饱胀难忍,生息抖得厉害:“你折辱我多年不够,死也不肯放过?”

    语罢眼尾两行清泪,落前遭君王温柔揩去,往眉眼处轻轻一吻:“朕问过的。”

    这人是不是要杀他,需不需得净事,他句句问过:“你不坦诚,怎就怪得了朕?”

    周祁湿眸紧闭,身屈成团不作声,褚君陵却还不饶人:“周祁,是朕的错嚒?”

    “毒是你自个拿出来的,溲事朕亦准过你去,这般地步,不都是你嘴硬害的?”

    “自主选的路,朕逼你了?”

    周祁只觉肚皮要破,再撑不住,不愿最后点尊严也破碎,蜷腹握住还在脸上轻挲的手,屈辱服了软:“奴知错,求皇上、赏奴痛快。”

    冷汗越沁越多,手至话落无力垂下,身虚弱地要栽,被褚君陵心软接住,欲扶人起,瞧周祁更缩成一团,知其忍到极限,顾虑这人自尊心重,没硬抱起身走,催使德观取了溺器进殿。

    仍不见人动,怕真将身体憋出问题,想想故意道:“愣着做甚?需朕帮忙把着?”

    闻周祁让自个回避,道怕晦事污他的眼,心下明了,喊过一脸懵的德观暂避往外,任其收拾一阵,算好时候进殿,正将周祁面上狼狈瞧个清楚。

    周祁也瞧见他,狼狈更甚,下意识将那溺器挡着,不防听其嘲讽:“当是什么好东西,藏着不舍得倒?”继命奴才迅速取走,瞧周祁屈辱难堪挂个满脸,这会倒顾不上恨他,眼往裆处略扫了扫,又沉声喊德观:“取身干净衣物过来。”

    “嗻。”

    德观满头疑问,偷瞅瞅跪着的周祁,又快速的望眼君王,不知圣上又拉着人玩什么花样,衣给周祁不见人接,当对方走神没发觉自己,口刚要喊,先听君王一声冷嗤:“不舍得换?”

    问周祁否是有怪癖,真将那溲物当成了宝贝。

    周祁当命将绝,这会身急得解,对君王羞辱已然麻木,神色端得不痛不痒,况这些年在昏君手上,再恶浊的事都遭过,身早就脏了,临死前的个人卫生,无意义在乎。

    不关己的态度惹得褚君陵微恼:“真不换?”

    许久没见个反应。

    “说话!”

    一声怒斥没唬到周祁,反将德观吓了大跳,瞄自家圣上神色不虞,心中也有点着急,不知好好个生辰,怎演变成这般田地,恐受迁怒,暗拿拂尘杵周祁肩膀:“公子,皇上叫您呐。”

    “皇上要奴说什么?”周祁抬头,心中恨意又起:“该谢皇上待奴极尽羞辱,还是谢皇上赐奴死前体面?”拿过德观手中衣襟,紧拽了拽,奋力砸到褚君陵身上:“褚君陵,你这些日虚情假意,直叫我恶心。”

    德观又惊又骇,怀疑周祁是不是疯病又发作,竟敢直呼圣上名讳,还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光说不够,还敢拿衣裳砸皇上,单列一条出来都是满门抄斩的罪:“公子慎言、”

    欲劝其给君王赔个错,被褚君陵冷眼吓止,烦让德观滚去一旁待着,转而走向周祁,逼其跪直身躯,俯身将他下颌捏住:“朕虚情假意?”

    褚君陵怒极反笑:“周祁,朕羞辱你什么了?”

    “若没朕这‘虚情假意’,凭你眼下所为,焉能有命跪在殿中,与朕出言顶撞?”换言之,周祁光记得受他多年折磨,怎会不知他心狠手辣。

    “周未先时袭君犯上,你娘勾结叛将行刺,算上你今日给朕投毒,哪桩不是灭族之罪?”

    “你一家能安稳活着,周氏得以苟存于世,不都靠的这点虚情假意?”

    还敢跟他提恶心:“可是朕将你宠昏了脑,使你拎不清个好歹?”

    一旁的德观听傻眼,眼珠子瞪得老大,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周祁竟还敢给圣上投毒?!

    再将君王话一回味,惊转为恐,周未袭君的事他知,就在入宫探望周祁那回,君王遇刺之事他也知,但不晓得幕后有周夫人参与,周祁今儿又下毒…

    ‘都叫个什么事!’德观老脸焦灼,愁得五官尽挤在一块儿,皱纹层层叠起,暗想这周家三口都是狠人,没哪个把九族性命当回事看。

    圣上几度遭周家人暗害,德观关主心切,对周祁登时有不小意见,碍于不清楚君王态度,没敢妄然开口。

    君王手中力道加重,周祁吃痛蹙眉,又听他道:“你落入朕手中多少年头,最该知朕性情,朕若有心羞辱,方才就该任你失禁。”

    尿在殿中也不成,脏:“该将你头首踩入酸溲,盯着你一点点舔舐干净。”语顿喊周祁名字一声:“这才叫羞辱。”

    周祁呼吸一滞,神情憎惧皆有,瞪与褚君陵相视:“皇上要如此做?”

    “你可想朕如此?”

    道得看周祁自己,周祁牙又含紧,唇被咬破,几道深的伤口。

    血从齿印渗出,顺着嘴角落了些到君王手上,褚君陵心疼不过,态度刚要软化,却看周祁凄讽一笑:“褚君陵,你多卑鄙。”

    一连骂了不少话,德观心提到嗓子眼,恨不得上去堵他的嘴。

    褚君陵几世头回听周祁口吐这些词汇,颇感新意,为让他骂得更起兴些,松开手头禁锢,让德观端把矮椅到跟前,闻周祁提及当年宫变,眸色瞬厉:“住嘴!”

    “早知今日,即是害周氏背负万世骂名,也该杀了你这昏君。”言是梁王逼宫那夜,就该将褚君陵献于叛军,拿他首级换万两金:“我只悔不当初。”

    德观瞧君王眼中血雨腥风,近要爆发的模样,斗胆出声,欲讲别事缓和气氛:“礼部午时来人请示宫宴之事、”被褚君陵冷脸慑住:“老奴多嘴。”

    “周祁。”褚君陵深吸口气,极力忍着伤人的冲动,宫变之事于他是忌讳,这话今日换个人说,早该身首异处,偏这混账有恃无恐,敢揭痛处气他:“朕只问你,你当真后悔当年救朕?”

    “悔之不及。”

    “好个悔之不及!”暴怒指人半晌,一掌砸到椅上,见彼此都在气头上,深做个呼吸,自主转开话题:“今日生辰,朕不跟你计较。”

    继被周祁骂声窝囊。

    “周祁!”

    “皇上与奴身中赤鸠,命皆不久矣,何来的明日?”是应褚君陵‘今日不计较’的话。

    “皇上?!”德观咋唬声,闻听这等消息,吓得两眼一翻,险些昏厥,舌头直打结:“您您、您中毒了?!”

    急要去传太医,被褚君陵扯下周祁腰间玉玦,精准打中哑穴:“……”

    褚君陵嫌不够,顺又扯下自己那块,将德观定穴一并点了,收拾完老奴才,话转回到周祁身上:“你非得要惹朕生怒?”

    问其和他作对有什么好,气他这阵心头可有真的痛快:“朕有心与你好好的,你偏要攥着旧恨不放,就这般不稀罕朕的情意?!”

    周祁如听天大个笑话:“不是皇上先糟践奴的情意?”他倾心时这人恨他,他怀了恨,褚君陵却说‘爱’:“前时是我愚蠢,舍弃尊严任你欺凌。”

    蠢当君王泄够了恨,横在两人之间的仇便能消,蠢不知此人心是寒铁,捂热都难,他多气盛?竟不量力地妄图感化:“妄求帝王长情,长年所受,尽是我该得的报应。”

    “上赶着由皇上折辱,为奴下贱,皇上今时之举,又与奴昔日何异?”

    褚君陵脸色难看至极,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周祁尤不畏,目光不逃不避,字字咬得清晰:“可见得皇上,更比奴贱。”

    “混账!”褚君陵猛扬起手,巴掌速落,即又骤然停下,掌距周祁脸半指远,掌风袭过,扇使耳畔碎发微动。

    德观见势立马闭眼,半晌不闻响,虚睁条缝,就见君王掌握成拳,怒得拂袖负于身后,未忍心伤周祁丁点。

    “私印还朕。”

    “?”

    话题跨度过大,周祁愣有片刻反应过来,道东西在内殿靠左处的暗格,膝行欲取,跪得久了双腿麻木,身稍一动,麻至全身,前倾摔伏在地。

    褚君陵气狠未消,当没看着,起身径直绕过周祁,找到私印没收,返回解了德观穴道,命其将两块玉玦拾起,接过眼瞧了瞧,将周祁那块扔还给他。

    周祁没捡,腿没知觉跪不起身,臂腕无力支撑上身,只得就栽倒姿势躺地,直至被君王粗暴拽起,揪着衣襟摔到榻上:“骂朕时多厉害,起个身倒是难着你了?”

    周祁默然,视线落向褚君陵手中私印,揣其用意,沉思间被君王发觉:“怎么,你不领朕的情,还不准朕收回?”

    继将掌心握拢,道好歹是给周祁的生辰礼,送出去又要回忒显自个小气,遂准对方求个愿当交换。

    突兀谈到许愿上头,周祁凝疑不过,冷不防被喊住:“当朕给你最后次机会,愿望是什么?”

    胁令周祁把握好再说。

    逼人硬要许个,周祁腿上知觉恢复,退离褚君陵远些:“皇上想听什么。”

    “你知道。”让人再三考虑清楚,问清自个内心,周祁了悟,听话地‘从心’道:“奴不想再见到皇上。”

    第252章 周祁岂会对朕不利

    “生死都不。”

    “……”褚君陵脸黑透,沉能滴出墨来,再听周祁死后拒入轮回,要与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更是一副吃人模样:“真以为朕舍不得打你?”

    “皇上先时打得还少?”任杀任剐的态度呛得褚君陵语塞,气让周祁莫要扯远,赖不认这回账:“这算得什么愿,朕不允!”

    只准周祁许个自个能办到的。

    周祁听让重说,反问他将死前有什么愿好许:“求皇上赐奴副好棺材?”

    “要棺材做什么?”瞧人还没打消求死念头,气更不打一处,道周祁才弱冠之年,余生路长得很,现在定棺材可是早了:“这愿望不吉利,再换个。”

    周祁疑心骤起,惊觉毒性至今没发作,再看中毒的某个一派淡定,从头到尾没着过急,结合此话,登时有个猜测:“你没中毒?”

    “怎么?没毒死朕觉得可惜?”手往周祁脸上捏捏,不如以往温和,痛得周祁惯性要躲,反被捏得更紧,放开时脸颊红了大块:“日日与朕同榻共枕,还敢将东西藏于絮中?”

    藏个毒都不会,还有脸表诧异。

    欲讽人蠢,细思却不对劲:床被常有奴才换洗,稍不慎就得暴露,要说这混账是懒得改地方,既决心要杀他,断不会偷这个懒。

    要说是周祁记性差,怕改了地方找不着…

    褚君陵心哼:‘如此记仇,可不像是记性差。’

    这等过失可谓低级,凭其聪颖绝不该犯,再是方才,周祁真要他死,合该毒发后再摊牌,这混帐向来沉得住气,如此反常…

    反复又斟酌:这人自招,看似拖了阵时候,却早于毒发前两刻坦白,就不怕有变故?

    若他趁此间隙找来解药,或另有甚解毒的法子,这局岂不白布?

    筛来滤去,只剩一种可能

    想杀他又不想,倒符合周祁这矛盾性子。

    心情复杂望人良久,眉头紧拧,夸周祁句演技精湛,又莫名地道声造化:“朕与祁儿今日命硬,看来都死不成。”

    问周祁遗憾和庆幸哪样情绪更多些。

    周祁苦笑,却是听明白了:“皇上何不是赌徒?”

    “为何?”

    又是须臾沉默。

    “百姓无辜。”欲跪下榻,被君王死死拽住胳膊,唇齿轻启,却是奔地求死,道褚君陵龙体无恙,投毒之事却是事实,按律当将他以斩首示众:“这即是奴生辰愿望,求皇上成全。”

    褚君陵仍是那句‘不吉利’:“你不肯正经许个愿望,不妨朕代劳,这印章当抵消你今日罪行,此事净当没发生过。”

    顺也给一旁的德观提回醒。

    “皇上何时发现的?”

    褚君陵不告诉,只告诫周祁若敢轻生,账尽算到他爹娘头上,瞥其呆憎,心情如是不悦:“朕赦你死罪,就不打算谢恩?”

    周祁不领情:“皇上不杀奴,今日之事仅是开始,投毒不成,奴会再想别的法子,奴活一日,便只谋这一事。”

    明说褚君陵这回赌对,终有输的一日,君王硬留着他,不过相互折磨:“皇上何必留个隐患。”

    “折磨?”

    顺从这话想到贾钦前阵所言。

    那日逗人手无意摁到床头某处,摸觉像是瓶状异物,恰好孙氏丢的药一直没踪迹,褚君陵早就起过疑心,再瞧周祁神态紧张,隐有猜测,当场未声张。

    后趁人不在殿中,取出藏物,暗传贾钦来验,确认瓶中就是赤鸠,寻地方倒干净,命贾钦换成补身的药,赶在周祁回前放归原处,装得浑然不知。

    那时只当周祁留这药是用以自尽,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过,尤其这药在床头藏有月多时候,都没见人动手,仗知周祁对自个情重,褚君陵可谓自信,乃甚为防对方偷食,设法将其支去外头,赶早掉了包,哪知这混帐真敢!

