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上怎么又翻臣的墙
周祁停住脚,险些一个踉蹡,冷不防听周夫人问出这种话来,以为对方晓得了些什么,神经紧紧绷着,表情也僵硬得很,怕回错话也不敢多说,只呐呐叫了声娘。
好在周夫人对自家儿子很是相信,见周祁这般模样,只当他是被这惊世骇俗的问题吓到,忙拍拍他的手安慰。
“娘就是突然想起你表叔家那孩子,这不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么?前几日.你表叔还拖信给你爹,让给你那弟弟说家亲事,结果今日又派人来说不必了,说是你那弟弟喜欢男子,如今家里正生气呢,人也关着了…”
“娘,”
周祁想问问,若他也喜欢男子,周夫人能否接受?周夫人却以为他是待这话题反感,当即将他话打断了:“你莫多心,娘就是随口问问。”
周祁这反应周夫人可算放了心,她的宝贝儿子还是个正直的,往后可得看紧点,绝不能让皇帝钻了空子。
至于周祁那表叔的儿子,周夫人纯属是瞎编的,周祁自小在京城长大,表叔家离得又远,双方书信来往居多,周祁只知道表叔家里有哪些人,至于取向什么的,谁没事关心这个?
是以周夫人张了胆的胡诌,听得周祁真假难辨。
“我的孩子我自己晓得,我儿将来定是要子孙满堂,享齐人之福的,怎会耻那龙阳之好?”
故意说得大声让钟诚听,巴不得他回去转告褚君陵,周祁还是个正直男儿,可没皇帝那龌龊癖好。
皇帝死了这条心最好,若真利用君威迫周祁屈身,她就是豁出老命也要替她儿讨个公道!
想着周祁在宫里不自在,昨晚定是没休息好,笑着催他回房歇会,随后突然想起个事儿,又兴冲冲跟了上去:“你和那姑娘近来如何了?”
“哪个姑娘?”
周祁愣了愣,一时莫名。
“你忘了?先前吴家千金来府上议亲,你说已有心悦之人?”
难道是太久没见的原因?怎么还把人给忘了?
“你平日在府上也没见外出,当心同人家姑娘生疏。”
又让周祁尽快带回来见见,合适就找个好日子娶进门来:“娘先前就跟你说过,女儿家可耽搁不起,这要是年岁大了还未出阁,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周祁哪敢说实话,含糊着答应下来,见周夫人越说越起劲儿,赶紧借口腹饿溜了,周夫人心事得放自然高兴,听周祁说饿,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些吃的。
“钟诚。”
“主子有何吩咐?”
周祁轻咳声,有些尴尬:“方才那些话只是应付我娘,莫告诉皇上。”
否则褚君陵晓得,不定要怎么折腾。
“属下晓得。”
周一进来恰好听见这话,狠狠瞪了眼钟诚,就跟周祁吹耳旁风:“皇上已经将钟诚给少爷您了,他如今就是少爷的奴才,要是敢去和皇上乱嚼舌根,您就直接将他舌头给拔了。”
昨晚他原打算在宫中陪着少爷,谁让这木驴硬扛他走的,扒舌头都是轻的,照他看,最好手脚也打断,省的下次再敢拿他当麻袋使!
钟诚已然忘记昨晚之事,对周一的敌意很是疑惑,但对方是主子的贴身奴才,便是看在周祁的份上,也少不得要顾忌几分。
稀里糊涂道了歉,又换来周一几个白眼,钟诚更糊涂了,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恍然大悟。
自己是皇上派来的,周一又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周一待自己有意见,也就隐晦地反应出他不喜皇上,这么说来……周一也心悦主子??
钟诚觉得自己真相了,从此看周一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戒备。
明面上因着他和周祁的主仆情谊不敢做甚,私下免不得盯紧了人,但凡有点歪心思都得斩断。
譬如周一替周祁布菜,钟诚就手快的抢过碗筷伺候,周一替周祁沐浴,钟诚…钟诚不敢窥视主子,迅速拎起周一夺门而出,其例数不尽数。
毕竟主子是皇上的,不能让身边这个小家仆给抢了去,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护主不力’,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一气得直挠头,见着钟诚就忍不住要给他两拳,那点力气对钟诚来说不痛不痒,倒像给他按摩,甚至觉得周一那骂骂咧咧的模样有点可爱。
夜里褚君陵又翻墙了,刚跳进周祁院中,就被钟诚刀背上的寒光闪到了眼。
褚君陵:“……”
钟诚没料是自家大主子,差点没收住刀,心慌慌地要赔罪,就见褚君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自己滚。
钟诚闪退……
周祁房中还有灯光,褚君陵偷遣到窗户边,拿手指戳了个洞,闭上只眼暗戳戳往里头看。
周祁拿了本兵书在看,手撑着下巴,过会儿轻轻打了个呵欠,墨发随意散着,想来刚沐浴不久,发尖儿还有些润,身上搭了件薄衫。
褚君陵看得入迷,人何时到的窗边都没发现,等窗牖被支起才惊觉,见周祁神色还算缓和,略微感到局促,满是偷窥被抓包的心虚。
“皇上怎么又翻臣的墙?”周祁似笑非笑,余光瞥到窗上的小洞:“还弄坏了臣的窗户?”
“朕出宫办些事,顺道过来瞧瞧。”
周祁转身回坐上,没说信还是不信,等褚君陵从门外进来才问:“皇上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才过来的。”褚君陵也不客气,左右不是第一回来了,自来熟地挨着周祁坐下:“你怎么不问朕办的何事?”
“皇上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说罢又打了个呵欠,打从昨日至今都未睡个好觉,实在有点困了:“皇上打算几时回宫?”
“朕这位置都还没坐热…”
褚君陵不满,见周祁困得厉害,死皮赖脸凑过去偷了个香:“你那处…可好些了?”
周祁清醒了几分,警惕地将人看着,心想褚君陵要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将他往榻上带,他今日就是担下袭君之罪,也定要将这登徒子打出府去。
幸好褚君陵还有些良心,除抱住他外并没别的动作,周祁放心下来,软了身体靠在他怀里。
他爱惨了褚君陵,除却那种事,他还是很愿意跟这人亲近的,而且褚君陵的怀抱温暖极了,让他舍不得离开:“皇上…”
“冷么?”
见周祁一个劲往自己怀里蹭,还当是他冷了,把人抱紧了些,见周祁还蹭,直接抱起人到榻上,又拿床褥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冷么?”
周.粽子.祁凉嗖嗖扫了眼褚君陵,没说穿他的不解风情,也是实在困得很了,眼皮重的直打架,可又想多看看这人,便不住问:“皇上明日再回宫,能赶上早朝么?”
周祁要留他过夜?!
褚君陵大喜过望,要早知道和周祁行了情事会叫这人如此主动,重生那日就该把人拐上榻要了。
“无事,朕明日早些起来就好,你…”本来想吻吻周祁唇畔的,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褚君陵有点不高兴,他在身边,周祁竟然只想着睡觉,用力往周祁嘴上亲了口,见他无意识的蹙额躲开,更用力地又亲了下,被周祁一巴掌拍到脸上,脆响脆响的。
褚君陵:“……”
第22章 省的朕夜夜翻周府的墙
褚君陵天打亮走的,等周祁醒来,身边那块位置都凉透了,喊周一进来伺候,就见他又忧又愤的看着自己,忧是对周祁,愤是对的钟诚。
“怎么这副表情?”
周祁懒懒坐起身,任由周一伺候着穿衣,见他时不时转身瞪钟诚,只当两人又是闹情绪了:“钟诚如何又惹到你了?”
“不是奴才。”周一撇撇嘴:“您如今是中郎将了,应该随老爷上早朝的,奴才早上准备唤你起身,都是这木驴不让!”
昨日皇上罢朝,今日可是他家少爷位入朝列来头一回上朝,这下无缘无故缺席,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办:“都赖他!”
周一这么一提醒,周祁才恍恍惚惚记起来有这么回事:“爹可唤下人来过?”
“自然来过的,都让这木驴给拦了回去。”
周祁点点头,钟诚之所以如此,定然是褚君陵的吩咐了,何况那人今早还是从他床上起的身,今日不去想必也不打紧的。
“无事,皇上不会怪罪的。”
见周一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好笑:“你家少爷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去瞧瞧早膳好了么?”
周一应是,走时不忘在钟诚脚背上狠狠踩了下。
周祁看得失笑,竟莫名觉得二人有些般配,而后想到昨晚,他原本是要等头发干后再歇息,哪知头发没干利索,倒是先将褚君陵等来了。
堂堂天子竟习些翻墙入院的德性,也不嫌笑话!
用过膳到府外走了走,隐约记起褚君陵走时同自己说了什么,他那时睡意模糊,压根没动耳听。
担心是什么要事,回府拿上褚君陵先前给的御令,独身往宫中赶去。
御令也当真好用,禁卫原是拦着不让周祁进,见他拿出那牌子,一群人尽跪下了:“皇上现在御书房议政,还请将军等些时候。”
“无妨,我过去找他。”
禁卫不敢再阻拦,眼睁睁看着周祁离开,等领头的来才讪讪道:“中郎将往御书房去了,他手中有御令,属下们不敢拦着。”
领头的抓住重点,中郎将?!
中郎将是周祁,周祁是皇上的心头肉,想罢冷冷扫过那人:“新来的?”
“是,属下今日刚当值。”
领头的这才点点头,还好是新来的,若皇上晓得他等冒犯了中郎将,怪罪下来也好有个解释:“中郎将去宫中何处皆不必拦着。”
那属下不解,宫中是外臣禁地,若等哪日皇上纳了妃子,中郎将去后宫也不拦么?
带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了领头的,被领头的一脚踹到肩头:“混账东西!中郎将就是将这后宫拆了,你等也不准拦着!”
不定照皇上的意思,还得让他这些个禁卫打打下手。
眼下皇上最忌讳选秀之事,他给这新来的一脚,也是让他长长记性,宫中可不比别处,说错个字都是要掉脑袋的,既然任了这差事,就得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往后再有哪个敢拦中郎将的,一律重刑处置。”
周祁不知那头发生的事,到御书房外就见德观在门口守着,对方也见着他了,如见救星,原本愁人的脸色登时露出个笑:“将军来的正好,皇上正动怒呢。”
“公公确定是正好?”
褚君陵动怒就跟个炮仗似的,碰谁炸谁,他一来就碰上那人在气头,哪里就好了?
德观满脸堆笑,听周祁调笑也不恼,直将人往里头请:“自然是好的,旁人不知老奴确是晓得,皇上和您一处就没不高兴的时候,待会见到将军,再大的气儿也消了。”
周祁唇角勾了勾,被这话哄得心中欢喜,推门正好见褚君陵冲陈亦发火,旁边还有宰相和纪太尉等人在,都是褚君陵的心腹。
“吃朝廷的俸禄简单,一个齐远侯倒是将你们都难倒了、祁儿?”褚君陵有些意外,忙缓和了情绪,笑着将人往屋里带:“你怎么来了?”
还有外人在,顾忌褚君陵天子形象,本来打算行礼的,但褚君陵动作更快一步,直接拉过周祁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祁一惊,见宰相等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友善的不屑的都有,也知道此举不成体统。
欲要请罪,褚君陵不以为,直接让奴才又搬来把椅子挨着:“朕让你坐的,谁敢有意见?”
视线扫向几个没眼力见的大臣,后者立刻眼望着脚,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可是想朕了?”
周祁眼角一跳,这人方才发火,必然是有棘手的事,这会还有心情同自己调情,一时倒不知该说他什么:“皇上政事要紧,臣去外头侯着。”
“不是什么要紧事。”
褚君陵睁眼说瞎话,就是不放人走:“怎么突然进宫来了?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祁摇摇头,眼下不少重臣都在,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凑近身问他:“皇上早上跟臣说的什么?臣那会睡得迷糊没听仔细…”
“就为这个?”
还当是一会没见着他心头想了,结果却是为这个,褚君陵有点不乐意:“真是为这个来的?朕还以为小将军几个时辰不见朕,心里想得紧了,朕今早说那话不过是你进宫的借口。”
“臣没、”
“小将军大可不必如此主动。”
周祁:“……”
陈亦和纪太尉相视一眼,见周祁来后褚君陵脸上笑就没停过,哪有半点大怒的样子,纷纷对中郎将由衷的佩服。
“皇上不说臣便走了,不打扰皇上议政。”
褚君陵紧拉住人,招手让多余人等滚了,只留下陈亦,定要他想到法子才肯放人走,陈亦苦不堪言。
“你如今封了将军,也该有自己的宅子,朕让奴才在城中寻了处地方,环境地势都不错,你哪日得空去看看,若满意朕就准人将地基打了,最迟来年入秋就能住人。”
“皇上去看过?”没料褚君陵这等小事都要亲自过目,心下甜蜜,顾及陈亦还在屋中,只偷偷捏了下褚君陵掌心:“皇上觉得好便好,臣等入住时再过去就是。”
“也好,那朕明日便让人动工?”
得周祁答应,喜上眉梢,没忍住往他唇畔蹭了下,接着假意叹了口气:“朕让那些人都快些,初春就能住进去最好,省的朕夜夜翻周府的墙,还得提心吊胆怕你爹娘发现。”
周祁:“……”
第23章 齐远侯
他就说,怎么他的住宅褚君陵表现得比自己还积极,生怕没地方住似的,敢情在这等着他呢!
陈亦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竖起耳朵想听得更多,被褚君陵一记砚石砸了过来:“有心思听墙角,想必法子是想到了?”
“臣无能。”
陈亦一弯膝盖就跪了,看着差点砸脑门上的石头,心有余悸呼出口气:“皇上,臣暂时想不出妙计,不如您先和将军亲近,容臣再回去想想。”
在这御书房中,他心都在嗓子眼吊着,哪有心思想甚的主意。
周祁让他这句亲近说的眼角一跳,再连着褚君陵方才所言,不自觉便想到那处去,又看褚君陵还没个收敛,不禁有些恼。
“皇上要陈大人想什么法子?”
陈亦看看周祁,又看看褚君陵,迟疑该不该说,就听褚君陵拉过周祁道:“他是朕的皇后。”
言下之意,无需防着周祁,陈亦点点头,将徐安和齐远侯对立之事说了。
徐安想对齐远侯除而后快,将对方的羽翼纳入自己麾下,又忌惮齐远侯在朝中的权势,贸然害齐远侯于死地,怕会惹得部分势力倒戈,徐安束手束脚,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正好给褚君陵谋了方便,齐远侯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人却是个傲气的,哪派都不愿站,褚君陵虽不忌惮他,但能借齐远侯之手扳倒徐安,若非必要之时,他大可不费一兵一卒。
何况徐安麾下有几个大臣先前受过齐远侯恩惠,对他很是敬重,这也是褚君陵最看重的一点。
徐安当年如何用卑鄙手段挖走他父皇的心腹,他便要以牙还牙,让徐安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眼下只一个问题:“齐远侯心气极高,怕是不肯插手此事?”
何况此事涉及皇室,这般贸然牵扯进来,好则整个侯府一荣俱荣,若败了,权势荣华过往云烟,恐连性命都保不住,齐远侯向来精明,定不会管这本薄利账。
周祁眉头轻锁,齐远侯这人他倒是晓得,和周未亦有些交情,可要借此让齐远侯助褚君陵铲除徐氏,这点交情就不够看了。
眼下褚君陵为这事不少动怒,周祁看着不忍,将有关齐远侯的消息都理了一遍,倒是想出个主意。
只这主意有些损,周祁不好明说,只隐晦告诉褚君陵,齐远侯正房夫人孕有一儿一女,可那嫡子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就这么走了。
那正房夫人日日伤心欲绝,后头身子也败了,很难再怀上,齐远侯又是个专情的,府上如何劝说都不肯纳妾,以至如今膝下就剩个女儿,自然当心头宝宠着。
嫡小姐名唤齐锦满,据侯府人传,就是小姐要天上的星星,侯爷也会想方设法儿的给她摘到手上,但齐凡锦满提的要求,齐远侯从未拒绝过,把人保护得比命都紧,日日三餐都未重过样,就怕齐锦满受丁点怠慢。
齐远侯和徐安对立上,正是因为前几日外出游玩,徐娇苑在街上冲撞了齐锦满,抢她看上的首饰不说,还险些将齐锦满堆到地上,再加上齐锦满那贴身丫鬟回府添油加醋一顿说,这才有了后头侯爷夫人上徐府掌掴徐娇苑,两家彻底交恶一事。
褚君陵听周祁一说,半是赞同半是犹豫:“你是让朕想法将那齐锦满绑来,借此威胁齐远侯相助?”
