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攻略进度41%

    空气诡异的沉默下来。

    岑致手还压在他头上,怔愣几秒,斟酌着开口,“就…突然就想摸了?”

    他总不能说,刚才自己是把沈郁亭幻视成狗了吧?

    发顶的重量随着话音落下抬起消失,沈郁亭心情微妙,思索着他说的话,几秒后反问,“是这样吗?”

    岑致张了张嘴,刚想说其实也不算是这样,问话的人却并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已经低下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神色是十足的纠结。

    沈郁亭低着头犹豫许久,才再次抬眼,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眉峰却是微微皱起的,“我好像不介意。”

    要是有别人这样碰他,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可刚才放在他发顶的手,是岑致的。

    那么好像,不管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岑致微微瞪大了眼,刚要开口,沈郁亭忽地从小马扎上起身,直直站在他面前,刚才的俯视角度一瞬间就变成了仰视,他抬起脖子仰头看,捕捉到他脸上一抹转瞬即逝的紧张神色。

    是看错了吧,他想,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感觉到紧张。

    沈郁亭唇线抿的平直,将成一条直线的模样,眉心微蹙,过了一会儿乍然出声,“我和别人换了房间。”

    话一说完,他就低下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岑致,垂在身侧的手却收紧了。

    岑致脖子仰的酸痛,怔怔地望着沈郁亭那双直直垂下与他相对的眼睛,顿了半晌,有点疑惑地开口,“然后呢?”

    他这话没有其他意思,但不知道为何说完后沈郁亭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差,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好的话似的,他只好抿着唇,决定在对方开口之前暂时不再说话。

    沈郁亭发现他的紧张,后退一步,放缓了声音,将脸上的表情收了收,“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距离稍远了一些,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就减去不少,岑致见他脸上神色缓和,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下来,“为什么啊?”

    他看看周围,摸着下巴思索几秒,再次仰头,笑着说,“是因为这一间房人少一点吗?”

    “……”,沈郁亭看他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坐会那个小马扎,“嗯,就是因为这个,人太多,烦得很。”

    岑致点点头,“我想也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是好像就差了一个人,没关系吗?”

    沈郁亭撩起眼皮看他,很确定地回复,“没有问题。”

    岑致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站起来,没在屋里看到沈郁亭的床铺和行李,觉得奇怪,“你不是要搬过来,行李箱怎么不在这里?”

    他撸起袖子笑道,“我来帮你吧?”

    “还没带来”,沈郁亭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看他拉衣袖后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臂,视线轻轻扫过去,心情好了点,“我一会儿去拿。”

    *

    晚间时候用过晚饭,村里人围在一起聊天,月亮高悬在山间,柔白的光芒薄薄一层洒下来,越过山头,照在老人脸上的沟壑和孩子明亮的眼里。

    这里比外头气温高上一些,同是秋日,这个时间点屋里却是有几分热的,尤其刚吃过饭、喝过热汤,身上暖融融的,岑致就也跟着出来乘凉。

    山里的空气常夹着清新的植物香气,有正是这个时节开的菊花,到了夜间就盈盈的散发出香气来,浸透了夜里空气里的水雾,显得浓稠。

    岑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木杯子色泽醇厚,杯壁上还有树木的纹路,圈圈的波纹像是年轮,握在掌心很有质感,大麦和淡淡芍药的香气透过杯口渐渐飘散出来,质朴又清雅。

    周围的谈话声不小,混着虫鸣和偶尔的叶子婆娑,奏鸣曲一般在耳边响着,他却不觉得吵。

    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麦香顷刻间灌入,唇齿生香。

    “吃吗?”,有种香甜的芝麻味儿飘过来,岑致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沈郁亭站在屋子门口,手里端着个竹编的盘子,盘中有几块儿热乎的糯米团儿样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香脆的芝麻。

    刚才晚饭吃了不少,但这东西闻起来太香了,岑致忍不住多看几眼,鼻尖微动,很诚实地点头,“想吃。”

    沈郁亭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两三步走过来,站在岑致身边,把糯米团儿递到他面前,眉眼在头顶悬挂的灯泡昏黄的光下显得很柔和,“刚做出来的,小心烫。”

    离得近了,香味儿就更加明显,芝麻被炸的很酥脆,从表面就能看出来。

    岑致点点头,没先去拿,站起身先进了屋里。

    沈郁亭跟着转过头去,等了一会儿看见人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凳。

    “你也坐着”,他弯腰把板凳放下,重新坐会自己的马扎,把手里的麦茶暂时放在一边。

    “等等”,沈郁亭把盘子也放下,“晾一会儿吧?”

    这是刚从油锅里出来的,热度还在,他怕岑致烫到。

    岑致一怔,弯着眼笑,“晾一会儿就不好吃了”,他拿了一块起来,递给沈郁亭,“这个要热的才好吃,外面的芝麻脆,可香了。”

    沈郁亭低头看一眼,在对面人期待的目光下接过来。

    岑致看他拿了就不再动了,无奈道,“不试试吗?”

    “…我试试”,沈郁亭在他的目光下咬下一口,酥脆的芝麻入口时香气便骤然迸裂开来,随之是软糯的内里,香甜味很快溢满口中。

    岑致看他吃了,笑着又拿起来一块儿,自顾自吃了,很满足地舔舔唇,问他,“怎么样?”

    “我也可以吃吗?”

    席蕴抱着膝盖蹲在两人中间,笑着盯着盘子里的糯米团儿,看了一眼后抬头望着岑致,“我可以吃吗?”

    岑致忙道,“可以呀”,他把盘子推了推,“这里还有很多的。”

    沈郁亭的脸色黑的厉害,嘴里的芝麻糯米团儿没了滋味儿,沉声道,“想吃可以自己去拿。”

    席蕴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水汽,肩头还搭着毛巾,他把半湿的头发用腕间的发圈儿扎起来,挑眉看向沈郁亭,“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吃这个,得自己再去拿呀?”

