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哪个周公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被身边的太监催促,那奴婢一惊,忙垂首跟了上去,转角处又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抹轻蔑。
“齐远侯之女要见朕?”
德观微愣,见是褚君陵问的自个儿,忙伏身上前:“朝后侯爷身边那下人来找的奴才,说是侯府小姐想求见皇上,让老奴问皇上的意思。”
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见他作甚?褚君陵思忖,莫不是也想学那吴滢滢,跟他讨同周祁的婚事:“宣。”
德观应是,费番力气将那侯府小姐传进宫来,又避开宫中奴才,让齐锦满乔装成副男儿身,才带的人面圣。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褚君陵眼都没抬,清点着各个地方呈来的贡奉,边寻思下回该送周祁点什么:“侯爷说你要见朕,有何事?”
问完就不管她,将清单上能往将军府送地打上记号,又把给周祁的单独罗列出来,再三确认没漏掉的,递给奴才去准备:“东西莫摔着了,顺道问问中郎将,今晚可有空闲?”
特地叮嘱奴才避开周夫人再问,实在不小心被听到,就说是占天鉴的大臣同皇上说的,今夜星煦和朗,最适合有情人承愿,皇上特邀中郎将进宫一道,好与将军求得和和美美、两情长久之福。
又让那传话的奴才重述,听后无误才准的人去,那小奴才本来记得清清楚楚,谁知周夫人不喜皇帝宫里的奴才,见是褚君陵派去的人,横眉冷目一阵瞪。
那小太监又刚调到御前伺候,胆子有点小,见周夫人如此以为是哪处得罪了她,唯恐让皇上晓得了怪罪,这会被吓得腿软脚软,等见周夫人被大将军硬拉着跪恩,差点跟着她一道跪。
举袖擦了擦额头不知有的没得的汗,这会惶恐占据大脑,褚君陵吩咐的话忘了大半,哆哆嗦嗦的,更闹得周夫人气躁:“还有事便说,谢也谢了,你这奴才可喜庆,净不喊起身,莫不是皇帝记恨脸上那伤,专让你来给下马威的?”
“不不不…”小太监赶紧摆摆手,被周夫人一腔气势吓得结巴:“皇、皇上让奴才转,转告将军,今晚宫里有月…月亮…,特邀将军进宫赏月。”
周夫人听即冷笑:“什么月亮非得进宫瞧?宫里宫外不成还是两片天?”
天子当得久了,真把天也当成是他皇家的东西了,让现月亮现月亮,让出太阳出太阳:“阴云渐聚,夜里少也是场大雨,也不知是哪个眼拙目混,雨和月亮竟分不清么?”
小太监更是心慌,急得快哭了,都是皇上让他这么说的,至于天上落雨还是升月亮,他又不是神仙,哪儿晓得这些?
这事褚君陵也冤枉,分明周祁出宫时还风和日丽万里晴朗,他才想的这主意,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天就沉下来了,还正赶在奴才到周府送礼的时候……
“奴才也不晓得,皇上是这么吩咐的,说是若您和将军听见就…就用这话回复,奴…奴才不敢忤逆皇上。”
周夫人一听他自己招了,气得好笑,顶撞不得褚君陵,就要拿他身边的奴才出出恶气,结果让周未拦了下来。
“内子性情如此,还请小公公见谅。”
“没没没…没事…,东西送到,奴才这就回宫复命,大将军莫送。”
小太监不敢久待,小跑着出了府,临到宫门口腿都是软的,心道大将军夫人如此强悍,也难怪皇上不敢明着约中郎将出来,还得要他私下转告。
事还让自己给搞砸了……
小太监忧心忡忡,掰着手算脑袋还能在自己脖子上留多久。
去的时候周祁正巧没在府上,生死攸关,小太监难得耍了回小聪明,复命时只说中郎将外出,话没能带到。
又冒胆儿让褚君陵另派个人去,见君王始终不曾起疑,心有余悸拍拍胸,等出殿中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差点吓尿裤子。
这段期间褚君陵一直晾着齐锦满,对方不说来意,他也不问别的,好整以暇把人瞧着。
齐锦满来是为的两件事,一是要看看让周祁痴心绝对之人是何模样,再就是看看,这人究竟值不值得周祁的一心赤诚。
不得直视龙颜,悄趁褚君陵理清单时瞧了仔细,仅论相貌和身份,倒是配得上周祁,只相比之下,若当初救她的是皇帝,她至多心怀感恩,却不会想到儿女私情上头。
天子身份再尊贵,也比不过周祁一身清儒,更因着久居高位,眉目间平白添了抹煞气,瞧着盛气凌人地,不敢亲近。
又听褚君陵声音有些熟悉,恍似在哪处听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听他问来意,抿抿唇,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臣女是为周公子来的。”
“周公子?”
褚君陵神色淡淡,深知他脾性地德观反而捏了把汗,毕竟皇上这态度,往往是动怒的前兆,轻朝齐锦满摇头暗示,不妨君王转头撞破,德观心提到嗓子眼儿,险些背过气去。
“德观。”
“老奴一时糊涂,皇上恕罪。”
“一时糊涂?朕还当公公是昨夜睡觉落了枕,原来是睡糊涂了么?”任德观忐忑跪着,冷眼瞥过齐锦满,不经心道:“姓周的公子可不少,不知小姐说的是哪个?”
第42章 中郎将的痴情债
不料他这么说,口气也尽不在意,齐锦满以为皇帝是待周祁轻视,并不拿对方当回事看,不免心中愤懑,为周祁不值。
“皇上如此说,臣女也有问题要问皇上,姓周的公子是不少,敢问皇上,甘愿委身雌伏,心悦皇上,更以命换皇上情意的公子又有几个?”
“臣女仰慕周公子已久,若皇上并非真心,就莫拿公子作弄、”
“朕待他是否真心,也是你个外臣之女所能议论?”
叫君王冷冽的语气吓到,下意识踉跄了下,紧继稳稳心神,等对上褚君陵视线,脑中不觉浮出个身影,登时一惊:“你是当日在周公子身边那人?”
难怪她觉得皇帝声音听着耳熟,得周祁相救那日,周祁身边那个待他平白存有敌意的男子,便是易容后的君王。
那日两人举止亲近,她早该想到,却又从未往那处想过。
齐锦满心思紊乱,回想那日褚君陵对周祁的种种关切,如何看都是极珍重对方,可眼下君王的态度…
“臣女对周公子一见倾心,迫于不识公子身份,苦寻良久,等再见着公子,得知公子姓周,他那好友唤他初叙,回府便求了父亲…”
褚君陵隐去眼中的杀意,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态度稍微缓和了点:“接着说。”
“那日父亲下朝回府,说他是皇上亲封的中郎将,还说…周公子是皇上的人,臣女不愿信,便去将军府寻周公子,问他爹爹所言可是真的,是否是迫于君权,皇上可知公子如何说的?”
提及周祁,绕是褚君陵气息冷冽,齐锦满也不怕了,一步步走到御前,身边的奴才怕她行有不敬,扯嗓就喊护驾,直将注意不在此的褚君陵吓了个抖。
“混账东西!”
身上猛地被踹了一脚,那奴才吓破胆,屁滚尿流地爬正身子,直磕头求饶:“奴才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都给朕滚出去!”
褚君陵揉揉眉心,觉得刚才那一吓在情敌跟前跌了面儿,气不过又朝那奴才脑袋上踢了脚,直踹得那奴才头晕眼花,痛极了还得谢主隆恩。
好是最后命保住了……
“说罢,周祁那日说了什么?”
这事周祁是和他说过的,褚君陵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周祁快马加鞭的赶进宫,一进养心殿就撩袍跪了,说是侯府小姐那事适得其反,非但没帮到忙,还反将他给坑了。
又是请罪又是后悔的,一边说着罪该万死,一边又让褚君陵将他推出去做交代,后头周祁没什么,反是把褚君陵吓得一惊一乍,还当他受了天大委屈。
大致经过他晓得,至于两人谈了些什么…褚君陵眯了眯眼,这才想起还跪在旁边的德观,让他给齐锦满端了个凳子:“若是为挑拨,齐小姐就不必说了,朕还信得过中郎将。”
虽不悦褚君陵将自己想的太坏,但看他话里对周祁的围护,心松了几分。
“我问他,若此事遭天下人晓得,他怕不怕皇上为堵悠悠众口,为皇室的颜面将他弃之?周公子说君恩授受,皇上决意如何,都是他该承的因果。”
她还问周祁,若她拿侯府和徐氏的合谋相逼,周祁肯不肯给她个机会?只此话有谋逆之嫌,断不能说与君王晓得,是以含含糊糊,只说了周祁的回复。
“公子待皇上情深义重,臣女知他心头再难容旁人,不敢求公子另眼相待,侯府愿全力效忠皇上,锦满今日来,便是为向皇上求个答应。”
所以这女人入宫觐见,就是为了让他对周祁好点,莫辜负了对方?
褚君陵可不信:“你想求什么答应?”
“臣女要皇上善待初叙,护他一世安稳,永不相负。”
不仅是求,她拿侯府的忠诚相换,若这人敢负周祁分毫,侯府定不是个摆设。
“朕怎么不知,如今侯府你爹爹做不得主,改是你这闺中女子说了才算?”
“臣女敢说这话,便有把握求爹爹答应。”
褚君陵神色莫辨,想这一个两个的女子都对周祁掏心掏肺,心下没得有些埋怨,他这本该三宫六院的洁身自好,反是这该老实的不老实,空在外惹些痴情债。
“朕自然不会负他。”
“君无戏言,还望皇上莫忘今日所言。”得到答应,齐锦满点点头,将齐远侯让她转交的东西递给褚君陵。
“徐安日渐多疑,性情更因身上的毒迁于古怪,对侯府的示好也不尽信,长此以往,恐于皇上大计有碍。”
“你还懂朝政?”正眼瞧了瞧齐锦满,听她将计划一一道来,刚起的欣赏瞬间没了,这女子牺牲姑娘家的名声都要帮他,敢情全是为周祁:“你说的这法子,侯爷可晓得?”
“要取得徐安信任,臣女与徐渊吾定亲便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臣女方才便说了,我既是敢道这话,便有把握得爹爹答应。”
左右软磨硬泡求求父亲,只要能帮到周公子丁点,她如何都情愿的,何况只是假意定亲,除了折损点名声,她并不多亏:“锦满愿尽绵薄之力,助皇上稳镇社稷。”
“女子不得干政,你就不怕朕借机发作?”
第43章 皇上被中郎将放了鸽子
“臣女自然是怕的,可臣女更信周公子的眼光,皇上既得公子所爱,必然清明仁德,擅为君之道,绝非草草盲能昏庸之辈。”
“你倒是聪明。”
褚君陵冷哧,却不否认,这侯府小姐才情胆识皆有,倒是可惜了一副女儿身,再者有送到眼前的法子,不用白不用。
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将齐远侯呈来的东西看了,承诺她道:“待拿下徐氏,朕会昭告天下,侯府和徐家的婚事仅是受朕旨意,侯府千金舍己为大义,该有重赏,亦不会亏损你名声。”
“臣女先行谢过皇上隆恩。”
褚君陵颔首,又许了侯府不少好处,让德观暗中送齐锦满出宫,临行前把人叫住,想到她方才唤周祁初叙,少不得吃味儿:“周祁是朕所爱,以往便罢,朕也不是个计前嫌的,只打今日起,你该尊他为皇后。”
齐锦满停住身,也不妨他将末摆自己一道,又瞧褚君陵拈酸得很,抽抽嘴角应了个礼:“是,臣女记下了。”
褚君陵可算满意,也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周祁,心喜哉哉,只等着入夜与之相会。
却等有近几个时辰也没等来人,周夫人打周祁回府就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拖着他,直至夜深才肯放人离开。
又让周一时刻守在门外,有消息就赶过来告诉,周一忙拍胸脯保证,夜里见钟诚要找周祁,趁周祁已经歇下,先从外头将门锁住,摊开手臂拦在他前头。
“夫人有令!少爷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钟诚抱抱拳,略显为难:“皇上有话托属下转告,还请小哥让开。”
“呸呸呸!”周一立刻炸毛,见他要伸手碰门上的锁,直接拿头撞钟诚胸膛,嘴里还骂骂咧咧:“谁是你哥!我家少爷捡我回府的时候身边可没别人,你这狗侍卫少乱攀亲戚!”
钟诚斟酌了下称谓,又道:“属下有要事相告,还望小公子行个方便。”
“谁是你小公子!我家少爷才是公子,你尊卑不分,肯定是故意挑拨我和少爷的关系!”
周一龇牙咧嘴,怕打扰到周祁休息,硬把人拖到了院外:“下这么大雨呢,哪来的月亮?你想让少爷进宫和皇上赏雨吗?”
钟诚抬头看了看天,雨确实挺大的。
“我家少爷要是淋了雨惹上风寒,你担待得起吗?”周一恶狠狠瞪着钟诚,表情装得超凶,看对方直接不理自己又往院中走,整个人跳上去挂到他身上:“不准去!你要是敢吵醒少爷,我…我就告诉少爷,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钟诚皱皱眉,果真停下脚步,试着扯了扯周一,没扯得下来:“在下并不好龙阳,小哥许是误会了。”
周一可不管他好不好这口,挂在身上硬是不肯下来,一会拿手把钟诚眼睛捂住,一会又把他头发解了,使劲儿地捣乱。
“男…男授受不亲,还请小哥放开属下。”
“就不放,放了你定得去打扰少爷歇息,夫人让我防着你呢,就不放!”
钟诚不胜其烦:“还请小哥自重,主子吩咐在身,再不松手,休怪属下得罪。”
“得罪?”周一哼哼,这呆驴得罪他的时候还少么!抓着钟诚衣物的手更是来劲儿:“你想怎么得罪我?”
钟诚本来想点周一穴道,奈何对方把自己眼睛捂着,又是在台阶上,大雨下着地有些滑,不小心踩到旁边的青苔,脚一打滑,带着周一一块摔到地上,摔了个仰天躺。
“哎哟!”周一屁.股青疼,伸手揉了揉,只赖钟诚是故意的,气呼呼地坐到他身上,举起拳头往他胸膛上砸:“都赖你这呆驴!”
奈何钟诚是练武之人,周一那点力气完全不够用,看对方眉头都没皱皱,反而自己打得手疼,周一越想越气不过,猛地半站起身,一屁.股朝钟诚腰上坐下去,结果…
结果脚滑偏了点位置,一坐就坐到了钟诚那处位置。
钟诚闷哼一声,可耻的有了点反应,还直抵着周一后腰,周一脸到脖子刹地红透,狠狠一巴掌扇到钟诚脸上:“你下流!”
钟诚:“……”
为这事,跟周一赔了大晚上的罪,以至于无心褚君陵的吩咐,空让某皇帝等了整晚。
第44章 少爷从窗户逃走了
再因周夫人从中作梗,听周一道昨夜将周祁房门锁了忘开,就让那门锁着,早朝只让周未去同褚君陵告假,说是周祁夜里染了风寒,得休养几天。
“周一。”
“少爷。”
周一站在门外左右徘徊,听周祁让拿朝服进去,犹豫了会,没听他的:“夫人让将军替您向皇上告了假,今日不必去早朝了,您再歇会吧。”
告假?周祁狐疑,随手拿过件外衣披上:“告的什么假?可是府上出了事?”