    “倒亏得朕有先见之明。”

    目前尚有一事不明,周祁留这药是拿来喂他,对他调换赤鸠之事可也早就晓得?

    “皇上问这有何意义?”

    “自然是有。”

    若早知,便是周祁不愿他死,做这一切是故意引他误会,靠惹得他反目求死。

    若不知,即如方才所想,这人死路生机各留他一半,全靠着赌。

    两者共同之处:周祁都不想活。

    第一种可能是最好,若为后者

    贾钦那日也斗胆提过,周祁藏着这药或许不是给自己用,随即隐晦瞅了眼褚君陵,明显的暗示。

    被褚君陵劈头盖脸一顿骂:“周祁倾心朕多年,岂会对朕不利?!”怒说先皇从皇陵爬出来给他下毒都比周祁弑君的可能性大,贾钦胆敢离间他与周祁的感情,其心可诛:“再让朕听到你诋毁周祁,朕将你满府的脑袋摘了!”

    吓得贾钦不知该先谏阻君王满口‘贤孝‘,还是先为自个求饶。

    后瞧君王越想越气,真有砍自己脑袋的架势,求生欲极强的胡诌:“皇上恕罪!臣出此言是为公子着想,绝非信口。”

    这话就离谱。

    褚君陵不信,但听关于周祁,本着多分小心准贾钦往下道,顺瞧瞧他要怎么圆,警告贾钦话真就罢,若敢拿周祁当挡箭牌,贾府上下脑袋不掉,改赐他个万箭穿心。

    “微臣何敢蒙骗皇上。”得君王首肯,半真半编道:“臣所言,是防假设成真、”观君王不悦,忙擦擦额头的汗,嘴险打瓢:“还请皇上听微臣说完。”

    若按君王所说,周祁倾慕圣上多年,合该情深至髓,委婉带过周祁近些年遭遇,边小心窥君王神色:“公子现今对皇上,想必爱恨交织,若真有下手的一日,公子心头定不会好受。”

    亲手摧毁珍视多年的感情,无异诛心,况是周祁自己诛自己的,稍搞不好人就得崩溃。

    褚君陵似懂非懂:“要朕多哄着他?”

    “非也。”贾钦颇正色的摆首,言是恰恰相反,君王轻易谅解,反会加重周祁心头负担,爱恨已够沉重,再受心愧折磨,精神上头承受不住,必然把人逼疯。

    疯或痴傻都算轻的,若再严重心经溃断,诱发脑死,就是个仅会呼吸的活死人。

    褚君陵将信将疑:“照你之意,是要朕冷落他?”

    “这”硬着头皮点点头,贾钦这话不全是假,周祁要真安的这份心思,君王轻饶,于他既是恩赦,亦是场变相的折磨。

    催人崩溃是真,加重心疾也真,只这过程慢性,远没所说的严重。

    冒死诓假,多因着受刘鞅所托。

    贾钦与刘鞅私下交好,早年仕途又受过其恩惠,刘鞅为君主党,因当年宫变之事,认定周氏叛主求荣,对其格外仇视。

    自褚君陵登基至今,刘鞅恐周氏狼子野心,势大效仿梁王策反,没少劝其斩草除根。

    君王那时恨透周氏,打压下却迟迟不杀,乃甚刘鞅几回谏使君心动摇,周家那脔奴开着腿往龙榻一躺,扭头君王就改了主意。

    如今更甚,受那脔奴蛊惑,周氏乱党非但未除,且有重用之势,先是养周祁进君殿,再到周未受封镇国将军,一副昏君做派。

    史上好男色的君主不是没有,褚君陵宠个面首可以,但不能是周家的。

    偏生怕甚来甚,君王不知中什么邪,施宠不够,还想将人往正统上抬,刘鞅携朝中老臣请清君侧,死谏不成,反遭顿扙责 ,更记怪上周氏。

    咬定是周祁使狐媚手段哄得君主丧志,再闻君王将京军要权交还周未,忘痛惊坐起,恐酿大患,不等身体伤好,紧让府中下人寻副拐杖,怀着一腔忠骨又觐见:“周氏之心昭然若揭,皇上放权周未,何异是将社稷拱手让人!”

    褚君陵看他痛心疾首,说什么周未今日敢收军权,来日就敢颠覆皇权,逼使他让位,摇头又跺脚的,气得胡须一耸耸地抖,模样颇好笑。

    “爱卿可是太小看朕?”

    刘鞅看他还笑得出来,丝毫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拐杖很往地上杵了几下,扶腰要跪,碍于屁股伤势不便,腿弯到一半撅不下去,尴尬呈半蹲的姿势。

    褚君陵笑得更不遮掩,让刘鞅伤没好就回府上待着,莫来凑这热闹,老胳膊老腿行动还不便利,若在宫里哪处摔着,成了瘸子瘫子,倒成他这皇帝的不是。

    后看刘鞅拉不下老脸,就这姿势许久未动,体重全靠着拐杖支撑,手抖脚也抖,临近要摔,好心问其需否赐座。

    却看刘鞅拐杖一扔,毅然砸下膝盖,咬紧牙关闷哼声,不等痛劲儿过去,即愤慨道:“老臣绝非危言耸听,还请皇上早做决断,收回周氏军权!”

    “朕若是不收,爱卿又要撞柱给朕看?”

    撞柱得助个跑,刘鞅挨的板子没好,走两步都费力,想死谏也没辙,只得拿头捶地以表决心,弹劾褚君陵轻觑周氏势力,赐周未实权等同是拿先帝基业当做儿戏。

    “恳请皇上三思!”

    “刘爱卿入朝多少年了?”

    刘鞅一愣,见话头突转到自己身上,不知君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道是而立之年入的朝廷,为先皇效命近二十年,后梁王篡位,事发突然,他闻皇宫惨遭血洗,无一活口,便当太子也在其中。

    哀恸大褚气尽,欲殉身随先皇去,被家中老幼竭力拦下,眼看妻儿母亲哭做一团,子孙又尚小,忠孝恩义良久挣扎,终是选了苟活。

    后趁京中大乱,买靠人脉携得家眷逃出城外,寻了个偏远村落藏身。

    梁王逼宫天下尽知,他在穷乡僻壤都听得不少,期间所传最多,便是周氏和徐氏叛君,归降梁王,尊奉梁王为帝。

    尤是周氏,周未为向梁王投诚,亲手弑君,一剑插进先皇心脉。

    第253章 皇后着火了

    先皇在位时厚待周氏,情义远重君臣,周未为苟全性命反主,可谓狼心狗肺。

    刘鞅出生寒门,为入仕途进京赶考,那年贡士本该是他,世家之子买通考官,与刘鞅答卷做了调换,以至刘鞅无缘殿试,本人却当是自身才学不够,意志消沉有几日。

    赶考途中结识有位举人,入京亦为参考,遂与刘鞅同行,又同样于会试落榜,仕途无望各不得志,离京当日邀刘鞅去酒楼消愁,顺当彼此践行。

    也是为此,刘鞅无意遇得那贡士,起初没甚,与那举人酒过三巡,腹胀离席如了趟厕,返回路过间厢房,恰听得那贡士声音,语气愤懑,刘鞅没得探听八卦的癖好,抬步要走,被那贡士一句“打点”定住脚。

    紧是另外个人开口,警劝贡士慎言,声音熟悉,刘鞅脑将近日所遇之人一番过滤,赫然是那会试考官!

    附耳细听,那贡士道什么“银子白花”,“败在殿试上头”,话虽隐晦,刘鞅断续将这二人言辞凑合,登时明了。

    欲推门要说法,却知房中人身权势贵,硬碰讨不着好,只得悲愤离去,归座无心吃喝,越想此事心越烦闷,旦想前程无望,如是不甘,誓要问朝廷讨个公道。

    打定主意,举杯谢过举人款待,借口忘有事忙,歉身告辞,另寻处静地谋有半日,知其须得从长计议,却算身上钱财无多,即便勒紧裤腰,三餐省作一餐,最多也就能撑半月。

    还不算上住宿。

    幸是天无绝人之路,刘鞅回住处时路过间书肆,门外贴有招工告示,需聘两名书手代笔,工钱按日结算,刘鞅字好,笔锋利落,抄写速度也快,再有举人身份加持,肆主满意至极,直接与其签了个月工期。

    进账虽少,好歹够活,暂能在京中按顿阵时日,正事却得抓紧。

    冒然报官不成,朝廷水深,各路势力千丝万缕,利益驱使,难保不会相护,事大易惹杀身之祸,刘鞅手头无实证,仅凭张口了无胜算。

    唯有的希望便是皇帝。

    刘鞅早闻先皇圣明,任人唯贤,必定容不得这等黑心事,先皇能信,面圣却难,稍有大意就得没命。

    宫没法进,亦无人引荐,只能日日在外遵守,还得小心遭守门的禁军发现。

    一连半月,总算等得个机会。

    先皇出宫检验京军战力,周未陪同护驾,驾马行在队伍首列,龙辇周遭禁卫无数,还不算暗处布的人手,刘鞅直接闯入无疑是送死。

    欲先偷跟着找机会,没走两步紧被发觉,险遭周未剑穿喉咙,亏得先皇仁厚,让留活口,命人先将刘鞅收监,容回宫再审问。

    刘鞅怕漏风声引生变故,遭押走前高喊声‘圣上’,道过万岁紧不废话,直将科考作弊之事上禀,果真使得先皇停驾,令禁卫将刘鞅松绑,返程回宫,吩咐周未验军一事改到明日。

    刘鞅如愿见圣,再无顾虑,将所遭遇如实细道,先皇下令彻查,一案牵出不少朝臣,按律杀的杀惩的惩,无一包庇。

    殿上亲考刘鞅学问,觉其大才,封京诏司一职。

    刘鞅受皇恩浩荡,唯报忠肠,肝脑涂地以奉社稷,是以闻知周末和徐氏倒戈梁王,恨奸入骨。

    亦知自个苟且偷生,不比周未清高,无颜诩称傲骨,欲待家中亲长寿终,尽完应尽孝道,再是妻妾子孙,夫父之责,阳间义务履尽,自去向先皇谢罪,顺参周未和徐氏一本。

    哪知孝责未尽,褚君陵斩杀梁王夺回皇位的消息先传来,刘鞅才知太子还活着,直至君王登基,天下重回褚家手上,皇权复位,欠先皇的罪,自该听从新帝发落。

    刘鞅对偷生之事一直怀愧,多年没日安稳觉,得知君王复国,当晚整夜没睡得着,破晓时分做好取舍,趁家中人醒前赶赴回京,疚请君主降责。

    却得君王饶恕,特赦刘鞅官复原职,准让亲眷归京,令以政绩偿其愧孽,一路君臣,直至今日。

    除去梁王当政的年头,刘鞅三十入朝,为官已有二十几载。

    “如此算来,爱卿解官就是这两年?”

    大褚政律,凡入朝者,官职文武不计,皆以古稀致仕,刘鞅庚龄六十有七,离退即剩三载。

    “皇上问这是何故?”听其问完官龄问年龄,直觉对方没憋好屁,不等想个所以然,紧见君王走近,俯身按住刘鞅肩胛:“父皇在位时,爱卿就鞍前马后的忙活,如今朕当皇帝,又烦得要为朕分忧,一把岁数没得过空,可是受累。”

    刘鞅紧道言重:“食君之禄当担其忧,是为臣子义务,老臣使命所然,当不起累,还请皇上莫要折煞。”

    “爱卿不嫌辛劳,朕只惭愧。”听应‘不敢’,道是自个随口说说,让刘鞅莫紧张,待其脸上肃色稍淡,话锋即又一转:“只有些事,朕得提醒爱卿,京诏司一职权该何处,职责之外当不当管,爱卿莫犯糊涂。”

    “老臣愚钝。”

    褚君陵也不绕弯子,见其倚老卖蠢,将计直言,让刘鞅年老智衰就少操些心,留着精力回府逗孙子:“也就是这三年,爱卿安稳致仕不好,非得触朕霉头?”

    “皇上复臣官职之日,亲令老臣辅政,君主有过臣子当谏,岂为外事?老臣恪尽职守操想社稷,何来逾矩?”

    “朕有过?”政见相悖,便是他这皇帝不对,褚君陵轻嗤,道刘鞅是个不怕死的:“照你这么说,朕还得听你的指令的行事?”

    “老臣不敢。”

    褚君陵腰弯得累,脖颈久垂也酸,返身坐回位上,指个奴才上前捏肩,冷眼瞧着刘鞅:“朕竟不知,天下何时改由你刘鞅做主!”

    问其可用现在就让位,换自个去底下跪着,刘鞅闻慑未惧,锵道声惶恐,身却跪得正直。

    “刘大人。”褚君陵不怒反笑,命按肩的奴才力再重些,作势轻叹,从案盘中拿个橘子,手头抛掷几下,缓缓剥皮:“爱卿为大褚效命多年,劳苦功高,朕亦想刘氏有个善终。”

    刘鞅脸色煞变:“皇上要为周氏枉杀忠臣?!”

    君王却专注剥手中橘子,眼神都没给个,橘子果肉紧实,皮过于薄,褚君陵力气没把握好,手稍重点,连皮带肉扯下一块,汁水渗出,弄得掌指湿又黏糊。

    嫌脏扔至一旁,命人取来湿帕净手,余光瞥到刘鞅面上惊愤,口轻啧声,似笑非笑道:“爱卿任京诏司数十载,拷讯刑犯无数,经验该是丰富?”

    紧提到刘鞅审案手段,及其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话题阴瘆,致使刘鞅警惕更重,摸不透君王是否真起杀念,未敢轻易应话,铁青的脸又青了点。

    褚君陵见得,笑意愈深,却都不达眼底:“朕有一事好奇,不知爱卿可能解惑?”