    他语气里带着笑,单听是很温和的一句话,岑致却从里面听出一点针锋相对的味道。

    他看一眼沈郁亭,试图缓和气氛,“大家一起吃吧,还有很多,我们吃不完的。”

    席蕴偏头看他,半边脸压在胳膊上,勾着唇笑,“是吧,有我在就吃得完哦。”

    “……”,沈郁亭偏过头去,没再多说什么。

    岑致松口气,视线越过席蕴落在沈郁亭身上,看见他狠狠咬了一口糯米团儿。

    ……

    果然还是生气了。

    *

    昨天下了一场雨,早上出门时,空气中都是泥土雨水腥气。

    岑致穿了提前准备好的塑胶雨鞋,在院子里看新长出来一茬的绿油油菠菜。

    雨停的不完全,水珠顺着檐廊一点点的落下来,地上还有小水坑,雨水里混合着潮湿的泥土。

    远处山头有鸟鸣声,他割了一丛浓绿的生菜,打算进屋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今天是要我们自己做?”,席蕴怀里抱着书,刚回来的样子。看着他手里提溜的菠菜很好奇。

    “不是”,岑致笑着摇头,“我今天闲着,看它长好了,就顺便割一点。”

    他转身往屋里走,打算先去把这些菜放下,前脚刚进去,席蕴后脚就跟上来。

    岑致把菜刚放下,转头就看见席蕴靠在门边看着他,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摘手套拖鞋,然后洗了手,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几天席蕴好像总是来找他。

    兴趣相投是不错,他也不是不喜欢和席蕴聊天说话,但偶尔总觉得有点奇怪——

    席蕴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微妙,每次要仔细看的时候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了。

    总之有点怪。

    但感觉是感觉,他总不能只因为这一件事就刻意避开人家,更何况这件事目前还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席蕴也对他很好。

    席蕴一直跟着他出了门,到了住的房间里,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推门进去的时候沈郁亭也在里边,手里摊开一本书,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瞥见跟在岑致身后进来的席蕴,脸就臭了。

    岑致叹口气,纳闷儿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对付,这都多久了,见了面和敌人似的。

    “原来还有人在呢”,席蕴抱着手臂笑眯眯,“我以为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下午才有事”,岑致解释,说完后回头看了眼沈郁亭,问他,“我没记错吧?”

    沈郁亭嗯了一声,对他笑了一下,“没记错。”

    岑致被这笑晃了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顿了下,犹豫着开口,“你刚刚笑了?”

    “…”,沈郁亭合上书,对上他的视线,很坦然地点头,“是”,他补充道,“你说让我多笑”,他学着岑致刚才的语气,反问,“我没记错?”

    第42章 攻略进度42%

    岑致无奈地看着他,“没记错。”

    这人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

    “你们关系看起来真好,”,席蕴耸耸肩,走过来站在岑致身边,一只手按上他肩膀,话里带着笑意,“恕我冒昧,我有个问题很想问,”

    岑致偏头看他,沈郁亭微皱了眉,目光落在他搭在岑致肩膀上的那只手。

    “你们是在交往吗?”

    一言惊四座,岑致眼睛都瞪大了,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忙摆手否认,“你误会了,我说过了呀,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他解释的这么快,沈郁亭有些不满,沉默几秒开口,“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席蕴挑眉,点点头,“嗯,那就是一个否认,一个不否认”,他摸摸下巴,继续道,“至于是什么意思,这个嘛,不能对你说。”

    沈郁亭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牢牢盯着岑致肩膀上的那只手,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忍不住站起身几步走过去拉了岑致一把,把人带到自己身边来。

    席蕴的手垂在半空,他轻轻晃了晃,笑出声来,“碰也不能碰?”

    这气氛颇有点剑拔弩张,岑致夹在两个人中间不知所措,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迟疑着开口,“我们…坐下说?”

    沈郁亭低头看他一眼,“我和他没什么好说。”

    席蕴笑着点点头,很认同的模样,“嗯,我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你们现在明明还在说。

    岑致无奈,只得抽出手来,“既然没有什么说的,那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可以”,握在掌心里的手滑出去,手里空落落的,沈郁亭觉得不太舒服,伸手重新给捉回来,“你和我一起。”

    席蕴垂眸看一眼他的动作,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岑致看他只是笑,不说话,有点疑惑,但很快席蕴就开口给他解惑了。

    “脸蛋不错,偏偏这么幼稚。”

    ……

    显然是对沈郁亭说的。

    岑致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正为难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木门啪嗒一声磕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打破了焦灼的气氛。

    是同样住在这间房的另外一位同学,他没注意到屋里气氛不对,着急忙慌地随意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地在自己床上取了东西就又匆匆离开。

    只是门忘了关。

    岑致松一口气,有点感激他来的正是时候,他趁着刚才被打断机会,从两个人中间站出来,“外面好像又要下雨,谁和我一起去给菜园子盖一层塑料布?”

    沈郁亭没说话,看他一眼后走出了屋子。

    “那我就出去了”,岑致朝席蕴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外走。

    跨出门槛儿的前一秒,忽地听见席蕴开口了,“晚上有时间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

    雨后的晚上湿气很重,空气清爽,但浸透了冷雨,免不了寒凉。

    枫叶被打落在地,被潮湿的土地黏着着贴在表面,像一幅画。

    岑致出来时穿了件很厚的外套,脖子上围了围巾,白皙的下巴藏在温暖的围巾里,小半张脸都掩在藏青色的围巾下面。

    他沿着小路过来,天幕被雨水洗濯的赶紧,月色没了阻隔,显得愈发明亮,洋洋洒洒落下一片,整条蜿蜒的小路都被照亮了。

    席蕴说在桂树林的秋千那里等他。

    秋千是木架的,粗麻绳拧了好几圈,绑着一块儿平直厚实的木板,整个都暴露在月光下,岑致早来了,走近了却发现秋千旁边早站着一个人。

    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白色冲锋衣在夜里经由月光一照,很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得到,岑致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喘匀了气,“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席蕴戴着帽子,笑道,“你不是也早来了?”

    岑致无法反驳,无奈道,“我担心会迟到”,他抓住秋千的绳子,轻轻晃荡几下,“要说什么事啊,还要在这里说?”

    绳子是被雨浸透的,握上去凉飕飕又潮湿,晃荡几下,秋千上甩出了几滴水珠,在光下发出剔透的光。

    席蕴摘了帽子,目光落在他堆叠在一起的围巾上,“你的围巾很好看。”

    他的回答不着边际,岑致愣了一下,下意识按压了下围巾尾端,“谢谢”,他笑笑,“是我之前买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席蕴似乎有点过于认真了。

    席蕴点点头,还是在笑,“眼光不错嘛。”

    “啊,还好”,岑致随口道,顿了顿再问了一遍,“到底是要说什么事情?”

    “你很着急吗?”,席蕴有点吃惊,眼睛微微瞪大了些,眼尾便随之挑起,他无奈地笑笑,语气软下来,“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席蕴平时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从容的很,今晚好像不太一样。

    岑致觉察出他似乎是有一点、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局促。

    秋虫在这样的冷夜里也还是在活动的,鸣叫声穿过层层叠叠的厚重枝叶,划破宁静的空气。

    岑致没再说话,虽然他不知道席蕴是要说什么,但既然他要一点时间,那他就不要再问了。

    席蕴见他真的乖乖安静下来不再多问,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乖?”

    岑致还是头一次从同龄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乖巧’这样的词,只有长辈才对他说过,陡然这么从席蕴嘴里说出来,再落在他耳朵里,还真是有点奇怪。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你说你要一点时间的。”

    “好吧”,席蕴笑过了,好像没有刚才那点紧张感,恢复了惯常的样子,他耸耸肩,坦然道,“我的错我的错。”

    他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很丰富,岑致忍俊不禁,“看来准备时间是过去了?”