“府上一切安好,就是…夫人看您近几日劳累,让将军和皇上说您染了风寒,这几日都不必去上早朝。”
他好端端地染什么风寒,想起昨日褚君陵送到府上那些珍物,猜是哪里又惹了周夫人不快,见外头天色尚早,换好衣物欲赶去上朝,手一拉才发现门从外锁了。
“还不开门。”
“少爷…”周一迟疑着不肯,眼不住朝院外观望,就盼周夫人早些过来:“夫人让奴才看着您,她来之前不准您出房中。”
“你先将锁开了,夫人那处我去同她说。”
“不行。”周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仅没将那锁取下,反还伸手叩紧了点:夫人说了,绝不能让少爷送上门给那皇帝欺负。
周祁见说不通,改沉声喊钟诚,钟诚被周一一瞪,因着昨晚那误会心存愧疚,只好斗胆装聋,也不应周祁的声儿。
“周一,将门开了。”
头一回听周祁用这般冷的语气,周一抖了抖身体,缩着脑袋离门口远了点:“夫人有令,不准奴才放您出来。”
“你听夫人的还是我的?”平日太纵着这小奴,如今他的话也不听了:“再不开门,往后便不必跟着我了。”
“那便跟着本夫人。”
周夫人风风火火赶来,直将周一喊到身边,周一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凑过去,怕周祁等会出来了责罚,没骨气地往周夫人身后藏。
周祁左右无奈,只能干干喊了声娘,就听周夫人轻哼:“你还认我这个娘?你既是问周一听你的还是本夫人的,为娘也问问你,在你心头是那皇帝重要还是你娘重要?”
“您和皇上都是孩儿最珍重的,问这话否是让孩儿为难。”
周夫人可不听,一想到周祁赶着上前任褚君陵糟蹋,心头就来气:“今日.你就好生在房中待着,得空反省反省,娘的话在你这还抵不抵用?”
“娘…”试着拉了拉门,见外头还是没开,企图朝周夫人动之以理:“身有不适仍在朝堂的大臣比比皆是,孩儿正值弱冠,仅因您口中的风寒三两日旷朝,外臣会如何看我周家?”
“你对皇帝生那不该有的感情之时,怎就没想想,外人又会如何看我周家?”
周祁语塞,晓得周夫人在气头,倒不为这话惹多伤心,转眼看向窗户,考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出去。
周夫人也知自己话说得重了,继而有些后悔,怕周祁为此多心,犹犹豫豫半晌,不放心敲敲门道:“娘不是怪你,皇帝既是心头有你,朝廷上自会设法替你开脱,也就几日时候不见,你近来日日为他那事操劳,正好趁此歇歇,何苦赶上前受他折腾?”
过会不听周祁回复,以为他是气闷着难过,又开口宽慰了阵,欲进房中瞧瞧,就见前院赶来个奴才,说是宫里来了公公,要见中郎将和夫人。
眼下早朝未过,周未都还未回来,宫里这时候来人…
周夫人略略琢磨,叮嘱周一守紧房门,摆着脸色去了前院。
德观恭候已久,见周夫人过来微抖抖拂尘,又见周祁没跟着过来,屈了屈腰,笑问了声好。
“公公不陪着皇上早朝,大早上来我府上作甚?”
“自然是为中郎将来的。”
德观自小入宫,几十年的老太监了,哪能看不出周夫人那点心思,瞧她不欢迎也不介意,抚了抚手中拂尘,轻缓缓道:“这不,皇上听闻小将军抱恙,甚是担忧,特嘱老奴赶来看看,可有能起到用处的地方。”
周夫人表情讪讪,让德观三两句堵的哑口无言,险些挂不住脸:“皇上倒是有心了,明知我儿身体不适,不派个太医来瞧瞧也罢,反是让公公跑这一趟,也不知是何意?”
“夫人过谦了,皇上是何意,夫人兰心蕙质,想必最清楚不过。”
周夫人脾气虽是火爆了些,真论起心机城府来,比德观这见惯皇家阴谋诡计的老奴还差上许多,也正是如此,褚君陵才特派他来对付。
“小将军这病犯不上唤太医,仅老奴就够了。”
周夫人冷笑:“恕臣妇眼拙,倒不知公公还精通医术?”
“老奴哪有那本事呀?”德观见招拆招,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不过是承皇上旨意,特来转告夫人些话,皇上还说了,等夫人听完这转告,小将军自会不疗而愈,也免那汤药入口之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奴岂敢有意思,再有那也是奉皇上命,依皇上言,此法唤作对症下.药,治小将军这风寒最是见效。”
周夫人面色难看到极点,差点没崩得住:“公公有话就直说,周府后院就臣妇一个,没经历过后宅那些阴险算计,德公公这一句话几个弯儿地拐,臣妇只怕听不明白。”
“夫人可是多虑了,皇上这话便是专说给夫人听的,您都听不明白,老奴不就更糊涂了?”
德观老神在在,等周夫人实在怼不上话来,才慢慢道:“皇上有旨,小将军这病着也不是个法子,既是留在府上不见好,不妨进宫里养着,左右养心殿偏房多的是,空着也是空着,小将军看喜欢哪间,老奴这便嘱人去收拾,再不济正殿还有龙榻,便和皇上挤挤也可。”
“这怕是不合皇室的规矩、”
“皇上还说了,往后这宫中,中郎将就是规矩,若哪个敢坏小将军的规矩,不论尊卑贵贱,一律斩首处置。”
周夫人话噎,又听德观故意打断自个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若小将军实在住不惯宫中,皇上屈屈尊,摆驾将军府也是可的,最好是太医院也搬进府上,如此日日照料着,小将军年轻气盛,想来不多日便能痊愈。当然了,”
德观笑更和善,假意压了声儿道:“公子入宫修养,或是皇上来府上照料,还全得看夫人的意思。”
“……”这狗皇帝话里话外,就没点要看她意思的打算!
周夫人气又没辙,一口素牙咬得生紧,德观等了会不闻她选择,眼瞧胜券在握,趁赶上又问:“敢问夫人,小将军这病可是能好了,杂家看看也好早回宫向皇上复命?”
周夫人:“……”
凭褚君陵先前的斑斑劣迹,周夫人深知狗皇帝真敢昏聩至此,加之德观非得见了人才回,说是好听要探探病情,周夫人只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不跌。
黑着脸让奴才去请周祁过来,结果等了会没等来周祁,反而去请人的奴才被周一拖着一路跑,还差点摔着。
两人都气吁得厉害,不等嘴上缓口气,断断续续道:“夫人,不,不好了,少爷从窗户走了,奴…奴才们不会功夫,追…不上少爷。”
周夫人心有点塞。
第45章 看来还是皇上心急些
“臣参见皇上。”
周祁到时褚君陵刚下朝,见他一个人回来愣了愣:“德观怎么没跟着?”
“德公公?”听闻德观去了周府找他,不好意思笑笑,见褚君陵伸手来扶,顺势靠到他身上:“娘让周一把门锁了,臣从窗户跳出来的。”
褚君陵皱皱眉,又探了探周祁额头,见没发热才放心:“你娘关着你作甚?”
“臣也不知。”周祁也奇怪,周夫人的反常似乎是从褚君陵往府上送东西后开始的,今日又不准他早朝,更拦着他与褚君陵见面:“可是皇上让送礼的奴才说了什么?”
要么就是送了什么不该送的,娘亲脾气虽暴,却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生气。
褚君陵思索片刻,他还能说什么,也就是邀周祁进宫看星星看月亮,况且昨个那小太监说周祁没在,不是没把话带到?
“难不成那狗奴才诓朕?”
将昨日之事同周祁说了,后又奇怪:“朕嘱人告知了钟诚,他未同你说?”
“臣昨日回房便歇了,先前又被娘拉着谈了许久家常,并未见到钟诚。”
两人一合计,许是昨日那小太监不小心说漏话,让周夫人晓得了,周夫人对褚君陵印象本就极差,再听到那话,定是认为褚君陵要对周祁欲行不轨,因此一边拖住周祁,一边又让周一拦着钟诚,还顺将他锁在了房中。
“朕近来过于仁慈,让这些个狗奴才涨了胆,一个两个都敢来说谎糊弄。”
听周未说周祁染上了风寒,褚君陵先是一阵担心,随后又纳闷,寻思来寻思去,昨晚他等了大半夜也没见周祁,还当是雨大周祁不打算来了。
这星星月亮尽让雨淋跑了,雨周祁也没同他没赏,这人好好的怎就染了风寒,敢情是被他那丈母娘截了胡。
“也就是你娘朕才容忍,若换做旁人…”褚君陵冷哼,脑袋都不知被他摘几次了,哪敢如此嚣张。
“是是,皇上最是大度,定不会和臣的娘亲一般计较。”
周祁有愧在先,听褚君陵这么说,也顺着他的老虎毛捋,声声的应是,褚君陵听却不乐意了,直抱起人往内殿走:“朕是为了你才大度。”
“那也是皇上给的脸,若非得皇上恩宠,臣哪有如此大的面子。”
褚君陵无不高兴,今日朝堂就听了不少奉承,也就从周祁嘴里吐出来的得他心意,光听听就痛快:“下回再被关着,便直接喊暗卫。”
暗卫哪是这么用的?
周祁失笑,褚君陵派给他的可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更有两个凭他武功对付起来都吃力,真让他使唤来做那等小事,还不得连门都给他拆了。
“那些个暗卫武功高强,皇上送臣当做开锁小童用,岂非大材小用。”
“此言差矣。”
将周祁放到榻上,摆手让奴才尽退下,勾起他下颌吻了吻:“能为主母效力,可是他们誓死都难求的荣幸。”
“那也是皇上看重臣,才会觉着臣做什么都是好的。”
见褚君陵压下来,温顺的放软身子,主动将他脖颈搂住,勾得褚君陵呼吸又重了点:“朕这般看重中郎将,小将军可有奖励?”
周祁挑挑眉,伸手解了褚君陵的腰封,够起身往他耳尖处含了含:“不知皇上想要什么奖励?”
这妖精!
褚君陵心头笑骂,却不敢真让周祁听着,闷头脱完衣物扔得远远的,又开始解周祁的。
周祁不知他哪来的这个烂德行,脑中若有所思,若让娘发现他换了身衣服回府,不定又要如何狗皇帝狗皇帝地骂。
“唔…”
唇畔突然迟痛,眨了眨眼,就见褚君陵一脸不满的凑近:“你不专心!”
“是皇上太专心了,才衬得臣不大专心。”
跟着褚君陵久了,竟也习了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偷着笑笑,腿被叠得有些难受,膝盖稍微动了动,好巧不巧正碰到褚君陵那地儿,就听得对方抽口凉气,直接握住小腿放到了肩上:“这么心急?”
周祁面上可疑地生绯,又不愿叫褚君陵笑话,便掩饰地侧开眼去,觉得腰间让什么抵着,微勾勾唇趁机发作:“看来还是皇上心急些,却尽赖给臣,可谓口不应心。”
“等会便叫你晓得厉害。”
周祁不甘示弱,觉得头发束着膈脑,抬手三两下解散,小心将褚君陵昨日送的那簪子放到枕下,搂住他的脖颈往下带了带:“臣还未洗身,皇上可要再等等?”
“朕心急。”
褚君陵赌气回了句,知说不过他,干脆将周祁唇压得不留缝儿,连些细碎的呻吟都溢不出来。
顺手扯下龙帏,任着床褥半悬在榻沿,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已是晌午。
周祁早膳未用,再让褚君陵踉踉跄跄几回折腾,饿得前腹贴后背,身上又疲累得很,眼皮重得直打架。
“祁儿…”
隐约听得褚君陵喊,眼睛勉勉强强撑开条缝儿,紧就感觉身体被抱起,不多会便落入一池温热:“洗洗身再睡,朕让御膳房煮了粥温着,等你歇醒再用?”
“嗯。”
迷糊应了声,褚君陵后头还说了什么,周祁一概没听进耳,再醒来里衣外襟尽换了新的,连着床单被褥,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唯独某个人不在。
第46章 告御状
撑撑腰坐起身,恍惚记得是褚君陵亲自替自己清洗的身体,心头松了口气。
即便不是头一回,以往事前事后大多也是他自行清理,要不就是褚君陵帮着,再没有旁人。
他不抗拒和褚君陵做这种事,却也受不得让哪个奴才瞧见这副模样,更莫说贴身伺候。
即便先前没同褚君陵一起,他再视周一如亲故,洗身沐浴,但凡涉及私密之事,他也没准对方服侍过。
幸而褚君陵也不愿外人瞧他的身……
让腰间酸痛扯得皱眉,靠着床牖缓了会,刚起身下榻,奴才便如鱼贯般涌了进来:“将军可要用膳?”
说话的小太监正是昨日去周府传话那个,皇上难得事后心情好,准他将功赎罪来伺候将军:“御膳房清菜小粥尽都温着,桌上糕点也尽有的,将军看是先用哪样?”
这么周到?
周祁抬抬眼,仔细瞧了瞧那小太监,长得倒是白净,瞧着心眼也是个实的,没由得多问了句:“你进宫多久了?”
小太监身体抖了抖,以为周祁要为昨日那事收拾自个儿,脑袋往下垂了又垂:“上…上月刚入的宫,前几日才调到御前伺候。”
“你很怕我?”
“不…不怕的。”
身体都抖成筛了,这还不怕?
说话也哆哆嗦嗦的,难不成是个结巴?
周祁自省了会,他也没长凶神恶煞的样儿啊,性情也还可以,怎的这小奴才就这般怕他?
兴致上来,有意无意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将那小太监问的又慌又恐,以为真是因为昨个的事,腿没个软自发招了:“奴才不是有意要…要说漏嘴,将军饶命。”
“我何时说过要怪罪?”
周祁心下好笑,就听那小太监咦了声,惊讶的望着自己:“将军不…不打奴才么?”
“怎么,你想挨打?”
“不不,奴才不想。”被周祁这么一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还不自觉撇了撇:“奴才怕疼,将军别打奴才,您,您生气就骂骂奴才,这样您能解气,奴才也不会疼。”
这会倒是不结巴了么。
这小太监瞧着老实,实则也是个鬼机灵,不过因着刚入宫不久,一身纯良还未消磨干净,周祁心有所思,看他面貌瞧着讨喜,倒有些不忍他入这泥沼:“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禹顺,宫里的老人都管奴才叫小顺子。”
“为何要入宫?”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肯入宫做阉人,要么是走投无路急需银两之人,要么是戴罪之身,不知这小太监属于哪个?