    擦过手将锦帕递给奴才,让按肩的那个也停下,身靠椅背,指尖不经心地轻叩扶手,问刘鞅人皮和橘子皮,哪样更难剥些。

    刘鞅不语,褚君陵也就随他耗着,就看他满屁股伤能跪到什么时候。

    将过半刻,觑见刘鞅偷咽唾沫,冷汗涔涔,一把老骨头要倒不倒,身也越发哆嗦,老脸上没现怕,排除被吓,就不知脱水还是伤处惹的。

    瞧老狐狸真与自个杠上,心微哂,招个宫婢近身,眼轻扫过攒盘,婢女读懂眼色,从盘中挑个橘子,娴熟去皮,继将橘络也清干净,恭敬递与君王。

    褚君陵没接,反是瞅了橘皮两眼,灵光乍现,夸那奴婢一句“手巧”。

    那奴婢也不料剥个橘子能得圣上赞赏,受宠若惊,一时愣没反应,还是受身侧的奴才提醒,连忙谢恩,紧被君王赏赐百个橘子,顺下达有任务。

    周祁近来情绪低沉,一日甚过一日,褚君陵怕其抑郁不治,日日设法哄人高兴,效果俱微。

    这会瞧婢女将果皮整个剥落,像半开的花苞,心生一计,即令那奴婢去内务府领蜡烛,言说果肉归她,橘皮于晚前制成花灯,放于御花园的池塘旁。

    所想浪漫,现实不是那么回事,周祁夜里泡过药浴,预备回殿,衣襟刚穿上身,眼睛紧被绣巾蒙住,局促喊声皇上,继被褚君陵横抱起身,道有惊喜要给,不准周祁再问,快步抱人往目的地走。

    褚君陵嫌破坏气氛,不止德观,掌灯奴才也没让跟,一路黑灯瞎火,周祁不知他又起哪趟兴,身处黑暗总归不安,紧紧绷着,褚君陵心细察觉,将人又抱紧点,温着声安抚:“就快到了。”

    刚到地点,周祁眼蒙着都能感觉到眼前明晃晃一片,抬手要解巾结,被褚君陵快声制止:“莫急,再等会。”

    轻放下人,数过岸前百盏花灯,欲放进湖再准人看,岂料天公不作美,褚君陵一盏刚落,紧就刮起风来,由缓至急,将那花灯吹灭不够,连皮带芯吹回岸上,连滚好几个圈。

    褚君陵不信邪,又放一盏,又滚回来,再放仍旧如此,连将岸上搁置的也吹熄不少,东倒西歪乱了满地。

    褚君陵怕疼着人,结扣系得并不紧,风愈见大,连将巾带吹落,周祁得以见光,眼稍不适眨了眨,就看褚君陵不懈往着湖中放灯,放一盏熄一盏,熄一盏翻一盏,歪七斜八尽泡了水。

    再瞧昏君脸色黑透,想爆发又觉得没脸,嘴角难得勾起抹笑,恰被回头的褚君陵撞见,心跳登时快了几分。

    出入虽比想象中大,好歹真哄得人高兴了点,也算殊途同归。

    难得见人有个真心笑容,即便不甚明显,也勾得褚君陵心痒,当即扔掉手头东西,起身拍拍衣袍,将被抓包且笑没来得及收的周祁拽入怀抱,低头就吻。

    风势渐小,消散前将还燃着的几盏吹离两人更近了点,褚君陵亲热时向来专心,没空搭理无关,周祁口被堵得换不过气儿,绊脚退了两步,衣角恰好扫到烛火,霎遭点燃。

    两人起初还不觉,直至嗅到股焦味,乃甚这味还越浓烈,睁眼一瞧,直将褚君陵吓了大跳:自家皇后燃起来了?!

    皇后起火,将褚君陵一肚子花花心思烧个干净,急手卷起衣袂扑打。

    偏偏这时妖风又起,火势转大,眼看要烧皮肉,任褚君陵手忙脚乱做无用功,周祁反而淡然得很,干站着也没个动静,一派置身事外,直至被褚君陵甩手扔进塘中。

    “……”

    浑身打湿,褚君陵怕染风寒,又将周祁抱回药池泡了小半时辰,打更的奴才路过御花园紧见道影子极速掠过,眨眼就没了影,空留一路湿洼的水迹。

    碰巧前阵有个冒犯宫妃的婢子在附近‘失足’落水,当日不治身亡,听闻捞起来时人都泡胀了,那更夫猛打个激灵,当是水鬼找替身来了,差点吓尿裤裆,柝落在地顾不上捡,连滚带爬逃回住处,被同屋的奴才问及,牙直打抖:“鬼鬼、有鬼!我见鬼了,有鬼…”

    翌日,后宫闹鬼的消息暗中传开,纷纷道是那枉死的宫婢回来寻仇,随着事件越传越玄乎,真假难辨,吓得那害人的妃嫔提心吊胆,恐那奴婢真来索命,日夜没个安稳觉睡,精神几经失常。

    褚君陵不知后头良多效应,满心念着今晚美事,样样吩咐谨细,另再给那奴婢些赏钱,为免时间紧凑,赶不上给周祁惊喜,即刻催人下去赶工。

    宫婢领命告退,走时见橘子还在自己手上,小心返身请示,即见君王视线落回刘鞅那处,言说扔了浪费:“没见刘大人直咽口水?”

    “是。”宫婢会意,恭敬将橘子拿给刘鞅,看他许久不接,为难望向君王:“皇上?”

    褚君陵悠悠坐正身,喊其将东西递给德观,抓紧去做花灯,待那宫婢告退,轻朝德观颔颔首,德观恭身应令,拿被握得滚熟的橘子又到刘鞅身前,微弯下腰:“皇上瞧大人口干,特地命人给您剥的,大人不接,可是不领皇上的情?”

    第254章 色令智昏

    德观身为御前第一大太监,尤其擅长睁眼说瞎话:“皇上自个都没舍得吃,先就想到大人,这番体恤可不是谁都能得。”

    “老臣可不敢受。”

    果肉没个器物盛放,经由几趟人手,又在手中握这良久,汗灰不知多少,皇帝犊子自己嫌弃才塞给他,惜食也不是这般惜的。

    骂不得褚君陵,遂拿他这心腹出了通气,大有指桑骂槐之意,冷讽德观稀罕这破橘子,不妨求君王转赐给他。

    “大人这是哪的话,这皇上赏您的吃食,老奴哪敢沾染。”刘鞅这些话明摆是借他讥言圣上,德观打两句哈哈,忐忑望向座上之人,得君王个眼色,心稍落下,腰又往下弯点,压低声道:“大人不吃也先接着,皇上性情您最晓得,圣上不高兴,受牵连的人可就多。”

    暗示刘鞅还有家眷,他不惧死,该也不愿亲人跟着遭殃。

    果见刘鞅色骇,怒目瞪向君王,得褚君陵轻挑挑眉,笑有十足威胁,深吸口气,忍辱将那橘子接过,岂料还不算完。

    德观任务完成,退回褚君陵身侧,瞧刘鞅快把那橘子榨成汁了,求得君王默许,轻一咳嗽:“大人得了赏,还没谢恩呐。”

    刘鞅腔梗,心知皇帝故意敲打,恼行个谢礼。

    “殿中没外人在,爱卿切莫多礼。”褚君陵假模假样客气声,瞅橘子被捏烂,眼色微沉,让刘鞅吃前先检查一遍,看看筋络清没清干净。

    片刻瞧人拳头紧攥,果肉近被榨干,猜是对方将那橘子当他在捏,喜怒难辨:“爱卿力再大点,怕是解不了渴了。”

    未得刘鞅回应。

    君臣无声对峙有阵,刘鞅怒渐平息,后觉自己满手汁液,官服也沾上些,黏得难受没地方擦,却听君王吩咐:“没见着大人弄脏了手,眼尽瞎了?”

    离刘鞅最近那个奴才听斥,连忙取来湿帕给他净手。

    刘鞅不信皇帝有这好心,碍于本身洁癖还是接过,擦好将帕子和烂橘一并递给那奴才,拉不下脸谢恩,口开开合合,还是褚君陵先出声:“刘大人这把岁数的人了,怎还跟个孩提似的,对朕有意见就直说,朝个水果撒甚么气?”

    嘲其也就是欺负那橘子说不了人话。

    刘鞅老脸愈挂不住,垂首装聋,眼见身旁小滩水迹,显是方才落的橘汁,襟袂欲盖,恰被君王眼尖瞥到,道句地脏,当刘鞅面不轻不重罚了今日扫地的奴才。

    没道理的发难。

    刘鞅何会不懂其意,怒压再压,若非怀对先皇愧疚,早将头顶的乌纱帽甩这犊子脸上,何至忍受这等屈辱:“皇上此举,是要杀鸡儆猴?”

    “哦?”褚君陵一副‘爱卿竟如此想朕’的表情:“刘大人是鸡还是猴?”

    “……”刘鞅气绝:“一个橘子,也值得皇上高拿不放。”

    “爱卿可莫小看这橘子。”说着从盘中又拿起个,学着方才那奴婢的剥法清理干净,见果肉完好,颇满意瞧瞧,又命德观拿给刘鞅:“里头大有的是道理。”

    随即嫌其觉悟低般蔑他一眼:“削果去核为奴之事,朕今日有兴,做点奴才的活计无妨,朝政社稷为朕之事,奴才掺手,可就乱了套。”

    殿中奴才听得这话,慌速下跪,褚君陵没喊起,连将为奴自觉及臣子本分作番训诫,直言天下能少个刘鞅,无主却是要乱:“朕非无知小儿,行事自有考量,需得你个臣子来教?”

    “皇上所量,便是重用乱臣贼子?”

    “朕已证过周氏清白,难不成你一日不信,周氏便要沉一日冤?”前世也是这般,与这老犟骡子口舌费尽,硬听不进丁点:“周氏是忠是奸,朕说了才算。”

    刘鞅仍顽固,一心认定周氏有鬼,再被褚君陵赖言刺激,愤想挺身弹劾,腰板刚直扯到麻筋,猛又跪回,臀坐压到伤处,痛得浑身几下抽搐,险厥过去。

    殿中奴才瞧其窘迫,想笑又不敢,憋得肚疼,被缓过气的刘鞅观入眼底,丢脸丢大,恼羞怒视始作俑者,视线恨不能将其射穿。

    直视君主俨算不敬,刘鞅眼里还含刀子,实为犯上,德观心有不满,企图护主警醒两句,被褚君陵抬手制止,笑出声来:“爱卿跪就跪,怎还锻炼起身体来了?”

    ‘好个皇帝犊子,这是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刘鞅气性上头,最后点顾虑也消了,算着项上人头不要,指着骂褚君陵色令智昏,聩信奸佞,不配为明君。

    言辞激烈,听得德观直皱眉头。

    小心观望君王反应,却看褚君陵嘴角轻扬,一点没发怒的迹象,使得德观忐忑更甚,猜不透圣上是真无所谓,还是山雨前的平静:“皇上?”

    褚君陵做个噤声手势,让其莫影响刘鞅发挥,耳听得句“男色误国”,颇赞同的颔首:“周祁乃朕千挑万选的皇后,自是俊美无俦。”

    “……”无语有瞬,看穿皇帝故意抓歪重点,怒而甩袖:“玩物丧志!”继骂君主荒淫,宠信脔奴大违天道:“天道降惩,何愁大褚国势不尽?”

    一会运尽一会国亡,反讽这套使得贼溜。

    褚君陵听得起兴也不打扰,瞧他言语愤慨,腮和胡须直震,沾得有些唾沫星子在上头,尤为嫌弃:“爱卿还会算运势?”

    笑刘鞅枉读多年圣贤书,竟也学无知者信奉起迷信,等听其将矛头指向周祁,紧就笑不出来。

    “任用周氏为朕之意,大人逮着周祁骂做甚?”

    刘鞅听此,连将两人放一块儿骂。

    先言周祁恣纵逸乐,靠卖肉换泼天富贵,心中无廉耻,再痛斥君王忠奸不分,遭周祁床上功夫蒙蔽视听,没个为君清明。

    “放肆!”褚君陵一掌拍上御案:“你身为朝廷命官,言谈粗鄙,不嫌有辱斯文!”

    “国稷当前,何嫌辞糙。”刘鞅嘴得痛快,对上褚君陵满面阴沉丝毫不怂,背脊越发挺得端正,一身凌然之姿,命谏君王戮奴宠,歼周佞,以靖后患。

    “奴宠?”自个千万分小心捧着的人,被个老东西称奴贬贱的诋毁,褚君陵直火大,操起砚台要砸刘鞅脑袋:“当你顶着忠臣的名头,朕便杀不得你?!”

    “即为忠臣,自当舍躯正道,老臣命献家国大义,得其所哉,死有何惧?”

    “好个舍身救义,朕倒要看看,你这身忠骨硬不硬得过朕手中砚石。”势要让刘鞅横着出殿,砚台将掷,被德观冒死挡下:“皇上息怒,大人也是为社稷着想。”

    话虽难听了些,心是好心,刘鞅不敬当惩,罪有,万不至死,照圣上这般手劲儿砸下,脑不得起窟窿?

    恭劝二人有话好说,眼见君王被拦砸不了刘鞅,转头要拿自己开刀,脑飞速的运转:“周氏已处风口浪尖,皇上在此当头打杀与其对立的朝臣,只会适得其反。”

    此话一出,君王果真犹豫,砚台距德观脑门剩半指宽。

    德观猛咽口唾液,唯恐圣上手抖真给自己脑开个洞,忙搬周祁保命:“刘大人一死,朝堂乱象波及后宫,公子处境也会更难。”

    瞧君王脸色又松动点,知‘护身符’起效,不迭又道:“再有您护着,流言难挡,总会传到公子耳中。”

    周祁心疾本就严重,闲话听多总是不好,莫说圣上还想将人往凤位上搀:“太医也说公子这病再不能受刺激,皇上三思。”

    褚君陵思之有理,遂将砚台放回桌上,看德观还挡在身前,不悦喝斥:“滚一边去,朕准你起身了嚒?”