    席蕴点点头,认真起来,脸上常有的懒洋洋的笑收敛起来,“我要说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很轻,

    “你做好准备。”

    *

    岑致回来时,房里熄了灯,屋内呼吸声均匀,静悄悄的。

    他小声关了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在床上坐下,一道微弱的灯光就照过来。

    岑致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灯光慢慢移开,避开了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看见和自己相邻的那张床上,沈郁亭直直坐在上头,手里举着亮着屏幕的手机。

    大晚上的,实在是有点吓人。

    他调整呼吸,又从床上站起来,悄声走过去,指指他的床,小声地问,“我可以坐吗?”

    沈郁亭点了点头。

    岑致在床尾坐下来,扭头看他,“你怎么还醒着?睡不着吗?”

    沈郁亭把手机压在床上,摇摇头,神色晦暗不明。

    岑致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他的脸,很惊奇地发现那张脸上出现了失落的情绪,他抿抿唇,尽量压低声音,“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沈郁亭没动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刚才出去了是吗”

    岑致一怔,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沈郁亭头埋的更低了,肩膀好背却还挺地直挺,他双手交叠,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声音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里闷闷的,“我不知道怎么了。”

    “什么?”

    他的臂肘抵在腿上,手上插在发间,眼睫垂下,末端翘起,盛着一点点清透的银白月光,眼神却显得有点难过。

    沉默良久,他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

    薄薄的云层挡住半边月亮,月光黯淡下来,屋里瞬时暗下来。

    岑致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许久才迟疑着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郁亭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过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没什么”,他终于抬头,双眼里尽是复杂的情绪,“太晚了,睡觉吧。”

    岑致一怔,对他突然转了话题觉得有点奇怪,可他刚才没用懂对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样一句话,而且他预感,要是再问,就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情了。

    他从床上起身,借着微弱的光最后看了沈郁亭一眼,“那就睡吧”,他脚尖转过方向,声音很轻,

    “晚安。”

    *

    第二天一早,叶老师就来找免费劳动力,他戴着帽子,身后跟着同样装束的村名,背后都背着一个大筐,看样子是要去运什么东西回来。

    屋里有人还没有起来,被陡然照射进来的刺眼光线照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头发乱成鸡窝。

    “太阳都晒屁股了”,叶老师不客地把被子掀开,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都不知道怎么睡得下去地。”

    他把大家都吆喝起来,叉腰站在地板中间,“今儿没事的都和我上山,二十分钟后见,不准迟到!”

    风风火火地来去一趟,屋里人全都给醒了,一个个怨声载道,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急匆匆穿衣下床。

    岑致很想去山上看看,之前提出过一次,但是村长说这里的山太深太高,要去得叫村里有经验的人带着一起,可惜的是那段时间没用闲暇,没有人能腾出空来带他,只好作罢。

    今天倒是有机会,可他今天有事,去不了。

    他叹口气,觉得有点遗憾。

    二十分钟的话军令一样,屋里原本还在床上的人不出十分钟全都出去了,岑致弯腰取了书,正打算出门时,沈郁亭拉住他手臂。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转过身去,眨了下眼睛,“怎么了?”

    他记得今天沈郁亭是没有其他事的。

    岑致的手有点凉,手背上的皮肤冰冰的,沈郁亭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要比他高上许多,他手臂一松,握紧的手倏而松开。

    他缩缩指尖,盯着岑致的眼睛,很认真道,“你想看什么,我拍照给你。”

    岑致蓦地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

    第43章 攻略进度43%

    山上和山下不同,山下的雨水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山里面却是起着一层薄雾,空气湿漉漉,又正是早上,有点冷耳朵。

    来的人加上村民不过十个,一人跟着一个村里人,好走山路。

    带着沈郁亭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头发被一顶厚重的缠布圆帽子遮住,露出鬓角几缕银白,身体却很硬朗,走起路来比年轻人都快。

    山上的植被更茂盛,林子很深,叶子也都还没用变的全黄,黄绿相间,看着不奇怪,倒很漂亮。

    沈郁亭手里拿着手机,对着眼前的深林拍下一张,身旁一直没出声的老伯笑了,“娃娃,你打从刚才上山就一直拿着这个东西,这可是不行的嘞,走山路啊,最忌讳分心!”

    “嗯,谢谢”,沈郁亭点点头,绕过一杆横亘过来的枝桠,嘴上应和了,却是没有收手机,脚底下接着跨过一小块儿石头,继续对老伯道,“我会注意的。”

    老伯看他脚底下灵敏,对这年轻人来了兴趣,跟在他身边问,“你这是要给人看的?”

    他是没用过方块的砖头似的东西,但在外头打工上学的小孙女用,上次回来还给他教过,所以也知道这现在这样子‘咔嚓’一下,就是在拍照呢。

    来这里的人都拍照,他一直生活在这里,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后来也慢慢明白,他是习惯了,可外头的人没见过呀,他们觉得好看,才拍下来。

    但是以往的人拍照是拍照,那也都是照着自己喜欢的地方拍一下,这娃娃怪了,自打进山来就一直拍个不停,进山前山路前头那块儿大石头要拍,进山了石头台阶还得拍,林子要拍,蘑菇要拍,就连偶然在树梢上跑过去的松鼠也得拍。

    松鼠窜的多块啊,老伯咂咂嘴,摇头晃脑地叹气——他偷摸着看了,松鼠都给拍成虚影儿了。

    话传到耳朵里的时候,沈郁亭在拍一朵藏在就角落的花,很浅淡的颜色,五片花瓣,埋在枝叶里有种脱离俗世的美。

    他将花朵捕入镜头,转身和老伯走在一道,两人肩并肩的时候,他开口道,“他今天来不了,我就拍给他看。”

    两个人渐渐落在后边,老伯有意放慢脚步,听他这么说,更好奇了,摸摸一撮胡子,问他,“关系真好啊,”,他顿了顿,接着道,“怎么来不了?”