周祁:“……”这傻子。
陈亦倒是听明白了,斗胆提醒某皇帝:“皇上,臣觉得将军之意,许是让皇上设法讨侯府小姐的好感,若能让小姐跟侯爷提及此事,定能得侯爷答应。”
“荒唐!朕乃九五至尊,需得去讨大臣之女的欢心?”
让他龙颜何在?!
褚君陵对这主意很不赞同,周祁也知不妥,可眼下仅有这办法,若随意派个人去,齐远侯不是个傻的,结果恐会适得其反。
要齐远侯入皇室麾下,君王亲自出马是最好不过,手段虽说卑鄙了些,可确是眼下最直接的法子,既然褚君陵拉不下脸…
他去也是行的,“皇上大计为重,臣愿意一试。”
“你凑什么热闹。”褚君陵更不肯答应:“若那侯府小姐相貌奇丑也罢,要生得沉鱼落雁,你一眼就给瞧上了,你要朕如何活。”
周祁:“……”
“朕断不会给你假戏真做的机会。”褚君陵自个儿将自个儿说较了真,生怕那侯府小姐将他皇后抢了去,余光瞥到陈亦憋着笑,更炸成了炮仗:“既是朕和将军都不合适,此事就你去,办的好朕重重有赏,若不成,朕将你脑袋摘了!”
陈亦没想到皇上眼这么尖,他情绪藏的这么好都瞧出来了,方才还为褚君陵那副痴男怨女的腔势憋笑不止,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心里连连叫苦。
此事定下,陈亦打算先尾随那小姐几日,了解了解对方喜好,最后再对症下.药,争取一举将那侯府小姐拿下,只没想到半路让侯府的下人发现,还被当成跟踪狂猛追了几条街,险些打断腿。
更倒霉的是齐锦满看见了陈亦的脸,往后陈亦再想接近她,要么换张皮,要么换个身子。
陈亦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心怀忐忑到御前请了罪,半喜半忧。
喜的是皇上没摘他脑袋,忧的是皇上罚了他整两年的俸禄,没被侯府下人打断的腿,让宫里奴才二十大板打了个轻微骨折。
陈亦靠不住,周祁去他又醋得很,褚君陵左思右想,最后又翻了周府的墙。
见到周祁蹭上去就诉苦:“陈亦让侯府下人发现,齐锦满也见着他脸了,如此没用,朕该再多罚他两年俸禄。”
“皇上罚陈大人了?”
“他做不好朕吩咐的事,自然该罚。”
这主意本就不太靠谱,陈亦搞砸也错不在他,倒不想这昏君真罚了人,不免替陈亦觉得冤枉:“皇上如何罚的?”
“罚了两年俸禄,让奴才打了二十板子。”
啧,真狠!周祁咋舌,陈亦还是褚君陵心腹,这点小事都能狠心下重手,这么一想,他能得褚君陵真心,可谓是天大的造化。
第24章 中郎将又英雄救美了
“你说朕接下来该如何?”
周祁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见褚君陵凑过来要喝,两人如今心意相通,自然不顾君臣之礼,就着手中那杯喂给他:“眼下仅有这法子,陈大人失利,臣和皇上,总要有个人去。”
“不行!”
褚君陵还是不同意,他和周祁谁去都不合适,他得顾忌龙颜,可要周祁想方设法地亲近齐锦满,他不如找个醋缸淹死。
“你再想个别的。”
“臣现下仅有这方法,何况此事耽搁不得,一天一个局势,皇上不趁此掌握好,来日就不好说了。”
褚君陵讪讪,就见周祁拿出张纸呈到面前:“这是臣让暗卫打探来的侯府小姐的喜好,皇上看看可有用处。”
褚君陵还没看内容,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他才是周祁心悦之人,这人却背着自己去收集别的女人的喜好,这个认知让褚君陵心情极为糟糕。
也不看内容,直接当着周祁面儿撕了,醋意大发:“你要气死朕才高兴!”
周祁解释不及,被褚君陵带过身体,狠狠往脸颊上咬了口,后来又咬上耳朵,痛倒是不痛,周祁本身有些洁癖,虽然不嫌弃褚君陵的口水,还是不习惯抬手往脸上蹭了蹭:“皇上属狗的么?”
褚君陵一股脑的气,哪管他调笑,气不过将周祁嘴也堵了,半晌气哼哼道:“你忍心将朕推给旁人,就不怕朕真对那侯府小姐动心?”
“臣相信皇上。”
一句话堵的褚君陵哑口无言。
“也并非让皇上独身去和那小姐接触,皇上见侯府小姐,臣便装作侍卫在一旁守着。”
要是褚君陵有丁点别恋的迹象,他就立刻将人抗走:“若是皇上和侯府小姐有什么亲密之举,臣天性小气,到时候若坏了皇上的计划,还请皇上莫怪罪。”
见褚君陵脾气缓和,牵起褚君陵右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处地方,什么计划都重要不过皇上。”
褚君陵彻底让这话取悦,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周祁三言两语哄得眉开眼笑的,又不住气闷。
“朕原来没怎么没发现。”
“中郎将聪慧过人,总能将朕哄得死死的。”
“朕屈尊降贵接近那大臣之女,将军可有奖赏?”
周祁挑挑眉,轻笑着赏了他个吻,换来褚君陵更激烈的攻势,险些将下人引进房中.
因为齐锦满一事,褚君陵翻周府墙的次数更勤了,回回都得避开府中下人,更有两次差点让周一发现。
“暗卫来报,齐锦满今日午时会出府去玉铺取定做的首饰,该是拿好就回府中,身边只带了个丫鬟。”
周祁点点头,见褚君陵眉目俊郎,处处都是勾女子心动的点,私心作祟,叫来个会易容的暗卫:“皇上身份特殊,街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难免会遇到朝中大臣,还是谨慎些好。”
褚君陵不做他疑,任由暗卫将自己改了副模样,周祁仍觉得过于招人,想让暗卫把人打扮的丑些,又担心那侯府小姐眼高看不上,这才勉强作罢。
没让周一和钟诚跟着,眼下仅有他和褚君陵,周祁心中很是欢喜。
褚君陵贵为天子,两人虽然互通了情意,却始终顾忌彼此身份,像这般携手闲逛还是第一次,即便是怀着目的出来,还是让周祁身心愉悦。
两人徒步走在街上,京城风光无限好,街市更是热闹,周祁自幼在京城长大,再繁华也腻味了,不过因着身边人,才生出几丝别样的趣味。
褚君陵却不一样,贵为太子时在宫中养着,后来遇宫变,整日都是想的复仇夺位,哪曾放松过半分,如今见着这份热闹,又有周祁相伴,如同个暴发户似的,看上个玩意就要买下来,却大多是些没用处的东西。
拥挤处不忘将周祁牵住,说是怕他走丢了,周祁见他一手提满了东西,一手将自己稳稳握着,从心生出欢愉,手也偷偷握紧了点。
后头东西买得多了,只能到不显眼处给暗卫拿着,又问卖糖葫芦的老伯拿了两串,正巧撞见齐锦满往玉铺去,咬了颗咽下,让周祁将剩下的拿着。
“朕…我待会就装作买玉的顾客。想法同齐锦满搭上话,剩下的……”
“不必如此麻烦。”
周祁唇角一勾,用手取下个糖葫芦,也不嫌粘手,见远处驶来辆马车,等渐渐离齐锦满近了,使内力将糖葫芦弹出,准确无误的打在马蹄上头,马儿吃痛嘶鸣,高高抬起前蹄,后头车厢被牵动得东摇西晃。
马夫见马儿失控,急急扯住缰绳,眼看要安抚住马儿情绪,周祁见此,一颗糖葫芦又打了出去。
吓得百姓四处躲开,那马疯了一般朝齐锦满撞去,齐锦满哪见过这种情况,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想跑双脚又不听使唤,一旁的丫鬟也吓到了,就这么愣愣看着马车往齐锦满身上撞…
褚君陵头一次晓得糖葫芦还可以这么用,晓得周祁用意,一点轻功往齐锦满的方向赶去。
谁知周祁临时改了主意,见不得褚君陵搂别的女子,快他一步将人拽了回来。
褚君陵:“???”
低头看了看被周祁塞到手中的糖葫芦,心头疑惑未消,眼角紧又瞥见抹白,反应过来周祁已经点足冲了出去,一手稳稳扯住缰绳,一手……一手将齐锦满牢牢的护在怀中?!
完美解决了一场“意外”,等怀中传来抹胭脂的香味儿,周祁身体一顿,直觉遭了。
方才不愿见褚君陵搂着齐锦满的场面,便动作快过理智自己上了,转头看褚君陵捏着两串糖葫芦,脸色果然沉得滴水,心头突地一跳。
人已经救下,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齐锦满欠下这恩,至于褚君陵那处,稍后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是。
待站稳身,不着痕迹松开齐锦满,离她站远了点,才整了整微乱的衣衫,揖手道:“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莫怪。”
齐锦满惊魂未定,如今目光还有些呆滞,讷讷看了周祁一眼,谁知这一看,眼就长他脸上了:“你…”
原是要说无碍的,再或者同周祁说声谢,可看到他的相貌…齐锦满满目惊艳,傻愣愣地望着周祁,皎如玉树临风前,她当是书中才有的公子,此刻竟立于她身前,温声儒语的同她道失礼,方才更救了她。
宫宴那日齐锦满恰逢月事,闹了整天的腹痛,齐远侯同褚君陵请了准,让她留在府上歇息,是以如此,齐锦满并不认识周祁,更不知当今圣上是何模样。
眼下看周祁看得痴迷,只觉得这公子好看极了,心头似有小鹿冲撞,脸也绯了。
周祁没觉出什么,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脸上沾了东西,抬手擦了擦又没个什么,不禁奇怪:“可是在下有何不妥?”
第25章 皇上又和中郎将踉踉跄跄了
齐锦满娇羞的摇摇头,还没说个什么,目睹整个过程的褚君陵先看不下去了,方才没赶过来,不过是怕坏了周祁的计划,如今这女人眼都长到周祁身上,再合着那一脸娇羞,褚君陵肺都气炸了。
前有吴滢滢,现在又来个齐锦满,这混账英雄救美救上瘾了,要给自己救出个后宫不成?
周祁眼梢刚抬,就见褚君陵面色怫然往这边过来,眼中好似藏了把火。
周祁先是心虚,可看褚君陵因为自己吃味,又对他的在乎忍不住窃喜,嘴角不自知的上扬着,更惹的齐锦满心动,面上尽是情窦初开的娇怯。
没待问出对方贵姓,就见恩人被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拉到身后,那男子对她似乎有些敌意,态度极不友好。
褚君陵本就气极,见周祁还敢大大方方的冲自己笑,更气不打一处,将那两串糖葫芦塞回他手里:“救人倒是积极,也不怕伤到自己!”
还敢搂别的女子,褚君陵气得发笑,今晚就让周祁看看,当着他的面拈花惹草是个什么下场!
周祁见好就收,也不同他争,见褚君陵将自己挡在身后,唇角又忍不住扬了扬:“我没事,倒是这位小姐吓到了。”
“我无碍的…还要多亏公子相救,锦满无以为报、”
褚君陵一听话头不对,也不管齐锦满话没说完,更不顾救她的目的,拉着周祁就转身离开,怒而嗤之:无以为报都出口了,再不走还等着那女人以身相许么?
周祁得做他的皇后,可不是那侯府女婿的位置。
“今日不准回府,朕让奴才去同你爹娘说,明日要是问起,你只说在彭齐舟那儿住了小晚。”
周祁没意见,笑弯眼道:“是,都听皇上的。”
“等回宫了,看朕如何收拾你的。”
褚君陵骄傲轻哼声,听周祁口气顺从,甚至带了点讨好,火气没骨气的尽熄了干净,等看不到齐锦满了,才假意问他:“她还没问你名讳,就这么走了可会影响计划?”
“皇上表情再真切点,兴许臣就信了。”
今日之事,齐锦满定会回去同齐远侯说,若交涉的过多,凭齐远侯的城府肯定会怀疑,所以他今日不过是“恰巧”路过,又“恰巧”救下险些被马撞上的侯府小姐。
至于后头之事,等来日再“偶遇”了那齐小姐也不迟…
更多的,比起从旁人口中听说,想必齐远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手查到的真相。
但看褚君陵满脸不乐,明是极不愿他与那侯府小姐多待,偏还要做出忧心计划的样子,装模作样问他一句。
神情假的不能再假了,偏还认为自己装作得极好,周祁越瞧他这般,越禁不住好笑。
褚君陵被揭穿也不尴尬,等没人处,恶狠狠往周祁唇上啃了口:“谁让朕见不得外人惦记你。”
何况还是周祁主动找的人惦记,褚君陵想想就愤懑,周祁也知他吃味儿得狠了心头不痛快,轻快笑笑,缓缓凑近褚君陵:“那…”
“臣今晚任皇上处置。”
说罢果真见褚君陵眸色一亮,拉着人就往宫中赶,很是急不可耐。
——
据暗卫搜罗到的消息,侯府小姐是个心善的,寻日见着乞丐都会赏赐些银子,也常去佛寺布施行善。
周祁原意是要齐锦满记下这恩情,继而待他有些好感,凭齐锦满有恩必报的性子,哪日再见着她,他再“无意”透露自己的难处,等齐锦满回府同齐远侯提起,齐远侯定会派人去查,事后也定会找上他。
等齐远侯主动提出要还恩情,他便可收下这恩,将其劝入褚君陵麾下。
却不想齐锦满待他好感是有,却多出份别的心思。
齐锦满还怔怔站着,周祁离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方才那个男子同她恩人好生亲近,若对方是个女子,她定会以为是恩人妻妾,幸好……
许是两人交情甚笃,才有的那般亲密举动,齐锦满自幼被教养的好,知书达理性子良善,接受的也都是正统学问,夫子没同她讲过正道之外的学识,更是没接触过这些,因此并不知断袖为何物,更未将两人往深处想。
“枝陶,方才那公子你可见过?”
枝陶时刻在她身边伺候,小姐都未见过的人,她如何见过?是以如实应道,齐锦满也未计较,进玉铺拿过首饰便回府了,只后头出府的次数渐多,又常失望而归。
齐远侯察觉到异样,叫人过去询问,齐锦满起初碍于小女子心思不肯说,她如今也才年过十五的年纪,正逢情窦之时,又一直被齐远侯养在深闺,保护的密不透风,几乎未同哪个男子深处过。
如今一遇到个翩翩公子,又待她有相救之恩,不自觉就乱了心神。
奈何半月都未再见过那人,齐锦满心头失落,更觉没说的必要。
一回宫褚君陵就唤奴才备好热水,德观见皇上如此猴急,紧让下头的人动作快些,自个儿杵在一旁笑的猥琐。
一番踉踉跄跄,收拾完天也黑了,周祁吃不下东西,靠着枕头昏昏欲睡,褚君陵则精神百倍,小心替人上了药,又揽着一番亲昵,硬生生将周祁磋磨醒了。
“皇上!”
“如何了?是不是那处难受?”
周祁见他担心得紧,也不好耍性子,闷着气反将褚君陵按摩腰部的手握住,避免他揉着揉着又起邪心。
“臣想吃辣。”
“不可!”褚君陵连口拒绝,见周祁兴致缺缺,又哄他道:“等过两日,朕陪你去鹤喜楼可好?”
周祁轻嗯,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说法,褚君陵晓得是方才折腾得太狠,周祁这会故意作对,哄是哄不住的,索性转了话题。
“你搂那侯府小姐,朕还未同你算账呢。”
周祁不咸不淡翻了个身:“难不成方才同臣踉踉跄跄之人不是皇上?”