小顺子突然红了眼,小心翼翼望着周祁,像是考量他值不值得任信,一对眼招子眨了又眨,见周祁清和俊美不似个坏人,鼓足勇气说了实话:“奴…奴才是来告御状的…”
小顺子是逃难来的京城,生在康城县一户穷苦人家,近年康城收益不好,屡屡天灾,百姓许多都吃不饱穿不暖。
官府鱼肉百姓强收赋税,又因着离京城远,朝廷很难注意到,加上县令和当地恶商层层相互,百姓想告也没地方告。
往往没出康城就被官兵抓了回去,死里一顿打,活着就丢进大牢里做苦役,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想着告御状,对官府的作为也都逆来顺受,无人敢与之对着干。
新帝登基才好了些,却治标不治本,县令虽是换了,可那些个藏得深的贪官没动到根本,仍旧见恶作恶,换汤不换药罢了。
今年收成更比去年差了许多,小顺子家中交不出赋税和粮食,被官兵找上门,抢的抢砸的砸,小顺子父亲下意识上前挡了挡,直接被官府的人活活打死,家中就剩娘和大姐。
新来的县令又是好色之徒,晓得小顺子交不出东西,便直接将大姐强抢了去,他娘受不住打击哭瞎了眼,没几日也去了。
小顺子想为家人报仇,却没本事和官府对立,冲昏头到公堂上闹,被官差打了三十大板陷入昏迷,那些人探过鼻息只当他是活不了了,便随手将人拖到处荒地,任他自生自灭。
没成想小顺子命大,不仅没死,还躲过官府排查逃出了康城,一直逃到京城,席天慕地,饿得实在忍不了,要么拿路边的草叶子裹腹,要么捡旁人丢到地上的馒头,有几回偷百姓家中狗的吃食,被人那扫帚追了整条街,还差点被狗咬。
调着口气到了京城,却不知如何才能见到皇上,正好听闻宫中收人,男子愿入宫做太监的,更能得不少的赏银。
小顺子心灰意冷,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也顾不得家中仅还有他这么个男丁,咬牙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等一刀子下去,再反悔也晚了。
等入宫中,才发现太监也是分等级的,凭他的能耐还是见不着皇上,小顺子脑筋一转,拿着割那二两肉的赏银孝敬给了管事公公,兜兜转转近个把月,这才买得个御前伺候的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御前,结果冤还没诉,昨个儿就把皇上交代的事搞砸了,小顺子心里苦,提到家人,更是哭得直哽咽,手使劲往眼睛上抹,也忘了主子还在。
后头被周祁几句安慰,心底那点防线彻底塌了,一边说让将军恕罪,嘴里却越哭越大声,好一阵嚎啕。
周祁被他扰得耳朵生鸣,到底心疼这半大孩子,把人叫到身前哄了阵,等小顺子心情得以平复,拿了快糕点给他,哄小孩儿似的:“你既是肯信本将,此事我会和皇上商量,定给你家人和康城百姓个交代。”
小顺子抽抽噎噎地,听周祁愿为家人申冤,如见了活菩萨一般,又跪又拜地,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谢,没忍住又喜极而泣:“奴…奴才相信将军,将军是好人,奴才替家人们谢过将军,求将军严惩那些恶官,还我爹娘在天之灵。”
“这是自然。”周祁颔首,轻将人扶起身,想着又问他:“你那大姐可曾在世?”
“大姐不愿让那贪官糟蹋,去…去地路上便趁那些个官差不注意,投河自尽了…”
说更伤心,也正是如此,那个丧尽天良的县令见他生得不错,又是个男女不忌讳的,便想拿他去抵债,将他娘活生生气死。
他恨不过去公堂上找县令对峙,扬言要到天子跟前揭发那些恶事,这才惹得县令怫然发怒,打得小顺子仅剩半口气儿在。
第47章 皇上甚是自恋
“岂有此理!”
周祁性情温善,听及此也禁不住动怒,天子脚下,那些贪官竟目无王法至此,强抢民女私收赋税,当真是无恶不作。
不为百姓谋福也罢,空拿朝廷的俸禄,却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将一方水土闹得乌烟瘴气的。
倒难怪偏远之地年年都有人反,官府上报到朝廷却只字不提缘由,光求着朝廷派军镇压。
百姓纯善,不知官场这些弯弯绕绕,便只会觉得是朝廷作怪,天子在位不谋其政,因而记恨在心,那些个贪官再讲是奉命行事,这错便尽推到了皇帝身上。
周祁眸色甚沉:莫说百姓,若他日日在那水深火热之中,怕也要反的。
再是诛九族的死罪,自己博博命数,结果是成是败,总好过处处受人压榨。
朝廷锅里的老鼠屎倒是不少么!
周祁怒极了反而平静,见小顺子小心翼翼吃完糕点,又给他拿了块:“你且放心,朝廷里头生了蛀虫,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
“小顺子谢过将军,谢…谢过皇上。”
“本将瞧着你不错,是个讨喜的,若我问皇上把你要到身边,你可愿意?”
小顺子千万个愿意,中郎将性情好,待奴才也亲近,还给他小点心吃,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的主子,听周祁有意留下自己,点头如捣蒜,感觉脑袋有点晕才停下:“奴才愿意!”
生怕周祁反悔,赶紧将嘴里的点心咽了,紧张道:“那…那奴才以后便是将军的人了,奴才会好生伺候将军,不惹将军生怒。”
周祁见他这模样就来趣,忍不住要吓唬:“御前伺候可是宫里奴才求都求不来的香饽饽,你这小奴才倒特别,反而急着要离皇上远点。”
小顺子脑袋个劲儿摇晃,伴君如伴虎,皇上脾气还不好,不定哪天脑袋就不在自己头上了,若不是有冤要告御状,他才不情愿来呢。
“小顺子就想跟着将军,您…您…已经应过小顺子了,不、不能反悔。”
说完就有点怕,主子要不要他是主子的事,哪轮得到奴才置吮呢,幸好周祁没多计较,直接赏了小叠点心给他,便让小顺子退下了。
等了阵仍不见褚君陵回来,随手招过个宫人:“皇上去何处了?”
“回将军话,奴婢不知。”
周祁动作一顿,抬头睥了眼那奴婢:“皇上走时未说?”
“皇上要去何处,岂是奴才们能问的,将军虽受皇上宠爱,却也得顾忌几分宫里的规矩。”
他这是让个小宫女给教说了?
周祁神色晦莫,悠闲地品了口茶:“这话是皇上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多嘴?”
“是奴婢瞧将军过问皇上,怕将军犯了皇上的忌讳,方才多嘴提醒将军一二。”
不就是个男宠么,神气个什么?
那宫女心嗤,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口气却傲得很,丁点没拿周祁这将军当主子看:“也是皇上如今宠爱将军,不便明说,若日后久了,将军这般没个尊卑,迟早要惹得皇上不喜。”
“皇上都不便明说的话,你这奴婢却敢说了?”
另喊个奴才将粥端来,就让那奴婢难堪站着,用饱后才接方才那话:“如今是你在本将跟前坏了规矩,你既多这个嘴,我真计较起来,便是皇上跟前的人,想来本将掌几下嘴还是能的。”
“你!”
“本将想歇了,还不退下。”
那奴婢咬牙切齿偷瞪向周祁,却让周祁抓个正着,觉出她眼中的轻蔑,加之方才的无故敌意,略一寻思,便知这小宫女对褚君陵存了别样的心思。
不过,既是让他撞见了,自然得替褚君陵将这桃花给摘了,先前都是对方拿这等事压他,这还是头一回掐褚君陵的。
周祁倒也不吃酸,反是兴致占了上风,又回榻上躺了会,得知褚君陵回来,慵懒撑起身看他:“皇上方才去何处了?”
“陈亦有要事要报,朕走时告诉了伺候的奴才,没人跟你说?”
提到这个,周祁没由得笑了声,倒也不提方才那奴婢的事,只问褚君陵否是有关徐氏。
“徐氏有意和侯府定亲,朕那计划想来该提前了。”
“定亲?”周祁有些惊讶,侯府就齐锦满这么个千金大小姐,如今同徐氏定亲,怕是当真恨极了他:“侯府小姐欲和谁定这门亲事?”
“徐渊吾,如今徐安也就看重他了。”
褚君陵冷笑,不和周祁多提这个,周祁只知徐渊吾是褚君陵的人,再因褚君陵故意瞒着,如今还当齐远侯真入了徐安党羽,这会听侯府要和徐氏定亲,自然认为是齐锦满怨他,要连合徐安报复到褚君陵身上,免不得担忧。
“如此一来,皇上更得小心着,侯府势力不容小觑,徐安身体虽是败了,忠心的下士却不在少,万万大意不得。”
褚君陵含混点点头,生有几丝心虚。
不告诉周祁齐远侯是自己人,一是私心作祟,不想叫周祁知道侯府小姐对他痴心至此,再来…再来纯属是出于恶趣味,想多看看这人替他担忧着急的样子。
“不提这个,沐浴时便听你叫饿,可用膳了?”
“臣又不傻,自然不会饿着自己,倒是皇上,事后便赶着去和陈大人商政,午膳可用了?”
听周祁关心自己,龙颜甚欢,又见他头发随意散着,凑到额上吻了吻,换奴才取过木栉:“你一说倒真觉着饿了,等束好发再陪朕用些?”
不巧将篦箕递给褚君陵的正是那奴婢,眼看周祁这般得君王宠爱,不免心生嫉妒:“皇上尊贵,如何做得了这些,还是让奴婢来罢。”
企图引起君王注意,哪知褚君陵压根不瞧他,专心为周祁束好头发,又拿过履靴放到他脚下,尽将奴才的活计干个彻底。
周祁始终懒洋洋地,褚君陵让伸手便伸手,让抬腿便抬腿,完后又靠在他肩头,也不制止对方的亲昵。
这温顺又纵容的态度,让褚君陵深感意外,暗中自我反思了会,悬着心问:“祁儿,怎么了?”
“皇上不是也饿了么?粥不抵腹,臣方才没用多少,这会浑身都没力气。”
褚君陵颔颔首:他说呢,原来是饿了。
“杵着作甚?还不去准备?”
那奴婢原在心头骂周祁矫情,突然被褚君陵一催促,下意识颤了颤,慌赶着去御膳房告知。
“皇上。”
“怎了?”
周祁坐正身,笑盈盈道:“若是有女子喜欢皇上,皇上该如何?”
“喜欢朕?”褚君陵认真琢磨片刻,认为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堂堂一国之君,没姑娘喜欢那才奇怪:“此事再寻常不过,怎么了?”
周祁竟不知说甚……
第48章 臣想做大褚的皇后
“那臣再问皇上,若有女子喜欢皇上,又正好叫臣晓得了,皇上以为臣该如何?”
“你想如何便如何。”
周祁勾勾唇:“可是皇上自个儿说的,臣这便记下了。”
“自然。”褚君陵再不明白,被周祁一连串问也猜到些许,赶忙撇清关系:“朕每日除却朝政便是你了,人没待在一处心头也想着的,从未与哪个女子接触过。”
身边再有女子那也是先前宫宴的事了,时过已久,何况那时候周祁也在,他光忧着如何同这人亲近,哪有心思顾别的女子。
想想又试探道:“是不是哪家小姐看上朕了?”
“倒不是什么小姐。”周祁轻哼声:一个御前伺候的宫女罢了,他才懒得让这人知晓,“臣想跟皇上讨要个人。”
将小顺子的遭遇说了,果真褚君陵面色阴沉,倒是没反对周祁将人要走,喊小顺子前来过问了几句,见他畏畏缩缩胆小得很,只提醒道:“往后你就跟着将军,若有不敬之处…”
“奴…奴奴才遵…遵旨,往后定,定会好好伺候将军,皇上放…放心。”
光是冷声吓唬,小顺子就抖糠似的,缩成一团跪着,瞧着好不可怜。
“怎的是个结巴?”
这般蠢人也敢送到御前来伺候,看来宫里管事的老太监该换换了。
周祁于心不忍,先让褚君陵叫了人起:“你退下罢,待回府本将再着人来唤你。”
“奴…奴才告退。”
小顺子伏伏身,偷瞄了瞄褚君陵,兔子似的溜没了影儿。
褚君陵一脸不快,转头跟周祁委屈:“朕有这般可怕?”
“是那奴才胆子小,皇上莫跟他计较。”
褚君陵不依不饶:“朕很可怕?”
“哪能,皇上君威慑天,那小奴才分明是敬畏。”
“不还是怕朕么?”
“……”周祁哄不见好,手轻轻搭在腹上,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臣饿了…”
立刻就见褚君陵收敛,催奴才将膳用端到跟前,边亲手替周祁布菜,边问他菜色合不合心意,比什么都管用。
周祁自是点头,临撤膳时瞥了瞥那奴婢,便不再管她,认真和褚君陵商讨贪吏之事。
“区区县令都敢明着作恶,朝中必然有人依罩。”
官职必定还不小。
此番一查,怕是朝廷上下不少人得落马,为官的越多,水自然就更深,如此官官相护,盘根错节,若冒然下令彻查,只会打草惊蛇。
更难保那查案之人就不是共犯。
“若要避免朝中大臣通风报信,案子便只能暗中进行,不若等罪物掩藏干净,朝廷想查也查不出个什么。”
“朕也是这般想的。”
此事非同小可,查案之人定然得是他信得过的,褚君陵还在过滤人选,不妨听周祁道:“臣倒是有个两全法子,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将贪官污吏一网打尽,皇上可要听听?”
褚君陵直觉这法子他不会喜欢,果真就看周祁起身,俯首朝自己一拜:“臣愿亲往康城、”
“不准。”
褚君陵否声拒绝,直拉起人按进怀里:“朝中可用之人多的是,陈亦,太尉和宰相,再不济还有逢家那个,何须朕的将军走这一趟。”
再说路途遥远,若查案途中走漏了风声,那些个贪官既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必然也是穷凶极恶之徒,待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
他舍不得周祁去吃这个苦,更不愿他陷入危难,若这人有个三长两短,褚君陵不敢想,只将人又抱紧了些。
周祁无奈,嫌闷推了推褚君陵:“皇上就不能等臣说完?”
可用之人是不少,可眼下徐氏虎视眈眈,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宰相等人皆是褚君陵的心腹,又一直替他操持着政务,突然离朝莫说徐安会起疑,光于社稷也不利。
“朝廷上下谁不晓得,如今最得朕重用的便是你中郎将,宰相等去会惹人疑,你去朝中大臣便不会多疑了么?”
“怎么会?”
他一介武将,手头又无战事要打,如今就是个闲臣,在朝中并不管事,寻日又因着君王偏宠,早朝缺席的次数还少么?
宰相等人却不一样:“皇上不妨先听臣说完,等后再做决议。”
见褚君陵勉强松口,这才细将计划道出,口中还头头是道的,褚君陵听着听着,差点真让周祁给绕进去,又听他跟自己讨要官职,如何都不情愿。
“去可以,朕得和你一道。”
“不可!”周祁蹙额,见褚君陵实在坚持,耐着性地安抚:“眼下徐氏未除,皇上在这当口离朝,恐会引起朝中动荡,若是徐安趁虚杀入,事态便不是我们控制得住了。”
“中郎将只怕社稷不稳,却不怕朕为此担忧。”
忒没个良心。
周祁气笑,没好气地睨了眼:“这天下也不知是谁的,臣为皇上操忧朝政,倒还惹皇上不满了么?”
“朕哪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是何意?”
“朕…”褚君陵讪讪,语塞归语塞,对周祁去康城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肯点头:“你说也没用,此事就让陈亦去,朕不能让你去涉险。”
他好歹会些功夫,又有暗卫护着,陈亦一介文臣去才是送死,也就是褚君陵担心过度,生怕他被那些贪官削去根头发。
君王这份珍视,让周祁又喜又忧,见褚君陵还是不肯松动,心生一计,径从褚君陵心中念想处突破:“臣等不及了。”
“臣不想再任这中郎将一职,皇上可明白?”
褚君陵狐疑,还真不太明白,随即误会了周祁意思,面色一黑:“要朕封钦差准你去康城,想都莫想!”