    看戏心情遭毁,反惹肚子火,再处一室怕真忍不住将人砍了,饶让刘鞅滚回府去,岂想这老东西得寸进尺,非要他惩杀周祁,顺灭周氏的族。

    “周祁无官无职,实权净没有个,怎就成了你刘鞅的威胁?”

    “周祁所胁非臣,是皇上的江山社稷。”

    “朕竟不知他有如此能耐?”褚君陵冷笑,睨向砚台,手又紧得想砸人:“周祁如今就是个病秧子,爱卿可是太高看他?”

    “周祁无能,背后却有个手握军权的父亲。”

    “镇国将军为朕夺得天下,分些权是应当。”

    刘鞅恸其昏聩,甚想犯上给褚君陵两拳,把人揍清醒些:“皇上可想过,周氏叛名昭著,旦不满足手中权势,今能为皇上夺取天下,来日亦能夺皇上的天下。”

    “这么严重?”褚君陵信他这歪理邪说一大堆:“照大人思路,刘大人方才敢拿手指着朕骂,下回就敢动刀,朕是否该防范未然,趁早将大人也一并杀了?”

    “老臣岂是周未之流!”觉受莫大羞辱,欲以理辩,先遭君王厉声塞口:“周未之流?当年若非周未父子舍身相救,朕早死在宫变当日,焉能有命复国?”

    警训刘鞅实在耳背听不进真相,趁早投冠回府,省的君臣各不痛快:“朕言之再三,周氏忠君卫国,当年之事受命先皇,实不得已,朕为一己私怨打压忠将,你不劝也罢,反规谏朕诛其氏族,朕看你才是奸臣!”

    这下换褚君陵指着人骂,硬要刘鞅说清黑白:“朕的江山朕都没急,你倒是跳上脚了,屡屡要朕赶尽杀绝,莫不也是为个人恩怨,借朕的手除异?”

    刘鞅仍嘴硬:“陈年旧事,早已无从查证,皇上怎就知周氏所言一定是真话?”

    真真假假不重要,褚君陵只问他:“周氏假降梁王,为复褚国刀尖舔血那几年间,你刘鞅在哪处?”

    这话戳中刘鞅痛处,背脊因羞愧弯下些许。

    “周氏拚死为朕争回皇位,你刘鞅携家远逃,过得多年舒坦日子,倒是给朕说说,何为忠奸。”

    “老臣有愧。”事实如此,刘鞅无话可说,只这周氏绝非善类,又是武将门第,即便当年真相如此,未必就不是周氏自保的另一种手段。

    况龙榻上还有个吹枕边风的

    第255章 逼着周祁恨朕

    “周氏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君王登基之时,也说徐氏无辜,后头怎就生了叛变的心思:“皇上当以大局为重,宁可错杀、”

    “行了!”听得心烦,看满屋子人还跪着,尽撵到外头,只留德观在殿中,后看自个亲剥的橘子也遭刘鞅捏成瓤,缓走向其:“周未不是徐安,心可没朕那好舅舅大。”

    “皇上怎就确信?!”

    梁王谋反有周未效命,若周氏反,上哪再找个‘周未‘对付?周氏又是武将门第,其势远胜徐安,今再揽得京军要权,旦起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忧思这阵,君王已至身前,居高打量刘鞅乌纱帽外耸拉着的花白头发,刘鞅被盯得不自在,仰目撞上,君臣相峙冗久,各不松口

    俄顷刘鞅颈酸使得,先做步退让,言若君王不舍折去周祁,可留他一命:“周祁能饶,其氏威胁孰重,不得不除。

    “一族换一人?”褚君陵笑语掺寒:“爱卿这是要朕逼着周祁恨朕。”

    刘鞅只道是周氏福气:“周祁活着,周氏尚有血脉在世,何算灭族。”凭此天恩,周未既为人臣就该感恩戴德,更晓君王狠不下心,故拿他这些年待周祁的作为煽事。

    周未就周祁这一根独苗,被褚君陵要进宫苛待,长年饱受煎熬,当爹的岂咽得下这口气,父子俩想必早将君王给记恨上。

    “既是有恨,何乎深浅?”

    即便往昔忠铮是真,有此鸿沟,今朝未必没谋逆的念头,国业才是首要,一介奴宠的喜悲,何其贱价:“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褚君陵强忍将老骨头一脚踹散架的冲动,诘问刘鞅若他站在周未的位置,遭罪的是他儿,还敢不敢说这狠话;若刘家有这日境遇,刘鞅是不是也要由忠转恨,暗起谋权篡位之心。

    一席话堵得刘鞅哑口无言。

    “说得倒是凛然。”这老东西刀没落到自己身上,不晓得痛:“你也知周祁遭尽折辱,朕囚他进宫废他筋脉之时,朝中怎不见人反对?拿他当奴作宠糟践之时,可有哪个替他诉冤?”

    周祁受难这几年,朝中尽是哑巴瞎子,如今稍对人好点,倒是个个都跳出来了:“朕倒要问你,周祁犯的是哪宗罪,须遭你刘鞅竭心针对?”

    “狐媚惑主。”罪为其一。

    为周家人又是一罪:“周祁于皇上,只能是玩物。”为奴为宠可以,打罚亦是该受,君王动鞭子动手,唯独不能动情:“蛊惑君心,罪该万死。”

    “朕就乐意遭他蛊惑,乐意做这昏君,偏要留周氏这个祸患,朕且看看,天下谁敢与朕做对!”

    “你!”刘鞅痛心疾首:“先皇九天之上,若知皇上为介脔宠陷家国于不义、”

    戛然声止。

    褚君陵懒听废话,忍脏夺过被刘鞅捏得稀糟的橘子,整个塞其嘴里,手顺往他官服上擦擦,继将刘鞅头戴着的乌纱帽摘下,扔至他膝前:“爱卿弄错件事,周祁的倚丈,从来是朕。”

    刘鞅嘴被橘子撑的溜圆,没法儿发声,只能将褚君陵干瞪着。

    老东西就没说过周祁半句好,褚君陵早想治人嘴贱,是以今日逮着机会,故意挑最大个的橘子当赏,含不下就硬塞,劲儿一点没悠着,险使刘鞅下颚脱臼,不多会嘴就酸得难受。

    汁涎混杂,从齿缝中丝丝外渗,褚君陵忒嫌弃,考虑拿个口水兜子给他围上,却瞧刘鞅唇腔滚动,欲拿舌头将橘子顶出,当即笑着威胁:“这橘子是朕亲手剥给爱卿解渴用的,爱卿可咬紧些,旦敢掉出丁点,朕、”

    欲说摘其脑袋,想是这老东西不怕死,遂又改口:“朕便割了你府上众人的舌头。”

    刘鞅怒目狰烈,咿咿唔唔不知骂地哪样难听,却停住舌,任口腔被塞个满当,未敢将橘子再往外抵。

    “德观。”

    褚君陵解够气,但没打算轻饶,既为防刘鞅不长记性,再来这顶官帽是他亲手摘的,轻易让这老头戴回,岂非有失君威。

    铁定心要重罚,喊让德观笔墨伺候,提笔拟旨又觉麻烦,遂传禁卫入内,改以口令:“刘鞅忤逆犯上,诬告忠将、诋辱君后,革其职,打入天牢容后处置。”

    语罢先一步出殿,德观紧随其后,走远才斗胆问:“皇上真要发作刘大人?”

    “怎么?”褚君陵似不悦一睥:“朕的决定需得与你这奴才交代?”

    “奴才哪敢!”惶恐要跪,被褚君陵眼烦叫住:“今日之事莫与公子提谈。”

    “嗻。”

    刘鞅轴归轴,确也能当大用,死罪可免。

    但敢将周祁视作玩物,不发作都对不起他遭那老东西絮叨出的满耳朵茧子。

    原打算再赏顿板子,顾虑刘鞅旧伤未愈,岁数还大,棍棒上身老命真得折在今个,忍住将人打死的念头,暂作收监。

    先关段时日,何时脑不拧了,再考虑放人,放人时再把欠的这顿打给补上。

    顺当是给朝中那些个讨嫌的大臣紧紧皮。

    刘鞅在狱期间,探视遭禁,褚君陵有心给苦头吃,伙食住宿尽按最差,更不准外头人打点,只隔三差五派个太医去看,确保人活着。

    得君王下令,狱卒待刘鞅亦没个好态度,粗手将人扔进牢,铁链上锁,守着他吃干净橘子才走,刘鞅嘴一空,不顾酸痛狠将褚君陵骂个畅快。

    冷静后思君主不贤,怄归怄,命活一日,牢得坐,臣子义务同样得尽。

    君王遭周祁迷了心窍,明谏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起先得知贾钦专责周祁调养之事,欲从其药用下手,遭到贾钦惜命婉拒。

    眼下被关入狱,人身得闲,专职做起谋虑,后敲定个折中法子,既有望从根源消除祸患,也不易使贾钦受连累,更不必费一兵一卒,百利无害。

    遂趁贾钦前来诊脉,靠两人交情与当年之恩逼人答应。

    贾钦听是要设法离间两人感情,使得圣上厌弃周祁,心觉此举太不磊落,不愿淌这趟浑水,婉道君王珍宠周祁,非轻易能挑拨。

    “皇上待周祁处处看重,近乎无度,刘兄这法子怕行不通。”贾钦常日出入养心殿,没少见识两人相处,君王在周祁跟前宛若是个贴身奴才,事事亲为,将人看得比皇位都宝贝。

    照这架势,除非周祁哪日想不开弑君,不若他便是真想做几日皇帝,圣上都得令尚衣监给他量裁件龙袍:“依我对周祁的了解,他并非城府深沉之人,刘兄或是多虑。”

    “你才认识他几日?”刘鞅听他帮着个下奴说话,心不痛快,口气也不善:“圣上遭那脔奴迷昏了头,你也昏了?”

    贾钦看他急眼,干脆住嘴,等刘鞅偏激劲儿过才道:“就算周氏真有贪权的心思,该提防的也是周未,周祁病弱,又日日在皇上眼底下待着,能使什么阴谋?”

    莫说君王也不是傻的:“你能料想到的事,皇上何会没个考量。”

    一提这刘鞅更是来气,忿说褚君陵色遭周祁色迷了心窍,脑装不下正经事。

    “皇上可比你这老家伙精得多。”君心真那般好蛊惑,周祁又何至遭受非人折磨:“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手轻拊拊刘鞅肩膀,瞧他仍一根筋,无奈笑道:“你倒是说烂口舌,皇上可有听进去一句?”

    眼下惹得君臣离心不说,老来还受牢狱之灾:“也不嫌冤枉。”

    “这算得什么。”他受冤受灾都无妨,重要的是先皇留给那皇帝犊子的基业:“社稷真要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有脸向先皇交代!”

    ‘事过多年,先皇不定都转世了。’鉴于此话大逆不道,身旁还有个先皇死忠,贾钦只敢在心头嘀咕:“先皇留下来的基业,皇上都不急,你这’太监‘倒先着急上了?”

    刘鞅没心思玩笑:“你不肯应老夫,无非是良心过意不去。”

    他何尝不愿是自个多心,事偏涉及国稷大业,容不得个万一:“你可想过,倘若老夫所忧成真,周氏掌够权势,一旦生战,轻则俱伤重则易主,国破之日,何不是家亡?”

    今天下太平,朝中亦有新将就任,周氏价值已尽,没必要非留着。

    朝廷死一个周未无足轻重,活着却是大患。

    贾钦不甚认同,觉眼前的老友有些陌生,不住颦眉:“你怎就肯定周氏覆灭,朝中武将尽都忠君?”

    “忠奸难测,比起周未,起码晓得廉耻。”旁的武将可教养不出狐媚惑主的儿子,更不会将亲儿往龙榻上送:“将门周氏?娼门还差不多。”

    刘鞅耻笑,脸上满是轻蔑:“周氏能受重用,不都是靠龙榻上那个开膝撅股乞讨来的?”只要周祁失宠,周氏这条通权路就算走到头:“抛开大义,便是为你贾府后代的子子孙孙着想,周氏也不得不防。”

    “后世之事本就难料,刘兄这话扯得实有些远。”即使除去周氏,谁敢保证后头不会再冒出张氏李氏,子孙自有子孙的出路,对于后人命数之事,贾钦向来想得开:“已过看诊的时辰,我先走了。”

    动身即被刘鞅拉住:“便如你说的只看当下,仅当是为你家宅今世的安宁考虑,贾兄真敢赌?”

    看贾钦似动摇,更动之以情:“周祁要是心正,你作梗也无用,要不正,你我即是为朝廷除害,生死功德,也当是给你祖上积福。”

    “这”

    “事有苗头时提醒圣上多分谨慎,本就为臣子责任,何算出卖良心?”