“朕是因为…”褚君陵一噎,半天没想出句反驳的话,又拉不下脸承认,只得将吴滢滢也搬了出来。
“且先不管这事,先前吴侍郎之女,朕听闻也是你出手救的,朕后宫可还空着,你倒急着给自己扩后宅了!”
“臣那会儿不过下意识为之,再说吴小姐如今已是逢家未过门的妻子,还是皇上亲口赐的婚,莫不是忘了?”
“……”褚君陵完败。
心头总算痛快了点,见褚君陵吃瘪又有些不忍,找了个台阶给他。
“臣也是当时才突觉这法子有疏漏,皇上仔细想想,您贵为天子,为何会平白出现在宫外的闹市,又怎会碰巧救下侯府千金?侯爷本就不易糊弄,若猜到皇上故意为之,此事就更难了了。”
第26章 中郎将这头发忒不安分
“臣一介外臣,那条路又是回府必经,救下侯府小姐自然说得过去,加上侯爷和父亲有些交情,定不会多生疑。”
褚君陵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一时为自己冤枉了周祁感到愧疚:“是朕欠缺考虑,误会你了。”
“皇上替臣揉揉肩,臣就不怪皇上了。”
褚君陵乐得答应,不时问周祁力道如何,周祁随口应付,眼中尽是得逞的笑意。
——
次日起身,见周祁头发散着,又想到两人初通心意那日,便是周祁替他束的发,这会兴头上来,拦了奴才的伺候,硬要亲手替周祁束回头发。
束了两次都没束上,倒扯的周祁头皮生疼,德观亦有点看不下去,小心道:“皇上,还是让伺候的奴才来罢,您自幼尊贵,哪做过这些。”
“住口!”褚君陵几次没绾上去,也有点没耐心了,又不想叫一屋奴才看了笑话,尽怪到那头发身上:“你这头发忒不安分,还认主不成?”
周祁:“……”
最后褚君陵还是将头发盘上去了,周祁望着地上一屡屡的断发,心情十分复杂,褚君陵仍不觉,从他身后将人揽住:“待你做了朕的皇后,朕便日日为你束发。”
周祁头皮一紧,望着自己凌乱得盘了不如还散着的头发,由心地冷笑:“皇上是想臣出家当和尚呢?”
褚君陵莫名,不知这人心情怎的又变差了,似乎自两人好上后,周祁情绪就时常多端,不见丁点前世的乖顺。
“你可是怪朕还没封你为后?”
他也想快些,甚至比周祁更等不及,可现下徐氏未除,冒然封后只会害周祁陷于危难,更况这般将人推至风口浪尖之事,他如何舍得。
左右他后院只会有周祁一个,皇后也只能是这人,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他定万里红妆,亲自到周府将他的小将军迎进宫来。
周祁却摇摇头,不愿多说这个,每每听褚君陵谈及皇后二字,也是愁色居多,刻意地避开。
“昨日一夜未归,爹娘恐会担心,臣用过早膳就回府了,有消息再嘱暗卫转告皇上。”.
一出皇宫,立刻将褚君陵绾得跟鸟窝似的头发散开,重新束上,到时见门外有人来送请帖,是逢府派来的小厮,道是逢宗耀下月大婚,让周府一家都记得去。
大婚当日,褚君陵也到场了,毕竟是他赐的婚,不去不妥。
远见着周祁一家进来,等瞧过礼要与周祁说上两句,哪知周夫人总在前面挡着,褚君陵还没说上句话,周夫人就借口不适硬带着周祁去了别处,躲得褚君陵远远的。
褚君陵:“……”.
“恭喜。”
“多谢。”逢宗耀人逢喜事,见周祁过来,笑着给他拿了些喜糖:“齐舟方才还说许久没见着你,还当你今日不会来了?”
“逢兄大喜之日,岂有缺席的道理。”
逢宗耀正想调笑他两句,彭齐舟便赶了过来,直催他去接新娘子过门,等人走了看着周祁,笑得阴嗖嗖的:“我去你府上好几回都见不着人,不是进了宫里就是出府去了,怎么?你和那位真成了?”
看周祁装傻,没忍住啧了声:“跟我还避讳呢?我不过随口问问,方才提到皇上,你嘴边笑都快抑不住了,还装?”
有这么明显?
周祁挑挑眉,又见彭齐舟确实关心,倒没再瞒着:“爹娘还不晓得,你别说漏嘴了。”
“你当真?”彭齐舟震惊不已,不过随口调笑两句,哪只炸出这么大个消息,瞧周祁笑没停过,已然陷得深了,不免担心:“初叙,他可是皇上…”
“我知道。”
“你知道还、”彭齐舟不知如何说了,周祁已然入了皇帝的障,莫说全身而退,连心都不由着他,静默片刻,只斟酌着话提醒:“最是无情帝王家,若往后……你可想好了退路?”
“他便是我的退路。”
得到答案,彭齐舟也不多说,只拍拍周祁肩头,又往自己胸膛拍了两下:“往后若有需要,随叫随到。”
周祁但笑不语,没感动完又听彭齐舟道:“毕竟你我过命的交情,还一起洗过鸳鸯浴…嗷!”
冷不防让周祁给了一拳,彭齐舟吃痛,不满嚷嚷:“怎的如今越发暴力了,也不知皇上是如何受得了的?”
又或者本就是跟皇上习的,毕竟皇上声名暴戾不是一天两天,在一起久了难免学些对方的习惯。
想是这个道理,要问周祁至今到哪一步了,余光瞥到褚君陵的身影,腿下意识的发软,不等褚君陵走近就给跪了:“叩见皇上…”
“起来罢。”
念及是周祁好友,褚君陵难得未做为难,但见他木杵杵的站着不走,就有点不高兴了:“还站着做什么?想听朕和将军的墙角?”
“臣不敢!”
彭齐舟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冲周祁甩了个保重的眼神,一溜烟走了。
“皇上怎么过来了?”
周夫人正离他不远处站着,和别家夫人说笑,时不时往周祁四周看上两眼,生怕褚君陵趁空接近。
周祁无法,只能将人拉到隐蔽些的位置:“娘看臣看得紧,皇上还是去别处吧?”
“你娘对朕有意见。”
褚君陵持肯定句,周夫人对他不喜,从周祁一家进来时他就瞧出了,只是不晓得原因:“可是上回朕打罚你爹,让你娘记恨上了?”
周祁一惊,记恨天子可是重罪,褚君陵虽是心悦他,但此事可大可小,褚君陵能爱屋及乌一回两回,却不敢论长久,他不敢拿爹娘和周氏去赌君王的偏宠。
又瞧褚君陵神色确实不大好,不由心生急切:“娘怎敢记恨皇上,许是父亲让上次伤重吓到了,见着皇上难免有些畏惧。”
可不是畏惧,褚君陵看得清楚,周祁娘亲看他那眼神,跟防狼似的,警惕又防备。
“莫怕,她既是你娘亲,朕自然不会怪罪。”
安抚的吻了吻周祁,心头却琢磨着,日后要接周祁进宫,定要得周夫人答应才可,靠君威强娶肯定是要不得的,何况周祁娘亲还待他有些莫名的敌意。
故作一叹,搂住周祁抱怨:“看来朕得尽快讨你娘亲欢心,免得岳母不待见,来日不让朕进门。”
说罢往周祁脸上偷了个香:“还请小将军替朕多美言几句,好让岳母早日待朕有所改观。”
“皇上越发没个正经。”
嗔怪莂了眼,见褚君陵抱住自己就不愿撒手,只觉得他过于黏人,却又没舍得推开。
第27章 怕贼偷更怕贼惦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伴随着不间断的起哄和祝福,逢宗耀牵起吴滢滢,给亲长都敬了茶,等拿过红包,小心将吴滢滢抱回了洞房。
“我先出去敬酒,很快便回来,你一日没吃东西,我让下人做了些你喜欢的暖食,等掀盖头喝了交杯酒,我陪你一块用。”
说着觉得不妥,又添了句:“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万事以你身体为重,我并非在乎过场之人。”
老话说掀盖头前吃东西不吉利,逢宗耀倒是觉得,他能娶了这人便是最大的福气,哪还需别的吉利。
吴滢滢点点头,盖头下的脸微微笑着,心情有些紧张,手不自觉抓着喜服,掌心微微出汗,听逢宗耀要离开,轻吸了口气,伸手将他衣襟抓住:“你…记得早些回来。”
逢宗耀脚下一顿,神色先是不可置信,继而有些手足错乱,用力回握住吴滢滢,欢喜得不知所措:“滢滢,你可是愿意接受我了?”
回应他的是吴滢滢的点头,盖头下的流苏轻轻晃着,一身红衣直刻进逢宗耀眼中,重重记到心头。
两人虽有婚约,却始终止乎于礼,甚至这份婚约是君王硬加的,他一直知道吴滢滢对周祁有情,更晓得她心头不愿。
乃甚做好了和离的准备,却不曾想能等到今日,等到她接受他心意的时候。
逢宗耀喜不自胜,到底理智还在,珍重地在她掌心落下一吻,轻轻道:“我敬过酒便回来,滢滢,我从未如此高兴过,你既是肯收我心意,逢宗耀在此立誓:此生唯愿与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决不相负,若唯此誓,定将千刀万剐,不得好…”
话未说完,叫吴滢滢一双玉手堵了口,听他这般说心下愈是动容,感受到对方鼻息间的热气,又觉难为情。
半晌也不知说个什么,心疼对方说这狠话,娇嗔道:“大喜之日,做什么说这晦气话,你快些出去敬酒,莫叫皇上和那些大人们等急了,我眼下还不饿…等你回来再用。”
逢宗耀兴极,连连欸了两声:“这便去了,你先歇会,我很快就回来。”
“嗯…”
等逢宗耀离开,吴滢滢才细细想了很多,她方才答应得冲动,却是不后悔的,至于周祁,早就该放下了,她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儿,便不忍再看逢宗耀也受这苦楚。
虽是未全心喜欢上这人,来日方长,正如娘亲说,感情都是慢慢累积来的,何况逢宗耀待她也极好,她想给他个机会。
想着想着眼眶便湿了,诸多情绪都有,人却是笑着的,抬手将眼泪轻轻拭去,以免妆容被打花败了喜庆。
席间周夫人全程守着周祁,没给褚君陵丝毫趁虚而入的机会,直到散伙回府,褚君陵连周祁衣褶都没能碰过。
某皇帝甚是忧伤……
“夫人。”
周未犹豫复犹豫,还是决定和周夫人提提:“祁儿已经及冠,如今也是个大人了。”
周夫人不明所以。
“今日在逢家…祁儿又不是女子,何需如此护着。”
走哪跟哪,怕是别家千金小姐都没这般娇贵,周未担心自家夫人过于溺爱,会将周祁性子养歪,往后不好管教,还想再劝,就听周夫人冷笑声,话里藏刀:“可不得护紧点,我儿样样顶好,就怕哪个做贼的惦记。”
周未很是糊涂:“左右他是男子,还会吃亏不成?”
“那可说不准!”
“夫人…”
周未说个没完,周夫人也没耐心了:“你要是还有个做爹的样,拿祁儿当你孩子,朝堂上就将人遮紧点。”
她如今是怕贼偷更怕贼惦记,就这么个孩子,被人拐了她找谁说理去。
若非早年宫变,朝堂又没个安稳时候,怕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苦,多般顾虑,子嗣之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下来,如今就是想再要个孩子也晚了,不然,府上何至于就周祁这么个命疙瘩?
也怪周未,非要当什么忠臣,到头来还不是成了皇室的眼中钉,若周祁真让褚君陵用卑鄙法子占去,这周家也甭等留什么后了,到时候断子绝孙,看周未百年后如何同那些个老祖宗说去。
“看着你我就来气!”
狠狠剜了周未两眼,气不过自己回了房中,留下周未神色茫然,见周祁过来,立马又换上一脸严肃。
周祁刚喊声父亲,就听他训斥:“多大个人还要你娘惯着,成何体统?外府小姐恐也不及你金贵。”
又比如周祁任职首日就缺席早朝,诸如此类的种种事迹都斥责了一遍,又才接着训道:“也怪为父平日疏于管教,自明日起,你便随我去军中操练,顺道学学礼数规矩,免得日后叫朝中大臣笑话!”
周祁:“???”
周未还未说够,连同周夫人撒在自己身上的气,憋屈不过便拿自家儿子出气:“既是生在我周家,就得守周家的规矩,前事就罢,往后再敢任性妄为,为父定当家法伺候!”
“……”
无辜挨了顿训,直到周未离开,周祁都不知道自己哪处惹了他生气,更想不出自己任性妄为了个什么?
只一点是真的,周祁大清早就被周未带去了军中,各种耗体力的训练都走了一遍,更亲身上阵验他的功夫,褚君陵夜里翻墙进府,就见周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挂了彩。
顿时又气又心疼,翌日早朝很将周未责骂了顿,气不过又想打对方板子,还是周祁求情才作罢,直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第28章 臣怕面目丑陋吓到皇上
因着脸上的伤,很让彭齐舟笑话了些时候,周祁起初不在意,等结痂冲镜中一看,一边脸颊一处,虽是不大,却对称得很,活像是唱大戏的。
“钟诚…”
“主子有何吩咐?”
周祁背过脸,整个人闷闷地:“这几日皇上过来,先将人请回去。”
钟诚愣了愣,明白周祁是让他将皇上赶回宫,一骨碌跪了:“禀主子,属下不敢!”
这话听得周祁着实不悦,钟诚既是跟了他,就该以他是从,如今仍以原主子为先,倒不是他要与褚君陵生分,确也容不下二心之人:“依你看,我和皇上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属下不懂主子之意。”
“不懂么?”周祁眸色掺冷,欲回头看他,身转到一半想起脸上有伤,又幽幽将头转了回去:“那我便换个问法,若我和皇上同有吩咐,你听谁的?”
钟诚惶恐,见周祁始终背对着他,误会他是怒极了,心头更没底,又想及宫里那位的警告,赶紧表态听周祁的。
“既是听我的,那便说说,方才哪处错了?”
“属下已是主子的人,万事尽该唯主子命是从,以主为先,主子吩咐的,不得忤逆与拒绝。”
“很好。”周祁颔首,听他认错态度尚可,这才没往深了计较:“皇上若来府上,你该如何做?”
“属下定当尽力阻拦,请皇上回宫。”
他只说尽力,至于拦不拦得住大主子,并不在他的应承范围,也不算忤逆了主子的命令。
如此一算计,听周祁让退下,忙赶着溜了,夜里果真没拦住褚君陵,周祁将白日那话细一琢磨,也晓得自己让他给套进去了,遂朝褚君陵道:“钟诚臣是用不了了,他既是满心念着皇上,皇上还是将人要回去罢。”
白日之事,钟诚已经跟褚君陵细道了,如今见周祁生气,自然很快的应承下来,只说让钟诚回宫受顿惩戒,却是没把人要回去的打算。
一来钟诚用得趁手,也是守规矩的,若非事关要急,甚少有越矩之处,二来他惹得周祁动怒,虽是多有顾虑,如今也已经是周祁的奴才,今日之举,属实算得上不忠,罚罚也是该的。
事因自个儿,褚君陵倒是没重罚,只让人回宫领了顿鞭子,又准他养好伤再来伺候。
哪知其中最难做的就是钟诚,要拦吧,皇上得收拾他,要不拦吧,主子得让皇上收拾他,怎么他都讨不得好,被一顿罚更是心头郁懑,几番揣度,倒是坚定了万事听从周祁的决心。
“痂脱落便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躲着不见朕?”
褚君陵失笑,看他一脸的不高兴,凑过唇吻了吻:“祁儿如何朕都喜欢。”
周祁轻哼,仍是闷闷不乐的:“臣怕容貌丑陋吓着皇上,皇上哪日移情别恋,倒是臣的罪过。”
“这算哪门子丑陋?”照周祁结痂处戳了戳,刚碰上手就被拍开,紧接着吃了记眼刀,笑又无奈:“莫气了,朕让太医配了祛痂的软膏,你先用两日试试,若有用朕让他们再多配些。”
周祁收入囊中,一边脸颊一个红痂,瞧着有几分滑稽,褚君陵极力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来,让周祁冷眼盯着才收敛。
“幸得近日没上朝,要让那些个大臣看见,英勇善战的中郎将脸上竟挂着‘红胭脂’,不定如何喜庆?”