    他想着是那朋友有事,没有跟着一起来他们村子,所以这娃娃才带着手机拍了一路,都是打算带回去给他看的。

    沈郁亭拍照拍的很认真,可没耽误了回话,给老伯回答时也很认真,“他今天要去上课,下午才有时间。”

    老伯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懂了,眼瞅着身边这孩子还要去拍脚底下石头边潮湿土地里的剔透蘑菇,他哎呦一声把人拉住,“这有什么好拍的呀,你刚都拍过了,走走走,一会儿上了山,我带你去拍点好的。”

    *

    在接近山顶处停下来,有一片很大的茶田,茶树郁郁葱葱,冒着鲜嫩的尖尖,嫩绿浅黄的颜色。

    老伯看见茶叶就高兴了,脸上尽是喜色,粗糙的手指摸着茶叶,叹道,“最后一茬儿了,长得真好。”

    叶老师在前头,身边站着带队的村里人,已经开始给上来的人教怎么摘新鲜的茶叶了,老伯看了一会儿,转身拉着沈郁亭走到茶田里头,茶树长到了人的腰间,枝叶扫在外套上,摩挲出声。

    “来,这儿视角好”,老伯叉着腰很得意的样子,抬手往山下这么一指,“从这儿能看见一整片山呢,来来来,这才该拍。”

    周围绕着一层薄薄云雾,给普通的茶田增添了一股仙气,顷刻间就有了仙境般的仙气,这个位置很高,往下能看见很整齐的排列的田地,梯子似的旋转着往下,一整片山尽收眼底。

    沈郁亭站在茶树里头,能闻见一股很清淡的茶香气,这是初升的茶尖独有的稚嫩,和山间晨雾一样沁人心脾。

    雾气里的山峦和林木朦胧虚幻,带了滤镜一样,清丽幽凉。

    他有点后悔来的时候没能想起来带着相机,光靠手机是拍不出来这样的美景的,失了真,也就失去了大半的观赏价值。

    但好歹也是个工具,能记录下来给岑致看就好。

    这样想过,沈郁亭摆正了手机,横屏放着,将整个山川尽数纳入小小一方屏幕,按下拍摄键盘时恰逢一阵细雾漫过来,遮掩住眼前一点视角,摄像机拍下朦胧隐约的一幕,最后成像后倒是显得更神秘幽深,比完全清晰地要好上许多。

    老伯踮着脚在他后头看,听见喀嚓声的时候脚后跟整个离地,啧啧赞叹,“不错不错,这山头还挺上相的,你拍的蛮好嘛!”

    “好吗?”,沈郁亭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左看右看,犹豫着又问他一句,“真的好看?”

    “这娃娃”,老伯翻了个白眼,“我说好看就好看,得了,一会儿再拍,来这儿是干正事的”,他抖抖背篓,弯下腰,手指碰上了柔嫩的茶叶尖儿,给他现场教学,“看着点儿啊,一会儿就这么采,可不能采坏喽。”

    几亩地的茶叶不少,但趁着好奇心和兴致,来采茶的人大多新奇,跟着自己的‘师父’学技巧,一边学一边亲自摘,不多时就摘得差不多了。

    上山的机会不多,叶老师累的找了块儿石头坐下了,遣散这群精力无限的崽子,让他们上别处转转,。

    他摘下帽子扇风,喝一口水叮嘱,“注意安全,别走远了。”

    老伯拉着沈郁亭,神神秘秘走到很远的地方,进了另一片林子。

    “这个季节啊,可有好东西”,他扶着腰,踱着步子往更深处走,时不时弯腰把繁杂的枝条拨开来,还要仔细看看被挡住的角落。

    他口中的‘好东西’神秘,沈郁亭跟在他身后,心里想,既然是好东西,也要拍回去卡看的。

    两人走了不少路,一转头看还在那座山头的其他人,都变成了很小的人影。

    老伯眼睛在四处找,鼻子也没有落下,到了林叶深茂的地方就要皱皱鼻子闻,忽然间眼睛一亮,脚步募地停下来,“娃儿,来这儿来这儿!”

    他语气兴奋,沈郁亭走过去,长腿迈过横亘在路中间的枯藤,看见一点浅粉透白的颜色。

    在一片很深的枝丫遮挡深处,那点颜色淡,却又很鲜明地透过前面的阻隔落入他眼中。

    老伯拨开树枝,露出一大片的粉白,满树的清丽颜色亮的晃眼。

    是一颗树冠很大的木芙蓉,花开的正好。

    他乐不可支,简直健步如飞,两三步到花树跟前,没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转过身招呼一声,“快来呀”

    沈郁亭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后几步停下,“这就是‘好东西’?”

    老伯摸着胡子仰头看满树的花,眯着眼睛打量,最后挑中一朵花骨朵最大、开的最好的,手指在根部轻轻一掐,连着半截的花茎就带着花一起落在他手里。

    “当然是好东西哟”,这花很大,占据整个掌心,他小心地捧着,放在沈郁亭面前,“美不美?”

    花朵离得近了,能看得清重叠在一起的花瓣,自花蕊到花瓣尾端,颜色渐变,由深及浅,很清浅的色泽,冷清的漂亮。

    他看了好一会儿,点头,平平淡淡地开口,“是美。”

    沈郁亭不喜欢花,但这一树的花拥簇在一起,又很好看,他从老伯手上移开视线,举起手机对着花树,后退一步,把一整棵树拍进去。

    拍完了,他觉得奇怪,摘一朵花回去是要插在家里装饰吗?

    老伯猜出来他的想法,嘿嘿笑着把花小心翼翼地别在身后背篓,笑眯眯地解释,“老伴儿喜欢花,每次来我都给她带几朵。”

    沈郁亭神色一怔,睫毛微弱的颤抖一下,“是吗?”

    原来是给爱人带的。

    顿了许久,他补充道,“你们感情很好吧。”

    “害”,老伯挠挠头,很随意地叉着腰,“过日子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话虽如此,沈郁亭却注意到,说话时,他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

    沈郁亭又看了一眼那木芙蓉,花瓣微微抖动,带起一阵花香。

    ——他忽然觉得刚才那张照片有点单薄,岑致能看得见,却摸不着。

    太可惜了。

    老伯计算着要再摘一朵回去,一抬眼看见沈郁亭脸上的表情,他琢磨了一阵子,懂了,咳嗽两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将大道理似的开口,“你也有心上人吧,摘一朵回去?”

    这次来的娃娃们里头有好些个姑娘,看他这样子,一定是有瞧上的姑娘。

    ——不过看他这样的表情,肯定是还扭捏呢。

    冷不丁冒出来的‘心上人’三个字,顷刻间乱了心。

    沈郁亭心跳漏了一拍,扬起的凌厉线条因为一瞬间的呆滞柔和下来,他怔住了,半晌才迟疑着张口,“什么心上人?”

    老伯不可置信,“怎么还问我呢这孩子,你自己的心上人你自己个儿不清楚?”

    他继续道,“这花多漂亮,你要是带下去,她准喜欢!”

    “…真的吗?”

    “这娃娃,骗你干什么?”