    贾钦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架不住刘鞅苦苦相求,挑着说辞忽悠,稀里糊涂应承下,却迟迟没行动。

    如今在周祁枕头下找出毒药,刘鞅指的‘苗头’已现,贾钦再三踌躇,还是昧心开了祸口。

    细斟刘鞅那日所言,偏激虽有,却不无道理。

    周祁捡拾毒物,宫中大查却未交出,定不是为珍藏,其中目的姑且只有他本人才知。

    用于别处不论,如真是为毒杀君王,一经得逞,国丧无主,天下必将大乱,届时即便周氏不反,也多的是人眼红那位置。

    有他这声‘医嘱’在前,一能使圣上早做谨防,二来日后真生事故,圣上面对周祁亦有狠心施惩的原由。

    凭君王对对方的在乎,要其赐死周祁太不现实,这点贾钦清楚。但圣上为君,命代表的不止个人,更是天下太平。

    周祁若真弑君,其罪之深,远不是凭圣宠能饶,圣上即是不舍得杀,罚也得重,不将其反骨打磨干净,投毒失败定会再谋新策,长此以往,总有不胜防的时候。

    眼下情况,周祁没那念头是最好,如有,他这些话便不算害人。

    回忆辄止,贾钦神归现实,按耐心中矛盾续方才的话道:“一味恩宠,不定就是为公子好。”

    ‘宠周祁是害他,对他不好反而是为他好。‘什么逻辑?

    褚君陵还是头回听这诡言,越发心疑贾钦是在诓他:“那你说说,朕如何待他才算冷落?”

    “这”贾钦犯难:“度得由皇上衡量,臣也说不清。”后虑及自己说这些的目的,又补充道:“如有必要,皇上待公子稍狠些也无妨。”

    狠?

    怎么狠?

    狠手还是狠心?

    褚君陵眯起眼:“你别是在蒙朕害他?”

    “微臣不敢!”

    褚君陵量其也没这个胆子,听贾钦辩解并未多虑,只当他言辞紧张是遭君威所慑,算着周祁将要回殿,无闲耽搁,恐吓两句紧催人走。

    自信周祁干不出这事,全然没将贾钦话放在心上,今日这么一闹

    褚君陵情绪复杂地盯着被自己拽住的某个,脸痛得厉害。

    第256章 傀儡

    “朕对你好,你觉得是折磨?”

    周祁腕被攥得生疼,稍挣了挣,看褚君陵沈思良久是为问这,几乎没犹豫:“是,在皇上身侧哪怕瞬息,于奴都是。”

    ‘难道真如贾钦所说?‘一想到这可能,褚君陵心情又复杂点:“朕事先将赤鸠调换之事,你究竟知不知?”继想起那句’百姓无辜‘,话转急切:“你可是早晓得,杀朕仅是一时气话?!”

    却看周祁神色讥讽:“皇上未免太高看自己。”

    没得到准话,贾钦那不靠谱的医嘱合着某个今日所为,褚君陵脑乱如絮,愣不知该拿何种态度待人。

    “褚君陵。”长久静默,终是周祁先开口:“你如何才肯放过我。”

    又是这话

    混账东西,总能挑中他的忌讳:“你非得在今日跟朕翻脸?”连带手劲也重几分,将人又拽近点,脸沉得滴水:“你想朕如何放过?放你出宫?赐死?或是别的?”任哪样他都不会答应,奉劝周祁趁早死心:“你想死,朕偏要你赖活着!”

    “命在奴自己手中。”

    “祁儿以为朕留不住?”

    瞧人又装哑巴样,当他是默认:“朕早说过,祁儿若敢寻死,便是你爹娘没教养好。”手改扣住周祁腰身,问其否是没将自个的话当回事:“祁儿可忍见二老受罪?”

    “奴命去,爹娘断不会苟活。”

    褚君陵倒不料他来这套。

    想是周祁为保全族氏和他爹娘性命才肯入宫遭的作践,如今情愿舍弃信念寻死,不可惜当初的罪白受?

    “周氏不止你一家,祁儿是仗着朕待你这三分好,赌朕下不去手?”

    周祁不受胁,任其拿周氏满门恐吓,言己将死,管不了生前身后事:“皇上一心要除周氏,奴所为不正如皇上的愿。”

    “朕突然觉着,还是以前的祁儿更招朕喜欢。”

    却听周祁说悔。

    “悔与朕有前尘?”褚金陵怒近失智,臂力大得似要将周祁腰肢勒断:“祁儿前世亲口许诺要与朕有生生世世,现在后悔属实晚了。”

    语罢嫌周祁记性差,恩爱事至今没忆起丁点:“账先挂着,日后再同你算。”

    周祁听道‘前世’,只当他气疯了,连德观都当圣上是中邪,正犹豫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看,就闻周祁骂声“疯子”,噔地心悬:’得,都疯了。‘

    “这才到哪。”褚君陵冷嗤,表示自个还能更疯:“你不是想死嚒?那便看看,是你丧生的消息先传回周府,还是朕的‘赏赐’先到。”

    贴耳告诉‘赏’为何物,瞥其反应似悚似惑,颇贴心地解释:“此物原是控制暗卫所用,服用后即形同傀儡,与行尸走肉无异。”

    最主要的,此毒无解,得靠专门的药物压制,每月一剂,药暗卫堂才有,方子则捏在褚君陵手上。

    “自然。”褚君陵端得真情款款:“那夫妇俩是你双亲,朕总要念夫妻之恩。”

    说是如此,臂间又是一重,周祁受不住低呜声,见褚君陵笑越温柔,越觉不寒而栗。

    意识里觉危险,支使身体不受控的挣扎,欲抽身往安全处躲,极不乖顺的态度惹褚君陵不满,扯下周祁腰间鞶带,将推搡的双手反剪捆住,使气打个死结:“你下毒害朕,朕都没计较,反念旧情宽恕你爹娘,你倒好,没句谢还动手打朕?”

    “让奴双亲服毒,便是皇上所指的宽恕?”

    “果真是以前那个更招朕喜欢。”又是不搭前言的话,褚君陵轻哼,看周祁蹬着腿往床角退,因着手被反绑使不了劲儿,只得全靠腰部和双脚的力量。

    腿脚还不便,导致行动尤为困难。

    褚君陵手抱胳膊观戏,瞟其费着劲儿往后蠕,跟条长虫似的,模样实在喜庆,脸上阴霾淡下几分,也不急着阻止,好整以暇任人折腾。

    等周祁到地方,刚要摆正身形往墙壁靠,紧被褚君陵攥住脚腕拖回身前,一通努力算是白费:“动不动就躲,有这么怕朕?”

    哄让人学乖些,瞧其怀憎侧首,恍似多看自个一眼都嫌恶,刚腾生的丁点悦色豁然又消散:“这满面的恨是做甚,那毒又不是赤鸠,吃不死人。”

    多就是毒发时遭些苦头,受万蚁蚀骨和孽火焚腑之痛,撑足日当月就算熬过。

    言道周未身怀武艺,好说能熬个把年头,周祁娘亲根骨本差,近年又为他这个当儿子的心郁成痨,害得身病根,不知经得住几趟折腾。

    活着遭罪,死也不是解脱,尸骨一日不腐,就得受控毒之人一日操纵:“你不是最孝顺?便忍看你爹娘沦为傀儡,死后尸首也遭亵谑?”

    周祁双眸猩红,眼中布有清晰血丝,恨不能将褚君陵撕碎:“你当真是魔鬼。”

    “朕当要骂什么。”脏字净没个,褚君陵全当调情话听:“还有什么词,一并说了。”

    紧就被咒不得好死。

    “朕好死恶终都无干系。”拽使周祁坐起,观其衣衫凌乱,仅剩中衣还未松散,作恶欲解腰系,即又碍于德观在场,惋惜作罢,顺将他敞开的衣襟拉拢:“你既知那毒物能操控人意识,就不该逼朕。”

    实说周祁但敢寻死,自个真会如此做:“便是让你做个没思想的傀儡,朕也要你活着。”

    “你的生死朕才能定,亦只有朕。”

    “你听话些,莫逼朕将那毒物真用到你身上。”

    周祁只有无尽恐惧,闭了眸道:“错忠昏君,不怪我周氏有难。”唾其歹毒无可救药,活该千刀万剐,死亦不得超生:“你要我当个玩物苟活,我总会亲手杀、”

    诅咒未尽,遭褚君陵发狠吻住。

    周祁决意鱼死网破,趁其舌根深入一口咬破,褚君陵吃痛下意识往外退,却遭周祁死死咬住, 扯得满嘴血腥。

    周祁牙紧不放,褚君陵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就唇齿相贴的姿势僵持不下,褚君陵又俯着身,腰躬得发酸,一只手还扶在周祁脑后,全靠单臂支撑着全身重量。

    突觉舌根痛感加重,知是周祁在使暗劲,脸又黑上一层:“混*#。”

    含混怒斥,奈何吐不清字,且看周祁牙更合紧,真有将自个舌头咬断的打算,登时又慌又气,报复性将其推倒在榻,整个人压到对方身上。

    褚君陵体重远不算轻,又因分不开嘴,重量大多积压在胸膛,使得周祁几经气短,呼吸阵阵困难,怄闷不过,愤然将褚君陵舌头又咬紧点。

    褚君陵:“……”

    德观今日吸收的惊骇事过于多,对两人争执没起几丝波澜,垂首专注于请道士驱魔的事。

    心琢磨着怎么说服圣上答应,听殿中动静越发闹大,抬头一看,可不得了,方才还喊着要将周祁毒做傀儡的皇上和丈言要手刃圣上的周祁身叠着身滚上了榻,还亲上了嘴?!

    瞧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德观观感复杂:自己虽然是太监,好歹曾经也长过那东西,皇上白日宣淫也罢,还丝毫不避讳,是一点不拿他外人

    犹豫该劝不可取,还是替两人将帷幔拉上,小心问君王的意思:“皇上?”

    “*##*。”

    “??”德观一时没听清,告声恕罪,小心往前凑了凑身:“老奴耳背,还请皇上重做吩咐。”

    又是段乱音。

    事不过三,德观没敢再问,看自家圣上含着周祁嘴不舍松一刻,颇没眼瞧,斗胆揣测君王是想宣淫,伸手欲扯帷帐,凑近见两人满嘴血,惊得眼珠子直往外凸。

    “皇、皇上?!”

    亲就亲,怎么还见血了?!

    警觉不对,凑过去细瞧,诧地惊呼一声,欲喊外头侍卫护驾,被嫌丢脸的圣上冷眼吓止,又不敢贸然上前拉架,手举举落落好几回,急得满头大汗:“皇上!这、、这这、”

    这如何是好?!

    再看君王痛出的冷汗不比自己吓出的少,心更捉急,又慌又恐的,忙苦口劝周祁:“公子且冷静些,您这样也不是办法。”

    让其先把嘴松开,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看周祁不配合,只得求其次:“不松口也松松劲儿,您别咬断皇上舌头。”

    周祁听这话,牙上的力又重几分。

    “……”褚君陵愠近身厥,换气都得悠着点换,怕真成个无舌皇帝,心一狠,箍住周祁颌骨施力卸下,听其痛哼稍起恻隐,却看他还笑得出来。

    “褚君陵,”口齿因脱臼张合困难,嚼字吐辞尽都费力,稍一动就是害命的疼,周祁脸色惨白,但看褚君陵怒不可遏,阴沉得想掐死自己,忍痛笑得更开:“你怎么越来越可悲了?”

    话没来由,褚君陵则是听明白了,戾声吼让周祁住口。

    “你永远也莫想得我原谅。”

    “朕让你住口!”

    周祁只看着他,既怜悯又憎恶:“要我与你虚与委蛇,我情愿做傀儡。”昏君能留住他这副躯壳,却也注定得不到回应,可不是可悲:“任你机关算尽,我对你只有恨,再无半分真心可念,你今日不杀我,下回伤的就不止舌、、”

    倏遭君王掐住咽喉:“敢威胁朕?杀你不是太便宜你?”

    第257章 轻罚不足慑众

    “你便只有这点手段?”

    “朕的手段你这些年尝得还少?”问周祁可想再试试,看他换气都难还不忘言语挑衅,再受对方眼神刺激,理智失尽,指骨越收越紧:“再敢胡言乱语,朕真让你做个哑巴。”

    “皇上!”德观慌看周祁气息少出,脸色近乎发青,恐生不可挽回之事,见喊圣上无果,冒死抓上君王手臂:“您先消消火,再掐下去公子就真没命了。”

    还是没劝得君王松动,观周祁眼也涣散整个人近死灰,焦灼不已。

    也不敢真动手将君王扯开,知他是遭戾气害红了眼,要想救周祁命得把人唤醒神,速想到个冒险法子,碍于费命一时纠结。

    后看周祁意识无几,恐圣上事后后悔,牙关一砸,尖嗓凑到褚君陵耳旁:“皇上,周公子咽气了!”

    褚君陵耳直嗡鸣,脑倒是清醒了,听这话手瞬地撒开,却见周祁重咳几声,仍拿那般眼神瞪他,笑也讨打得很,深吸口气,怕自个再动粗,忍暴将人一把摔开:“眼睛也想朕给你挖了?”

    周祁置若未闻:“褚君陵,我可怜你。”

    “公子慎言。”刚把人从鬼门关拉回,看周祁又赶着作死,德观顿感心累。

    耳听得骨节捏响的声音,偷瞄向君王,就见其拳头攥了又攥,掌背股股青筋,暗打个激灵,忙朝周祁挤眉弄眼,暗示他莫说了。

    即又转头面向君王,欲做和事佬:“公子一时失言、”

    “你也想尝尝下巴脱臼的滋味?”

    和事佬忙不迭摇头,实相闭嘴。

    有德观打岔,褚君陵情绪渐转稳定,瞧到周祁颈间掐痕,视线再往上,落到其唇齿处,看是唇色比脸还白,轻轻颤着,合着周祁那声“可怜”,不禁冷笑,问他’眼下该是谁可怜谁‘?

    “该庆幸你挑对了时日。”伸手掰住对方被卸的下颌,周祁身体记忆使然,恐惧要躲,被褚君陵牢牢捏住。

    继是阵剧痛,因不设防,眼尾簌簌落出些泪,滴到褚君陵虎口处:“晓得痛了?”