“皇上就只管笑话臣。”
这‘红胭脂’自是指的两处痂痕,见褚君陵忍极了要笑不笑的样子,索性背过身去,褚君陵哪肯,忙将人揽过,怕自个儿忍不住又惹得周祁生气,让他脸埋进自己怀里,看不见自然就不会笑了。
“朕哪舍得?”
小将军被周未折腾成这样,他都心疼死了,若非是周祁父亲,他何至于仅将人骂过一顿:“对了,那侯府小姐,你可有打算?”
“臣让暗卫看着的。”
果然,一提到正事,周祁便懒得纠结脸上的伤,也没跟褚君陵别扭,反而认认真真地同他分析对策,末了蹙蹙眉:“徐氏近日动作有些大,怕是等不及了,皇上也该尽早布局,以免哪日防不胜防。”
还有齐远侯那里,他该抓紧些了。
褚君陵颔首,彻夜与周祁商定好计划,便赶着回宫安排,尽几日忙得打转,周祁亦未去打扰,见脸上痂尽脱了,也没留什么痕迹,就想出府透透气,顺便理理往后的事情。
一心想着打算,没留神脚下,人群拥挤处撞上个人,见对方是女子,又差点惊得摔倒,下意识将人扶稳,歉疚笑笑:“在下心想着事,未留神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那姑娘闻言,豁然抬头:“恩人,竟是你。”
周祁也怔愣了一瞬,先前对方低着头没注意,如今看清容貌,眼前之人正是齐远侯的千金:“原来是小姐,在下失礼了。”
“公子客气了。”齐锦满娇羞一笑,双眸含春地将他看着,须臾又掩饰着低下头去,怕周祁撞破自己脸上的红晕。
一连两月都未再见过周祁,齐锦满都快放弃了,哪晓得峰回路转,原本她今日只是去布庄定些锦罗,并未对此抱有希望,却碰巧将这人遇上了,要不都说缘分天注定,想必这就是了。
欣喜不已,又是苦寻了两月才见着对方,齐锦满虽然羞于启齿,却不愿放过机会:“那日公子走的急,锦满还未郑重谢过,也…也未问及公子名讳?敢问公子贵姓?”
两人挨得有些近了,顾及男女之防,周祁退开余步,客气道了声无事:“免贵姓周,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小姐那时受了惊吓,可有让马儿伤到?”
枝陶见自家小姐一脸娇羞,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姐还否认呢,整日整日的出府寻这公子,可不是将人记挂在心了么?
“并未受伤,多亏公子出手相救。”
“无事便好,这就不打扰小姐了,告辞。”
招呼过便要离开,齐锦满却拦了上来:“不打扰的……那日之后…锦满一直记着公子相救之恩,奈何不识公子身份,才耽搁至今日,此恩不报锦满于心难安,敢问公子今日可有空?”
周祁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她,就见齐锦满红了脸颊,目光却定定望着自己。
“公子身着华贵,定非出生寻常人家,寻常小礼怕是公子也瞧不上,锦满便不拿那些个俗物折煞公子,眼下正是午时,公子若无要紧之事,可否移步膳锦阁,锦满想请公子用顿饭,算是报公子恩情。”
又问周祁意下如何。
如今没褚君陵跟着,周祁只身一人自是不肯与个女子独处,大褚男女之防并不开化,此人又是侯府小姐,若传出去对他二人的名声定是不好,且褚君陵近来忙于国事,他也不愿让那人在这等小事上拈酸。
“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孤男寡女实在不妥,小姐名声要紧,在下就不打扰了。”
齐锦满绞了绞绢帕,见周祁要走,也顾不得羞意,急急挡在他面前:“公子无需多虑,那处酒楼是家父所设,万不敢有人乱说,再不若我让他们找个厢房便是,定不会让公子为难。”
齐远侯开的酒楼?
恐是里边儿另有玄机,周祁心下斟酌,如此倒真得去瞧瞧,加之侯府小姐再三相邀,他再不去就是败兴致了,至于褚君陵那处,等回去了好生解释一番,想来是无事的。
“如此,劳小姐破费了。”
“不碍事的。”
齐锦满心喜如焚,迫不及请了人过去,生怕周祁反悔似的。
第29章 中郎将又在‘勾搭’侯府小姐
厢房中无外人,枝陶也让齐锦满叫到了门外,周祁却始终恪守君子之礼,不曾有半点逾越之处,叫齐锦满待他更是满意,恨不得就此私定下终身。
相谈过几句,更觉得周祁谈吐不凡,举止亦是文雅,更胸中有墨见地渊博,便是她娘亲所期望的乘龙快婿,也不及周祁半分好。
这般气度,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教养:“敢问公子家住何处?锦满见公子学识不凡,也知公子非池中之物,可有在朝中任职?”
若有,人便好找了,等她回去问过爹爹,自然会晓得此人身份,想来高兴,也未在意周祁避重就轻隐瞒家世之事,只见他承认是朝中臣子,一门心思尽都活了。
“公子是文臣还是武将?”问罢觉得冒昧,不好意思热了脸道:“家父也是朝廷中人,锦满见公子亦是,难免好奇了些,公子莫嫌我聒噪。”
“自是不会,再不动筷菜该凉了,小姐不防边用边说。”
“是我疏忽了。”
齐锦满点点头,想给周祁夹菜,又想起两人不过第二次见,此举唐突不说,若让周公子觉得她是放浪轻浮之人,便不好了。
于是忍下冲动,看周祁并未追问她父亲官居何职,可见得此人并非趋炎附势、为达权谋不择手段巴结之辈,爱慕不防又深了点。
“敢问公子,如今在哪位大人麾下当职?”问后又觉着这话题过于隐晦,又涉及到朝政,怕周祁误会她是有心算计,忙又道:“若不方便,公子不说就是,锦满仅是好奇问问,绝非要同公子打探个什么。”
周祁眸色稍暗,见她自己问到这话题上,想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就不瞒着。
“在下入朝不久,当初便是皇上赏识赐的官职,受得皇恩浩荡,自该为皇上孝命,况家父自幼教导为臣之本,我若背离圣上投入外臣麾下,岂非妄读忠孝之书?”
“公子忠义之人,锦满心生敬佩,在此敬公子一杯。”
周祁举杯饮下,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在下受皇上诸多器重,俸君之禄,却无能替皇上分忧,倒是白占了这位置。”
齐锦满见他心情低落,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此话怎讲?可是朝中生了何事?”
“徐氏包藏祸心,又是皇上母家,皇上起初念及亲情没多发作,本念着徐氏迷途知返,却不料狼子野心阴奉阳违,如今虽晓得徐安有心谋反,却忌惮他背后的势力。”
“皇上登基时日尚短,朝中能用之人甚少,在下空蒙圣上厚爱,到底根基尚浅,于皇上无甚大用。”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齐锦满跟着染上忧伤,叹口气给周祁倒了杯酒,又自己满上:“公子才学渊博,有心胸抱负,又心存忠义孝道,迟早是有大作为之人,你如今入朝时日尚短,手中并无可用的势力,很多事情难免不好做的。”
周公子如此忠于皇上,想必皇上也是极好的君王,且如今负税徭役大有减缓,流民天灾也剩于无,君王有造福百姓之能,辨贤远佞,懂用人之计,心怀仁厚又顾全大局,当是千古明君。
既是这般,她虽帮不上周公子什么,却能回去求求爹爹,若爹爹愿入皇上麾下,定能解朝廷燃眉之急。
侯府在朝堂大有势力,今年科举入朝的更有好几个仕徒,若爹爹愿助皇上一臂之力,想来徐氏要好对付得多,何况皇上是明君,倘若侯府辅佐有功,必也能跟着流芳万世,受后生敬仰。
于公于私,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对侯府断不会有丁点坏处,何况她也讨厌徐氏得很,若能因此帮到公子,想必…想必对方也会记着她的好,到时候她再表明心意,待得公子答应,她便真真是最幸福的。
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些画面,她与周公子泛舟湖上,与周公子花前月下,把酒桑麻,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齐锦满不知的是,她以为的千古明君,不过是周祁口中的君王,周祁心悦着龙椅上那位,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儿哪儿都是好的,更莫说其中还大有美化的成分。
“谢小姐宽慰,只是朝廷内忧未解,徐氏又眈眈于社稷,皇上寝食难安,做臣子的心绪哪敢轻松?”
“锦满帮不上公子什么,唯有听公子吐吐不快,公子心怀天下,自有施展抱负的那日。”
瞧着周祁仍在伤神,只觉得心痛极了,连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感伤:“圣上乃是天子,徐氏逆天而行,便是与天作对,报应不过是迟早的事,公子不防想开些,道阻且长,未来如何,谁又说的准呢?”
周祁似是听进去了,掩去悲戚,顷刻面露大悟,朝齐锦满拱拱手:“小姐一席话,周某如醍醐灌顶,枉读多年圣贤书,倒不及小姐三两句提点,这厢受教了,以酒谢过小姐。”
“我也敬公子。”
齐锦满笑的娇羞,见这些话对周祁能有帮助,更听对方称赞自己,心跳得极快,心喜得不得了。
周祁知晓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寻个理由起身告辞,齐锦满不愿浪费丁点和他相处的机会,硬要送送才肯。
“公子要事为重,下回再会。”
“劳小姐相送,在下、”
“初叙?”
突然插进个声音,周祁转头望去,就见彭齐舟搂了个姑娘,见着他后同那姑娘说了句什么,那姑娘媚眼生酥,姗姗进了旁边的厢房,彭齐舟则朝他过来,一手攀到肩上:“你在这作甚?咦……这位姑娘好生貌美,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第30章 中郎将姓周,但不叫初叙
齐锦满对彭齐舟印象不大好,瞧他方才搂着那姑娘,只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本是不想理的,碍于对方于周祁相识,敷衍着应了声,便不再管他。
“这位小姐是我朋友,你且收敛些。”
“这位公子既是初叙好友,并无碍的。”看周祁围护自己,心都是甜的,不管心头喜不喜欢彭齐舟,总想给周祁留个识大体的印象。
而且方才这个男子便是叫的初叙,她这般唤他,想来对方并不会介意:“公子有事要忙,锦满就先告退了。”
“小姐慢走。”
见周祁真未介意,几番抑不住笑意,忍不住又偷看他几眼,这才施施然离开。齐锦满走后,彭齐舟才收回视线,笑得颇为深意:“中郎将私会别家小姐,皇上可晓得?”
周祁淡淡扫了眼,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方才那女子是谁?”
彭齐舟扬扬眉:“同我一起那个?环香苑的姑娘,如何?她可是楼中花魁,可当得起国色天香一说?”
“衣衫不整,媚骨俗色,国色天香瞧不出,风尘气重倒是真的。”
他并非轻视风尘女子,只瞧方才那衣着,外出都不顾及着体面,既是自己尚不拿自己当回事,实在叫人生不出好感。
彭齐舟也不生气,本就是无聊找个人陪陪,若非逢宗耀有夫人就忘了兄弟,周祁又被天子霸着,他哪至于上那种地方寻欢,如今碰到周祁,青楼女子自然比不上挚友重要。
“是不如中郎将绝色,将军可是皇上瞧中的人,自是无人能比。”
周祁似笑非笑:“若是彭大人晓得二少爷醉心花丛、”
“别别!”提到彭老,彭齐舟立马就怂了:“算我怕了你,今日之事千万别告诉我爹,要让他晓得我不谋正事,回府定又得家法伺候,自然,你的事你知我知,绝不传到皇上那儿去。”
“你觉得你传得到皇上那儿么?”周祁一针见血。
彭齐舟:“……”怕了怕了。
——
齐锦满一路整理着有关周祁的消息,姓周,叫初叙,刚入朝中不久,又是皇上一脉的大臣,性情极好,不曲靖逢迎,亦不刻意讨好,言行君子见地颇深,爹娘见了定也会满意…
正出神,不防有个人撞了过来,颇有几分故意。
“姑娘可有伤到?”
齐锦满恍惚,这话周祁先前也问过,语气却是歉疚有礼,再听眼前之人,言语轻挑,眉眼像藏着算计,仅有的几分俊郎也盖过了,让人瞧着极不舒坦。
“无事。”
说罢就想离开,这人她认识,是徐娇苑的某个庶弟,具体哪个她不晓得,只那日和对方发生冲突,离开时瞥见他走到徐娇苑身边,还喊了对方一声姐姐。
一看是徐家的人,更生不出好感:“枝陶,我们走。”
正要绕开那人,却被对方跨开身拦了去路:“方才多有冒犯,小姐可是生在下气了?”
此人正是徐有晋,自徐安晓得老大并非亲子之后,府上就发生了变故,原本不受宠的老五得了徐安器重,更有将家业留给徐渊吾之意。
徐有晋如何甘心,他才是最该得父亲看重那个,徐安却宁愿选择那个废物,也不肯多待见他分毫,不由心生嫉妒。
这家业既是徐安不愿给,他只好靠自己争上一争,又恰逢徐府和侯府对立,心生一计,便有了如今‘误撞上’齐锦满这幕。
齐远侯势力不亚徐氏多少,若他能得侯府青睐,再想争徐氏便容易得多,何况徐安一心惦记皇位,等他和褚君陵对上那日,不定还要靠自己推上一把,到那时候,他那糊涂父亲便会晓得,他和老五那废物究竟谁更有资格继他的后。
几经谋算,朝齐锦满笑得更为真切,后者却不领他的情,直接让枝陶把人推开:“本小姐有要事在身,方才不过是意外,公子大可不必计较。”
徐有晋神色冷了冷,阴沉沉望着齐锦满背影良久,轻蔑嗤了声,再得齐远侯宝贝,不也迟早嫁为人妇?
出嫁从夫,等他骗得齐远侯欢心把人娶到手,还不是搓拿揉捏尽在他高兴,届时看这女人再同他傲气!
回府,齐锦满将遇到徐有晋一事同齐远侯说了,就听齐远侯冷哂:“徐家就没哪个是好东西!”
担心齐锦满心思单纯再受欺负,只让她见到徐氏的人能避就避,就怕她惹了晦气。
齐锦满自是听话,见齐远侯若有所思,犹豫片刻,又将再遇着周祁的事说了,随即又问他:“那周公子刚入朝不久,我听他好友唤他初叙,再多的那公子不肯说,女儿亦不好意思追问。”
“可是上次救你那公子?”
得齐锦满点头,又瞧她面含羞色,哪有不明白的,齐锦满一连两月都忧着事,问她又不肯说,还当是病了,太医来看也诊不出个毛病,叫他和夫人担心了许久。
今日回府倒是笑盈盈的,藏不住的欢快,合着齐锦满这么一问,即刻便猜到,敢情他这宝贝女儿是开了情窦,这一连两月都念着那周姓公子。
周姓倒是不少,可近来入朝又姓周的,便只有中郎将,是周未之子,他和周未年轻时有过交情,后来发生种种,他为明哲保身,不肯陷进皇室纷争,周未又为的皇室效忠,是以两人立场不同,虽还是友,却因这样那样的忌讳在身,来往不敢过深。
“中郎将姓周,却不叫初叙。”又将朝中姓周的大臣过滤了遍,发现符合条件的便只有近来新任职的中郎将,既然不是他…
齐远侯看向自家宝贝女儿,面色几分凝重:“锦满,你确定那公子是叫初叙?为父在朝堂多年,从未听过有此号人物,你怕不是遭骗了?”
“不会的!”齐锦满果断否认,周公子那般清风霁月之人,怎么可能会骗她:“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周公子为人君子,心怀社稷,胸中更有丘壑,分明是顶好的人,断不会欺骗于我。”
至少她从未见过那个心术不正之人,能有周公子的如玉气质:“便是爹见了,也定会欣赏公子才气。”
听自家女儿如此说,齐远侯倒是有几分信了,可中郎将名叫周祁,也不叫齐锦满所说的初叙……
自家女儿又坚信那人不是骗子,会是哪个呢?