    沈郁亭心跳地极快,心上脑里全都是‘心上人’三个字,伴随着这三个字出现的,全部都只有一个人的脸。

    在花树下站了好久,他才恍然明白过来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又迟到了!(鞠躬)(匆忙现身)(飞吻后转身离开)

    第44章 攻略进度44%

    一众人采茶回去,已经是将近中午,今天的日头大,午时阳光明亮,驱散了从山上带下来的寒气。

    来回一趟高山是件体力活,吃过饭大家就去休息了,带着他们去采茶的人也被着筐子要走,临走时老伯神秘兮兮地拽着沈郁亭到了房子后头的角落。

    四下无人,很安静。

    沈郁亭冷不丁被忽然拽过来,等到老伯在他肩头拍拍,又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几朵清丽的木芙蓉,霎时明白他的意图,对方还没说什么,浅红的就晕染上了侧脸和耳垂。

    “一会儿可别忘了”,老伯很严肃地给他叮嘱,而后把手里的花递给他,这两支用草环扎起来,和其他区分开来,是沈郁亭特意和老伯学的法子,草叶扎成蝴蝶结形状,显出几分清透的漂亮。

    沈郁亭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要接过来时却有些迟疑,垂在身侧的手犹豫许久才伸出来,指尖还没碰到花枝,老伯嫌弃他慢,啪的一下麻溜给他塞进手里,颠颠肩头的背篓,再三叮嘱了几句,最后满怀期许地留下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

    *

    岑致刚好从校舍那边回来,远远碰到位很慈祥的老伯,哼着曲子很高兴的样子,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隐约记着,早上带着大家去采茶的人里头就有这位戴着帽子的老伯。

    看样子,是上山的人都回来了。

    岑致回去的时候,院子里没人,屋里头也没动静,他便放轻了脚步,推开篱笆围墙,刚重新合上,听见吱呀一声轻响,一转头看见沈郁亭站在台阶上,手背在后面。

    台阶两三阶,他站地笔直,岑致仔细看了一眼,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对。

    他挂上篱笆门的小钩子,走过去站在台阶下头了,问他,“大家都回来了?”

    沈郁亭从台阶上下来,和他面对面站着,手依旧在后头背着,面色有点不自然地点头嗯了一声,“都去休息了。”

    难怪这个点院里头静悄悄的,岑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笑道,“那我把饭盛出来,在外面吃。”

    沈郁亭点点头,侧身给他让路,转身之际轻轻呼出一口气。

    岑致咬了两勺饭,填满饭碗,越想越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沈郁亭点头的样子太乖了,表情也怪。

    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想明白,只是觉得反常,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最近的沈郁亭一直都是这样的、有点反常的状态。

    岑致摇摇头,端了饭菜出去,看见沈郁亭站在弯腰院子里的石凳子。

    他站在这边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过去,无意中看到桌上边沿探出来一截褐色的东西,细细长长,还透着点有生命力的绿。

    没等他看清楚,沈郁亭直起身,那截东西被挡住,岑致再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不在桌子上了。

    岑致把饭菜放桌上,低头看一眼凳子,忍不住笑,“这凳子其实不用擦得。”

    这凳子经常有人坐,落不下灰,沈郁亭刚才这么一擦,亮的能发光似的。

    “擦了更好”,沈郁亭看着他坐下来,自己却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他垂着眼,睫毛随着眼睛轻微地抖动几下,眼睫下目光很深地落在岑致侧脸。

    岑致拿起筷子,但是有点吃不下饭——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他呼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抬头看他,无奈道,“你不坐下吗?”,顿了顿,他又问,“你吃过了吧?”

    沈郁亭点了头,一双眼睛盯着他不放,忽地反应过来,瞳孔微缩,“抱歉”,他话音微顿,“我是有事找你,但现在好像打扰到你吃饭了。”

    确实如此,岑致默默道,但他此时更在意的事是对方要说什么事,他观察着沈郁亭的表情,猜测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不然他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他这样性格的人,有这种表情叫人很难不去多想。

    “事情比较重要,”,他放下筷子,其实他不是有多饿,但现在确实是午饭时间,他抬头看着沈郁亭,两个人视线对上,“你说吧,我吃饭不着急的。”

    他刚才一进来沈郁亭就从屋里出来,估计是等了很久,甚至可能一直在关注着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才他一有动静就从屋里头推门出来。

    岑致思来想去,觉得要不是什么急事,他不会这样着急。

    “不是”

    沈郁亭在他还在想的时候出声,“不着急”,他垂下睫毛,声音放的轻了些,“不是急事,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岑致一眼,却有些不敢看他似的,刚一触及到就移开,留下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你慢慢吃,我之后再和你说。”

    这之后沈郁亭没再出来过,倒是岑致一边吃饭还在一边想他是要和自己说什么事情。

    期间席蕴发了微信给他,一连好几条,他打开看过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由还是觉得尴尬。

    最终只是回了简单的一句话,再多的没有,岑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收拾过碗筷,外头日光慵懒下来,他坐在外头晒太阳,正要给沈郁亭发消息,忽然想到这么久没出现,或许是睡着了,发消息过去可能会把人吵醒,抬起的手指就悬在手机屏幕上,半晌没动。

    身后的门却轻轻响了一下,岑致一怔,回头去看,看见门被轻轻合上,沈郁亭半蹲下来,手里捏着一束花。

    他家里也养花,顾木青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但她常在外头,花就交给了岑致照顾,久而久之地知道的种类也就多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两朵粉嫩的花是芙蓉,是刚采摘的样子,花瓣和花枝上的几片绿叶都很新鲜,香气淡淡的。

    “是花啊”,岑致笑道,他想到临上山前这人很认真对自己说要拍照的样子,笑意渐浓,问他,“除了花还有照片是吗?“

    “有”,沈郁亭今天似乎格外认真,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回的很仔细,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花,没拿花的那只手微微收紧,指尖抵着掌心,轻轻攥着,“但那个和花时两码事。”

    他的手跨过膝盖,手肘倚腿上,花骨朵朝着岑致的方向,露出完整的花瓣和花心,木芙蓉的花瓣的足够多,一朵就很繁茂,两朵在一起,花瓣重叠在一起,不及玫瑰的红,但由透白到浅粉的渐变朦胧又虚幻,凭生出独属于木芙蓉的浪漫。

    原来今天回来后,背后的手里藏着的是这个。

    两码事?

    这句话字面上太简单,岑致反而不理解意思了,他觉得有点困惑,可还未开口,就看到了沈郁亭的神色。

    好像一种下定决定的神色。

    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岑致手心里微微出了汗,是有些紧张,他张了张嘴,看着近在眼前的花,喉结滚动,“这是、是你今天早上摘得吗?”