    周祁心诧,不料昏君此举是为替自己正骨,闻褚君陵讨谢,直让其收起打一巴掌给个枣这套:“你要折磨我便折磨,何必惺惺作态。”

    听的褚君陵真想给他个巴掌。

    手扬起落不下去,余光瞥到德观,想起方才被帮倒忙的账没同这狗奴才算,掌心调换个方向,“啪”地甩到某个老太监脸上。

    德观:“……”

    君王又是卯足了劲,扇得德观晕头转向,差点得脑震荡。

    心知这巴掌是替周祁挨的,冤告声罪,刚跪就听君王喊起,指着龙榻上那个问他:“你是替他遭的罪,朕给你个出气的机会。”

    让德观挑个惩治人的法子。

    德观哪敢,忙说周祁贵为主子,罚也只有君王能罚:“皇上让老奴处置公子,既是轻贱公子身份,也不合规矩。”

    惶请君王收回成命。

    “轻贱?”褚君陵冷哼:“他如今算得什么主子。”

    ‘这话是真厌了周祁?’德观意参不透,又被君王逼问得紧,说罚人也不敢,不说罚又交不了差,两难之际还是周祁解围:“皇上就只会刁难奴才?”

    “你不也是奴才。”他倒是一让再让,换得这混帐不知收敛的顶对,屡当着奴才下自个面子,不真罚罚,这混帐真拿他当鳖了:“朕为主子,发落哪个岂有你置喙的份。”

    想是贾钦说得不错,该心狠时不狠,不定就是善解:“待你好不稀罕,觉跟朕是折磨?”

    一把掀去周祁衣襟,任其胸膛光洁大片,眼观货品般落到某处,看人挣扎着欲趴身将敞露的春光盖住,擒过周祁被绑的双手托入怀中,任他背紧贴着自己,硬迫其就范。

    使眼色令德观背过身去,听自个又遭骂,掌覆在周祁心膛位置:“朕便让你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折磨。”

    觉周祁心跳吓块几分,手贴着心口轻轻揉搓,听他呼吸渐重,身越挣得厉害,让其抵触的态度惹恼,两指夹住茱萸使力捏住,就听怀中人痛吟一声,鱼打挺似的弓起后腰:“这就受不住了?”

    “褚君陵。”周祁喘息平复,被对方拿“起反应”的荤话羞辱,手更作势要往前身上落,无能抵抗,只得认践撇过头去:“你迟早遭报应、”转瞬忆起前事,眼合上又蓦然睁开,朝褚君陵奚落:“我至少有反应,你阳事肾竭,可能举嚒?”

    后是长久沉默

    德观让这诡谧气氛闹起身寒栗子,直觉是风雨前的宁静,心怪周祁放着好好的生辰不过,非得长这张嘴。

    也怕再挨君王巴掌,苦着脸想挽救,没找好补先被暴走的褚君陵喊过:“传令下去,即刻将周氏满门抄斩!”

    周祁和德观俱是一惊,各喊君王争相要语,见声色重叠又双双停下。

    “皇上?!”明知是圣上气头上的话,这命领不领都成问题,犯难望向周祁,周祁俱是一惊,喊褚君陵名讳却无后话。

    “都哑巴了?”褚君陵看他两个净都张了嘴不出声,当先掂掂怀中这个,让他先说:“喊朕名字喊得顺快,干叫着好听?”

    见其艰难翻身正对着自个,头主动往颈间埋,以为周祁是见识到厉害晓得服软,如是受用,就任其在怀中磨蹭,静看他要如何讨好。

    “奴求皇上”

    求什么却未说。

    周祁气息落到耳侧,吹得褚君陵有些痒,听他换回敬称,越是肯定心中猜想,当赢轻勾起唇:“祁儿想亲近朕便直说,朕又不是不准,求人哪须得交着颈求?”

    “褚君陵。”周祁声音轻飘飘的,舌尖往褚君陵颈部轻舔了舔,待其彻底疏防,找准位置,朝褚君陵命脉一口咬下。

    褚君陵只听得“去死”二字,脖颈紧的一痛,饶是躲得够快,血管没破,还是遭咬破层皮肉:“狗东西!”

    动不动就扯嘴咬人,当真是属狗的,手按到落伤的位置,摸得片血漉,这会是真想把周祁嘴给缝上:“再有下回,朕将你这嘴牙一颗颗拔净。”

    周祁只可惜昏君皮厚,没咬得死他:“你灭我族氏,何不先杀了我。”

    “你是该杀。”为好不识,教不转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德观!”

    “老奴在。”德观心始终偏着君王长,瞧周祁几番弑君,如此不知好歹,也就消了替人求情的心思。

    再看君王脸色堪比乱葬岗的夜还黑,同仇敌慨,暗汰周祁死活尽是自找,让圣上当宝宠阵时日,真就忘了尊卑:“皇上有何吩咐。”

    “将周祁关去偏殿,往后没得朕首肯,尽不准供其衣食。”

    德观:“?”就这??

    “皇上,这是不是”是不是太轻了些?

    按律令,周祁今日所犯没哪条不是死满门的罪,即便是关,也该关去昭狱,再不济打入冷宫也是好的,这偏殿

    他也不冷啊:“周祁弑君,轻罚恐不足以慑众。”

    德观对其失望,“公子”都懒得称,忾劝君王当断则断,莫受私情左右,哪料反受顿斥责,被问想慑哪一门众:“还嫌今日事不够乱,急得再给朕添点?”

    “奴才不敢。”德观先是委屈,等悟其意乍又一惊:“皇上不欲将此公之于众?”

    周家这三口就没盏是省油的灯,宽宏一次两次已是恩浩,这回再轻放下,往后怕这一家要更蹬鼻子上脸!

    德观不甚赞同,先将君王大夸特夸,先“仁德”后“大量”,赞美之词用尽,紧继引出周祁所犯,怒诉其罪天理难容,君王即便不要他命,也该给人些颜色瞧。

    被褚君陵一个掌嘴的假动作唬住口:“此事敢叫第四人晓得,朕先要了你的命。”

    “…嗻。”

    周祁当褚君陵这回要下死手,对方却来这招…

    沉疑间觉臂腕一松,见是对方将捆着自己的鞶带解了,连将他散乱的衣襟也理整齐,一如先前没撕破脸的时候:“你究竟想做什么。”

    “急什么。”褚君陵答非所问,将鞶带系回周祁腰间,故一使力,过紧勒使周祁轻呻声疼,即就坠入君王怀抱:“这就喊疼?”

    迫使人将下巴抬起,学周祁方才咬自个的法子,口往脖颈致命处先吻吻,即也咬住。

    周祁呼吸一滞,当是报复,身戒备得紧紧绷起,却很快遭君王发觉,手顺着背脊下下安抚,须臾松口望他:“怕朕也将你皮肉啃烂?”

    “昏君。”周祁咬牙攥拳,自认做足忍痛准备:“要杀便杀。”

    “朕舍不得。”似为证实这话,口未再往脖颈上落,改含住周祁耳珠厮磨,用不足以留下牙印的力道:“就这么杀了你,朕不舍得。”

    “你、”

    “当朕是心疼你?”

    褚君陵轻嗤,占够好就变脸:“朕说了,杀你太便宜你,打今日起,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又沉色推人出怀,道给周祁半日时候,让人收拾好杂物滚去偏殿,省的碍眼。

    周祁遭他困在榻上摔摔捡捡几来回,恼听昏君让滚,衅说能离褚君陵远上分毫为莫大幸事,‘求死不能’也值,气得褚君陵拂袖而去,走时泄愤甩过殿门,砸出的巨响吓使外头奴才跪了一地。

    第258章 周祁姿色平平

    “你这是糊涂。”

    周祁眼帘微坠,盖住眸中湿浓雾色:“公公未经我苦,怎知我不是幡然悔悟。”

    “公子出身贵门,懂的道理该比老奴多。”

    亘古帝王手头无错案,荣辱赏罚俱是君恩,本为臣子该受,况且周氏清名已证,复得圣上器重,门楣兴盛,足以抵这些年冤情,偏当事者想不通:“如今将周氏往绝路逼的,是公子自己。”

    “帝王无错”周祁嗟笑,便是这句最不讲理的理,害他与族氏抱辱怀屈,遭那昏君作贱至此:“周氏忠君守国,又何是错。”

    德观嗐叹,见其执著于对错,只问周祁与君王敌对讨到什么好。

    “我尊他慕他之时,可又讨着了好?”

    烦受这洗脑话,背身应句心领,口请德观去追君王,莫管无干事,德观良言换冷语,瞧其塞听只摇摇头,留周祁个好自为之。

    殿内人尽,周祁久才回顾,身似麻痹没处知觉,面无喜悲,只由眼梢垂一抹泪,将落未落,偏首隐入发中。

    周一和小顺子赶到,恰遇周祁孤身出殿,手中未携一物,颈与掌腕皆有勒痕,襟发凌散眸也涩红,不知遭遇过什么。

    “少爷!”

    皇帝不是陪少爷过生嚒,还说要与少爷独处,不准他和小顺子打搅,下午却传来自家少爷失宠的消息,还被罚关偏殿,和上周祁这身状况,周一心疼又着急,五步并三步窜到他跟前:“您没事吧?”

    小顺子紧跟上,看周一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忙拉住他眨眨眼睛,又看他一门心思忧着周祁,顾不上看自己暗示,只好压低声道:“公子眼下正难过,你别问了。”

    周一这才住嘴,在心头将皇帝咒霉诅恶唾骂个遍,使得在外散心的褚君陵莫名打个喷嚏。

    下午刘家来人,求着要面圣。

    刘鞅年过耄耋的老母亲起夜时摔着,磕到脑,引得大小疾症并发,大夫说就剩这半月时候。

    刘母临死前就一个心愿,能再看看亲儿,家中人不忍刘母抱憾离去,遂前来求君主开恩,准刘鞅回府尽最后场孝道。

    “皇上可要召见?”

    褚君陵自个家事且一团糟,哪有空管外人,意图让奴才撵人回去,随后想着宫宴将近,再生事端又有得烦,算算刘鞅关得也够久,遂颔首应准。

    人没好心情见,该记的事褚君陵可没忘:“来的是谁?”

    “刘鞅妻儿尽都来了,眼下在朝前候着。”

    “心倒是诚。”令让其妻儿亲去狱中捞人,记紧刘鞅这副鬼样,该劝的领回去多劝劝,下回再敢同他呼呼喝喝,关的就不止他个人。

    另让奴才转告这一家,刘鞅还欠顿扙刑没挨,让其老母亲西去后自行来宫中领,撑得过就罢,撑不过且当他心仁,见不得那老东西受丧母之痛,送他去与亲娘团聚。

    板子要打,面子功夫还得做,让德观替自个到刘府上瞧瞧,聊表关切,另让内务府挑些补物送去:“朕宫中事忙抽不开身,让老夫人静心休养,最后段时日,该看开的尽看开些。”

    “嗻。”

    德观要走,被褚君陵发现脸还肿着,以有碍观瞻为由另换了人去。

    入夜回殿不见周祁,后想起是遭自个撵了,眼望殿中空荡,一时不太适应。

    喊当值的奴才进殿问白日情况,得知周祁空手走的,衣裳也未带件,到底心软,令人将日常所需尽打包好送去偏殿,被问周祁问起该如何回,当着奴才拉不下脸,嘴硬嫌占地方,怕周祁不收又掩饰道:“朕赏他的东西,朕没准丢,好坏他尽得留着。”

    “嗻。”

    德观看着奴才将大大小小的包袱往偏殿送,眉头直皱:“皇上不该、”

    “何时轮到你教朕行事?”君王语气如常,神色亦如常,漫不经心将人瞧着:“朕罚他你拦着,饶他你又喊罚,故意跟朕作对?”

    德观跌口否认:“奴拦着皇上,是知您真心喜欢周祁。”替周祁说话,更是因圣上抬举对方,但都得有前提:“周祁蓄意弑君,屡对皇上不利,老奴还向着他做什么。”

    “连你都知朕是真心。”偏那混账不晓得,看作是他虚情假意,褚君陵烦郁又起,扶额压下,听德观借机劝自个另寻新宠,愎睛一瞥:“扇不死你?”

    “老奴也是为您着想。”天下多是倾城色,总有能胜周祁之人,瓢水甘洌洌不过井,不非得要贪这一口,况是圣上后宫佳丽都没见全,怎就认定周祁是最好。

    再不济,寻个容貌相仿者,言行性子尽照着周祁教,再差也妥过留把活刀子在身边,遂劝君王无事多往后宫走走,见多颜色再瞧周祁许就平平。

    “周祁姿色平平?”褚君陵笑不达眼底,瞧德观白日挨的打没消肿,甚想让他再肿高点:“你是说朕见识短浅,没见过几分美色?”

    周祁姿色都觉平常,他竟不知这狗奴才眼光有如此高:“你既有这阅历,朕便给你两日时候,找不出样貌有胜周祁者,朕将你这双狗眼挖了。”

    “奴才只是打比方”

    他一个太监,上哪给圣上找美人去,再者周祁不识好歹是真,相貌确实顶好,要他一两日内挑个有过之对方者,堪比登天还难。

    话说回来,周祁就是长得再好,但总盼着要圣上命,可不兴宠,德观多番权衡,还是建议君王寻个替身。

    奈何君王不接受,比起比方,似乎更想打他

    瞅着形势不对,德观这回也学聪明,不等对方降惩,自个先几巴掌甩上脸,偷瞄圣上眉头舒展,知是眼招子得保住,心松口气,忐忑问君王可要继续。

    “让你停了?”