“你莫急,等为父明日上朝问问,朝中大臣不在少数,为父并非尽都认得,错漏掉几个也无不可能。”
初叙是周祁的字,知晓的都是亲近之人,不怪齐远侯不晓得:“那公子可有别的特征?”
齐锦满脑中现出周祁模样,觉出面上发热,急急低下头去,就怕齐远侯瞧见了笑话:“女儿只知周公子生得俊美,像是书中才有的人物。”
齐远侯心头浮现个人物,姓周,名初叙,又是刚入朝不久的…
此人除却周祁,还能有谁,那初叙二字,怕是对方表字:“为父想到一人,只是眼下还不确定,你且先回房休息,等明日为父问过周将军便晓得了。”
齐锦满乖乖应下,满怀期待回了房,待她离开,齐远侯脸色豁然就沉了,叫过属下去查小姐被救之事,连着今日和那男子的相处点滴,忧心忡忡。
皇帝和中郎将之间,关系怕不是简单的,齐远侯尽管没证据,却有七八分把握,若那人真是周祁,自家小女又如何是好?
第31章 女子再好,不及心悦之人丝毫
“周将军!”
“将军且慢。”
齐远侯整个早朝怀揣着心事,好不容易等着下朝,皇上又借口朝政将中郎将要走了,齐远侯无法,只好转而找向周未:“本侯心头有些疑问,需得将军解惑。”
周未不解答应下,就听齐远侯道:“小女前两月得位公子相救,细问知是朝廷中人,本侯闻那公子姓周,又是近日入朝为官,当下正符合的仅中郎将一个,还问将军,令子表字可是唤作初叙?”
周未神色一怔,周祁救了侯府小姐,他怎的不知?想起周夫人前些日子说周祁已有心悦的姑娘,莫不正是这侯府千金?
算算时间并对不上,心下但松口气,齐远侯在朝中权高为重,周府又世代武将,若两家真结了连理,怕又要惹得君王不容。
“确是犬子,只救下小姐一事,末将并未听犬子提过。”
齐远侯心头一沉,三两句便赶回府了。周未方才神色不假,且他当年与之交情匪浅,也了解周未的品行,绝非耻于谋慌之人,周祁救他家小女,想来真是无意之举。
可锦满的心思……
“唉…”
回府齐锦满就迎上来了,想来大早便等着,齐远侯越瞧她满心期待,越不忍心开口:“那人…”
“如何?爹爹晓得是谁了?”
齐锦满急而生喜,赫然仰头看着齐远侯:“爹您快说,他是哪家公子,家中…可有婚配?”
齐远侯摇摇头,脸色难看:“锦满吶,那公子…与你并不适合。”
“为何?”齐锦满当时就慌了,急急拉住他:“可是公子有了妻室,爹爹不愿我做小?还是周公子家境您看不上?”
“都不是。”齐远侯不知如何解释,又担心齐锦满不肯死心,最后将那隐晦之事小声说了:“这话切莫让外人听得,你说的那人是周未之子,亦是皇上亲任的中郎将。”
“锦满听说中郎将并不曾婚配,既是周大将军之子,家世亦是顶好的,和女儿如何都般配,爹爹这话是何意?”
“你也知周未是大将军,我且问你,皇上先前信不过周家,为何迟迟不剥周氏的权,前些日子更将号令三军的虎符给了周祁,周祁是周未之子,一个中郎将的职位却远大不过大将军,皇上既是有意重用周家,又为何不直接将那权利交给周未?”
“朝中之事,锦满如何晓得?”
齐远侯长吁口气,只让齐锦满附耳过去:“周祁封将那夜,皇上将人留在宫中彻夜,晌午才归,后头更常召人入宫中,本侯准人查过,但凡中郎将与皇上共处一室,殿中就没留过奴才。反是殿外守得严谨,谁都不准打扰,这般可懂了?”
齐锦满本是不懂的,又听齐远侯说了两字,顿时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僵住,对这答案接受不能。
“不,不会的,周公子心怀丘壑,又有志远抱负,如何甘心……”
如何会甘心雌伏于人下,她又如何能信?莫提那人还是皇上,会不会是皇上色令智昏逼迫的周祁?
可周祁亲口同她说过,他口中的君王贤能治国,知人善任,万不是那圈养娈宠,嗜好淫乐的昏君,说那话时,周祁眼中神采奕奕,断不会是假装……
“爹爹,你定是搞错了,周公子他定不会…”
“爹能骗外人,还能骗你么?”
齐锦满还是不肯信,硬要问个明明白白,齐远侯实属无奈,只道皇家事非三言两语能道得清。
“我不信!”
齐锦满吼得齐远侯一愣,哭着把人推得远远的:“我这就去问周公子,他定不是那种人!”
“锦满!”
齐远侯叫不住,赶紧让下人跟着,下人追出去却不见踪影,只能凭着方才吩咐,推测齐锦满是去了周府.
“周公子!”
齐锦满气喘吁吁跑到周府,正好遇到周祁从宫里回来,见对方下马立刻赶到他身前:“锦满有话问公子!”
说罢看向钟诚,周祁会意,转过身吩咐:“去唤周一备些纸墨,我待会要用。”
“是!”
自从上回吃过鞭子,钟诚就将周祁的命令视作天旨,这一听恭恭敬敬拉过马儿就退了,丁点不敢谈褚君陵令嘱的挡桃花一事。
“小姐如何晓得在下是将军府上的?”
“我听爹爹说的。”齐锦满咬咬嘴唇,迫不及的上前一步:“我爹爹还说……你是皇上的人…对么?”
皇上的人?周祁眉目轻拧,恍似不明:“小姐这话是何意?”
“我爹爹说,你是皇上养的…”
齐锦满眼眶发红,到底说不出养的个什么,倒是周祁暗暗一惊,沉吟片刻,面不改色补全了那话:“可是皇上养的暖榻玩意儿?”
“我不是这意思!”
怕周祁误会急要解释,却瞧他无所谓笑笑,只避开府外看门的下人,把人请到了拐角处:“自然不是你的意思,只你爹爹说得不对,我与皇上两情相悦,皇上敬我重我,并未拿在下当侍宠看。”
“你…”
“小姐既是得了答案,便请回罢。”
齐远侯如何与她谈的此事,周祁多少能猜到几分,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便是明摆着他只效忠于君王,身心皆是。
齐远侯若要还这恩情,褚君陵所需,便是他周祁所要。
却误会了齐锦满来意,周祁只当她是过于惊讶要来问问,往后将这恩情偿了就罢了,侯府教养他信得过,更何况事关重大,齐锦满又知书达理,断不会将此事外传出去。
却不想齐锦满后头一席话,直将他打好的主意尽推翻了:“锦满心慕公子已久,公子原是清高人,何必委身人下,若是帝王逼迫,家父在朝中位列臣侯,自当助公子脱身。”
“若公子当真喜欢皇上,论权势,侯府虽不敌国君,却也叫人轻易奈何不得,公子如今手握虎符,又擅谋略,只要你愿意,想要天下大权又有何难?”
“若是因人…”紧抿抿唇,不知羞的话缓缓从齿缝中挤出:“他除却身份尊贵,公子未尝过女人滋味才会如此…女子生而千娇百媚,或该有的万种风情,终归是男子无法比的、”
“小姐慎言!”敛眉将人喝止下来,细打量了齐锦满一阵。
也真不愧是齐远侯之女,谋权篡位之事尚能提得风轻云淡,敢想常人所不敢想,道常人所不敢言,若放到寻常女子身上,光听这话怕已经吓得魂不守舍,更甚亲口说出。
却看齐锦满从容站着,只神色偏执得很,若换做旁事,周祁或有些许欣赏,只此事涉及到褚君陵,又听齐锦满起了异心,口气明显不悦:“女子再好,断有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不及周祁心悦之人丝毫。”
第32章 臣罪该万死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
齐锦满也是急了,说什么都不顾虑:“你既知他是何身份,帝王家无长情事,倘若此事哪天遭天下人晓得,你就肯定他不会为了皇室颜面和社稷安稳舍弃你?”
“小姐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若此事传出,遭殃地不止他周氏一族,侯府亦身在其中,若褚君陵真要有这作为,自然不会让任何可能威胁他的人再有开口的机会:“臣只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为臣子的自然苟活不得。”
“你怎么甘心?!”
齐锦满彻底愤怒了。
一半为自己,一半替周祁不值得,明有大好前程,却非得自轻自贱为人脔宠,她看不得。
“你先前同我说过,新帝根基不稳,又有徐氏时刻盯着,你知我仰慕于你,更知我求而不得,就不怕我为此记恨?若侯府与徐氏和谋,他那位置还能坐多久?真有那日时候,你又能有几分胜算?”
这话,即是问周祁做何选了:“你说你心悦他,若徐安登基,你见过哪个篡位的君王肯留着废帝性命的?”
“小姐不会这般做的。”周祁说得肯定:“为在下不惜赔上整个侯府,凭小姐生性聪颖,定不会做不值当之事。”
“你怎知我不会!”
她向来识趣,从未强求过什么,只周祁是个例外,她想看看周祁究竟对皇帝有多情深,这份深情,又比不比得过她的坚持:“若我定要拿这个逼你,你还是执意要同他一起?”
“是。”
周祁丝毫未犹豫,见齐锦满被这回答惊得呆住,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开口:“他为君,我便守好他的江山社稷,他落败,我亦不惜一切为他抢回这天下,若他身死,黄泉地狱我也跟着,周祁一条性命,皇上去哪周祁便去哪。”
即是轮回命数,也不能将他和褚君陵分开。
齐锦满无话可说,脑中乱糟糟的,来的目的也尽忘了,只大开着眼傻傻将人望着,好一阵才找回些思绪:“周祁,你别后悔。”
“事关皇上,周祁从未悔过。”
齐锦满诧然失色,连道许多声“好”,由下人掺着跌跌撞撞走了,周祁口中不悔,实则心下后怕得很,紧让奴才又牵来马匹,不等进府又急赶至宫中。
若侯府真为此与徐氏合谋,对褚君陵定是极不利的……
“不是回府了?怎的又折回来?”
褚君陵看他匆匆赶到,额间还有湿汗沁着,当即放下奏折迎了过去:“否是遇到了难事?”
周祁含糊点点头,不知如何同褚君陵说,总不也不能说侯府小姐对自己爱而不得,转而因爱生恨,怂让齐远侯投了徐氏麾下罢?
左思右想,索性一屈膝道:“臣罪该万死!”
这回没帮上褚君陵,倒让对方陷入更大的麻烦。
他亦没料到,齐锦满会对他心生爱慕,甚至不惜赔上侯府,他一手谋划要对方欠自己个恩情,结果反将自己算计了进去,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祁这回算体验足了。
褚君陵面懵心愣,不忍让周祁长跪,耐着心疼先将人扶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周祁一张口开了又闭,含含糊糊将事情道过,垂眸不敢瞧褚君陵。
“是臣高估自己了。”
“中郎将可是谦虚了!”
褚君陵皮笑肉不笑:高估个什么?怕低瞧了自己才是真的。
心里边琢磨,看周祁实在愧疚得狠了,随口安慰过两句,倒是不觉得齐远侯会转而帮徐氏。
齐远侯一直处于中立态度,为的就是明哲保身,莫说徐氏此举天时地利皆不占优势,齐远侯又是个人精,远没必要将侯府推至风口浪尖儿处涉险,最多也就保持中立。
算起来不成影响,左右他对付徐氏时多费点精力,压根没周祁说的严重。
至于那侯府小姐,齐远侯若是真心疼爱,更不该由她任性胡闹,在府外那话怕是故意说来激周祁的。
褚君陵自信满满,装糊涂地任由周祁瞎担心,还借此将人狠一通说教。
“朕早就说过此事行不通,这下晓得后果了?”
算着周祁救过的女子,都逃不过要对他真心交付,说什么也不准他再做那英雄救美之事。
只暗中叫暗卫把人守紧点,要是周祁下次再忍不住出手,定要赶在他前头把人给救下;再不济,杀了周祁要救之人都是行的。
周祁自知理亏,心中越是不安,关心则乱,自然就没褚君陵想的透彻:“此事也不是没解决的法子…”
若真到那时,即便齐远侯当朝质问,这话仅是他一面之词,君王从未承认过,也就算不得坐实:“本就是臣惹出的祸端,理应臣一人承担,天下为重,万不得已皇上可将臣推出、”
后面的话让褚君陵伸手堵了,唇被两根手指紧紧捏住,模样有些滑稽:“唔唔!”
周祁想说,为了大业,牺牲他一个没什么,奈何嘴被捏住吱不出声儿,只能定定望着褚君陵,企图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褚君陵看不出也猜到个七八分,脸色不防又沉了点,同样给周祁回了个眼色: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周祁眨眨眼:臣嘴疼。
褚君陵跟着眨了眨:朕是不会答应的!
周祁又嗯嗯两声:快疼麻了。
褚君陵抬抬下巴:休想!
牛头不对马嘴对峙了阵,先是周祁忍不住嘴麻,奋力将褚君陵手给拍开了,而后活动活动嘴,又要出声,这回直接让褚君陵嘴对嘴堵住。
周祁:“……”
“谁都重要不过朕的中郎将,社稷是,天下亦是。”
却不代表谁都有资格拿周祁威胁他。
等周祁神思玄乎才把人松开,又凑着唇畔戳了戳:“徐安拿你威胁朕,朕便要他求死不能,齐远侯若敢,朕就斩尽侯府满门,若天下也要针对朕的将军,朕便杀尽天下人,叫这世上再没个敢拿此说事的,更得让天下人尽晓得,敢拿小将军威胁朕的,都得死。”
“皇上…”
“若将军自个儿也拿自个儿相威胁…”褚君陵眯了眯眼,吓得周祁一个冷颤,下意识地躲开视线,不妨褚君陵咬住耳尖用了些力道,痛得周祁皱皱眉,不用瞧也知道起了印儿:“这次就罢,再有下回…朕不防让将军日日下不得龙榻,自然就不会有胡思乱想的功夫。”
周祁心神领会,识相住了口,褚君陵这人,温柔的时候温柔,狠的时候也是真狠。
第33章 皇上又在作死
两人自心意相通,也不过行过三两回情事,其中不乏有带惩戒的回数,地方又多是在府上,周祁可谓胆战心惊,被发现的不安远大过惩儆本身,却偏偏是周祁最怕的,忒折磨人神智。
褚君陵可算满意,心情恢复饶过周祁,转而拿了封密信给他:“徐渊吾让人递进宫来的,徐安日日用那药,近来身体极差,听闻更咳了好几回血,良医郎中尽请了去,皆诊道是思虑过重所致…”
徐安心存怀疑,却也无可奈何,褚君陵又让徐渊吾将徐有晋有意攀附侯府之事透露了一二,徐安面上不露,怀疑的种子确是埋上了。
周祁将信中内容过目,得褚君陵颔首又毁个干净,转而笑道:“那毒已然入了骨髓,任徐安通天本事也是乏术,即便如今停了药用,不多日四肢也得尽废,看来皇上该催催徐渊吾了。”
等徐渊吾设法将下毒之事推到徐有晋身上,届时徐有晋一除,徐安又四肢坏死,正该好戏开场的时候。
“让徐府的人把药停了罢,好歹让徐安留几分神智,痴了傻了岂非无趣?再说,徐大人到那时脸色必然精彩极了,皇上就不想瞧瞧?”
“朕听将军的。”
平日里但不涉及到周祁本身,褚君陵向来都不吝啬,每每纵着宠着有求必应。
又瞧周祁兴致昂然,满眸的狡黠,不自知跟着勾了勾唇,更是处处顺他心意。
“将军想看朕自然陪着,不尽兴朕再嘱人喂他些旁的,恰逢暗堂新制了几味毒,控制人折磨人的都有,全凭中郎将做主。”
“都听臣的?”周祁无奈,笑推开凑过来的脑袋:“皇上就不怕将臣宠成个大奸臣?”