“……”这昏君该糊涂的时候瞎精明,不该糊涂的时候又迟钝得很,周祁气得生笑,忍怒覆到他唇边碰了下,缓缓言诱:“臣想做大褚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49章 莫让小宫女勾了魂
褚君陵微仲,而后狠狠吻住周祁,岂止万人之上,等徐氏一除,哪怕是万万人之上,他也如周祁的愿。
“可臣是男子,朝中文武断不会答应。”
百姓也不会答应,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不愿皇上受天下人诟论。”
君当以民为重,民心所向,届时便有朝中大臣反对,也断不能背民心而为之,既如此,何不趁如今徐氏未除,先讨得百姓好感,眼下康城一事便是个机会。
“就当是为臣,康城这一遭臣非去不可,况且还有暗卫跟着,臣沙场都上过,还怕对付不了区区几个贪官?”
官场黑水可比沙场上的刀枪剑戟可怕得多,多是杀人不见血,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褚君陵还真怕周祁对付不过来。
“中郎将如今越发会糊弄朕了。”
他就说,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当皇后,还当这人真等不及了,正感动呢,结果在这儿等着他:“诓朕也没用,朕说不答应就不答应。”
“皇上怎就笃定臣不是认真的?”周祁轻叹一声,神色似有几分失落:“臣自幼仰慕皇上,皇上不在乎臣是男子,更许诺臣皇后之位,臣又如何能让心悦之人受天下诟病,但有丝毫可能臣也想试试,皇上便准了臣罢。”
一席话半真半假,全由褚君陵自己想象。
“阿陵…”
“你容朕想想。”
褚君陵也跟着叹了口气,认真权衡起利弊,若让周祁去,危险是必然的,却不是不能防范,等康城贪官污吏尽查出来,无疑是救百姓于水火,周祁定也会受到百姓的尊仰和拥护。
等他在百姓当中建足了声望,日后封后多一份支持,便会在朝堂中少一分阻力,算来的确是利大于弊。
软磨硬泡,褚君陵总算是应了,周祁心知得逞,趁紧让褚君陵拟了旨,等圣旨到自己手中又瞧了瞧,稍作疑惑:“皇上打算逢大人让齐舟随臣一道?”
“这二人与你交好,多两个人跟着朕放心些。”
逢宗耀为人沉稳,向来也理智,遇大事能看着些周祁,避免他冲动犯险。
彭齐舟武功尚可,彭大人也有意举荐他入朝任职,此行就当给他个机会历练,一来可以试试对方能耐,二来明处多个人保护周祁,便是多一份保障。
为免打草惊蛇,一切旨意皆是暗中进行,周祁有御令在身,加上褚君陵任命钦差的圣旨,即便到时生有意外,也能调动邻界的军将为他所用。
“应付不过便让暗卫回宫禀报,切不可以身涉险。”
“臣明白的。”周祁点点头,将圣旨收好,等褚君陵喊人去逢府和彭府传令,这才将注意转到私事上头,似笑非笑看向那奴婢。
“去倒杯水过来。”
“是。”
如今褚君陵在,那奴婢倒是恭恭敬敬的,找不出点错处。
偏偏周祁也不是个信邪的,见她藏得深,更起了兴致,接过酌了口又递回去:“入冬茶凉得快,做奴才的需得常常留意,冷就及时换上热水,皇上平日忧心朝政不够,怎么?这等小事也要提醒?”
“奴婢知错,这便去换热的。”
正要伸手接过,不料周祁手一松,盏托和茗杯双双落地,茶水外泼,和着碎片沾了些到褚君陵龙袍上头,更将周祁衣末处打湿大片。
“皇上恕罪!”
褚君陵本和周祁说笑,听到声响下意识护住对方,瞧这些个奴才笨手笨脚,丁点小事也做不好,不由得生怒。
却听周祁开口说情,这才没怪罪,哪知本就是周祁故意,为的给那奴婢长长教训。
“还不收拾干净?”
那奴婢忙回过神,眼中闪过抹狠毒,手指又让碎片划破道口子,更将周祁记恨上了。
“去给本将拿叠点心过来。”
“是。”
点心没到周祁手中,又一并摔了,这回是那奴婢自个儿摔的,一腔算计强忍着痛,直接跪到碗叠的碎屑上头:“将军恕罪!奴婢不知哪里冒犯了将军,奴婢一定改,还求将军莫为难奴婢。”
有些人便是这样,你欲放过她,她却是不肯放过你的。
周祁缓缓蹲下身,同那奴婢对视了一眼,见她慌张垂首,伸手就要捡地上的碎片,褚君陵总算瞧出端倪,一把托起人,就看周祁朝自己眨眨眼,手里拿着刚捡起来的糕点。
“祁儿?”
“看来皇上宫里的人不大欢迎臣,臣这便告辞。”
“说什么胡话。”
褚君陵赶紧将人拦住,又见周祁眸中狡黠,哪有要走的样子,心头略有猜想,宠溺笑笑随他去闹:“这奴婢何处惹到你了?”
“皇上没听见么?明是臣有意为难,这奴婢才是无辜的那个。”
那奴婢听此,偷抬头瞪他,哪知正好让褚君陵瞥见,心头一惊,急急垂下头去。
过会仍不听褚君陵怪罪,以为是自己多想,缓缓松了口气,听着二人有说有笑,没顾她还跪着,不觉更加气恨。
跪得腿脚发麻,总算等到周祁离开,趁褚君陵送他出去,歹毒骂了句:“让人骑的下贱.货。”
一时口快逞逞嘴瘾,以为两人离得远没听到,忍不住又骂了两句,尽是些难听的,却没注意褚君陵冷冽下来的气息。
周祁倒没什么反应,表情仍淡淡的,走前若有所指看了看那奴婢,转而和褚君陵调笑:“臣好一段时间不在京城,皇上可要自觉点,莫让哪个小宫女勾了魂去。”
“朕何时没自觉过?”
带过人一番亲昵,等周祁走远才转身回殿中,审视了那奴婢良久,冷声喊过德观:“可用朕提醒?”
“老奴明白。”德观立刻点头,等褚君陵进内室,低声喊来两个奴才:“都机灵点,动静小些,千万莫扰到皇上。”
两奴才连忙恭恭身,捡起块点心塞进那奴婢嘴里,又拿出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可怜那奴婢一脸惊恐,没来得及喊饶就咽了气儿。
第50章 把皇上治得真服帖
“少爷,”周一忐忐忑忑,等周祁回府,忙地迎身上去:“您回来啦…”
周祁却淡淡看他一眼,没说好与不好。
“奴才晓得错了。”
周一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周祁身后,走了段路才觉出不对,一抬头可不得了,刚刚被主子挡住没注意看,他家少爷身边竟然有了新的奴才。
“少爷!”周一惊惊乍乍,狠狠瞪了小顺子一眼,委屈地憋憋嘴:“他是谁,怎么跟着少爷?”
见周祁点头,小顺子深吸口气,小小声和周一打招呼:“哥哥好,奴…奴才叫小顺子,是将军从宫里带回来的,以后也…也伺候将军。”
“谁是你哥哥!”
“周一。”周祁警告斥了声,面色清冷:“我是如何教你的规矩?”
“奴才知错。”
周一急得挠心,完了完了,少爷真生自己气了,还带了个太监回来取代自己:“奴才再也不敢了,少爷别不要奴才。”
周祁眉梢轻挑,也没问他错在了哪儿,只叫过小顺子走了。
周一吃醋又害怕,怕那个宫里来的小太监抢了周祁的宠爱。
夜里听周祁让给小顺子腾个住处,不情不愿带他过去,路上好几次回头,确认周围没人看着,抓住小顺子的衣领吓唬:“我打小就跟着少爷,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奴才都能插足的,也就是少爷为早上的事生我气,才对你好点,少爷最喜欢的还是我,你别妄想抢我的位置。”
小顺子缩了缩脖子,吓得支支吾吾:“奴…奴才不会的,周一大哥放心。”
“以后不准叫大哥,我可没有做太监的弟弟。”
说完觉得话有点重,见小顺子脸色白得像涂了面粉,态度稍微和善了点:“叫大哥也成,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不准和我抢少爷的宠爱!”
看小顺子乖乖答应,心情可算好了点,也不再为难他,领着他去认了住处,一边不怎么喜欢对方,又憋不住话痨劲儿,等听说了小顺子的身世,两个人眼眶都红通通的,一个是难过,一个是替对方难过。
“那些人也太坏了,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小顺子吸了吸鼻子,将周祁要去康城惩治贪官的事说漏了嘴,周一光顾着可怜他的遭遇,听到这话抱了抱他,安慰道:“少爷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别难过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府上的奴才都怕我,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谢…谢谢周一大哥。”
小顺子无比感动,眼泪鼻涕使劲往下流,蹭了些到周一身上都不晓得:“你和少爷都是好人,小顺子好高兴,以后一…一定好好孝顺你和将军。”
傻孩子,哄两句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么笨一定不会和自己争宠,周一放了心,琢磨着还要再对这傻子好点。
“你家里人都走了,我自幼被少爷捡回府,少爷就是我的家人,你既然叫我大哥,往后我就是你亲哥,咱俩相依为命,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周祁在房外听了阵,摇头笑笑,转身悄悄离开,本来看周一对小顺子有敌意,怕这两个孩子闹矛盾,小顺子性格懦弱容易受欺负,他既是带了人回来,少不得要关照些。
他又拿周一当弟弟看,两人若是真闹起来,也真够他头疼的。
好在周一懂事,虽然被他惯的张扬了点,到底心眼儿不坏,只是这么会就背着他互认了兄弟,倒是周祁没想到的,却也宽下颗心。
……
周未头两日为周祁告了风寒的假,又正要暗中往康城一趟,褚君陵顺水推舟多准了些假时,再因皇上对中郎将的宠信,周祁这一连近月都不早朝,倒也没哪个大臣敢怀疑。
褚君陵朝后去送,一直跟到京城外头,周祁劝了又劝才停住脚,一步三回头,没舍得又上了马车。
“皇上再耽搁下去,臣今日便不用走了。”
“不走更好。”褚君陵十万分不舍,也不顾厢里逢宗耀和彭齐舟都在,贴着周祁坐近了点:“定要多加小心,但有麻烦立刻来信,朕给你添了不少暗卫,明处也有彭齐舟在,有危险就让他去,不准冲在前头!”
“……”,彭齐舟笑而不失尴尬,心中都是骂人话,偏偏还得装作很荣幸的样子。
“臣晓得了。”
“寒冬将至,朕让奴才备了衣物,冷就多穿些到身上,莫着凉了。”
拿过包袱又检查一遍,确认该带的都带齐了,不放心又给了周祁沓银票带着:“打点少不得用到这些俗物,你多带些,不够便让暗卫回宫里拿,蚕衣可穿了?刀剑无眼,千万处处小心…”
周祁无奈得很,让褚君陵一顿和尚念经弄得犯困,又不忍打击他这在意,甭管废话还是好话尽耐心听着,等褚君陵说得口干才道:“臣记下了,皇上也早些回宫,徐安已然认定徐有晋投毒,又与侯府定了亲事,近日朝中恐不安生,还得多加提防。”
“朕看着呢,你也不可以大意…”
“皇上也是。”
“用不惯那儿的吃食便同朕说,朕让宫里的厨子过去伺候,还有住处…”
“若有女子送你信物,切不可收下,打发不了便让钟诚去对付,再不济一刀砍了,不准动心!”
“……”
逢宗耀和彭齐舟相视一眼,见他二人你来我往没个完了,尤其听不下去,轻咳了声,提醒道:“此去路远,近处亦无店家,再不走晚上恐得露宿,皇上不妨等将军归来再叙。”
褚君陵遂才想到这茬,也不敢耽搁,极不舍地跳下马车,又看车驾走远了才回。
待褚君陵一走,彭齐舟立刻活跃开来,拿手中折扇挑起周祁下巴,啧啧两声就要调侃,不妨腕上吃痛,扇子让周祁抢了过去。
“此去康城是为查贪赃官吏,可不是让彭护卫寻欢作乐去的。”
还装模作样拿把扇子,周祁打开一看,呵,扇尾处还作了首诗呢:“看不出彭护卫还有这等文采?”
“过奖了。”彭齐舟盘腿一坐,也不着急把扇子抢回来,摇头晃脑把那诗念完,自我感觉甚好:“缘分天注定,不定哪天查案途中有艳遇,能成就我一桩旷世情缘,别以为本少爷不知,如今姑娘可都喜欢风度翩翩的公子。”
逢宗耀扬扬眉:“所以彭少爷这是风度不够,拿这扇子顺风用的?”
“我说你们两个,这么不会说话,是怎么找到对象的?”彭齐舟翻个白眼,侧身往窗外瞧了瞧,手落到周祁肩上:“我比初叙虽是差了些,风度翩翩还是当得起的。”
“彭公子如此风度翩翩,是如何做到弱冠之年连房亲事都没有的?”
“本少爷这叫宁缺毋滥,”被周祁嫌弃推开,赖脸又攀了上去,周祁又推,又往上攀,直等周祁剑半出鞘才消停:“说真的,你把皇上治得可真服帖。”
第51章 官府要找的重犯
一点天子样都没有,他方才差点被那场面惊掉下巴:“亏得我和宗耀还担心他待你不好,方才一瞧可羡煞我也,幸得本少爷不好男风,不然…”
“不然如何?”
周祁眸子一斜,身旁的剑又开始蠢蠢欲动,彭齐舟咽了口口水,忙摆摆手表示玩笑。
以前没发现,他这发小也忒护短了,这还没真抢呢,说说玩笑都不行。
皇上也是,拿周祁当个宝似的,大到路途安危,小到衣食住行,连周祁路上吃的干粮都亲力亲为,活像个鞍前马后的奴才。
“不得不说,你和皇上某些程度上确实挺般配。”
见周祁不理自己,又转头和逢宗耀嗑,一点闲不下来。
一会问他在朝中近况如何,一会又问对方家事,听逢宗耀说夫人有喜,一拍大腿,比当事人都激动。
“你小子行啊!成婚后就守着你那夫人,让去酒楼坐坐都不肯,如今子嗣都埋上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彭齐舟一时没想起来,但不妨碍他替挚友高兴,往包袱里翻出水壶一人递过去一个,以水代酒咕噜咕噜喝了大半,问逢宗耀:“孩子小名能让我取么?”
逢宗耀略显防备:“你想取甚?”
“那得等出生再看,现在都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得先回去翻翻书,看有什么合适的名儿。”
逢宗耀和周祁交换个眼色,都觉得这货不大靠谱。
“大名倒可以让初叙看看,或是让他同皇上说说,天子赐名岂不更好,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凭皇上对周祁那个宠,一个名字算得了什么。
周祁突然被点名,倒没急着答应,这事得看褚君陵自个儿愿不愿意,两人再是亲密,他也不能越过君王去拿决定。
逢宗耀向来考虑周全,晓得周祁有所顾虑,自也不会多心,又看天色渐晚,吩咐钟诚快了驾马的速度。
近七日才到康城,周一和小顺子又不会武功,连坐七日马车,屁股快散架了,小顺子重回故土,难过得情绪止不住翻涌。
周一一心安慰小顺子,没注意到方才揉屁股时钟诚晦暗的目光,等到客栈分了房间,钟诚关上门,将佩剑放到桌上,脑中两个画面不断重合,都是周一揉屁股的样子。
一个时大雨那夜摔到地上,一个就在方才,钟诚只觉得口干舌燥,提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还是没用,脑中的画面始终挥散不去,心炸开似的乱跳,却怎么也想不通原因。
最后让小二打了桶冷水到房中,一桶水淋下,身上的燥意才平息下来。
翌日,官府查人,将整个客栈都翻了个遍,说是牢中重犯越狱跑了,敢有哪个知情不报,一律按同罪处置,轻则杀头重则抄家连坐。
周祁正愁没个头绪,来就遇到这么出事,让周一伺候着穿好衣,等小顺子打来热水净脸,才让钟诚将藏在房中的人拎了出来。
一身鞭伤,还有几处刑具烙出的印记,肉翻得生焦,隐隐约约瞧出是个“囚”字,正是官府要找的重犯。
“你是什么人?”