    德观连忙唉声,手有节奏的往脸上掴,褚君陵瞧他哭丧着脸,一副死出样儿颇招人笑,如是一乐:“行了。”

    “谢皇上。”

    “自个讨打,也是你自己掌的嘴,倒还与朕委屈上了?”

    “老奴哪敢。”瞧君王心情似乎好点,德观胆量也稍大些,赔着笑道:“能使皇上消气是奴才的福分,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岂敢叫委屈。”

    马屁拍得算使君王满意,未多开罪,只让德观将今日所见所闻烂进肚子,再是今后有关周祁之事,警告德观再敢插嘴,真就试试凭一掌扇不扇得死他:“都记清了?”

    “嗻。”德观心为自家圣上不值,但也无法,无意望得窗外天色,暗怪自己失职:“皇上还未用膳,时辰已晚,奴才去嘱御膳房做些简单的端来?”

    褚君陵轻嗯声:“偏殿可有人送晚膳?”

    “没得您吩咐,未曾。”

    气话气时才作得数,周祁有胃疾在身,褚君陵也不敢真将伙食断了,就此原谅又过于早,心稍琢磨,按前世记忆挑了几道周祁不爱吃的菜品:“先做他的送去,朕这头不急。”

    还有药浴:“让他那俩奴才守着人泡完,旦有闪失,主奴一并受罚。”奴才唬住,再是周祁这个主子:“若不配合或没够时辰,便让他那俩奴才去水牢泡上几日。”

    令嘱德观分别告知,眼落到龙榻上,心腾生个诡计:“另唤人去传膳,你去太医院给朕取一味药。”

    ———

    周祁看着一桌子饭菜,久没动作。

    受派来监视周祁用膳的奴才看他拿着碗筷不进嘴,想着来时圣上吩咐,不禁有些着急:“公子再不吃饭菜就冷了。”

    听周祁说不饿且要离席,忙拦住人:“皇上有令,让奴才守着公子吃完。”

    完不成任务就得掉脑袋,奴才也拿不准周祁是不是真失宠,不敢动硬,只能苦着脸求人:“您就当行行好,让奴才回去有个交代。”

    局面僵持,随着时间消逝,那奴才心提到嗓子眼,甚至想上手喂,还是周祁看他焦得直踱脚,终归不忍祸及无辜,端碗尝了两口,筷落到菜上又犹豫:“菜也是皇上点的?”

    奴才不明所以,也不忘说君王好话:“都是皇上亲口吩咐御膳房做的,特地让给您先送来,您多吃点。”

    暗示周祁莫辜负君王好心,周祁眉却轻蹙:昏君说折磨他,便是靠这幼稚法子?

    且看这桌菜不在少,肚皮撑破也塞不完:“我确实吃不下这么多。”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问题圣上也吩咐过,难不到他,遂手指向周祁身后的周一和小顺子:“您吃不完就赏给奴才,皇上只说不准浪费,没说不能分食。”

    道只要将碗盘清空,办法由周祁自己定,语末拍拍胸脯,保证不会将此事告知君王,又言周祁如今被禁足,主仆三人的吃食尽受君王管控,难说吃了上顿没下顿,趁有时多吃点才经得住饿。

    周祁潦观桌上饭菜的量,怀疑这就是昏君的主意,只没点破,朝那奴才道句多谢,回头将两人叫到身前,看周一紧握着拳头蠢蠢欲动,轻斥一声,又问那奴才:“可能让他二人与我同食。”

    “这也行。”皇上说了,只要周祁肯用膳,作就作点,不必死守规矩,况这也不是多无理的要求,遂点点头,从食篼中取出两副碗筷摆上,而后提过一旁的煮壶:“茶水冷了,奴才去外头给您热热。”

    半晌听得外廊水沸撞击壶盖的声音,风过登门,茶香不闻,反吹入几丝浓烈的药味儿。

    “什么东西这么难闻?”周一刚刨口饭进嘴,鼻间突然嗅到股似苦似溲的味道,差点要吐:“谁在廊道上撒尿了?”

    小顺子干脆捂住鼻子,听到这话戳戳周一,提醒他主子还在用膳,莫在饭桌上提恶心事。

    “这谁吃的下去。”

    扭头看周祁果真停筷,屏息屏得难受,正想去看怎么回事,就见方才那奴才拎着茶壶进屋,另一只手紧捏着鼻子,怪味赫然是从壶中飘出来的。

    第259章 皇帝不要您了

    “药才煎好,味儿是大了点,等放温就散了。”奴才边解释着进屋,预备将茶壶往桌上搁,被周一窜到跟前拦住:“你里边装的什么东西,这么臭,没看见少爷正用膳嚒!”

    ‘啊这’奴才这下也犯起难,他算好时候才煮的药,且认为留给几人的饭时足够充裕,哪知周祁速度比他预想的还慢,磨磨蹭蹭的:“既是公子还未下席,奴才过会再进来。”

    “赶紧走。”周一被熏得直打干呕,嫌那奴才走得太慢,紧捂着嘴将人往外推,极不高兴地嚷嚷:“要是影响到少爷食欲,看你回去怎么交差。”

    “是奴才的错、”

    不等那奴才说完,瞪他一眼,重重把门关上。

    喊小顺子将窗牖撑到最大,自己则拿把蒲扇替周祁散味,口边嘀咕:“那奴才分明说去煮茶,中途不知换成了什么害人东西,莫不是看您如今失宠,故意整咱们呢!”

    宫里最不缺落井下石者,周祁失了倚仗,日子想必不会比原先受欺凌时好上多少,想自保就得千万分小心:“您和奴才都得提防着点,不可轻信外人,亦不可随意吃外人东西、糟了!!”

    周一后背一凉,看着桌上被吃得所剩无几的饭菜,欲哭无泪:“少爷,这不会是咱们的断头饭吧。”

    “瞎想什么。”周祁失笑,想到某人心又发沉:他倒盼是断头饭,褚君陵哪又肯,顾虑门外有昏君的人在,暗中监视的更不知占多少,抬手轻弹下周一额头,提醒他隔墙有耳:“此处不是周府,休得胡说。”

    “哦”

    房内通风,将药臭吹散大半,残留几丝熟悉的余味。

    一直没开口的小顺子仔细嗅了嗅,敏锐辨出:“公子,这味道和您平日喝的汤药一样。”

    “公子哪喝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周一不太信,也吸鼻子一闻,紧没忍住骂了声脏:“还真是!”

    刚才被那股浓臭盖住,导致没闻出原本的药味,这么说来

    那壶子药是煎给他家少爷喝的?!

    周一光想想口感头就发麻,错愕望向周祁:“皇帝难道是想臭死您?”

    狗皇帝竟如此变态!

    “那药要真是给您的,您可千万别喝!”皇帝心肠坏透,里头肯定不会是好东西:“皇帝定是没安好心,也不知您当初喜欢他什么、”

    “周一。”周祁神色严厉几分:“我适才与你说的什么。”

    “奴才压低声说的,外头又听不见。”周祁忒委屈,委屈过后紧又不忿:“他分明是故意刁难您。”

    周祁何会不知。

    只一想到褚君陵为折磨他,先不知从何处搜罗到这整桌他厌口的吃食,又是命奴才煎这一壶刺鼻汤药来恶心他,莫名想笑。

    难为那昏君谋这一出出别出心裁的计。

    瞧周一实在担心得紧,抬手揉他脑袋:“无事。”

    “怎会无事。”虽不似以往刑责加身,可这才是头日,今后就难得说,且狗皇帝整人方式怪多,定不会叫自家少爷好过。想是周祁还有的熬,不禁泪眼朦胧:“老天真是不开眼,天下这么多人,偏叫您一人倒霉。”

    “我都没哭呢。”倒是出息,自己把自己说得清鼻涕带泪,周祁哭笑不得,心疼替周一将眼泪抹了:“不就是壶药,本就日日没断过,有何好怕?”

    “奴才哪是怕这个。”他是怕里边儿有脏东西,哭打个嗝,抱住周祁胳膊轻蹭:“反正您别喝。”

    小顺子不合时宜插了句嘴,道要是君王下令要周祁喝,他几个压根没拒绝的余地,被周一气鼓鼓瞪住:“要你多嘴!”

    瞪完又扭头问周祁:“就不能偷偷倒掉吗。”遭周祁拿眼神反问,登时泄气:“真麻烦。”

    皇帝专派个狗奴才来盯着,准是为防这,要是被发现传回皇帝耳朵里,难说不会按住他家少爷硬灌:“要不我和小顺子替您喝。”

    小顺子当即表态:“奴才愿意。”

    “莫闹。”周祁无奈,瞧他两人年纪不大,个个倒是英勇得很,活像要替他上刑场似的,心中慰贴,却不忍把人牵扯进来,遂说自个有数,让两人莫苦着张脸:“他不会让我死的。”

    周一还想说甚,就被周祁支使去开门:“让人进来吧。”

    那奴才也被臭得不行,候身期间将那茶壶放得离自己远远的,这会见门打开,似担心再熏着周祁,没急着去提壶,光探头探脑往房中看:“公子吃好了?”

    “臭气熏天谁吃得下。”

    周一冷哼,开过门就不理他,奴才没得准话也不敢进,只好斗胆问请示周祁:“公子?”

    得人点头,小跑到院中将药提上,进屋见桌上饭菜有剩,知是自己冒失所致,怂得没敢多话。

    也怕事传到君王那儿反惹顿罚,讪笑着将伙食撤下:“少剩点也没事,皇上问起奴才就说您吃完了,公子可别露馅。”

    借打掩护之事暗示周祁莫告状,闻其道谢便知谈拢,待人不乏又客气点:“分内之事,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碍于外头有人看守,只敢悄声:“烦请公子稍等,奴才将这些残食处理完便回来。”

    “有劳公公。”

    “可不敢当。”奴才见周祁言尽礼待,看就是个好相与的,各样心思晃过一遭,笑得殷勤:“奴才名叫桂忠,您唤我小桂子就成。”

    算着御膳房的奴才是时候过来,无闲多聊,将食盒中铺底的几张油纸取出,饭菜混杂盖到纸上,层层裹好,确保汤汁无漏,速塞进衣佯装成胃痛,撅腰勾背避开守卫视线,为演的再像些,双手捂腹,嘴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不行了不行了,要蹿了,早知中午就少吃点。”

    假借方便将藏的剩饭丢入恭厕,回时张望四处无人,心松口气,进屋恰遇来收碗碟的奴才离开,手还拎着那壶汤药,忙叫住人:“这药公子还没喝呢,你往哪儿提?”

    “啊?”那奴才一脸懵:“什么药?”

    “就你手里提的。”紧从那奴才手中抢过,顾不上味冲,揭开盖子往里查看:“你没弄脏吧!”

    那奴才摇头,被熏得直皱鼻,听桂忠这话愈发茫然:“里面不是馊了的茶水嚒?”

    “谁告诉你的?!”

    那奴才见桂忠骂骂咧咧,一副要被自己蠢死的表情,无言看向主仆三人:周祁装傻,周一和小顺子眼神乱飘,望天望地望手指甲,视线就是不往他身上落。

    “……”

    后知后觉是被忽悠。

    清理碗筷时听周祁身边的奴才让把茶壶一并带走,说是茶水放了多日,要他换壶新的过来,他闻着确实有股烂臭,就没多疑,还感慨养心殿的奴才胆肥,圣上眼底都敢粗心,哪想‘胆肥’的竟是自己

    桂忠差点被这蠢货害死,气得想打人:“皇上亲令煮给公子的药,你也敢倒?!”

    那奴才也委屈:“我哪儿知道”主仆几人合着伙骗他,他一个脑子哪转的过来:“药这不是没倒。”

    “真倒了你还有命在这?”若让圣上晓得,估计得把他和这蠢货脑浆抽了当药煮:“得亏我发现的及时。”

    让人找死别捎上他,怕误后头任务,窝火骂走那奴才,转头幽怨盯着周祁:“您这不是害奴才嚒?”

    周一本还心虚,听他怪到周祁头上,底气顿时上来:“你拿这怪药给我家少爷,就不是在害他?”

    桂忠哪敢担这罪,忙表示都是圣上的意思:“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你骂我也没用。”且看自己替周祁’销赃‘,对方反陷他于不义,心也有些不满:“这可不是怪药,净是公子常日喝的。”

    “你蒙鬼呢!”

    “奴才哪敢。”心说这几人才差点害他当鬼,再被周一咄咄逼得,口气更不善:“是皇上念早暑闷热,恐公子难寝,特让添几味安神药在里头,煮的可都是好东西。”

    被问有这好事怎不自己偷着喝了,小声嘀咕:“我又没病。”

    不防遭周一听见,愤然揪住桂忠衣领:“你说谁有病?!”

    桂忠也不料他如此耳尖,看周一挥舞着拳头真要打人,忙解释这药乃圣上亲赐,自己没资格喝,周一不依,要桂忠去同拳头解释,眼瞅无援,只能着急喊周祁名字,让他劝着点自家奴才。

    拳头上脸之际,果真听周祁将人斥住:“还不放开。”

    周一听受责备,泪汪汪不服气:“皇帝都不要您了,您还向着他!”

    “……”

    周祁头疼得很,见吼不住,怕周一再吐惊人话,暗朝小顺子使个眼色,示意他将两人拉开,小顺子会错意,上前甩了桂忠一个嘴巴。

    桂忠瞧他二人以多欺少,被打急眼,啐口唾沫就要还手,被周一牢牢抱臂锁住:“待着吧你!”