“宠都宠了,朕得让将军权倾天下才好,是忠是奸都无妨,将军高兴朕便高兴。
让这话哄得没话说,嘴角笑压不住,没得轻哧了声:“昏君。”
“昏也是为你。”褚君陵顺藤爬上,整个人贴了过去:“谁叫朕的小将军倾国倾城,勾得朕失魂。”
周祁轻啧:还真是个昏君。
腻腻歪歪半天,临回府才想起来为的何事,转将褚君陵手握住,眉宇满是担忧:“若齐远侯当真……”
“朕自有打算。”
“那便好了。”
听褚君陵有应对之策,这才放心,又因此事觉着愧疚,是以后几日君王如何过分,周祁都耐心受着,没一句不满。
“承蒙皇上不弃,臣不敢保证今后,只周祁命在一日,天下定是姓褚。”
周祁拿命护他的江山社稷,如此承诺,褚君陵心怀滚烫,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拥住他,良久一句:“天下已在朕怀中,唯愿生死与君,别无他求。”
周祁心中暖贴,也回抱住他,头极信赖的靠在肩上:“皇上许臣生死与共,臣亦许皇上山河无恙,荣辱共济。”
送走周祁,唤过个奴才吩咐了几句什么,当夜齐远侯暗中进宫,在御书房待有半个时辰,又静悄悄离开。
几日后朝中形势动荡,传得最厉害的,无疑是侯府与徐氏冰释前嫌,齐远侯有意入徐安一脉,朝堂间更与天子麾下有所对立。
褚君陵深感事态严重,是以夜入将军府上,遣开一众暗卫和下人,意与中郎将促膝长谈,共商良策。
“齐远侯近来和徐安来往甚密,暗中出入徐府的回数更不少,朝廷那些风声不全是假,皇上以为该如何?”
他亦没料到齐远侯对齐锦满宠成这般,竟不惜伙同徐氏,周祁满腹担忧,对褚君陵遣开暗卫等人也没怀疑,只当是事关重大,恐隔墙有耳才有的此意。
连看褚君陵心不在焉,也只当他是忧虑过重,温着声音宽慰了几句。
“祁儿。”褚君陵心不在焉是真的,想的却是那档子事儿,加上德观今日给他奉了些玩意,皆是用于行房之乐的宝贝,心痒痒的想要试上一试:“朕头痛,你给朕按按可好?”
周祁自然答应,心疼地给褚君陵按摩,半晌又听他心口也痛,连着心口也揉了阵,就听褚君陵呼吸喘喘,直将他手腕扣住:“朕腹下也不舒服,你再瞧瞧。”
腹下?
发觉出不对劲,眼往下瞄,果真见那儿高高支着,脸刷地一黑:“国事当头,皇上倒是心闲?”
“总不得要放松放松,这位置也就瞧着风光,哪日操劳过度死在龙椅上都不晓得、”
让周祁斜目一扫,也不敢再说晦气话,只半哄半骗的忽悠了阵,见他不肯上当,心情蔫蔫地:“祁儿,快隔了一月了。”
周祁想了想,是隔得挺久,当下有了点松动:“齐远侯之事,皇上早早谋备总是好的、”
“事后再谋也不迟,”褚君陵再接再厉,直接拐着人往榻前走:“这段时候白日夜里尽忙朝政,就为空出些相处的时间,朕眼下黑青还没消呢,你当真忍心?”
说罢,拉住周祁手往脸上摸了把:“德观今日都说朕清瘦了不少。”
这么一看,好像是瘦了点儿,眼底的乌青也是真的,想来最近真忙坏了没怎的休息,周祁有点心疼,态度总算软了下来:“国事要紧,皇上明日还有早朝要赶回宫,今夜顶多一回,不可过度。”
褚君陵忙不迭应承下来,一回便一回罢,等真到了那时候,一回两回还不是他说的算。得周祁同意,忙将床角的小包袱拿来,一一当着他打开。
起初褚君陵不准他看,拿来就放在角落里了,周祁虽然好奇,心忧着朝政也没注意。
待褚君陵将那布快拆开,周祁并非重欲之人,在褚君陵之前更没个妾侍,对闺房之乐一概不知,更惶说这些个物件儿。
后来虽和褚君陵行过那事,确也没见过这些,是以起初两样东西露出来时,周祁还是一脸懵惑,直到褚君陵全数展开,脸色瞬间由懵到红,最后直接黑透了。
旁的他没见过,可有几样物什实在形象得很,光瞧着也能猜出一二,面沉如水,不等褚君陵开口解释,直接将那包裹远远扔开,落了一地。
“皇上莫是拿臣当成了寻欢楼中的小倌?”
竟拿这些东西给他,周祁神色微怒,极力控制着,他再心悦褚君陵,却也受不得这人拿调训娈宠的东西用到自己身上。
“朕不是这意思。”
瞧周祁误会,语不择路解释了一番,哪晓得越描越黑,周祁起初还只是动怒,这会脸不止黑,还见了点苍白,当即一慌,忙下榻将那些东西又踢远了点,禁不住惴惴:“祁儿,朕晓得错了。”
第34章 狗皇帝
“朕不是要折辱于你,这些仅是闺房之乐用的,并非你想的那般。”
“你不喜不用就是,朕往后再不拿出来气你。”
等解释得口干舌燥,周祁脸色才算好了点,又听褚君陵说寻常人家行欢作乐时也会用到,周祁未有过婚配,对这方面自是无多了解。
潜意识里待褚君陵信赖,又瞥他神色不似作假,半信半疑道:“皇上从何处得来的这些?”
“都是德观那老奴才!说是情事间能讨你高兴朕才收的。”哪晓得周祁这般抗拒:“方才那些也是德观告诉朕,朕想着你许会喜欢,便想要试试。”
不知被自家皇上甩锅,远在宫里正打算休息的德观打了个喷嚏,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从脚底涌上股莫名的寒意。
“当真?”
“当真!”
周祁轻哼声,他又不是风月之地招揽恩客赏幸的小倌,哪甚会喜欢这么些玩意?
“恕臣无福消受,皇上还是拿去给旁人用吧。”
“哪来的旁人!”
这莫须有的罪褚君陵可不认,软磨硬泡哄得人原谅,又往他唇畔戳了口,卯足劲儿地蹭好感:“朕就只有小将军一个。”
周祁抬抬眼皮:“那这些东西…”
“朕走时便带去扔了,定不让你再瞧见。”
考虑到明日早朝,时辰也不早了,褚君陵也是又忍耐又猴急地,索性故意晾了他会儿,算作教训。
“祁儿…”
当没听见转过身,片刻后觉着教训给地够了,缓缓侧首,慵懒将人看着,直勾得褚君陵心神荡漾,蹭地贴过身来,正撞见周祁一脸坏笑:“臣困乏得很,没力气宽衣了。”
“朕来。”
褚君陵喜出望外,赶紧揽过人脱去衣物,就任由那些个物件满地落着,到尽情处衣物也扔下榻去。
再欲动作,不防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齐齐一惊,转头就见周夫人惊叫一声,直直向后栽去。
“娘!”
周祁脑中顿空,身上热度迅速褪了下去,整个身体崩着,见周夫人晕倒,推开褚君陵就要起身,好在褚君陵还算淡定,麻溜地捡起衣物给周祁换上,免得他不着寸缕的模样让周夫人身边那两个丫鬟瞧了去。
两个丫鬟也傻眼了,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加上周祁相貌顶好,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公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因而在府上很得小丫鬟喜欢。
前些日子更有两个新来的丫鬟,为着给周祁送早膳之事争得鼻青脸肿的,头发还扯落了一地。
可任谁也想不到,一向风度翩翩,让府中小丫鬟心动不已的小少爷,竟会跟个男子滚到床上,似乎还是下头的那个,两个丫鬟思绪凌乱,实在无法接受。
还是褚君陵最先反应过来,让钟诚赶去宫中唤个太医来看看,又让下人先将周夫人搀回房,见周祁还傻楞楞地,一副失神样,不由得心疼。
“莫怕,有朕在呢。”
周祁当真吓坏了,这种事叫人撞破,那人还是自己娘亲,眼下又惊又怕,又担心周夫人醒来气坏身子,草草和褚君陵告罪声,便不管他急着往周夫人院中去。
褚君陵也后悔不跌,早知周夫人会突然过来,就不该将暗卫尽遣开,事发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更大意地忘了锁门。
要放在平时,凭两人的功力定然会察觉,可周夫人实在会挑时间,他和周祁那时候意乱情迷,哪顾得了旁的…….
周夫人是最没想到的那个,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能将宫里那头白眼狼防住。
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周祁被褚君陵囚在宫里不当人的折磨,又梦见周家满门抄斩,刑场那刀就要落到脖子上时,周夫人双目圆睁,吓得坐起身来。
清醒过来早已一身冷汗,心神不宁地,右眼眼皮突突直跳,看周未在一旁睡得死没吵醒他,又将梦里发生的回忆了遍,心口没预兆地抽扯,慌乱得厉害。
脑中不断浮现出周祁撞死在她和周未墓前的场景,惊惶意乱地,顾不得披外衫就往周祁住处赶,到院中见没个下人守着,心更漏掉一拍。
再到有些易碎的声音落入耳中,周夫人是过来人,哪有听不出的。
屋中分明是周祁的声音……
强作镇定走到房外,动作快理智一步重重推门进去,门砸到墙口又弹了回来,伴随着周夫人脑中那声惊炸。
只见自家小儿叫人压在身下,腿腕被那人紧紧握住上抬着,另一只手又禁锢着周祁双手,高举过头顶束缚住,以口缄口,衣物散在床尾处,地上尽是折腾人用的物件儿……
而压着周祁那人,赫然就是梦中害周家满门抄斩,又将周祁折磨得不成样的罪魁祸首。
噩梦成真,周夫人大睁着眼,前前后后联系在一起,口中‘你你我我’好几回都没句完整话。
“你,你!!…你这狗皇帝,你…!……”
再瞧周祁眼中含泪,眼尾处更是绯红着,只当是褚君陵强逼的他,气性坏疽,一时间哽在胸中没顺过来,两眼一翻,竟生生怄晕过去。
太医来看过,只道是郁结所致,开了几味舒心顺气的药用,余光偷瞄到周未面色沉沉,神情还带着疑惑,又看看跪在一旁的周祁,生出点好奇。
周夫人大晚上被气晕,中郎将跪在房中,大将军又是副不晓得发生过什么的样子,重要的是皇上也在…
这深更半夜的,皇上怎的在将军府上?赵太医暗暗大惊,感觉自己知道了点什么。
本着知道的越多命越短的道理,也不敢久留,得褚君陵颔首拧着药箱就溜了,并再三保证今晚眼瞎什么都没见着,唯恐脑袋被天子摘了。
“究竟怎么回事?”
周未是生生被丫鬟吵醒的,得知周夫人晕倒吓了大跳,问又问不出个什么,两个丫鬟尽抖得厉害,显然是不敢说。
周祁过来也直接跪到床前,周未直觉事态严重,结果话没问出口,皇上又过来了…
皇上??
等等
皇上!!!
周未惊悚得很,皇上怎会在自己府上,还是大晚上的…
第35章 朕的岳母又晕了
见着褚君陵整个懵住,急急请了罪,褚君陵却没心思管他,喊过平身就径直哄周祁去了,惹得周未更是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褚君陵离开,忙上前问:“皇上为何在府上?和你娘晕倒可有关系?”
周祁抿抿嘴,一言不发。
周未空一阵着急,暴脾气上来就要动手,好在周夫人及时出了点声儿,幽幽转醒。
“夫人!”
见人醒了,忙过去扶她坐起身,又替周夫人揉了揉额穴,听她喊口干,让丫鬟倒了杯水:“你夜里出去作甚?又怎会突然晕了?可有哪里不适?”
“念叨什么!”
周夫人被闹得心烦,狠狠瞪了眼周未,缓了好一会才思绪回笼,脸色大变,又见周祁老老实实跪在屋中,张了张嘴,心慌着喊他过去。
周祁直崩崩跪着,微微动了动膝盖,哑着嗓子不敢起身:“娘…”
“你、”
周夫人眼眶发红,随即想到什么,立刻下榻将周祁拉起身,顾不得下人和周未还在,直将他脖颈处的衣襟扯开了点,几处痕迹清晰布着,昭示着夜里发生过的一切。
人登时如遭雷劈,猛地抽了口凉气:“是真的…”
“不,不可能…定是还在梦中的缘故,这怎么…”
“祁儿,你告诉娘,方才那些不是真的…是娘在做梦…”
周祁喉中生紧,重重跪了回去:“孩儿不孝!”
周夫人身形一跌,差点又要摔,如何都不愿相信所看到的,她好好的孩子,怎么…怎么就让那皇帝给糟蹋了…
“作孽!作孽呀!”
周未扶着她说了些什么,周夫人一概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尽隔开一般,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画面,还有那些稀碎的呻声,面白如纸地望着周祁,泪不受控就落下来了,不知气的还是心痛到极致,浑身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手紧紧捂住心口的位置,痛得缓不气来,许多话都不敢问,怕惹得周祁难过:“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就这么个孩子,被那昏君折辱至此,往后可怎么活呀!
认定是褚君陵强迫的周祁,周夫人气又记恨,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心头刚想着,褚君陵恰好从门外进来,手中还端着冒热气的汤药。
这药虽是下人熬的,褚君陵却全程都守着,这会又亲自从厨房端来,为的就是在周夫人跟前博博好感。
周祁跪着他心疼,哄也哄不起来,此事若不趁早解决,凭周祁的性子,恐要整日忧心忧神,不得又瘦上两圈。
进门见周夫人已醒,也没再让周祁跪着,放下心来,当未瞧见她眼中的憎恨,刺拉拉喊了声岳母。
周夫人胸口一堵,又气晕过去。
褚君陵:“……”
下人惊慌失措地把人扶回床上,不等主子吩咐便识相的退到房外守着,褚君陵倒是淡定,晓得瞒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揽过周祁安慰。
瞧周未直接震惊到状况之外,又厚颜无耻地叫了声岳父,喊得周未又惊又恐,一颗心惶惶不安。
“末将不敢。”
周未看看周祁,再看两人动作亲密,连合褚君陵那声称谓,朝堂之上对周祁的偏袒,对周氏突然的重用,过往种种闪过,这才后知后觉,天子恐是将自家小儿看进眼了。
也怪他未早察觉,丫鬟说夫人是在周祁住处晕的,太医又道是受了刺激,周未愚不至蠢,大概猜到这刺激指的什么,整颗心沉下。
“犬子愚钝,不懂伺候的规矩,日久怕会惹得皇上生怒,还请圣上开恩,末将和夫人仅此一子,周氏血脉若断于末将手中,百年之后怎敢有颜面见老祖宗?”
褚君陵笑意未减,只气势冷了下来,将周祁往身前揽了揽:“将军怕不是累糊涂了,你的血脉此时就在朕怀中,怎么就断了?”
周未没同他强辩,只叩膝跪下,一股不肯退让的拗劲儿:“求皇上开恩!”
“皇上、”
周祁求情没说出口,先让褚君陵点了穴道:“莫慌,朕晓得分寸。”
周祁慌得一批……
“周祁跟着朕周氏血脉会断,将军可曾想过,你不肯将祁儿给朕,朕定是不高兴的,朕若一个不高兴诛了你周氏满门,周氏血脉就能留着了?”
周未通体发寒,猛的仰头望着褚君陵,惊又愤懑:“此乃昏君之为,皇上就不怕叫天下人心寒!”