身负重伤还有本事逃进客栈,也没让人发现,想来会些功夫,这人本打算往柴房躲,被钟诚撞见,猜晓他是官府要找的人,想着于主子或许有用,便直接打晕带到了周祁跟前。
那人满身警惕,对周祁等人并不相信,被问起来历也不出声,方才又被周祁吩咐喂了什么药入嘴,以为是毒物,不由更是敌意。
“你就是官府要找的人?”
那人还是不说话。
周祁又问:“犯了何事?”
“主子问话,还不说!”钟诚以为人还不清醒,提着晃了晃,又往他脸上拍了巴掌,被那人恶狠狠瞪住,良久才听他开口:“你给我喂的什么药?”
“你我素不相识,我若是要害你,方才官府来寻就该把你交出去,何须废这周章。”
周祁轻笑,又让钟诚拿了治外伤的给他,示意对方坐下:“如今可能说了?你是何人,又为何被官府追杀?”
那人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这话的可信度,良久仍是不回周祁,反过问他:“你又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万一又是朝廷的走狗,他说多错多,更会祸及乡里,如今他娘已经安顿好了,官府短时间内查不到那处,他自己烂命一条,这回叫他逃出来,定要那狗官偿命!
“这就是官府要找的人?”
彭齐舟和逢宗耀也过来了,见他脸上被鞭子抽出条大口子,凶神恶煞地,乍一看有些骇人:“这人什么来历?官府大张旗鼓的查人,他必然知道不少东西。”
周祁也是这么想的,那人不松口也不急,悠闲地和二人饮茶闲谈,欲等对方自己卸下心防,不料此人小顺子认识,进门先是惊呼了声,直接跑到他跟前:“封奕大哥,你怎么在这?!”
“小顺?”封奕也震惊得很,随后便是大喜,要不是还被钟诚压着,早拉住了小顺子:“你还活着?”
小顺子红着眼点头,看他一身的伤,又被钟诚压制着,立刻去求周祁:“将、主子能不能放了封奕大哥,他不是坏人的,奴才求您了。”
“他方才还凶主子呢!”还说不坏!周一横横嘴,企图将小顺子拉到身边,被周祁扫了眼才收敛。
周祁招手让小顺子过去,等他乖乖走近才让钟诚把人松开,见封奕一脸担心,显然怕他对小顺子不利。
“你认识他?”
小顺子看看封奕,怯怯的点头:“封奕大哥和奴才同乡,之前在县衙任过职。”
“官府的人?”逢宗耀看看周祁,官府抓查官府的人,必然是这人晓得了什么,威胁到了某些为官的利益:“不能让官府找到他,这人或许有我们想要的消息。”
周祁颔首,封奕不肯配合,便直接问小顺子,这才晓得,封奕原本是县衙的官差,家中还有个娘在,这些年替县令做了不少恶事,看不得官府鱼肉百姓,生娘却大病卧床急需财银,更为给家中寻个庇护,方才昧着良心给知县效命。
这几年封母病情见好,封奕便不愿再做那些亏心事情,又因官府的丑事他知道不少,县令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封奕无法,一避再避,却不想县令害了自己未过门妻子的命。
那女子正是小顺子的大姐,两家原本定有亲事,因着去年封父过世,祖宗规矩要守孝三年,这才一直拖着。
没想一拖再拖,却等来了小顺子大姐投河自尽的死讯,封奕找县令讨个交代,被县令一通警告打入了狱。
县令见他用着趁手,还不想要了封奕的命,只一顿大刑伺候,又拿封奕娘做威胁,不想封奕骨头硬,表面顺服,却在出牢后要取县令性命。
空手难敌众拳,况是对方还有兵器在身,封奕伤势又严重,抵不过县衙人多,最后县令命没索到,反而一身狼狈险些丧命。
趁逃出来安置好封母,封奕本欲孤注一掷,再回去找那县令拼命,却不想官府先派人要杀他,许是怕他逃出康城,将那些丑事闹到京城。
又碰巧被周祁等人救下……
第52章 要那狗官的尿壶做什么
后头的事是封奕自己说的,听小顺子说周祁不是知县一伙,半信半疑道了经过,但也藏着半事实,比如县衙这些年私征的税收藏在何处,比如康城有哪些产业是官府名下的,哪些地方插有官府的暗眼。
周祁多少看出些端倪,让钟诚到房外把守,又嘱周一先带情绪激动的小顺子回隔壁,缓缓道:“你说不说都无妨,我若有心要查,你瞒着那些只是迟早的事,只这耽搁一日,康城百姓便要多苦一日。”
瞧封奕仍然不为所动,便挑他在意的说:“即使你不为百姓着想,你娘尚且在人世,官府找不到你,自然会想法子引你出去,你娘便是最好的饵,还是你觉得,你真将你娘藏得极好,官府尽不可能查到?”
封奕握紧拳头,恨看着周祁等人,哪怕是交易都讲究对等,这些人瞒着来历不说,却要他尽数交代,哪有这般好事。
“我若告诉你想要的,可有什么好处?”
彭齐舟嘿了声:“就你现在这情况,也有资格同我们谈条件?”
“那便算了。”封奕笑得讽刺,冷冷望着几人:“既然你们不诚心,恕我无可奉告。”
转身要离开,被彭齐舟侧身拦了下来,封奕准备动武,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直抽气,又想到小顺子还在对方手上,咬咬牙道:“我告诉你们知县藏银的地方和黑账,你们必须保证我娘的安全。”
“说吧。”
得周祁答应,将县令藏银的几处地方告知,那黑账本县令常换地方,却也在县衙之内,至于康城中官府的产业和眼睛,封奕也不傻,新的问题便也要新的条件来换。
“事成之后,我要带小顺走。”
“这得问小顺子,我无权干涉。”
“你是他主子,必然有他的卖身契在,我告诉你我所知的,你将小顺卖身契给我。”
周祁笑,这人说的消息并不是多重要,也就账目和官府手下的黑产业有些用,可用处也不大,最多是节省几日时间。
若想要拿到贪污证据,查到更上头的官员,还得靠他自己设法。
“你说的情报我怎么就知道是真的?那账本对县令可谓重要,定不会藏到他都碰不到的地方,不必你说我也知道它在县衙之内,具体的还需我亲自去找,你拿些浅显的消息与我交换,这便是诚心?”
封奕色豁一沉,以为周祁要后悔,眼中浮出抹狠倪:“我只晓得这些,也尽都说了,你要反悔不成?”
周祁看看逢宗耀,见他点头喊来钟诚,让他随封奕去将封母转送到安全的地方,却有一个要求,案结之前封奕不得私自离开,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封奕不信他,他又何尝不担心对方为保家人安稳倒戈,用他等来路给那县令将功赎罪。
封母被送到临城的安抚使司府上安置,比康城县令官大了三品,即便县令晓得封母在此,也不敢有胆子得罪。
封奕这也晓得周祁来头不小,又知他要查贪污一事,合着私下从小顺子那儿套来的话,既是君王派来的人,必然不会同那县令同流,心下彻底解了防备。
“不妨从县令着手,自官儿低的往上查,先找到县令手中那黑账,这些当官的最是惜命,见着把柄自然就怂了。”
彭齐舟边说,将县衙里外的地图摆到上头:“这是按封奕所述画的,昨晚又派了人去探过,确实无误。”
周祁颔首,又问了逢宗耀的意见,几人都觉着此计可行,又填了些细节上的问题,分别配了任务。
彭齐舟负责潜入县衙找那账目,周祁暗中调潜军将,安插在官府手下的产业,逢宗耀则去收集官府作恶的证据,和几个贪官暗中往来的踪迹和地方。
彭齐舟一连去了两夜,都没找到那账本,县令是个警惕心高的,暗阁卷册尽找了,便连地下室入口都找到了,还是没有账目的影子,彭齐舟都怀疑,那贪官是不是把账吃进了肚子里。
回来和两人重新商量,逢宗耀功力有限,勉强会点保命的功夫,和彭齐舟一道的任务只能落到周祁身上。
两人换上夜行衣,趁夜潜到县令房外,眼下仅有卧房未查,这黑账十有八九在里头,县令今夜去了五房小妾那儿,两人交换眼色,将卧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别说账本,连个本儿都没有。
“难不成知县将账目藏到了府外?”
周祁蹙眉,若真是这般,怕就不好找了,康城这么大个地方,县令手中有多少宅子他都不确定,真要藏到了其中哪处,于他都是个大工程。
彭齐舟也禁不住嘟囔:“难不成狗官真把那账本吃了,需要的时候再从肚子拉出来?”
吃了…
周祁稍作寻思,将搜查过的地方重新过滤两遍,神色一亮,拿剑尾戳了戳彭齐舟:“去把溺器拿来。”
“溺器??”彭齐舟狐疑:“你要那狗官的尿壶做什么?”
那玩意儿多臭,凭什么周祁不去,就使唤他。
周祁眉梢轻挑:“让你去就去,再墨迹县令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想拿可就难了,看彭齐舟死活不肯,算计地勾了勾唇:“你不去,可是要我唤暗卫请皇上来拿?”
提到褚君陵,彭齐舟果然皱着张脸,幽怨极了,周祁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彭齐舟心里那个气,极不服气的瞪着他:“有种别拿你靠山压我?”
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祁仰仰下颌,还是那副尊贵样儿:“去。”
“你怎么不去?!”
侧头看了看彭齐舟炸毛的模样,毫无心理负担道:“我有洁癖。”
彭齐舟:“……”你有洁癖你有理了。
臭着张脸将溺器提了过来,实在受不了里头那味儿,刷地丢到地上,动静过大差点引来巡逻的官差,幸而彭齐舟反应快,捏着嗓子学了声猫叫,这才没叫人起疑。
却被周祁清寒撇了眼……
“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那县令总不会恶心到把东西藏到尿壶里吧?
彭齐舟如何都不信,还想调侃周祁脑洞大,就见对方那蒙面的布捂住了口鼻,极嫌弃地拿剑戳了戳尿壶,像是在找什么玄机。
一想到周祁常拿那剑戳自个儿,彭齐舟心情就十分复杂……
第53章 知县大人好大的官威
“我说你是不是找账本找糊涂了,那贪官怎么会…”
卧艹艹艹艹!!
彭齐舟话还没说完,就听那溺器弹出个声响,随后……随后壶底竟然出现个隔层,里头隐隐约约露出些纸张一样的东西。
周祁缓缓起身,极嫌弃地扯过床上的被褥擦了擦手,顺脚踢了下还蹲着的彭齐舟:“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彭齐舟被惊傻了眼,这会周祁说什么就傻愣愣的照做,完全没心思思索对方是不是在使唤自己,半晌呐呐道:“这贪官也太有想法了…”
拿到手里看了看,确认是他找了两晚上的账本,更觉得那县令是个奇人,操作也够骚的,敢想旁人所不能想,思维如此活跃。
他还以为周祁找不到账本气坏了脑子,哪晓得那东西真他娘的在尿壶里头,由衷对周祁竖起两个大拇指:这种地方都能找到,也是个狠人。
不止账目,还有县令县衙以外所有住宅的地契,以及银两典放的凭据不等,彭齐舟激动万分,跳起身想抱抱周祁,被对方极为嫌弃地躲开了,直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
彭齐舟觉得周祁不仗义,使唤他倒是积极,这会竟然还有脸嫌弃,酒肉朋友,孙子行为!
因为有皇帝做对象,彭齐舟怕周祁往后憋坏扯旧账,不好明着埋汰,只偷偷在心里骂了会,以为这就足够过分了,没想到周祁还有更狗的在后边儿。
让他拿来还不够,怕引起那县令的怀疑,又让彭齐舟照原样放了回去,气得彭齐舟想唾他口水。
忍着恶心又将溺器丢回了原处,使劲儿拍拍胸膛才忍下呕吐的冲动,见周祁一派置身事外的清冷模样,嘴贱地扭头问他:“你家皇上宫里的夜壶有这高级么?”
话刚落就被周祁一剑打到腿间,险些割掉那二两肉,让彭齐舟好一阵后怕。
嘴里直说周祁狠毒,竟然想让他进宫去给皇帝当太监!
周祁还想给他一剑,听到巡逻的官差过来,直接扯下彭齐舟脸上的蒙布塞进他嘴里,确认再无人经过才又取出:“那些官差定会再回来,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客栈再做商议。”
彭齐舟:“……”
对彭齐舟那话一路介于怀,想又心哼:宫里自然有御用的恭厕,他家皇上可不会用这等鄙陋东西…
又因彭齐舟碰过尿壶,被周祁从县衙一路嫌弃到客栈,离他也是远远的,彭齐舟一靠近就给他剑风吃。
手上都是那味儿,彭齐舟自己也恶心,回客栈就让小二烧了几大桶热水到房中,搓得皮红皂香的才作罢。
嘴里边还嘀咕:“这狗官不仅心黑,连屎尿都比常人要臭些…”
周祁在门外听得憋笑。
后将衣中的账目地契也拿出来晾了晾,确认没味儿又才收好,却看得逢宗耀一阵莫名,只得扭头问周祁。
周祁似笑非笑:“夜太黑,彭护卫脚滑掉茅坑里了。”
彭.没看清路.脚滑.掉茅坑里.护卫:“……”.
次日衙内。
“一帮废物,连个人都找不着!”
康城就这么大个地方,封奕能逃到哪儿去?城中又处处都有他的人,关口把守甚严,定然逃不出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再给本官找!定是哪个贱民窝藏重犯不招,挨家挨户都搜仔细了!”
若让他晓得是哪个和他作对,定要扒了那混账的皮!
转头又吩咐师爷:“关口再添些人手,若让那姓封的逃了出去,等传到皇帝那儿,你我可都完了!”
“已经派人守着了。”师爷跟着县令做了不少坏事,自然明白恶行泄露的下场:“封奕那老娘也一并在找,城中又都是大人的眼睛,量他逃不出这康城。”
县令听这奉承就高兴,天高皇帝远的,在这康城还是他这知县说的算,便是称他声土皇帝也不为过。
“这天下是皇家的,康城就是本官的天下,本官说东便是东,本官若要找的人,便没有找不到的。”
他要封奕的命,更没让对方活着的道理。
县令表情阴鸷,正要去瞧瞧那账本还在不在,就听县衙门被撞开,守门的衙役摔到跟前,口中大吐口浓血。
“谁在放肆!”
县令大惊,一手将师爷打到前头挡着,怒而呵斥:“胆敢擅闯官府,还不给本官滚出来。”
“大人满康城的搜查属下,属下怎敢让大人好找?”
“封奕!”县令定神一看,笑意狰狞道:“好啊,本官正愁你躲去了何处,还敢有命回来?”