    他想到沈郁亭中午说的那件要对自己说的事,心脏跳的快了点,呼吸都有些不太平稳。

    沈郁亭点点头,对他说今天带他的是个很精神的老伯,“他技术很好,教我摘茶叶,讲了很多这里的事情。”

    岑致听着,募然想到今天回来的路上擦肩而过的那位看起来十分活泼的老伯,自动把他的形象带入沈郁亭的话里提到的那一位,竟然也没觉出有违和感。

    沈郁亭说了很多,都是在山上的事情,他的声音是清沉一挂,往常淡淡的总觉得冷又疏离,现在却不太一样,放慢声调轻声说话的时候,有种深情又温柔的感觉。

    岑致想他原来也能说这么多话,而且用平淡的口吻也能讲出有趣的味道,很容易就被带入进去,他听着听着,都快要忘了还有两朵近在咫尺摆在他面前的花。

    “就这些”,沈郁亭停下来,他觉得口干舌燥,但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好像并不很让人反感。

    他望着岑致,握着花的手往前移动,再次把花放在了中心位置,引人注目。

    花瓣抖动几下,岑致就再次被抓住了视线和注意,他听见沈郁亭说,“山上有一棵木芙蓉,花开的很好。”

    沈郁亭侧过头,脸靠在放在膝盖上方的手臂上,脸完全面向岑致,和花心一样的方向,二者又离得很近,配合在一起,却没有违和感。

    岑致看着他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忽然有很强烈的预感。

    无论是泛红的耳垂还是脸颊,他想,不可能是因为太阳。

    “那个老伯带我去采花,”,沈郁亭的眼睛直直望向岑致,黑且亮,“他说是要送给喜欢的人,我开始时不明白,但现在好像懂了。”

    岑致心跳地很快,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什么意思?”

    日光自山头斜照而来,暖和柔软的光影落在房檐、台阶上,沈郁亭也被光晕染成很温柔的颜色,他抬起手,两朵木芙蓉到了岑致眼前。

    阳光照射下来,花瓣好像在发光。

    他的脸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变红了,一点点地上了温度,睫毛轻轻动了下,声音极认真,

    “所以我来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写作44%,读作100%()

    第45章 攻略进度45%

    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白白。

    周遭安静无声,呼吸声就格外清晰。

    关于沈郁亭要说的话,岑致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任何一种是现在这样。

    从第一眼看见芙蓉花的时候,他就觉得惊诧,现在听见这句话,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这句话还是从沈郁亭嘴里说出来的。

    他盯着那束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刚才在慵懒日光下的平静被打破,消失地一干二净。

    两个人离的很近,沈郁亭紧抿着唇,心跳快的一塌糊涂,他一直望着岑致,想看他的眼睛,却发现他一直低着头。

    太突然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头埋地更低了些,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太突然,岑致肯定也是。

    “这话的意思是”,过了很久,岑致终于开口,他抬起眼,视线从花上移到沈郁亭脸上,声音很轻地,像平时一样柔和,“你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岑致的心也在狂跳,哪怕对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他还是完全无法想象,这话是沈郁亭说的。

    他刚才想了很多,短短的时间里脑子开始往很远的过去跑,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沈郁亭和他还是很陌生的关系。

    回过神来,恍然间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他和沈郁亭好像也认识很久了。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比陌生人还要多了点警惕防备。

    沈郁亭举着花的手没有放下来,不嫌累似的,就那么一直捧着花面向岑致,等着他拿,“是”,他很认真地望着岑致地眼睛,声音郑重,比开始时要坚定很多,“我是这个意思。”

    岑致被这句话一噎,才想起来沈郁亭其实是个很直白的人,弯弯绕绕最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这句话以前的所有言语铺垫,现在想起来也都是很明确清晰的。

    他解过太多题,现在忽然觉得没有哪一道是比当下这个更难的。

    犹豫了很久,岑致才迟疑着开口,“你确定吗?”,他怀疑沈郁亭是搞错了什么,强调着对他说,“我是男的。”

    沈郁亭脸色变了一下,“我知道” ,他有点生涩地解释,“以前说的话,不是假的。”

    岑致眨了下眼睛,知道他说的是以前说自己亲口说的是直男的事情。

    刚说完,沈郁亭很快补充一句,“刚才的话也不是假的。”

    他解释地有点太生疏了,岑致的惊讶的心情因为这两句缓了缓,平静了很多,“我知道,就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才发现自己没资格说沈郁亭生疏,因为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这种事总得有个理由,你应该是搞错了。”

    沈郁亭握着花枝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后问他,“一定要理由吗?”

    他想不出理由,只是觉得在意,一直在意。

    “不,不全是”,岑致摇摇头,“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歉意地笑笑,给出了一个答案,“我没想过这些。”

    自从和裴谭一拍两散后,他没有再想过这些。

    喜欢不是说来就来的,也不全是真的。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很奇怪的,从沈郁亭说出来的话,他是相信的。

    只是相信是一回事,但是要回答是另外一回事啊。

    犹豫一会儿,岑致开口道,“抱歉,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沈郁亭眼睫颤动几下,声音都放轻了,“意思是,你还是觉得是搞错了?”

    他的手坚持不懈地抓着花,往前探了探,声音有点低沉,“那花呢?”,他抬起眼,眼中闪着很执拗的微光,“你要收下吗?”

    岑致蓦然间觉得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无端想起那天在屋里摸他头的样子,那时候沈郁亭乖顺着任由他摸上来,明明是很讨厌接触的人。

    花瓣还是嫩的,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把花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郁亭的手,感觉相接之处冰冰凉凉的一片。

    岑致一时讶然,不由地抬起头看他一眼,想,他好像真的很紧张。

    看他接过了花,沈郁亭手垂下来,软软搭在膝盖上,手腕处有一小条深红色的血痕,岑致远注意到了,眉心跳了下,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这里被刮到了,你没发现吗?”

    “嗯,没发现”,沈郁亭放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只是扫了那个不起眼的痕迹一眼 ,“我会想清楚的,然后告诉你理由。”

    岑致动作一顿,沈郁亭的手就抽了回去,他站起身,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轻轻蹙起来,“但是你不能跑掉。”

    再回过神来,沈郁亭已经离开了。

    *

    直到回校的前一晚,沈郁亭没再提起这件事。

    两个人照常相处,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岑致发现沈郁亭好像对席蕴的敌意更大了,之前可以算得上漠不关心,现在不太一样了,经常要问一句,今天席蕴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左思右想没想到这样的理由,最后没办法,岑致只能把这归结为两个人的气场不和。

    一声响亮的啰声唤回神思,他抬起头,看见拄着拐杖的老村长端着一杯酒站起来,积淀了多年风霜的双眼在月光下很亮。

    这是村里坚持要办的送别会,此刻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前所未有的热闹。

    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每一张上面都有酿好的米酒,用碗盛着自己酿的米酒,甜味儿飘的很远。

    今晚的月亮很圆,银光倾泻而下,绸带一般飘飘然落在树枝梢头、草叶路间。

    岑致抿了一口米酒,看一眼周围热热闹闹的景象,生出几分浓厚的不舍。

    他坐在偏后面的桌子上,很多人坐在前面,这一张就空的多,身边两个位置都没有坐人。

    岑致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热切的聊天,计划着一会儿也去找村长说说话,算作道别。

    周围人声嘈杂,他端起酒碗,唇刚碰到碗边,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视线,一抬头,看见席蕴正在看着他。

    席蕴和他隔着一个木桌,中间有人挡着,现在那个人站起身暂时离开,两人之间没有了阻隔,刚好是隔着一段距离能面对面的位置。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席蕴就没有以前那样频繁地来找他搭话,岑致倒是觉得这样也好,今晚是第一次两人这样直白的目光相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久。席蕴都没有移开视线,岑致不好直接移开眼,只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却发现对方直接站起身,端着米酒往这边走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面前。

    席蕴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带着懒洋洋的、有些轻佻的笑,酒碗放在桌子上时瓷底碰撞桌面,发出很细微的响动。

    “那边很热闹”,他在岑致身边坐下,一双狭长的眼睛随着笑意微眯,“你怎么不过去?”