“你威胁朕?”褚君陵眯了眯眼:“周祁给朕,或是周家满门抄斩,若朕定要将军选一个,想来将军会答应的。”
褚君陵之意,若周未不吃软,他亦不介意拿硬手段对付。
本是随口吓唬一二,让周未晓得晓得轻重,哪知周未软硬不吃,倒是让周祁胆战心惊,真怕褚君陵行何极端。
哑穴被褚君陵一并点了,只能焦急的把人望着,褚君陵似有察觉,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朕吓你爹的。”
故意凑到周祁耳边,见周未心忧如焚,挑挑眉,又同怀中人亲近了点,话尽不让周未听着:“你在乎的朕定不会动,可这回不吓唬吓唬也不成,谁叫朕这岳丈冥顽不灵,明晓得朕和中郎将两情相悦,却不肯将你给朕。”
周祁哭笑不得,怕是如今爹娘都以为他是被逼无奈,哪会往两情相悦那处想,这人又说了那番话吓唬,任谁听,都要以为他是为保全周家才委曲求全由着褚君陵折辱。
但听褚君陵并非有意发作,缓缓思绪,嗔怪地瞪了眼,想及周夫人方才情绪激烈,显然无法接受他待褚君陵这份感情,登时一脸愁苦色。
一室静谧,周未沉默跪着,周夫人又没醒,气氛逐渐陷入诡异,褚君陵威逼利诱尽用上了,硬是没能让周未松口。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周家?”
周未始终是那两句话,什么血脉不能断,什么无颜见祖宗,褚君陵气得牙痒痒,冷笑一声:“既是将军无颜见周氏的老祖宗们,不防百年之后朕亲自去同他们说,顺道问问你周家的忠烈们,哪代君主问臣子要人,还需得问臣子的答应。”
褚君陵话里讽刺,让周未老脸有些挂不住,天子说得确实在理,自古没哪个帝王需得看臣子脸色,他屡次忤逆已是冒犯,此番无疑让周家忠烈的名头蒙羞。
第36章 给朕将周氏打入天牢
可周夫人将周祁看得比命还重,他若是私自应承下来,自家夫人醒了不定还得再晕一次,身子骨哪受得住这折腾,是以知晓君令不可违,周未仍旧想争取争取。
褚君陵自然晓得他打的什么算盘,怕周祁僵得久了身体痛麻,抬手解了穴道,却不肯把人放开。
“将军比朕更清楚,朕说这些不是要将军答应,朕既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不过是周祁在乎,他悠着性子劝周家二老同意,也就是为怀中这人:“往难听了说,若非因着周祁,将军觉得朕是个有耐心的,还是觉得朕奉行仁德,能容下个再三忤逆的臣子?”
也就是想周祁安安稳稳同他一起,让周祁晓得他待他珍重、真正地将他放在心上。
“皇上九五至尊,犬子一介男儿身,待入春秀选,宫中少不得妃妾成群,届时佳人在侧,皇上欲给犬子个什么名分?”
如今君王新鲜感尚在,自是处处荣宠,男子相恋本就有悖纲常,谁又敢保证这份新鲜能到几时?更莫提君王真心。
要说褚君陵对周祁是真情实感,周未是压根不信的:“皇上若仅是喜欢男子,天下之大,何愁寻不到更贴心的?若待犬子有几分情义,流言如虎,末将仅周祁这么个小儿,如何能叫他遭人唾论。”
那时外人会如何传?
中郎将受皇上恩宠入宫承侍?
沙场上的英勇将军,实则是帝王膝下宠,以色侍人的消遣玩意儿?
无论哪个后果,周祁承受不得,他周家世代清白,更背不得这有辱门风的骂名。
“犬子当不起皇上厚爱,求皇上开恩,另寻良人。”
褚君陵颔首,却不是答应,缓缓摩挲着周祁掌心,偏过头问他:“你如何想的?”
“皇上又是如何想的?”
周祁不答反问,反手将褚君陵紧握住,目光纯粹又坚定“皇上所想,亦是臣所想。”
褚君陵挑挑眉,直接将周祁握住自己的手给周未看,面上尽是得意:“这下,将军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夫妇二人自个儿想通是最好,不管他俩肯不肯点头,要他放过周祁都是不可能的。
周未惊得懵住,他儿不是被皇上逼迫的么?眼下是什么情况?
“祁儿,不得放肆。”
周祁决心已定,拍了拍褚君陵手背安抚,见周未眉目紧锁,撩开衣摆一拜:“孩儿不孝,望父亲成全。”
“你说什么!”
“孩儿心悦皇上已久,望父亲成全。”
周未怒及生恐,暗道皇帝手段实在高明,如今不止身子,竟连他儿心都掌控了去,还教唆着周祁一并来气他,实在卑鄙!
“孽子!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周祁又是一拜:“求父亲成全。”
“为父、”
“我不同意!”
周夫人先一步表示反对。
恍恍惚惚听到争执,哪知刚清醒就听到这个,血色顿失,不等周未拒绝,急撑着身体下榻,赶在他前头将周祁拉到身边,气得浑身直抖:“要娘看着你入虎口,绝无可能!”
“娘…”
抬手将周祁嘴捂住,又把他推给周未看着,挽了两转衣袖,望着褚君陵恨溢出来,破口就骂。
“你这昏君!”
“我周氏千辛万苦替你谋划,助你登基,你不念功劳也罢,处处打压我也认了,周祁是我的命,你怎么能!”
周夫人恨的眼红:“你折辱我儿,今日就是赔上这周氏,我也要跟你拼命。”
褚君陵以为她是气急说说,哪知周夫人真会扑过来,躲闪不及很挨了几下打。
“娘!”
“夫人!”
周未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放开周祁,两人一个上前将周夫人拉住,一个拦在褚君陵身前,奈何这般,褚君陵脸上还是让指甲划了两道口子。
褚君陵自幼养的尊贵身,何时受过这等冒犯,气涌上来也不管岳母不岳母的,登时龙颜大怒:“放肆!朕倒不知你周氏有如此大的脾性!”
“你这昏君,是非不分打压忠良,这天下迟早败在你手上!”
周夫人也气昏头,性命全不顾了,话捡难听的骂,红着眼还要往褚君陵身上打,被周未拦着往后退了退,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朝褚君陵砸去。
“小心!”
周祁要侧身挡下,被褚君陵拦腰推到一旁,快砸中时一掌将壶身震得粉碎,里头茶水撒了一地。
“好个刁妇!你周氏好大的胆子!来人!”褚君陵本就是个易怒性子,这会让周夫人刺激得满脑子火,张口就喊来几个暗卫:“周氏妇人意图弑君,周府上下都给朕打入天牢。”
暗卫略显迟疑,小心瞅了眼周祁,不敢妄动:“回主子,主母该如何处置?”
主母??
一听这声称呼,如有盆冷水浇下,气火刹地灭了,脑中滋滋滋的,下意识瞥了眼周祁,心虚得没吱儿。
“祁儿…”
冷倒冷静了,就是有点后悔,看周祁面无表情地,想解释两句挽回,冷不防他窜地挡在夫妇二人前头,膝盖砸地上磕得清响。
“母亲护臣心切,气性激烈冒犯了皇上,臣愿代家母受过,恳请皇上饶过周氏。”
“朕不是有意、”
“臣求皇上饶过家父家母,万般罪责,周祁一人承担。”
话被周祁生硬地打断,褚君陵就晓得,方才气出得痛快,事也让自己搞砸了个痛快,心嗖地一咯噔。
第37章 被狗皇帝给糟蹋了
“你先起来。”
褚君陵刚伸出手,被周祁退膝避开:“周氏犯大逆不道之事,臣该跪着。”
褚君陵手晾在一旁,见周祁不领情,只好收了回去。
本想同夫妇二人好生谈谈,哪晓得周祁娘亲气性这么大,跟个母老虎似的。
心下嘀咕,继而又觉得冤枉。
他打出生就高高在上,便是后来梁王逼宫被废太子,潜逃那几年东躲西藏,身边人待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敢有丁点不敬。
皇室规矩又极重,尊是尊卑是卑,褚君陵在这环境中长大,骨子里要高人一等,今世能有特殊的也就周祁一个,周未夫妇虽是周祁的生父生母,名义上算是岳家,于褚君陵,君臣之别到底大过亲长之分。
爱屋及乌可以,却不能容忍哪个爬到头上,是以被个臣妇冒犯,这才觉着被触了逆鳞。
“你怪朕?”
周祁看了看他,只说不敢。
褚君陵听更委屈,明是周祁他娘先同他动手,伤口还在脸上摆着呢,让那些个大臣瞧见不定得失多大颜面。
何况他也没真做个什么,反是这妇人又打又骂,褚君陵何曾受过这冒犯,眼下后悔归后悔,却也觉得自己罚得应该。
坏就坏在没控制住性情,一时忘了周祁还在。
“主子?”
周祁挡在前头,他等也不敢越过去抓人,更不敢将主母给捉了,因此有些难办。
想问问褚君陵的意思,没成想被主子迁怒,骂不得周祁,就拿在场的暗卫出气:“还不快滚!朕让捉就捉,不会自己审审形势?”
又说白养了一群废物,让人自觉滚回刑堂领鞭子,气不过还将走在最后头那个踹了两脚。
最后头那个暗卫:好委屈……
“朕冲动了。”
褚君陵摸摸鼻子,方才还说不会动周祁在意的人,这会就差点将他爹娘关进大牢,加上还被周夫人恶狠狠瞪着,没来由更心虚了点。
紧将人硬搀起身,转眼看向其余人时,没得冷哼了声:“都起来罢,真想去牢里住几天不成?”
周未谢恩要扶周夫人起来,被周夫人一手拍开,自个儿拍拍裙封起身,被褚君陵整这么一出也找回些理智,口中说是不怕,方才真见着暗卫进来,还是打心底的发怵。
倒是不再骂褚君陵了,只憎恨地瞪着他看。
“朕方才在气头上……不是真要发作。”担心周祁也记恨自己,不免有点心急,压低声只同他解释了阵,见周夫人要来拉周祁,先一步侧身搂他进怀,背对着将周夫人隔开:“总之朕并非有意,你若觉着有气,学你娘那般打朕两下也是好的。”
周祁失笑,又听褚君陵道:“你打朕,朕断不会同你闹气。”
“臣如何敢?”
只怕到时候褚君陵不发作他,却对着爹娘报复,方才情况着实吓人,周祁既没预料周夫人会如此激动,更不料她会对褚君陵动手。
却也晓得是为他好,今日和褚君陵的事,总归要有个结果的。
“快天亮了,皇上先回宫罢。”
“你赶朕走?”,褚君陵不太乐意,更怕周夫人趁他离开,将周祁带去哪个地方藏着,既不悦又警惕,若真这样,周家就不止去牢里坐坐这么简单了。
“朕让钟诚回宫知会德观,今日早朝先不上了,我们的事重要。”
钟诚在门外听到,不等褚君陵喊进屋,即刻领了命赶回宫转告。
“你莫气了。”
周祁无奈,他正打算拿早朝当借口骗褚君陵回宫,哪晓得对方直接罢朝不上,周夫人情绪还激烈着,稍刺激到就会爆发,褚君陵这炮仗留在这儿,待会不定又得叫暗卫。
“臣没生气。”
“那为何你方才不肯起身。”
褚君陵不信,直认为周祁口是生非,闷在心头要和自己生疏:“还打断朕的话,你就是怪朕。”
周祁:“……”
不起身是他该跪着,周夫人犯了大不敬之罪,他身为人子,自该代为受着。
这一跪当是请罪,何况屋外还有下人守着,自家娘亲蔑视尊卑,褚君陵便是真施惩戒也是该的,不然传了出去,往后谁都没个规矩,天子隆威何在?
至于打断褚君陵的话,一面是为的保全周氏,一面褚君陵是君,九五至尊,岂可屈尊降贵同个臣子解释,私下无妨,但有外人在场,如此有失尊卑之举,只会折损褚君陵龙颜。
从褚君陵怀中挣出,先到周未夫妇跟前说了两句,等周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再才笑着到褚君陵身边:“臣当真不觉得生气,皇上怜惜臣,愿意同臣解释,臣却不能叫皇上失了颜面。”
这人先是一国之君,再才是他所爱,褚君陵可以宠他爱他,但不是他恃宠而骄的倚仗,这该有的规矩必然得有。
“臣敢揽下罪责,便是知皇上心疼臣,不会真的怪罪。”
结果也真没叫他失望,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祁温尔一笑,褚君陵脑中便空了,用力把人扯入怀中,周夫人要上前阻止,猛地被周未拉住。
见她怒瞪着自己,周未叹了叹,轻摇摇头:“祁儿不是只会拉着爹娘要糖吃小娃娃了,他懂分寸。”
周夫人眼眶一热,轻哼声偏过头去。
小时候的周祁可乖了,那时候还没被他爹逼着学武,瞧着又乖又软,特别是过年日,让周夫人抱着套了又红又厚的棉袄,颈间围着雪白的狐裘,活脱脱一个小福娃。
上街的时候总缠着她要糖人吃,卖糖人儿的老人家瞧着周祁好看,每回都要多送他两串,这时候周祁就会仰着头看周夫人,脆生生的叫她娘,懂事又乖顺。
周未待人亲和,并不拿将军的身份高看自己一等,有空也常陪着周祁和周夫人外出,是以街坊邻里都晓得周祁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很讨老老少少喜欢。
算命的都说周祁命中尊贵,是有大福气的人。
周夫人如何都想不到,她生的那尊贵命的小公子,竟让皇帝骗着身心给祸害了,心头像被剜去了一块。
更没想,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缠着娘要糖的娃娃已然长大,如今也是个将军了。
周夫人越想越伤心,他儿小时候多乖呀,会听娘的话,会在生辰给爹娘做长寿面,矮矮地一团,踩着柴火才勉强够到灶,中间没站稳还摔过几次,可把一旁伺候的下人吓得不轻。
现在……
现在也乖,就是被狗皇帝给糟蹋了。
第38章 朕的后宫只有周祁一人
恍惚记起周祁幼时随周未进宫,回来还缠着她说了许多,其中就有关于狗皇帝的。
那时候褚君陵还是太子,周祁回府就拉着周夫人,讲了许多太子的好,譬如他不小心冲撞到太子殿下,殿下不但没有怪罪,还夸他生得好看。
离开时还随手从御花园中摘了朵花给他,那花周祁十分珍惜,回府就埋到自己院中的小土堆里,可惜花儿根茎被掐,不两日就蔫了,周祁还为此大哭一场,伤心了好些日子。
之后的几日,褚君陵就像长周祁心里似的,动不动就会提及,一会说太子殿下像画本里的神仙,一会又自责没将太子送的花照料好,低着脑袋内疚了会,想到前几日看的娶新娘子的话本,一头埋进周夫人怀里。
“孩儿喜欢太子殿下,将来要娶殿下为妻。”
可把周夫人吓坏了,忙掰正周祁思想:“太子殿下是男孩儿,我们祁儿也是男孩,是不能成亲的。”
周祁那时候还小,不怎么能明白,周夫人怕他根长歪了,便吓唬他说男子相恋会激怒神仙,是天道不容的事情。
“皇上晓得也是要杀头的,还会游街示众,被百姓丢臭鸡蛋和烂叶子,祁儿要听娘的话,往后可不准乱说了。”
再三给周祁灌输男子只能娶女子为妻的思想,周祁懵懵懂懂点点头,许是真被吓到,之后再没提过喜欢太子的话,偷偷将这份喜欢藏进心里,藏了许多年。
细细想来,狗皇帝幼时就打起她儿的主意了,也怪她那时候回了趟母家,才害得周祁被他挨千刀的爹带进了宫,要没这回事儿,哪至于有今日。
周夫人痛心疾首,肝肠都悔青了,一个劲儿地埋怨褚君陵:这狗皇帝做什么不好,非得祸害她儿,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做的什么孽哟!
“爹,娘。”周祁牵住褚君陵,看看周未又看看周夫人,坦诚道:“孩儿思慕皇上已久,打幼时便喜欢上了,先前因着君臣伦常良多束缚,不敢生妄想,如今得偿所愿,得知皇上待我亦有情,孩儿不孝,望爹娘成全。”
“朕…”褚君陵迟疑片刻,低头瞧过周祁紧握着地手,由心地欢喜,遂改口道:“我会待祁儿好,将军和夫人大可放心。”
“我放心什么!”周夫人话头又冲起来了,见周未要开口劝阻,很瞪了一眼,转头问褚君陵:“我儿虽不比你皇室尊贵,确也是堂堂正正的将门嫡出,若你皇室生有公主女眷,我儿也是配得上的。”
见褚君陵没反对,这才顺了点心:“你若没个皇帝的名头,祁儿要进你褚家的门,那也是委屈了他。”
“夫人。”周未听得心惊胆战,悄悄拉了拉周夫人的袖子:“慎言、”
“你给我闭嘴!”