想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县令抬手一喝,立刻喊来几个衙役:“重犯就在眼前,还不给本官拿下!”
“知县大人好大的官威。”
周祁和彭齐舟随后赶到,见衙役要朝封奕下手,随手将官府大门关好上锁,拍手叫来一早埋伏在四周的人手:“可有人发现?”
“属下等昨晚便守在此,并未见人起疑。”
周祁颔首,让人将衙役押至一旁,手中拿着从彭齐舟那儿抢来的折扇,有下没下地落在掌心:“不知封奕犯的何事,区区一个小差,竟让官府找得满城风雨?”
“你是什么人!”
县令震惊过后,看自己的人被压制住,心头跳了跳,边跟师爷使眼色合计,欲退到后院喊人,不想彭齐舟点足一登拦在前头:“想去哪儿?”
“大胆!”师爷让县令带着退了两步,强装冷静想拿官威吓唬,看看面前挡路之人,又回头看看周祁,吼道:“你们是什么来头,也敢动官府的人,都不要命了?”
周祁打开折扇摇了摇,缓缓走到县令跟前,又缓缓从袖中拿出样东西:“大人可认得这个?”
县令官再小,即便没幸见过皇帝,更没能见过这东西,可却识得上头的字,这“御”字可不是谁都敢用的,分明是皇家之物,为此双目睁圆,急忙拜下身去。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大人光临府上,还请大人明示。”
“看来大人认得此物。”周祁折扇一合,转身坐到公堂之上:“御令在此,如见圣上,本官奉皇上之命,特来瞧瞧这康城官场的风气。”
皇…皇上派来的…
县令心慌不已,皇上突然派人来访,莫…莫不是那些事败露出去了?
第54章 真坏
“敢问大人贵姓?来又为何事?既是皇上有令吩咐,下官…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周祁看向彭齐舟,将手中的扇子扔还给他,示意到他出风头了,彭齐舟轻咳了咳,等县令注意转到自己身上,道:“这位是中郎将,亦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本公子特受皇上嘱托护将军周全,顺道捉拿几个贪官污吏,不知知县大人可在其中?”
“这…这,本官为官清廉,自然做不出那贪污受贿之事,这位大人多虑了。”
“是么?”围着县令和师爷转了两圈,加深对方恐慌,等见效果差不多了,悠悠道:“可本公子昨夜在县衙搜到些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大人的?”
县令大骇,维持的笑崩不住,嘴角僵的抽抖:“什…什么东西?”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说起来也喜人,本公子昨夜迷路误入了县衙,随后又误入了大人卧房,一进门就让个尿壶给绊了脚,本公子气不过便想将那东西砸了,谁知这一碰不要紧,里头竟另有玄机…后头的事,大人可还想听?”
“这…这…”
县令面色惨白惨白的,浑身都颤抖起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师爷,发现师爷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头抵在地上紧紧磕着,身后某个地方可疑的湿了一块儿。
“这位大人…将,将军,下官,下官…”
“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周祁轻哂:“还是说那溺器中藏的东西,真为大人所有?”
“听闻康城知县欺弱霸小,持强凌弱,背着朝廷私征赋税不论,还强抢民女收刮民脂民膏,可称得上是无恶不作,这康城百姓怨声载道,都传到京城去了。”
县令骨头都吓软了,寒冬时分,额头的汗却涔涔落到地上,乌纱帽落下,边缘头发都打湿了,仍无悔恨之意。
一遍遍猜想是哪个告的密,心生歹毒:“下官冤枉,此事…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中伤,敢问那告到京城的是何人,下官愿同他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当面对质?”怕这狗官另有打算,想来个死无对证才是真的,周祁听他这般说,也知此人是个死不悔改的德行,省的多费口舌,只冷声问他:“你可还记得禹家四口?”
禹家…
县令来不及回忆,又被周祁一个个质问砸下:“你说你是冤枉,人会说谎,衙内收出的证据可也是假的?”
“这康城土皇帝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贪污受贿勾结朝臣,为害一方百姓,再有个几年,县令之位恐是满足不了大人,得觊觎京城那位置了?”
“下官不敢!”
县令也不料到:怎么他都将罪证藏到尿壶里了,朝廷的人还能搜到?
如今吓得魂不守舍,好一阵才想起禹家那四口,随后又疑惑,那四口人早已不在人世,又是怎么去京城告的密,还直接告到了皇帝那儿去。
封奕也是此时才知周祁身份,震惊不显:中郎将,不就是京城中最得圣宠的将军,竟会是眼前之人…
“看来大人是不记得了?封奕。”
“下官并不认识禹姓人家,大人许是、”没待辩解,便看封奕奉命领了个人到跟前,县令惊惶万状,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指着来人:“你竟然没死!”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亲眼看着人死透,就该将他最后口气儿也掐了…
“这人叫禹顺,从康城逃命去的京城,本将在宫里见着他,听闻他的身世,便向皇上将人要到了身边,大人可想起来了?”
县令万念俱灰,所有侥幸尽打破了,看看周祁又看看小顺子,身体一摊:“下官知罪,下官一时糊涂,将军给我个机会,下官一定洗心革面,请将军开恩…”
“开不开恩可不由本将说了算,为君之臣杀人害命,便是皇上和朝廷不收你,老天也是要收的,惯会贪赃枉法的父母官,想必康城老百姓也容不下,小顺子…”
小顺子擦了擦眼泪,恨极了走到县令面前,抡起拳头就往县令和师爷身上砸,又有周祁护着,县令气得牙痒也拿他无法。
牙也没痒多久,被小顺子一个拳头接一个拳头的打落两颗,沾着牙槽的血迹。
一顿拳打脚踢,痛得县令和师爷连连求饶,封奕看着也痛快得很,见那师爷偷往后面退,直接上去补了脚,让小顺子抓着头发拽回去打得鼻青脸肿。
乌纱帽也被踢到一旁,把彭齐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太监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竟还有这爆发力…
周祁却知他是恨到极致,并未出声阻止,等小顺子发泄完,让属下将二人拎到跟前,又喊彭齐舟拿过罪证:“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令嘴被揍的没知觉,哪说得出话,听周祁问又嚎又叫的,偏连个字儿都吐露不清:“铪官…知唾…刚…刚军,挠命…”
周祁没耐心听,只说能给他个机会赎罪,让县令主动招出上头的官员,配合朝廷引蛇出洞,县令忙不点头答应,眼中却闪过丝怨毒。
不巧,周祁眼尖,一扫便扫到了:跟他耍心眼?
取过长剑抵在县令喉头,缓缓往上到眼睛,县令吓得整个身体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周祁手滑戳破了眼。
“不肯配合也无事,这账目中清清楚楚都记着,虽未明指向那个大臣,只要本将想知道,查起来定不会是难事,倒是大人,你如今死罪难免,聪明了一辈子,就肯在性命上犯糊涂?”
官是如何都保不住了,配合还能留条命在,趁县令还在权衡,彭齐舟却站不住了,小声问周祁:“这狗官作恶多端,你真要留他的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不怕这狗官再次作恶?
周祁确实不担心,看了眼还想动心眼儿的县令,勾唇一笑:“我骗他的。”
真坏!
彭齐舟心想,隐隐还有点兴奋,等那狗官主动供出同伙,却得来自己还是得死的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光想想都让人期待。
“都是一条船上的,死也要拉个人垫背不是,大人就甘心那些人在人世快活?混迹官场一生,自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到头却便宜了旁人?”
第55章 想断他的根
几经劝说,县令最后还是同意了,待周祁等人离开,让衙役扶起身,狠骂了两句难听的话,也不再掖着,表情怨憎鸷毒都有,见师爷还没回魂,使气扇了他一耳光。
师爷痛闷一声,双目无神的看着县令:“大人真要和中郎将合作?”
“本官还没这么蠢!”
县令表面上答应,心头却另有计较,方才被小顺子一通揍,将周祁主奴尽恨进了骨子,如今报复都嫌不够,哪会傻着顺对方意。
既然这钦差是暗中封的,那他神不知鬼不觉杀了钦差一行人,就算朝廷到时候查起,他大可说不知有这号人来过,左右朝廷也无证据,不能拿他如何。
即便是皇帝,怀疑归怀疑,也不能无凭无据的打杀官臣。
至于贪污作恶一事,稍后他便禀报上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头自会为他想到万全法,不是什么大事儿。
立刻叫过下人去报信,特地叮嘱从小门离开,莫走漏风声,结果那下人后脚还没踏出门,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县令一番好算计,正要转身回院中,不妨头顶一暗,仰头就见个物体砸下来,慌忙着退了大步,等看清掉下来的是何物,两眼一昏,差点吓得颅充.血。
掉下来的不是别物,正是那个报信的下人,这才不到一瞬的时间,人怎么就死了,还…还是这副惨状?
县令惊恐极了,后觉这回惹了不该惹的,还没想出个所以,就听墙外传来道声音:“知县大人这是要派人去给哪个报信?”
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便稳稳坐到了院墙上头,端地一派玉树临风,豁然是方才离开的彭齐舟。
周祁是离开了,却知知县不会老实就范,遂让彭齐舟埋伏在外头,还真就抓到了现成。
彭齐舟折扇轻晃,顺风而立衣摆轻飘,一副出尘公子样,神情却不是这么回事,痞里痞气的,双眸眯得像只狐狸。
“不妨与本公子说说,好歹我也会几分功夫,不至于半路叫人抹了脖子。”
县令两腿一软,怕见了什么鬼怪一般,不住的后退:“来人…来人!”
衙役早躲没了影儿,县令扭头看师爷,师爷整个人都是恍的,彭齐舟随手拾起颗石头,光做做样子,没真扔过去师爷就吓晕了,县令逃脱无门,只祈求方才那些话没让他听到。
“大人可是康城的皇帝,这地方谁敢和官府做对,本公子也就是个护卫,大人怎么怕成这样?”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县令神智彻底塌了,没力气站起来就拿手撑地,不断往离彭齐舟远的方向退,彭齐舟偏不如他意,展轻功姗姗落地,逗狗似的拿折扇吓唬:“怕什么?你如今留着还有用处,脑袋暂时还掉不了,难不成是怕我听到些什么?”
完了……
县令手一松,仰身躺到地上,彭齐舟兴致未减,平日总遭周祁压榨,这会总算找了个能欺凌的,一时半会可不会离开。
“方才那计划好是好,就是大人离京城远了,有些消息难免没听说过。杀中郎将是小事,但不该将上头那位想的太过讲理。”
褚君陵对周祁如何宠信,他离京时便见识到了,这狗官只想着暗中杀了周祁,皇帝没证据发落,却不想想,君要臣死从来看心情,何时照过依据?
还是有关周祁,当今圣上行端肆意,又是暴戾不信邪的,真狠起来就是头疯狼,平日也就周祁在才压制少许。
若他这发小真在康城生有意外,传到皇帝耳中,莫说性命,哪怕身上让这知县害了一刀一伤,彭齐舟抡抡嘴:凭圣上那宝贝劲儿,怕是周祁在康城掉两根头发都舍不得。
真把那位惹毛了,别说打杀个把官臣,屠城之事都不定做得出来。
“昨夜瞧那证据藏在溺壶当中,还当大人只是会藏些东西,今日一见,歪心藏得也挺深的,可惜呀可惜。”
彭齐舟状若惋惜摇摇头:“自作聪明有时也会害死人的。”
又嘲讽县令心同那溺器,一样的又黑又臭,两两般配,县令此时惧得失神,全然不顾他如何羞辱,开口极怕死的附和:“大人说的是,下官尿臭…心,心也是臭的,下官…下官不想死,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深知这狗官改不了吃屎,也不信他的话,等听得腻味拍拍身上的衣物,手中突然多出粒药丸,折扇往县令胸口一击,趁他痛极张嘴扔了进去。
药卡在喉咙,又挨了彭齐舟一脚,等那药进肚子,直折腾去小半条命。
“这毒可是皇家秘制,特给对付刺客逆贼用的,外人连听说都没这资格,我也是托您的福才有幸一见,大人却能亲口尝到,当真是极大的荣幸。”
“我…不,不要,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大人说笑了,”瞧县令恍若失心疯一般,嫌恶站开身,故意将此毒的厉害反复道来,又言每七日便需服用解药,不若毒性发作,毒虫便会一点点儿蚕食脏器,直至身体挖空。
最可怕之处,凡中毒之人,生死不由己,直到那毒虫钻入脑中,食尽最后点脑髓,人都是清醒着的,痛感又比寻常赠加数倍,那滋味儿绝非言语所能说清。
“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得,原虫更是难求,慎刑堂的统领每年也只能求二十来粒,皇上却让中郎将赏给了你,知县大人还不谢恩?”
县令喉咙失声,双眼一混吓晕过去,身下还不争气的尿了,也不知那玩意儿吓没吓坏。
若是坏了,往后用不了溺器,身下恐得挂个月事袋才管用。
彭齐舟一路憋笑,等回客栈实在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近半个时辰,给周祁和逢宗耀讲了经过,着重提到知县尿晕那段,道那狗官如何如何恐惧,如何如何犯癫,又是如何尿的裤子。
边捂着肚子笑,喘不上气儿才收敛:“那些衙差见了我跟耗子躲猫似的,还摔了个狗吃屎,你们说好不好笑…”
逢宗耀是个沉稳的人,对这笑话并不来感,心头一番谋划,见彭齐舟还缓不过劲儿,先同周祁商议:“那县令最是怕死,日后就是为那解药也得听我们的。”
周祁点点头,听彭齐舟讲那县令想杀自己,嗤笑了声:他若真无用到随便哪个都能要他性命,倒也当不起褚君陵的厚爱。
经此震慑,县令果真老实许多,几日后主动找上周祁,不出意外是为解药,周祁提的要求尽应肯下,不敢有丝毫糊弄。
瞧是客栈简陋,还特别腾了处别庄出来,领着几人看过之后,狗腿道:“下官定当全力效奉将军,将功抵罪,明日就是毒发之时,将军您看…”
“大人该效奉的是朝廷,可不是本将。”
周祁始终是清清冷冷的态度,县令拿不准他的意思,更不敢有丁点得罪,只好老实把嘴闭上。
余光瞥见彭齐舟盯着自己裆位,还若有所思,心不乏一紧,就怕对方给他喂毒不够,还想断他的根。
第56章 想买个芝麻官当当
“大…大人?”
彭齐舟轻嗯声,倒不是有什么想法,纯属是想起那日县令吓尿的场景,好奇他那地方到底还顶不顶用:“初叙,宗耀那处还有事忙,我先过去了。”
走时又往县令身上瞧了眼,吓得县令惶恐不定的,宛若惊弓之鸟。
“将军…”
“要解药可以,本将要的东西?”
“在呢在呢,下官昨日便备着了,这就给您拿来。”
周祁侧身接过,看后眉头轻蹙:“就这些?”
县令赶紧擦了擦冷汗,笑得讨好:“上头那几个大人都是警惕人,下官若问得太多恐会暴露,还请将军多给下官些时候。”
“多给些时候?”周祁回头看他,神色却是不好的:“那大人以为多少日合适?”
县令伸手比了个三。
“三日?”
县令龇着牙花子,笑得不仅讨好,还比刚才多了点卑微:“三…三个月。”
周祁:“……”
“既是如此,解药大人也不妨三月后再来拿。”
“将军息怒…此事着实不容易,下官已经找借口给那几位大人府中送了美人儿,取得信任总得花些时候,三个月不多了。”
“那倒是我为难大人了?”