    岑致放下碗,手指摩挲粗糙的碗壁,笑了笑,“太热闹了,人太多,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席蕴点点头,转过头看远处的火光,一时没再说话。

    以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聊的都是他们都感兴趣的东西,这样沉默的气氛太难受,岑致想要开口打破,脑中想过一圈,居然没找到可以说的。

    他一直觉得他们有数不尽的话能聊起,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平常都是席蕴先开口的。

    不过这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席蕴回头,他支着侧脸,视线轻飘飘落在岑致身上,露出一个和往常不太一样的笑,“看来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这话没头没尾,岑致怔愣几秒,“这是什么意思?”

    席蕴只是笑,眉眼间都被笑意晕染,他拖长了声调,语气委屈,“不是吧,真的完全不记得?”

    岑致很无奈,“你一点儿提示都不给我,我真的想不到。”

    简直一头雾水。

    “好吧”,席蕴的眉毛耷拉下来,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那天在车上,我不是第第一次见你,也就是说”,他微笑着,每一个字都特意说的很清楚,“我们以前就见过面。”

    岑致吃惊地看着他,“抱歉…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仔细端详着席蕴的脸,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点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下,席蕴端起碗,喝了很大一口米酒,“提示一下,很久之前的一场聚会。”

    看着岑致一脸懵的样子,他恶意地压低了声音,提起一个名字,

    “裴潭也在。”

    岑致神色微变。

    他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你和裴潭认识?”

    席蕴看到他变冷的脸色,没有正面回答,接着问他,“现在呢?想起来了吗?”

    他舔舔唇,身体前倾,轻轻道,

    “想起来,我就告诉你。”

    岑致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收紧,一切和裴潭沾边的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口,“是哪一天、哪一场?”

    “五月十三号,晚上”,他望着岑致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包厢里有一大群人,只有你不一样。”

    岑致的记忆随着他的声音后退,他记性不差,很快记起来那是哪一天。

    裴潭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到了才发现是嘈杂不堪的KTV,他坐在最边缘,被烟酒气熏的睁不开眼,有人给他递了一杯水。

    当时光线太暗,他就着头顶的一点灯光,看见被兜帽遮住、只露出小半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我们小沈遗憾吃瘪()

    第46章 攻略进度46%

    有人起身时不小心掀翻了凳子,砸在实在的土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在嘈杂的人声里格外醒目。

    岑致从记忆里抽神,面前还是席蕴那张带着懒散笑意的脸,看见他回神,笑着开口,“记起来了吗?”

    裴潭的朋友一向是天南海北都有,但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和裴潭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不过席蕴不太一样。

    当时那杯水对岑致来说是那个包间里唯一还算清澈的东西,所以印象很深,只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本就嘈杂缭乱,席蕴还将脸挡的严实,是以第一次见面他完全没有记起来,就是刚才由对方提起这件事时他也有点模糊。

    岑致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神色自然了很多,“我记得”,他望着席蕴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席蕴笑着,“我不过是去凑热闹”,他点点下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岑致叹口气,无奈地摇头,“也不算生气”,他垂下眼睫,盯着碗里的晃动的酒水波纹,“我只是不想再记起来。”

    关于裴潭的事情,他一丁点都不想再提起来了。

    “想也是”,席蕴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起他”,他微微仰着头,“我和他说过话,但合不来,我瞧不上。”

    岑致有点讶异他的态度是这样的,犹豫几秒道,“没事,我现在已经没再和他联系了。”

    “对了”,他转开话题,笑着道,“我还记得你当时不止给了我一杯水。”

    席蕴轻轻挑眉,“是吗?”,他放下手,双手都搭在桌上,“说说看?”

    岑致道,“你说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就早点走。”

    席蕴一怔,随即道,“我也没忘”,他摇摇头,很惋惜的样子,“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岑致低下头,声音低下来,“嗯,确实不适合我。”

    不合适的又岂止是那个地方。

    “所以你的答复呢?”,席蕴突然开口,神色认真了些,“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岑致没想到他还会再提起这件事,那天晚上过后,他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的。

    “当时我已经说过了”,犹豫几秒,他无奈道,“我说的很清楚。”

    “我也说的很清楚”,席蕴直白道,“我当时说会再来问你的,你也同意了不是吗?”

    “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一道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岑致抬头,看见沈郁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就站在他身边,脸色和声音一样冷,一眼就能看出心情不好。

    沈郁亭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来,更好隔在二人中间,他看着席蕴,淡声道,“你这是在逼他。”

    “哦呀”,席蕴似乎知道他会来,没有表现出来一点惊讶,挑眉一笑,没回应对方的话,“你好像来晚了。”

    沈郁亭面色未变,转头看向岑致,双眼盯着岑致的,小孩子似的,很诚恳道,“抱歉,来晚了。”

    这个送别会是非强制性的,来或不来都看个人的意愿,自然来的时间早晚也无可厚非,没必要特意道歉,特别是这道歉还是向着他的。

    岑致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啊,没事。”

    沈郁亭轻轻点头,重新转过身面对着席蕴,刚才柔和了一点的神色重新回冻回去,脸部线条显得愈发冷硬,“他已经拒绝过你了,你不该再问一遍。”

    席蕴手指敲着桌面,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往岑致身上瞥去一眼。

    岑致接收到他的视线,一时有些蒙住,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沈郁亭怎么知道他和席蕴说过什么?

    除非他那天晚上也在场。

    思及此,他不由看了沈郁亭一眼,没想到对方也看他,视线相对的瞬间又很快收回。

    “……”,心虚的样子也别太明显了。

    他这样子是在说,那天晚上他确实在场?

    岑致恍然大悟,想起好像就是在那天过后,他对席蕴的态度转变地就更加明显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席蕴是约了那个地方,难道是碰巧给看到了?

    “原来你看到了呀”,席蕴终于再次开口,“不过,我说不说是我的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带上了攻击性,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的,“更何况,你和岑致是什么关系?这种事情轮得到你管吗?”,他语气稍顿,故意似的强调,“我又不是向你表白哦。”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尴尬,明明周围一片和睦,这一桌却有种下一秒就会掀桌而起打起来的架势,岑致眼睁睁看着沈郁亭收紧了掌心,眉头也皱起来。

    认识这么久,他知道这是对方生气的表现。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目前是因为他起的,总得由他结束,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在两个人这样明显的对之下,他好像更关注沈郁亭的情绪。

    这样想着,岑致按住沈郁亭的手,轻轻拍拍他手臂安抚,面向席蕴,笑容温和,“非常抱歉,但是席蕴,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

    沈郁亭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偏头去看岑致的脸,一双眼盯着他不放。

    席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揉揉眉心,无奈地摇头,“你这人看着温柔,这种时候倒是冷酷”,他深深地看着岑致,继续道,“不过,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他朝岑致伸出手,笑道,“握手总是可以的吧?”