瞧见周未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就来气,如今儿子都要被人抢了,她还顾什么规矩不规矩。
再难听的方才也说了,褚君陵要杀要剐,她也得把这恨发泄干净,替她儿抱抱不平,免得这狗皇帝以为将军府是软柿子,变着法儿地欺负周祁。
“历来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房,我不管你皇室老祖宗立了什么规矩,若想让我儿委身后宫同那些个女子争风吃醋、”
“朕后宫只会有周祁。”
被褚君陵一打岔,又听他许此承诺,周夫人一通劝放弃的言论到嘴边儿,登时又咽回腹中,强撑着面儿道:“说得好听,等你后院真有了人,怕连我儿叫什么都忘了。”
“我信皇上。”
周祁神色笃定,还欲说些什么,却看褚君陵轻摇摇头,将自己护到身后:“后位朕只为周祁留着,他未入皇室,朕绝不纳一妃半嫔,他封后,朕也只要皇后。”
周夫人神色微变,似是有些动容,又死守着颜面不肯承认,只好转头掐了周未两下。
瞥见外头晨色熹微,便借口说饿,懒得再同几人讲道,径自让丫鬟扶着去了膳堂。
连周祁都心偏着那狗皇帝长,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也是那狗皇帝说得好听,反正离秀远也不剩几月时候,真情假意,到时候自会分明,这日子他装不了多长。
事情比两人想的要顺利,周未虽没说答应,也不如一开始抵触,周夫人那儿,褚君陵只当她是默认,也省得多说。
等人离开忙抱过周祁坐下,撩起裤头一看,膝盖那块果然青了,褚君陵心疼又愧疚,像哄小孩子般低头吹了吹,覆上手掌轻轻的揉搓。
周未回头恰好撞破这一幕,心头五味陈杂,又看周祁带着笑,浑身散发着愉悦,眉眼间的欢喜更骗不了人,良久良久轻叹声,嘴角跟着扯出抹笑来。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周祁是他的亲身骨肉,天道伦常,哪及他儿的喜欢重要。
畏首畏尾也无用,即便往后再有变故,还有他这爹爹在呢。
尽管周夫人依然不待见,褚君陵不甚在意,厚着脸皮用过早膳才离开,最后褚君陵吃满喝足,周夫人也将自个儿气了个大饱。
一连两日关在房中,周祁来也不肯见,就认认真真想这回事,夜深后一拍桌,急匆匆地赶到周祁住处。
“儿呐,娘这两日想了很久,既是你心头喜欢,就…就同那狗皇帝处处看罢。”
“只他欺你绝不可瞒着,皇帝又如何,在娘眼中,再尊贵也贵不过我儿…总归娘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他若负你,我和你爹拼着命不要,也定为我儿讨个公道。”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舍得周祁受丁点难过,再接受不得断袖之癖,但落到周祁身上,她这心总是要偏着长的。
“只要我儿高兴,娘就是做什么都情愿。”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届时哪个敢乱嚼舌根,她第一个将那舌头拔了,她儿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胡口说的:“往后就是叫哪个知道了,流言再是可畏,也得先问过我将军府上的刀剑答不答应。”
周祁鼻中酸涩,轻轻抱住周夫人,暗自拭去几滴男儿泪:“孩儿不孝,谢过爹娘成全。”
周夫人哪听得他这样说,她儿样样都是极好的,再孝顺不过,感情这东西哪由得自己,即便有千错万错,也都是皇帝的错,只怪那昏君肚里藏坏,先招惹的周祁。
第39章 徐爱卿今日怎的没来?
“娘知你愧疚的何事,我和你爹都不是迂腐之人,只要皇帝真待你好,男子女子,喜欢哪个不是喜欢?你叔伯家儿孙兴旺,子嗣一事爹娘心头有数,周家总不会绝后。至于我和你爹爹,孙儿再好,都抵不过我儿的幸福。”
周夫人笑中含泪,手轻抚上周祁脸:“你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好。”
“孩儿晓得。”
周祁喉腔哽咽,当晚让周夫人拉着说了许多私己话,多是怕褚君陵往后待他不好,让周祁平日里多个心眼,给自己留些后路。
周祁一一应下,等周夫人离开已经过寅时,以至于睡得晚了,眼又让泪浸过,早上起来看着有些微肿,上朝时被褚君陵发现,还当他走后周未变卦,偷对周祁动了甚家法。
乃至整个朝堂阴沉沉将周未望着,瞧得周未头皮发麻,心下直打懵,不知哪里又惹了君王不悦。
临散朝时偷朝龙椅上头瞄了眼,等瞥到褚君陵脸上抓伤,似乎有点明白,许是自家夫人留地那两道口子让皇上觉得跌了面,遂才迁怒于自己。
“今日徐爱卿怎的没来?”
褚君陵大致扫过众臣,昨日徐渊吾往宫里递了消息,说是徐安昨个没征兆的跌倒,腿近两个时辰都没知觉。
后头让徐渊吾私下找来个“神医”,才晓得是被人下了毒,如今正发怒地找真凶呢。
那神医是褚君陵派去的,原本是个擅毒的暗卫,徐安那毒就是他配的。
徐安近来身体越发虚弱,常头晕腹痛,特别是四肢没个力气,好几回险些摔倒,渐渐的也生了疑,怕太医去看过传到褚君陵耳中,只让徐渊吾暗中寻找医术高明之人,这才有“神医”趁夜入徐府,诊出徐安中毒一事。
褚君陵面上不显,晓得徐安那双手脚没多少时日,今日更没得起来身,能来朝上才是奇怪。
是以装模作样问了声,就听徐氏一派的大臣道:“启禀皇上,徐大人日夜操忧国事,昨个劳累过度生了不适,郎中道要卧榻休养,特嘱臣向皇上讨几日假。”
褚君陵颔首,赏了些补身的东西,又含沙射影敲打了番,状无意道:“徐大人操忧朝政是好,却有不妥之处,诸位大人可莫学他,凡是量力而为地好,这管得多了,往往是讨不到好的。”
“臣等谨记皇上教诲。”
众臣哪听不出这言外之意,赶紧表了番忠诚,有些企图搞小动作的也收了心思,不敢惹他的晦气。
心头却是明白,徐安一事怕惹得君王眼中掺沙,快容不下了。
褚君陵见敲打起作用,也不多费口舌,转朝德观投过眼色,德观会意,高扯嗓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后,中郎将又被皇上留了下来,连着战战兢兢的周大将军,皇上美其名曰共商朝政,实则进御书房就对着中郎将嘘寒问暖,话里话外没一句公事。
特别是问到周祁眼肿的时候,凉悠悠瞥了眼一旁充当空气的周未,吓得周未打了个哆嗦,忙表明此事和自己绝无干系.
“查到了么?”
徐安神情阴鸷,听下人禀报不觉更沉了些,摆手等人退下才道:“我这毒,先生可有法解?”
这位先生正是徐渊吾请来的“神医”,褚君陵怕徐安起疑,只让人易容成个老者,又服了改变嗓音的药,是以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个花甲老头。
神医摸了摸胡子,暗和徐渊吾交换个眼色,缓缓道:“此毒难解,恐要些时候,眼下之急是找出那下毒之人,源头未定,任老夫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无计施。”
徐安脸色稍有缓和,只要有解毒的法子,等上些时候无妨,只那下毒之人若叫他晓得…
“哼!”
“父亲息怒。”徐渊吾忙上前宽慰,活脱脱一副孝子模样,劝是动怒不利于康复,又将查到的消息尽同徐安说了,后头故意故意表现得犹豫。
“为父如今也就看重你,有话直说就是。”
徐渊吾点点头,斟酌道:“倒不是什么要紧事,父亲该也晓得,前些日子四哥和侯府小姐有些误会,只后来侯爷与父亲交好,四哥才打消了心思…父亲重用渊吾,可是让四哥记恨了?”
这误会便是徐有晋有意接近齐锦满,意图私自拉拢齐远侯之事,徐安自然晓得,那时候没多虑,以为那混账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听徐渊吾如此一说,只觉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正好这几日徐有晋尽不在府上,怎么瞧都是有意回避,徐安怒而不显,沉声叫来两个死士:“查!给老夫好生查查这个孽子!”
若真是徐有晋,徐安心头发狠,连看徐渊吾都多了几分狠倪:“为父如今重视的也就你一个,可莫让为父失望。”
“孩儿不敢,定当全力孝奉父亲。”
徐渊吾故作惊骇,徐安见他额上出了冷汗,这才打消怀疑的心思,更肯定他这小儿子城府浅,又是个懦弱性子方便拿捏,倒更对徐渊吾信了些许。
却没瞧他眼中嘲讽,更在徐安躺下身后勾起抹冷笑:等徐氏灭族,他和娘亲便可得长久自由,不必再寄人篱下受这欺辱。
第40章 中郎将是活的催.情药
晓得周祁没遭教训,褚君陵难得客客气气,留周未在宫里用了顿早膳。
“这是新来的御厨做的,尝尝可喜欢?”
不是头一回被君王伺候,周祁约摸也习惯了,淡定地尝进嘴里,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又反给褚君陵夹了筷到碗中:“皇上也吃,莫只顾着臣。”
德观恭恭敬敬侯在一旁,瞧这场面甚是欣慰,满脸老父亲的慈祥样,打先皇和皇后走后,皇上风风雨雨这些年,身边总算是有个知心人陪着。
他打小就进宫,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中郎将虽是个男人,不能替皇家传宗接代,却是一心向着皇上,更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又甚得皇上欢心,比起那些个工于心计、只知拈酸吃醋满腹阴谋的女子不知要好上多少。
子嗣之事,想必咱皇上自有打算,他一奴才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全看皇上的意思。
当年护皇上潜逃出宫,便受有先皇后所托,如今小主子寻到两情相悦之人,于国于私都得以安稳,他死后总算也能跟老主子有个交代。
德观一阵感慨,差点自个儿将自个儿感动得老泪纵横。
周未则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拿着筷子也不知该吃甚,无意看向德观,就见对方朝自己极友好一笑,眼眶还沾了湿,说不出的古怪。
周未:“……”
“爹?”
看了几次都没见周未动筷,奴才倒酒也没个反应,以为他是因着有褚君陵在拘束,主动往他碗里添了菜。
褚君陵极不情愿,将周祁筷子拦下,眼睛扫过桌上周祁没怎么动过的菜,晓得他是不喜欢,全让奴才放到了周未跟前:“宫里的饭菜不和将军胃口?”
边说着,亲手给周未夹了些到碗中,荤的素的都有,直到冒出尖儿才作罢,周未受宠若惊,忙就手尝了两口,直道不敢。
“喜欢便好,朕已经嘱奴才去府上告知过夫人,眼下不必急着回去,岳父不妨多用些再走。”
周未连连应承下来,有些抵不住褚君陵的热情,临走时差点撑破肚子。
等人走了,周祁才悠悠瞥了眼褚君陵,也不说话,就等他自个儿交代。
方才他爹看不出来,他却看得分明,褚君陵哪是热情,分明是怕他再给爹爹碗里夹东西,故意使地心眼。
嘴上一口一声岳父叫的好听,却连自己老丈人地酸也吃,净不嫌臊。
“往后除了朕,不准给旁人夹菜。”
褚君陵也不难堪,挥退殿中奴才,神秘兮兮地将周祁拉到榻前:“朕有东西给你。”
“这就是皇上不准臣走的原因?”
周祁心头警惕,什么东西需得藏在榻下,莫不又是那些折辱人的玩意?因着前两日的阴影,如今褚君陵一提礼物就没往好处想过,更遑说好奇。
好在褚君陵没作死,从枕下拿出个小木盒,从中取出支暖玉素簪:“玉是西囸前段日子进贡来的,朕想着和你气质般配,便嘱人打了个素雅的簪式,此玉养人,你常戴着对身子也好。”
暖玉珍稀,每年进贡来地并不多,褚君陵却暴殄天物给他造了这簪子,周祁也不矫情,谢过恩要收入囊中,褚君陵却侧手不给,直把人往臂中揽:“朕给你戴上。”
周祁素来不喜这些华贵东西,但瞧褚君陵兴致勃勃,又满心让感动占着,欢喜应下,主动坐下身方便褚君陵动作。
倒不想这人多此一举,先将他头发尽散开来,又才捣鼓着束好,等玉簪插上急唤奴才拿来镜子,邀功地讨了个吻:“朕束发的手艺可有所长进?”
“皇上送臣簪子,就是为束发给臣看的?”
“自然不是。”
周祁挑挑眉,毕竟不是第一回了,任由宫人还在,被褚君陵吻住也不挣扎,气定神闲地由他折腾。
上回褚君陵可将他头发扯落不少,弄得他头皮哪儿哪儿都疼,今日不仅头发未断,君王动作也十分轻柔,能有这般娴熟的手艺,私下必然不少练。
心下动容,等褚君陵唇离开,又主动凑上去亲了下,后者呼吸顿时一重,好阵子才忍耐下来,赌气地将人搂在怀中:“不许勾引朕!”
周祁挑挑眉,晓得褚君陵这尿性,倒也没敢反其意而行,只调笑道:“皇上脑中尽想着那事,每每如此,臣倒有些糊涂了,也不知皇上是喜欢的臣,还是喜欢臣的身子?”
“朕都喜欢。”
‘朕又不是无知孩提,自然是都要’,褚君陵心哼,这可是他惦记了两世的人,何况上辈子还让他自己给作没了,再遇到周祁,对他身心都渴求得很,生怕再丢了,有这念头不奇怪,他能忍耐住才是难得。
“中郎将于朕,便如是活的催.情药,碰到点就腹干舌燥,焉能怪朕把持不住?”
这话是贴在周祁耳边说的,宫女太监尽听不见,也省去周祁脸皮薄,届时再同他闹性子。
周祁眼皮子一跳,以前不觉得,褚君陵竟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一面:“臣只以为皇上没皮没脸,如今连个度也没有了。”
懒得听他扯这荤话,起身要告辞离开,褚君陵一有政事,二来周祁寻日温善,真惹急了比谁都倔劲儿。
这般没尊没卑一句打趣,褚君陵也知他心有不虞,没敢硬将人留着:“朕送送你。”
“那便有劳皇上了。”
看周祁没反对,笑呵呵地跟了上去,德观跟在两人后头,看自家皇上死皮赖脸的,有些没眼看,就差没冲到褚君陵前头:‘您可是皇上,再喜欢这中郎将,天子形象还是要顾及些的。’
可想归想,德观是个惜命的老太监,没敢真上去指着皇帝鼻子说教,只能偷偷在心里过了把干瘾。
“皇上就送臣到这,臣找得到路回去。”周祁恭恭手,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宫人,主动离褚君陵近了两步,小声道:“宫中都是奴才,臣虽高兴受皇上恩宠,天子隆威为重,皇上还需得顾及几分。”
德观支着耳朵听到点声儿,表示无比赞同,心头直夸周祁知礼数。
又瞧褚君陵真就老老实实住了脚,目送着周祁离开,由衷地感慨:皇上果真最听中郎将的话。
他往后对中郎将还得再恭敬点,刷足好感好办事,若哪日自个儿惹得皇上生了怒要发作,不定还得靠将军美言几句。
德观一通算盘打得响,没注意褚君陵看过来的视线,嘴没忍住上扬了点,无意抬起头来,乍看君王冷审着自己,身体一哆嗦,脸僵着笑也不敢,不笑也不是,嘴角崩得直抽搐:“皇、皇上?”
“你猥猥琐琐地笑个什么?”
“老奴,是…是…”德观额冒冷汗,脑子迅速转了转,忙奉承道:“老奴是看皇上和将军情谊深厚,打心里替皇上您高兴…”
褚君陵剑目轻横,因着德观前世的忠心,倒也没多起疑,还因这话赏赐了些东西,德观直乐得谢恩,脸上的笑褶子藏都藏不住。
听君王欲摆驾议政殿,恭恭敬敬跟在后头,只没注意方才周祁离开时,伏身侯在一旁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