周祁眉梢一挑,笑不落眼底,却看得县令心神一晃,那日怕极了没细看,这中郎将竟还是个俊美男儿。
面容生得极好,眉眼锋朗而不潋,鼻梁挺逸,墨发如瀑,形廓邃而不硬,自有一派清俊忘尘,嘴角再噙着笑,恍若天人之姿。
县令看愣了眼,下意识摇摇头:“不为难不为难…”
刚升起个淫邪念头,听周祁谈到解药之事,恍才收回心智,后怕极了。
“解药拢共十二粒,尽解此毒恰好要三月,大人开口就要三个月时间,别是又起了旁的心思?”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县令连连澄清,保证这回绝对老实,觉到周祁不快,主动将时候缩小至一月。
“本将给你十日时间,贪官人户和藏污之地若查不详尽,这解药往后也不必来求了。”
县令如履薄冰,硬着头皮应承下,好歹明日的解药周祁是给了,仰颈服下,又听他问道:“你这知县一职是州同给的?”
“正是…”
并非白给,是他拿一万两银子换来的,州同名叫左参,为官多年,不止康城,州内所有城县尽在左参管辖之内,贪来得财物林林总总,据说左参本人都没理算清过,可见数目之多。
大褚朝令,凡八品往副以下官职,无需朝廷直授,由州同、允判科考举任,再将成绩合格、可予官籍者上报朝廷,由朝廷下布文书招用。
左参利用官位谋利,借审考之便走卖试题,行阴奉阳违之效,凡买官者多是一方富甲,考前缴押定数银两,待朝廷钦任的文书下达,为官者需在三年之内纳清尾余,按官职大小,万两白银到黄金不等。
是以寒门无贵子,官职多让商甲富恶占买了去。
知县也是上月才将尾银结清,虽是肉疼,但念着好日子还在后头,总归闭着眼给了。
哪知下一刻朝廷就查到了头上,如今莫提官途,自身性命都堪忧。
不明周祁用意,有先前教训亦不敢妄加揣测,毕竟这中郎将不按常理出牌,他猜也猜不出个苗头,不定还得害一身祸。
又见他抿唇不语,小心道:“将军有何吩咐?”
周祁稍做计划,唤周一取来万两银票,让县令拿给左参,并设法将人喊到衙内:“就说本将想买个芝麻官当当,想邀左州同到府上一谈。”
以买官之事请左参前来,对方最是爱财,必然不会拒绝,再有知县在其中引线,也可打消左参的怀疑。
等左参入套,这些年吞了多少脏物进肚子,他便要这贪官如数吐出。
县令何其滑溜,又时刻在官场混迹,自然明白周祁不是真要买官,心知下个遭殃的便是州同,不做声张,恭恭敬敬从了令。
“将军与下官远侄年岁相仿,左州同也是见过我那侄儿的,下官便说是想为侄子讨个官做,左州同知我那远房兄嫂家中富庶,定然不会多疑,只是得折煞将军降降身份…”
“无妨。”
周祁也大度,只让县令回衙门准备,想是此人没多久活头,他又跟个将死之人计较作甚。
县令渐安下心,回县衙就着手安排,让衙差将银票给左参送了去,静下心琢磨该如何讨好周祁。
如今晓得将功赎罪能够活命,又不甘仅是活着,与其被削去官职贫如洗,倒不如赌一把,讨讨那中郎将的欢心。
到时候周祁能得满意,他又于此番有功,兴许有一线希望保住官位。
两日后左参传人来回话,道是府中有事耽搁,得等五天之后,县令一得回复就急去禀了周祁,周祁口头应下,不防五日未到,先将某个本该在皇宫的人等了来。
膳后回房午休,到门外听到里头窸窣有些动静,周祁气息一屏,当是哪个派来的刺客,待对方靠近门口合掌击入,豁然看见张熟悉的脸,大吃一惊,险些没收住掌。
“皇上?!”
“朕就知你在门外。”看样子还把他当成刺客看了,褚君陵笑意满满,热情地抱住周祁,顺脚将门带过去掩上:“朕靠暗卫才找到此处,进展如何了?你可有受伤?”
“皇上怎么来了?朝廷…”
“朝廷之事朕已安排妥当。”吻了吻周祁眉眼,瞧他神色关切,心头暖乎乎的,拉着人进屋坐下,缓缓和周祁道来。
朝中事宜如今交给了宰相和周未,一个管文一个掌武,早朝也借祭天将近取消了,又喊了个暗卫易容成自己,每日仿他的习性待在殿中,对外便传龙体不适不能受风,又有德观在,自会替他打发来见的大臣。
离宫后嫌马车慢,斩断车驾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日赶夜赶不怎歇息,原该七日的路程整整缩短了一半。
“朕这一路风餐露宿,不分昼夜的赶往康城,都不曾好好用膳。”
这都是谁作的?
周祁气笑,感动与心疼复加,对褚君陵这任性行为深感无奈,不知说什么好。
说他昏庸吧,这人连日赶来仅为见见自己,若说他情深,这昏君又放任朝政不顾,脑中尽装着儿女私情。
虽说自己是个男子……
“臣让小顺子去备些吃食过来,皇上先等等。”
褚君陵颔首,不依不舍地放开周祁,手往腹部揉了揉,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见到人,甭说还真有点饿。
第57章 还当周祁他娘来了
君王来康城一事,周祁没打算让外人晓得,只让小顺子将吃食送到门口放下,小顺子眨眨眼,诧异道:“您不是才用完午膳么?”
“本将方才没用多少,如今又有些饿了。”周祁脸色不大自然,见小顺子不怎的肯信,抬手往他脑门敲了下,乔怒道:“让你去便去,愣着作甚?”
“哦哦…”小顺子稀里糊涂点点头:“奴才这便去准备。”
途中遇到了彭齐舟和逢宗耀消食,看小顺子又往厨房中赶,好奇问了问,听周祁饿了要吃二回,不禁腹诽:席上就周祁用的最多,整整两大碗都见了底,才不多会儿就觉着饿,这人是猪么…
莫不是房中藏了人。
彭齐舟眯着眼,觉得自己真相了,遂和逢宗耀提议去瞧瞧:“初叙房中要真藏了人,甭管是男是女,回去定不好跟皇上交代。”
等他抓到这个把柄,看以后周祁还敢使唤自己,彭齐舟心想得美,拉住逢宗耀就要过去:“走走走,咱们捉中郎将的奸去。”
“慎言!”逢宗耀极不赞同的皱皱眉,表示相信周祁的为人,不愿和彭齐舟做这等无聊蠢事,先一步回了房。
彭齐舟见逢宗耀不参与,顿时也没了兴致,三两步跟上他,勾肩搭背道:“幸得我幼时同初叙洗过澡,知他是个带枪的,不若瞧今日这饭量,还得误会他肚子里揣了龙种。”
毕竟女扮男装什么的……
笑容逐渐猥琐,见逢宗耀表情不咸不淡,明显没搭理自己,当即有点不高兴:“你倒是吱个声儿,害我跟唱独角戏似的,想夫人呢这么入神?”
逢宗耀步履一停:“妄议君王,祸及九族。”
语罢抬手抹了抹脖子,龙嗣岂容拿来说笑,幸好今日听到这话的是他,皇上宠信周祁,那也仅是周祁,怎可与友人间的玩笑混为一谈?
君王能看在周祁份上提拔他二人,却不代表能容臣子逾矩,也是这呆子胸无城府,祸从口出都未察觉:“你若真要顺彭大人的意入朝为官,便得守好口,朝廷不比府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错一步便是深渊万丈。”
尤其是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万万要不得,伴君如伴虎,若不尽早改了,迟早取其咎由。
听出逢宗耀语气严肃,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悻悻碰了碰鼻子,小声嘀咕:“皇上这不是不在这儿吗?”
京城离康城这么远的路,他不信皇上长了对顺风耳,这都能听着!
褚君陵的确不知道有人编排自己,都说饱暖思淫欲,一顿酒足饭饱,朝思暮想之人又在身侧,心思免不得活跃起来。
“祁儿…”
周祁还不觉,收拾好碗筷放到门口,让小顺子端回厨房,褚君陵又转转悠悠没个遮掩,周祁实在操心,怕让哪个发现他的踪影,将院中伺候的下人尽喊了出去。
一回屋就让人抱住了身,周祁抽出双臂,顺带将凑过来的脑袋推远,语气尽是无奈:“皇上真是越发黏人了…”
“你走后朕夜夜失眠,都不曾睡好。”
周祁叹了口气,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那臣陪皇上歇会儿?”
褚君陵自是点头,真趟到床上却睡不着了,侧着身看周祁:“朕听暗卫说你亲自去的县衙,可有让不长眼的伤到?”
“臣还不至于这般无用。”
周祁唇角一弯,眸子亮堂堂的,尽是意气风发的光亮,褚君陵也跟着他笑,闪过个念头,翻身搂住人,伸手去解周祁的衣物:“中郎将最不老实,朕得亲眼看过才放心。”
“臣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瞧褚君陵猴急地往身上蹭,哪有不明白的,只当对方想那事儿得很了,算着分开确实有些时日,一来他也有些想这人,再来君王正值气盛,两人又合衣躺于一处,面对所爱之人,难免克制不住想要亲近。
也就没阻止褚君陵的动作,身体被他挑得几分难耐,呼吸都跟着急了几分,滟眸轻轻唤了声,被对方抱紧得有些吃疼,小幅度地挣了挣,以为褚君陵是思念得很了,没注意到他眼中压下的不安。
“阿陵…”
“轻些…”
下意识觉出褚君陵的不对劲儿,但脑中让快意占据,并无空闲想多余的,身体沉沉浮浮,被褚君陵揽着翻了个身…
情到要紧处,就听“嘭”的一声响,紧继门从外被大大撞开,县令揉了揉剧痛的下巴,眼冒金星的爬起身来,突然呆住:“将…将军…?”
周祁同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扯过床褥将褚君陵遮住,看他头还露了半儿在外头,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头顶塞进被子,使足了力道。
“???”,褚君陵正卖力呢,冷不丁被周祁推开,一杆下去扑了空不说,头还让周祁按得生疼,没趴稳摔到周祁身上,周祁不设防,被褚君陵压得暗吸口气:“……”
“祁、”
“住嘴!”
褚君陵得了几丝清醒,方才听门被撞开,还当是周祁他娘又赶来了,吓了一跳,这会儿察觉到外头是个男人,面色一沉,直接动了杀念。
想从被子里探出头,被周祁眼尖按住,床褥中可活动的空间本就少得可怜,再让周祁手一压,褚君陵处境十分尴尬。
头动不了,脸还挨着周祁两腿间,鼻尖被某个东西戳了下,褚君陵心撞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
喊周祁又被对方喝止,耐不住体内的躁动和难耐,咽了口水润喉,使坏往某地舔了舔,周祁浑身一震,剧烈地挺了下腰,险些就此交代出去。
第58章 瞎了眼
“莫乱动!”
床褥中的人动了动,手撑着头继续作怪,被周祁以下犯上揪住了脖颈:“不想被拍晕就老实点。”
周祁手速实在太快,褚君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手就探进了被子,并且将他的脖子牢牢锁住:“……”
略有些郁闷,扯过周祁的手亲了口:虽然被自家夫人威胁了,今天也是爱小将军的一天。
县令眼都瞪直了,本来是有急事禀报,中郎将要的证据他已有眉目,并且不出两日就能有结果,而他办事迅敏,又查到这么大个惊天消息,必然能在将军跟前博得好感,留职补过的机会指日可待。
于他于中郎将,都是大好的喜事。
来见周祁院中没个人伺候,只当对方是在休息,本打算请示一下周祁的意思,心情过于激动,没站稳前脚踩后跟摔了跟头。
褚君陵方才只合上门没拴木,县令这一摔就直接摔进了屋里,还没来得及请罪,仰头就撞见这幕活春宫,刺激极了…
“下官…”
“还不出去!”
哄住褚君陵,发现县令还瞅着看,沉声喊过人滚,却听他有要事禀报,事儿还挺急的,这才让他在外头等着。
县令尴尬又无助,赶紧遮住眼退到房外,却暗暗动起了心思:原来中郎将是个好男色的。
虽然周祁遮掩得极快,县令还是隐约瞥到点东西,床褥中的人定是个男子,虽然瞧不清相貌,只看身形倒像个不错的…
要不都说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官这乌纱帽看来有法子保了…”
那男宠瞧着比中郎将还要硬朗几分,想来将军好硬汉这口,等他回去便张罗着,待找来的人得周祁满意,升官都有可能,还怕保不住这位置么:“本官这是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吶…”
嘿嘿一笑,听里头传来不清晰的对话,更认定人是周祁从哪家倌馆中买来的侍宠,心生得意。
“皇…你先歇着,我稍后便回来。”
褚君陵蹙了蹙眉,压在周祁身上不走:“我还不如那些破事重要?”
“早些结案,臣便能早些回京,还是皇上希望臣一直在此地耗着?”
贴到耳边一席话,褚君陵才不情不愿翻开身,气不过往周祁唇畔酌了酌:“晚上再收拾你!”
周祁好笑,被他幽怨的气息闹得生喜,温温柔柔安抚好人,只说入夜随他的意。
“快去快回”,褚君陵在周祁跟前惯来随性,也不嫌龙颜没地儿搁,独守空房一说都来了。
周祁哪敢耽搁,随后听他问了句什么,含混回复声,逃也似的往外走,颇为心虚。
他方才遮拦得快,县令该是没瞧着什么,至于床褥外的部位……
大家都是男人,以前在军中袒胸露背都见过不少,县令最多也就能看见他半片胸膛,认真了说也算不得什么。
“还说没见着!”
褚君陵咬牙切齿。
没见着又心虚个什么!
视线飘忽也就罢了,还顾左右而言他,今晚定要让这混账长长记性,看往后还敢不敢同他敷衍。
面色黑沉沉的,一想到周祁让那狗官看了去,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马,赶去将县令眼招子挖了。
周祁走后,褚君陵好好睡了一觉。
不止赶路这几日,自周祁离开京城,褚君陵就常遭梦魇,不由自主的梦到前世,梦到周祁被他折辱,眼中的无望,梦到周祁撞死在周未夫夫墓前,屡屡惊醒。
醒后心头像失了一块,慌措极了,怕周祁真如梦中一般不原谅他,连恨也不恨了,完完全全忘了褚君陵这人。
自重生来梦魇便没断过,以前从梦中惊醒,褚君陵总会偷偷到周府看周祁一眼,见周祁还在便会安心,后来情意相通,倒是好长段时日没再有过,褚君陵都快忘了,却在周祁离京当夜重返入梦。
去周府不见周祁身影,褚君陵怕得极了,唯恐大梦一场,醒来他还在漫长冷清的前世,还在空空荡荡的宫廊,怕世上再无那人,怕一切都是假的。
周祁是他此生心结,褚君陵深知,他离不开他,任何眼见不到的地方都不行,久了便会生成慌恐。
更怕极了前世孤独寂寞的岁月,怕再将人弄丢,晓得周祁在康城,受不住相思之苦,惶惶不安的赶了过来。
等见到人那一刻,心突然就安稳了,连日赶路的疲惫,又近几宿没睡安稳,如今确定不是梦,周祁也是真的存在,不安消失,睡得格外深沉。
一觉睡到周祁回来,模糊感觉身侧趟下个人,又是熟悉的气息,缓缓卸下防备,依旧没醒。
“皇上?”