    喊小顺子铆足劲儿揍,桂忠吃不住痛拼命挣扎,近摆脱时遭小顺子也抱上来,夹在中间又挨了好几下。

    眼看干不过,要抬膝盖揆周一裆,巧被踉跄的小顺子踩住后跟,人没揆着,反让周一看穿招数,扫腿将桂忠按倒在地,不顾周祁劝阻,拳打脚踢猛一顿揍。

    “**”桂忠也不是吃素,打不赢两个就单挑个顺手的对付,趁周一脚踹过来,扯住他脚脖子猛拽,等人摔地一屁股坐到坐上身,撸起袖子可劲报复:“敢打你爷爷,揍不死你。”

    小顺子见他对周一连打带骂,还拿屁股压人,气得也骑到桂忠身上,三人扭打成一团。

    皆干红眼,周祁劝哪个都不听,上前拉架反遭误伤,腰撞上桌角,没缓过劲又遭摔过来的小顺子扑进怀,冲力使然又遭回撞,落个二次伤害。

    “您没事吧?!”见主子痛得直不起身,吓得小顺子清醒几分,忙小心将周祁扶稳:“都怪奴才。”

    问周祁还能走,欲搀人去软榻上歇:“您先忍忍,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无碍。”周祁轻摇摇头,遭这两下撞得不轻,出点声都费力,缓了又缓才勉强道:“无须管我,你先去将周一拉开。”

    小顺子正要应,突听周一扯嗓叫痛,催自个去帮忙。

    瞬将周祁吩咐忘到天外,怕再撞着,贴心让他往远处站:“您自己当心些,奴才脑后没长眼睛,别再害您伤着。”

    说罢紧就投入混战。

    周祁无法,怕引来昏君生事,只得忍痛再上前劝,拉人时遭哪个趁乱推开,这次腰是没撞,崴脚摔个仰翻。

    “……”

    脊骨受创,痛得一时起不了身,只能干看着。

    还是后头动静闹大,将房中瓷器撞落几样,引得外头护卫赶入,亮刀才逼得几人消停。

    架是劝息,各都没讨着好,小顺子稍轻点,仅脸上挂彩,周一和桂忠个顶个严重,一个浑身皮被挠破,鼻血乱淌,一个眼被揍得青肿,像遭马蜂蛰过,尤是桂忠,被两人前后夹击,嘴角撕伤严重,牙也松了两颗。

    周一看他气得要死,得意哼哼,又瞧是自个这方赢面更多,咧嘴要向周祁邀功,扭头却看他坐在地上,吓了大跳:“您怎么不坐在椅上?!”

    周祁:“……”

    第260章 吃穿用度哪样不靠朕

    药也打翻,一屋子味。

    周一这会不嫌臭,顺脚将空壶踢到角落,小心扶周祁回座:‘他给少爷解决掉大 麻烦,少爷不得要夸他!‘

    正偷乐,冷不丁被周祁侧首瞧过,登时装得乖巧:“少爷。”

    “高兴了?”

    刚想说“是”,但观周祁神似不虞,不乏心惴:“您不高兴嚒?”

    不问还好,一问周祁就想到这两人不听话的事,一想到就来气。

    在皇帝的地方打伤皇帝的人,闯这档子祸,定瞒不过昏君眼睛,遭不遭罚还是未知,他哪高兴得起来:“我管不住你们了?”

    “谁让他说您。”周一饶不知错,甚至想再捶桂忠两拳,幸得小顺子有些眼力,瞧主子真动怒,手比个‘嘘’,唇语示意周一住口。

    “不说就不说。”明话是停了,改小声嘟嚷:“少爷就是胆子小,这也怕那也怕,越忍别人越欺负您。”

    “既嫌我这主子无用,还委屈你做什么。”漠让周一另觅新主,省的被他误了前程,周一听主子要撵自己走,吓得不轻,惊觉适才说了什么混账话,忙呸呸两声,使劲拍自己嘴:“奴才乱说的,您别赶奴才走。”

    仍未换来周祁理会,慌得抓脑,连忙竖起手指保证:“真的,奴才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再不意气用事了,您就原谅奴才吧。”

    瞧着近快哭了,可怜兮兮的。

    周祁轻叹口气,到底狠不下心扮黑脸:“真知错了?”

    周一点头如捣蒜。

    “往后还敢与人打架嚒?”

    “不敢了不敢了。”周一连摆手带摇头,劲使猛了头晕眼花,晃晃悠悠要倒,被周祁拉住知是他肯原谅自己,蹭过去撒娇:“少爷最好了”

    讨得周祁一顿说教。

    为首侍卫见殿内恍若遭贼的情形,挥手扇了扇味,趁周祁训奴才话朝身旁人递个眼色。

    奴才斗殴事小,牵扯到主子就不得不重视。

    且看周祁手托着腰似是伤着,侍卫未敢大意,将天晚惊动君王歇寝和瞒报的下场比较,没犹疑地选了前者。

    褚君陵很快过来,脚踏进门即遭那药味熏了出去,脑冲得厉害。

    呼吸几口新鲜气又进去,实在反胃,命奴才取块绢罩捂鼻,眼掠过周祁,落到鼻青脸肿的桂忠身上:“怎么回事。”

    桂忠一五一十讲述经过,说完忿懑指向周一和小顺子:“他俩联合起来打奴才,还故意踹翻了药!”

    褚君陵顺言睥向两人。

    君王一来,两人气焰彻消,跪使脑袋往地面埋。

    小顺子本性怯却,周一原先跟着周祁遭过君王数多惩虐,尽怕他得很,这会被其犀目瞰着,怂得不住哆嗦。

    “刚迁进偏殿就给朕闹事,都是不怕死的?”

    “是奴的错。”

    白日和褚君陵闹翻,两人算是面上也过不去的程度。

    方才见其进来,周祁暂不知该拿何态度应对,任屋中人悉数下跪,唯他还僵坐着。

    当对方会借故发难,却压根没理他,这会闻此言,当是该来的来了,跪身揽过一切错责:“奴未管住身边奴才,该担首罪。”

    “不是的!”周一原是怕得要死,却听主子要为自己和小顺子顶罪,豁然仰头望向君王,壮着胆解释:“这事和少爷没关系,是奴才不听劝,皇上要罚便罚奴才。”

    小顺子见自己那巴掌惹出大祸,悔又自责,也豁出命道:“是、是奴才先动的手,求皇上饶恕公子和周一大哥,奴、奴才认罚。”

    “为壶药闹出这么大阵仗。”褚君陵被臭得不行,没闲心览这主仆情深,几个奴才又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得耳慌,烦令闭嘴,只问药壶是谁踢翻的。

    “…是奴才。”周一忍惧承认,听君王要砍自己双腿,惧悚失色,再听其训斥周祁没管好奴才,要一并罚,手快过脑护在周祁前头:“少爷没错,凭什么罚他!”

    瞥到桂忠幸灾乐祸,更不服气:“是他先骂少爷有病,奴才气不过才打他。”求让君王一视同仁,要砍腿将桂忠的也砍了:“他还趁乱推了少爷,害少爷摔倒。”

    褚君陵眼沉了沉:“当真如此?”

    “奴才该死!”桂忠不防矛头指到自己头上,吓得直磕头,急辩是干架干糊了眼,无意的行为:“奴才也不知推的是公子,皇上饶命!”

    饶与不饶褚君陵没表态,将周祁上下打量,想着侍卫来报时的话,眼落到他腰上:“伤着了?”

    周祁当他要罚桂忠,遂说不疼:“奴无大碍、”

    “那就是伤着了?”截了周祁替人求情的话,得其默认,想是他白日揭自个短,嘴角轻勾:“活该。”

    周祁:“……”

    让周祁脸青惹得愉悦,破天荒没罚人,瞥着满地狼藉朝德观道:“事后去内务府差个人来,损毁器物清点仔细,列个清单给朕。”

    “嗻。”

    后转瞧向几个奴才,让照价赔偿,赔得起的赔,赔不起便拿手板子抵,闻周祁要出这个钱,言语戏谑:“你身在宫中,吃穿用度哪样不靠朕给,何处来钱赔朕?”

    周祁心生难堪,求让君王准与周府去信,又遭他笑:“几岁的人了,还伸手问爹娘要钱,倒也好意思。”

    嘲得周祁羞耻难当,脸颈发烫。

    褚君陵还没戏说够,瞧人垂眸望地,似要将地面盯穿个洞,又逗他:“找什么呢,地上可没缝儿给你钻。”

    即遭周祁冷瞥了眼,没忍住笑出声:“朕殿中摆设价尽不菲,数目可不小。”

    “事因奴起,自该由奴承担。”

    “朕也觉着将军府不差这几个钱。”问周祁否是连桂忠那份也帮忙还,得其肯定哂声‘大度’:“周祁。”

    周祁抬头,恰对上君王不明喜怒的眼:“你白日指着朕论‘你我’之时,可比现在一口一个‘奴’叫唤得要好听。”

    “奴、”周祁攥拳,伏首忍辱叩回膝前:“求皇上恩准。”

    “进财的好事,朕当然准。”褚君陵好说话得很,径让奴才直接将清单送去周府:“周未若问,便说他这宝贝儿子空仗义,拿不出银子又想逞世故,羞得问家中借。”

    继听周祁谢恩,嗤之过早,指让桂忠再去太医院领副药煎,嗅觉这味实在作呕,暗汰贾钦是个驴脑,让他往里添剂味烈的药材,那蠢驴倒能干,烈得他差点胃酸倒贯。

    自个身健,尚遭不住熏,想到周祁肠胃弱,知此番教训给的太过,于心不忍,将踏出门的桂忠又喊回来:“按平日的方子拿药。”

    “嗻。”

    吩咐完见周祁盯着自己,情绪似是复杂,故作阴沉:“莫当朕是怜惜你。”

    周祁脸上复杂又多点。

    “朕不会再宠你!”

    “…奴知。”

    “。”褚君陵一噎,冷脸要走,瞥到他那俩混账奴才,免药端来再起幺蛾子,从随行的奴才中另挑了个中用的留下:“看着他咽干净,再有不从即刻来报。”

    唬说周祁敢倒漏丁点,漏几滴则加几壶量,吞不下就硬灌,也不必让奴才动手,他亲自来:“你最好老实些。”

    放完狠话就走。

    褚君陵来得快走得更快,不知是不是遭熏的。

    闻听奴才请起,周祁这才注意看人。

    这人他认得,名唤胥春,是德观手底下带出来的奴才,得称德观半声师傅。

    “少爷?”小心扶起周祁,细察到他额颦,腿似乎也无力,赶紧让小顺子拿个软垫铺到椅上,护人坐好蹲跪下身,轻捏着周祁双腿按摩:“这般力道成嚒?”

    周祁双腿有疾,跪久就难受,周一看在眼里,恨不能替主子遭罪,刚想问周祁有无好点,反被他拉起身,顺将小顺子也喊近,轻摸着两人脸上伤处:“可疼得厉害?”

    皆是摇头。

    护主是多光荣的事,满足盖过疼痛不知有多少,这会若非周祁问起,两人净没注意这茬:“您别担心我们,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

    “真的?”

    皆又点头。

    嘴硬不过一瞬,被周祁指腹按压上去,当即痛得龇牙咧嘴,嘴刚呼呼两口气,就见周祁似笑非笑:“不是不疼?”

    “奴才不是怕您担心嚒”

    紧想起周祁腰也受伤,一改对自己时的敷衍,欲赶去请太医来看,被周祁喊住,笑骂声傻:“眼都差点肿成缝了,还顾着我。”

    为这两个不省心的气又心疼,看里头就自个伤得最轻,请问胥春:“可否准我去太医院讨些伤药?”

    胥春施个回话的礼,一板一眼:“公子尚在禁足,未得圣上恩准不得擅自出殿。”

    劳人代取照样不可:“皇上有令,今日参与打斗者,为儆效尤,皆不准上药、”语顿恭敬瞧向周祁:“也包括您在内。”

    求人无果,只得另谋他法。

    昏君性情怪虐,最是不饶人,况今日事事他都占理,当褚君陵轻易揭过是为什么,敢情是候在这:“劳谢公公相告。”

    望周一又摩拳擦掌,佯怒将人喝止,胥春不是寻常奴才,褚君陵留他目的也显然,得罪对方无疑是打昏君的脸:“非要我遭罚才痛快?”

    周一霎时恹气。

    桂忠端着新煎好的汤药的走进,见周一还在挨训,心舒畅了点,瞧胥春也在愣了愣,买好打声招呼:“胥春公公。”

    胥春淡淡点头,提过桂忠手中药盏,倒进碗中待冷,顺转告他:圣上有嘱,让桂忠药送到后即刻滚去正殿一趟。

    桂忠让这‘滚’字吓得心突突,问是圣上原话,声直忐忑:“敢问公公,皇上可有说召奴才去作甚?”

    胥春但笑不语,目光轻指向周祁。

    “这、”这事不是过了嚒

    圣上分明已经饶他,怎的煮个药回来又逃不过?

    想到什么,恶狠狠瞪向周一,质问他是不是在圣上跟前告了自己黑状。

    周一拿鼻子嗅药是否真是周祁平日喝的,冷不防被冤枉,正要骂人,就看桂忠嘴打着颤,又愤又恐,被稍后可能面临的惩罚吓到湿眶,心坏地改口:“是我又如何?告的就是你!”

    “你!”桂忠气极了,有胥春在不敢动手,口齿无措朝人解释:“奴才没有,是他污蔑奴才,他该死、”

    混乱的话被胥春打断,让他去与圣上解释,又道无人诬告桂忠,是圣上自主要见他。待碗中热气散无几剩,知是汤温呈给周祁,看桂忠还不走,善作提醒:“此处有我,你去晚皇上恐是要动怒。”

    桂忠不信没人告状圣上会平白回过头罚他,何况周一自己也承认,是以没将胥春话当真。

    本为周祁帮忙赎债之事心存感激,这下看他任由奴才污蔑自己,皮肉之苦亦没免得,恩化为仇,走前狠瞪了几人两眼:“你们给我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