轻轻唤了声,就听对方潜意识的轻嗯,手随即也搭过来,松松的圈在自己腰上,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心疼不过,外头天色还早,也就没叫醒他,小心凑近身把人抱住,褚君陵微动动身,在周祁怀中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以往都是君王这般搂着他,难得有机会抱一回褚君陵,周祁心头欢喜,眼眸都在笑。
细细打量着怀中人,此刻睡得熟了,收敛去一身威严,整个人都显得无害,周祁唇角微扬,在褚君陵眼尾落下一吻。
他原以为和天子的距离如同水中捞月,褚君陵是天上清月,他仅是那捞月人,能够到水中倒影,却始终没资格触碰到月亮。
不想,月亮也有坠入水中的时候。
即使做了皇上,他的阿陵还是一如当年那个小太子,表面傲娇狠厉,实则最是心软,对亲近之人无害得像只稚犬.
褚君陵的无害只维持到晚膳之后……
两人歇到傍晚才醒,因着白日那出意外,周祁这回很是谨慎,回房栓好门,又细心将窗牖放下,是以晚膳间下人来唤过几次,都不知周祁床上还藏了个男人。
之后彭齐舟也来过,虚着眼往里头瞟,奈何门窗都紧闭着,人进不去,更看不清屋内是个什么光景,周祁又声色朦胧没起身的意思,无法,只能和逢宗耀先用了膳。
周一算着时间将饭菜端去,被周祁挡在了门外:“不用伺候了,你和小顺子去休息吧。”
“少爷?”周一看看天:“天色还早呢,奴才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先伺候您用膳吧。”
“下去。”
拗不过周祁态度强硬,心里虽然奇怪,还是乖乖带着小顺子走了。
再三确认院中无人,轻合上门,将饭菜放到桌上,过去拽起还有些迷糊的褚君陵:“皇上醒醒,用过膳再睡。”
“嗯…”
任由周祁给自己披衣穿靴,刚睁开眼还不太清醒,思绪恍恍惚惚的。
等用饱饭精神回来,也不困了,二话不说,压过周祁就往榻上带,为白日被县令撞破那事儿,很把人一番收拾。
周祁:“……”
瞎了他的眼才会觉得这昏君无害。
第59章 红杏出墙
下午补足了眠,折腾到很晚才平息,褚君陵自知欺负得狠了,不等周祁算账,主动让暗卫打来热水,又殷勤的为周祁洗身按摩,好一阵伺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褚君陵认错态度良好,周祁郁闷归郁闷,倒也找不着理由计较。
水温也合适,泡着泡着困意就上来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听褚君陵让自己翻个身,乖乖的趴到浴桶上头。
“困了?”
瞧他昏昏欲睡,手指往腰上戳了戳,周祁觉得痒痒要躲,刚扭身就牵扯到腰后的不适,下意识皱皱眉头,人也清醒了点:“别闹…”
怕泡久了感冒,褚君陵也不敢耽搁,老老实实擦干水,又替他往那处抹了些药,刚把人抱上床,抬头就对上周祁幽幽的目光:“这种药皇上也随身带着?”
“朕是因为…”褚君陵笑容讪讪,极生硬的转移话题:“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哼。”
“祁儿…”
周祁侧过身,懒得理他。
“朕知错了。”
褚君陵其实不知道哪儿错了,但自家小将军不高兴,就有不高兴的道理,必然是他哪儿做得不好。
本着知错就改,见周祁支着耳朵在听,立刻表态:“你莫气,朕下回绝不带在身上。”
周祁气结:这脑回路是怎么当了皇上的。
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意思,他明日还有要事在身,才懒得跟褚君陵争辩,转而又想到宫里那么多的小宫女,褚君陵迟钝点也好,傻子有傻福,免得哪日被外人给抢了。
“祁儿?”
“嗯…”
褚君陵咧嘴笑,脑袋埋到周祁颈间,见对方没推开自己,便晓得他没真的生气:“朕是为你好,你不喜欢,朕下回不带了可好?”
“嗯。”
“身体怎么样,还疼不疼?”
“嗯…”
“哪里不适?”褚君陵赶紧爬起身,怕把他痛处压着了,听周祁嗯过声就没别的话,问他哪儿疼还是嗯嗯的,眼睛也闭着,试探往颈间啵了口:“舒不舒服?”
“嗯…”
果然是困迷糊了。
褚君陵眸色渐深,趁对方意识不怎的清晰,轻轻凑到周祁耳边:“明日的事让彭齐舟他们去,你留下来陪朕可好?”
“嗯…”
成了。
褚君陵兴奋得睡不着,闲来无事,抬起周祁的头枕到自己腿上,伸手捏了捏两边脸颊,勾起周祁一缕头发往他鼻尖上刮。
见周祁抬手将作乱的发尾挥开,睫毛轻轻颤了颤,嘟囔句什么,还是没睁眼,褚君陵来了兴致,坏心眼道:“你是猪…”
周祁眼皮撑开条缝儿,凉凉望着褚君陵。
“……”
被周祁一睥,老实片刻,肚子里又开始腾坏水,摸不清他到底睡没睡熟,认真盯着看了会,道:“祁儿?”
“嗯。”
“明日朕给你做早膳可好?”
“嗯…”
“睡着了?”
“嗯…”
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褚君陵笑意扩大,轻轻捏了捏周祁耳朵:“你是猪…”
等来一阵沉默,褚君陵没底儿,以为周祁还清醒着,心虚不已,正要开口认错,就听腿上的人轻轻嗯了声,带着微浓的鼻音,翻身睡得熟了。
褚君陵:“……”
某皇帝坏水得逞,脸上笑意不减,偷偷掰过周祁脸颊啵了口:“真是猪朕也喜欢。”
分明累的是他,醒的却比褚君陵早,忍着酸痛起身,看身侧某人还睡得死沉,靠在床畔看了他会,暗暗气闷。
恰好听周一来换,应和声,也不等褚君陵睡醒,想是等会给他端些饭菜回房,沉吟片刻,穿上衣物出去,又小声将门合上。
冬日天亮得晚,街道上人数稀少,许多小摊都还未支起来,从别庄前院的空阁恰好能看到街头景象,又因隔得远,宅内总是静悄悄的,不会叫街上的热闹打搅。
彭齐舟仍是那话痨样,精神抖擞的和逢宗耀闲聊,到兴奋处拍下桌子,没有丁点重臣家的公子气概。
周祁轻笑着摇摇头,缓步踏进膳厅,彭齐舟听闻动静回头,晃眼一看,正巧瞄到周祁颈间那处像是被人啃出来的痕迹,差点跳起来:“你房中真藏人了?!”
给皇帝戴绿帽子,不得了,不得了。
围着周祁来回转,眼中散发出诡异的光亮,心想他这发小胆也忒大,都和天子好上了,竟然还敢红杏出墙。
难怪昨日午时回房中便没出来过。
“你真不怕皇上晓得?”
“怕什么?”
周祁不明所以,见彭齐舟直盯着自己颈间,想到昨晚,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脖子上都咬出痕迹来了,还想瞒着?”
这就不够意思了。
彭齐舟不依不饶三连问:“还不交代,房中藏的是谁?奸夫还是淫妇?背着皇上好多久了?”
痕迹?!
周祁心一悬,他昨夜千万个小心,尤其是脖颈的位置,再忘情处都没让褚君陵得逞,就怕有人发现。
怎会突然有了痕迹……
既不是欢好时留的,恍惚想到昨晚褚君陵趁自己犯困时作怪,定是那会吻上去的,周祁深吸口气,笑容有些难看。
彭齐舟见他默认,碗筷一撂,玩笑过后不禁担忧:“初叙,你如今可是皇上的人…”
看皇上那样子又是个痴情种,若晓得周祁在感情上生了背叛,定会龙颜大怒,届时不止周祁,恐他爹娘也会受牵连…
替周祁感到脖子一凉,扭头看逢宗耀,逢宗耀神情也是不好的。
好好的一顿饭,突然沉闷下来,三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彭齐舟以为周祁背着皇帝不忠,逢宗耀见周祁没解释也信了几分,只有周祁自个儿,想着怎么和褚君陵算账…
“都是误会。”
周祁叹口气,先开了口。
“什么误会?”脖子都吻出印儿来了还误会?彭齐舟气又担心,怕周祁出事儿,想了想,想到个主意:“事已至此,不管你舍不舍得,若不想皇上知道,你房中那人肯定不能留着。”
先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脖子上的印记虽然看着深了点儿,离回京还有段日子,皇上见到前早就消了,死无对证,只要他们三人不说漏嘴,皇上就一辈子不会晓得此事。
他和逢宗耀是周祁多少年的交情,自然不会出卖他,至于周祁自己,彭齐舟略糟心的看了看他,出墙之事都做得出来,心里怕也没有愧疚那种东西。
第60章 钻木取火
只看不出,他交好近二十年的人,竟长了副花花肠子,皇上虽说贵为天子,遇人不淑什么的,未免太过可怜…
周祁眼皮跳了跳,光看彭齐舟那一脸精彩,就晓得他在脑补个什么,又不能让旁人晓得褚君陵在此,一时还真不好解释。
“你还吃得下东西?!”
彭齐舟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道:“先解决房中那人,别忘了皇上派有暗卫跟着,明处还有钟诚,趁现在没人发现尽早处理,不然传到皇上那儿、”
“传到皇上那儿又如何?”周祁懒洋洋的,昨晚折腾得狠了身体不舒服,让周一给自己盛了碗汤:“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皇上晓得也无事,坐下吃饭。”
周祁如此说,必然是无碍的,逢宗耀尝下个素包,暗笑自己脑子不中用,竟信了彭齐舟的鬼话。
见彭齐舟还想嚷嚷,硬拉着人坐下,又拿过个包子堵他的嘴:“初叙自有打算,你就莫瞎掺和了。”
“我这是为他好。”
彭齐舟鼓着张嘴,含混不清道。
不死心要问个所以然,周祁本就因褚君陵窝了气,耳朵嫌吵,冷冷瞥了他一眼:“舌头想打结了?”
彭齐舟表示不怕,他现在捏着周祁把柄呢,又看周祁不识好,又是一阵叫嚷,周祁看他句句提到褚君陵,顺嘴道:“需要皇上给你打?”
“少拿皇上压我。”
彭齐舟神气十足,就是皇上真来了康城,还不定是收拾谁呢,竟扯淡。
“有种现在便叫你家皇上出来,你看我…皇、皇上?!”
彭齐舟刚看向门口,真就看到褚君陵从门外进来,眼珠子差点瞪出眶,舌头还真有点打结,再被褚君陵冷眼一瞧,消化不了这份震惊,险些吓失禁:“参见皇上!”
逢宗耀也是一惊,即刻起身叩拜:“臣参见皇上。”
褚君陵环顾一周,见周祁没搭理自个儿,自觉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怎么了?”
周祁轻哼声,专心喝碗中的汤,全当身边没这个人。褚君陵碰了钉子,又不知哪里惹到他,转而看向彭齐舟:“你方才让中郎将叫朕出来,作甚?”
彭齐舟怂极了,听褚君陵这么问,想也没想道:“回皇上,臣是看饭菜快凉了,想让将军唤皇上过来用膳。”
褚君陵倒未多疑,颔颔首:“都起来吧。”
逢宗耀看看二人,皇上在此,周祁颈间的痕迹便说得通了,紧给彭齐舟递过个眼色,示意他三思而语,切莫不过脑的乱说话。
彭齐舟也委屈,他要是晓得周祁房中那奸夫就是皇上,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
他在家中虽排老二,却是府上最受宠的那个,爹疼娘爱的,嫡姐还偏心自己,底下三个弟弟自小被他欺负怕了,以至于彭府上下他就跟个小霸王似的,没人敢说他的不对。
为此口无遮拦惯了,真要他一下改尽,着实是件头疼事儿。
问题是…
皇上好好的,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还和周祁行了那事。
来多久了?
方才那些话皇上有没有听到?
要是皇上晓得他大逆不道,怂恿周祁弑君,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头恨不得扎进碗里。
“祁儿?”
褚君陵没心思注意旁的,只看周祁不高兴,忐忑不比彭齐舟少:“朕何处惹到你了?”
是昨晚做得太过?
还是他说周祁是猪的事儿被发现了?
还是周祁起身时没叫得醒他,这会嫌他起得晚了?
眼睛扫到周祁颈间那块突出的红印儿,褚君陵心发虚,似乎有点明白了:“朕不是有意。”
这是晓得错在哪儿了?
周祁心哼,往他颈间戳印儿也罢,他千藏万藏,还被两个好友误会红杏出墙,极不容易才将君王到此的事实隐瞒过去,这昏君倒是好,自个儿赶趟似的冒出来了……
唯恐天下不乱。
“皇上不是要给臣做早膳么?怎么比臣起的都晚?”
褚君陵一愣,他昨晚瞎说的话……
周祁竟然听见了??
这不合理。
“你真想吃?”
“自然要吃的。”
怒气当头,褚君陵说什么都想杠上一杠,君子远庖厨,这人又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平日宠归宠,他不信褚君陵贵为一国之君,真肯放低身段去那灶灰之地:“就得看皇上肯不肯做了?”
褚君陵有点为难:他生火都不会,哪会做那些…
可周祁想吃,又是昨晚自己作的,硬着头皮也得上,旁边还有臣子看着,这般反悔岂不要叫人笑话?!
“你先垫垫肚子,朕这便去做。”
褚君陵袖子一撸,风风火火去了灶房,快得周祁来不及阻止。
彭齐舟看傻眼,呆呆地看着周祁:“你和皇上…平日也是这般相处的??”
灶房之地有辱斯文,除却厨子伙夫一类,莫说他断不会踏入,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没哪个男子愿下厨作羹,皇上这也太宠夫了,没下限呀没下限。
逢宗耀约摸也觉着有些过了,担心周祁惹怒君王,轻摇了摇头:“你与皇上情深,本不该我多话,他到底是君,还需得有些分寸,莫过头了。”
周祁也没真要褚君陵行动,谁知人一转眼就没了影儿,叫都叫不住……
“我过去看看。”
到灶房就看褚君陵坐在小板凳上,一旁的厨子替他掌着勺,因着不认识褚君陵,只当他是哪个主子的属下,时不时与他闲摆两句,指点些做菜的技巧,还亲切的称呼他声大兄弟。
许久不见锅里有动静,以为是火候不够,歪头一看,就见褚君陵拿着两根木棍直搓搓,灶里还丁点火星子不见。
周祁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轻蹙蹙眉,回过那厨子的问礼,紧将褚君陵从柴灰之地拉开:“我不过随口一说,早膳也已经在桌上了,哪是让你真的过来。”
“朕…我就是想叫你高兴。”褚君陵倒不以为然,若非见那厨子还在,早将周祁揽进了怀:“为你,便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只怕做得不够好,满足不了周祁的期望,褚君陵面露惭愧,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第一回做手生,火还没燃上呢。”
所以这人方才是在生火??
周祁感到奇怪,生火便生火,为何要拿着两根木棍搓磨?
褚君陵也被问得一愣:“钻木取火,书上不都是这般说的?”
周祁:“……”
好一个钻木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