    岑致愣怔一瞬,低头看了一眼眼前伸过来的手掌,释然一笑,轻轻握上去,“嗯,可以。”

    “时间够久了”,沈郁亭黑着脸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很不客气地冷眼看了席蕴一眼,“该放开了吧?”

    “这才几秒啊”,席蕴故意收紧了手,晃动几下岑致的手,扬起一个张扬的笑,“你不介意吧?”

    怎么有点像小学鸡打架啊,岑致无奈地叹气,抽出手,正色道,“我介意。”

    席蕴脸上的笑意凝固一瞬,眼神在他和沈郁亭身上来回看看,脸上露出一种很微妙的表情,他站起来,走到岑致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很快退开,摆摆手,“真遗憾,”,他朝岑致比了个wink,“还好有联系方式。”

    直到席蕴端着酒碗离开,岑致才回过神来。

    “……他好烦”,沈郁亭忽然出声,眼里全是嫌弃,他看一眼岑致,眉头皱起来,“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停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嘟哝一样,“贴的那么近。”

    岑致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摸耳朵,回想刚才席蕴刚才说的话。

    ——你很护着他啊,没发现吗?

    是这样的吗,他抬头去看沈郁亭,望见对方急切的眼神,呆愣几秒,才摇头道,“不,没说什么。”

    “……”,明明就说了,他眼睁睁看着的。

    沈郁亭烦躁地揉揉头发,手啪的一下插进外套兜里,翻出一包湿巾,默不作声地撕开来,用湿巾把桌子擦了一遍,酒精味弥漫开来,他又掏出小包的纸巾,动作利落地拆开包装,抽出两张来把残留的酒精擦拭干净。

    岑致看着他擦桌子,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沈郁亭没说话,收拾好了后动作一顿,侧头看他一眼,而后就趴在了桌上,面朝着岑致这边,露出的一双眼漆黑,闷声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收回刚才的话,不问了。”

    岑致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席蕴和他说的话,盯着他几秒,忍不住笑了,“沈郁亭,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沈郁亭心想他不知道,他看着面前人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想,我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切所想、所说、所做,都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有时觉得惊慌,有时候又心跳不止。

    他维持着姿势,小幅度地摇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一点眼中的复杂情绪,“我不知道。”

    岑致托着下巴低头看他,有点控制不止脸上的笑,“你现在很幼稚。”

    沈郁亭不意外,他沉默几秒,点头,“嗯,是很幼稚”,幼稚到他自己都觉得好奇怪。

    “你变了很多”,岑致不觉第一次见到沈郁亭的样子,有些感叹,“明明那时候脾气那么差,看起来很难以接近的样子。”

    “……现在呢?”

    沈郁亭眉心跳了下,他的脾气有这么差?

    “现在嘛”,岑致接着说,“现在的你越来越像小时候了”,他没忍住笑出声,“你小时候很喜欢撒娇的,还很容易哭,当然,那时候也幼稚。”

    沈郁亭看他勾起的唇角和弯起的双眼,恍然间好像明白之前为什么自己一看见他笑就觉得烦躁。

    那似乎、似乎不是觉得烦,而是喜欢。

    岑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很容易让人想到清澈的、弯弯的小溪流,里面映照着亮晶晶的月光,连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能让他放下一切防备。

    “是吗?”,他等着岑致说完,很认真地盯着他,“以前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他抿抿唇,语气放轻了些,“以前的我撒娇,你会顺着我吗?”

    岑致一顿,随即点点头,“会啊”,他笑着,有点怀念的样子,“你小时候太可爱了,我们都经不住你哭或者撒娇,最后就都听你的。”

    沈郁亭望着他的眼睛,好像能从里面看到小时候两个孩子牵着手在一起的画面,唇角浅浅勾起,浅淡的笑意被手臂挡住,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弧度。

    “那现在呢?”,他直勾勾地盯着岑致,“现在你还会听我的吗?”

    “什么?”

    岑致怔愣着看他几秒,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有很快回答,在停顿的间隙想到了刚才席蕴说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岑致下意识收紧掌心,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看向沈郁亭那双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认真的眼睛,否定的话、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席蕴,他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好像确实是有点不一样。

    周围人声还在继续响着,酒香弥漫,两人间的空气沉默良久,岑致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沈郁亭的眼睛,妥协一般开口,

    “也许会。”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半个小时!我来啦!

    第47章 攻略进度47%

    这次志愿活动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是这一天里,陆珩第十次思考这个问题。

    学校的大巴车是今天下午到的,尽职尽责把舟车劳顿的志愿者们拉到了宿舍门口,陆珩就是这个时候被叫出来的。

    别人都是回自己寝室,沈郁亭倒好,直接来找他,彼时他午睡刚起,正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哲学,一转头就看见站在地上的老沈,安安静静地站那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再然后——他就被拽出门了,理由是他打死都想不到的看电影。

    他吸一口咖啡,看一眼坐在身边的沈郁亭,恨不得掰开他的脑子看看这次志愿活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时沈郁亭哪里会像现在一样抱着手机不放?

    别的时候不放就算了,看电影的时候最起码得给大银幕和他这个陪同的人一点尊重吧大哥?!

    前面大银幕里正是男女主深情对望的戏码,陆珩抬头看了一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里的咖啡都不香了,他实在是不懂老沈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挑一个爱情片儿还叫他一起来看啊?

    他强行忽略周围自打进场后就时不时传来的打量视线,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天崩地裂,两个大男人来看这个电影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吧!

    “我说老沈”,陆珩吸一口气,在男女主开始接吻的时候低下头,胳膊肘顶顶沈郁亭的手臂,“你一直盯着手机干嘛啊?”

    沈郁亭在他转过头来的瞬间摁灭了手机,冷静地转头,一本正经,“找资料。

    陆珩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在找资料”,他拍拍胸口,抱怨道,“我就说嘛,你无缘无故怎么会用看论文的表情盯着手机一起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夺舍了呢。”

    “等等”,他顿了下,眉头皱起,“那我们来看电影的意义是什么?为你学习找个合适的背景音?”

    问题是这也不合适啊。

    陆珩一个头两个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沈郁亭从小就认识,现在这家伙是越来越难猜了。

    沈郁亭没再看手机了,抬头瞥一眼闪着的屏幕,问他,“电影好看吗?”

    陆珩嘴里还叼着咖啡的吸管儿,听见他这么问,耸耸肩,“不知道,一般般吧”,顿了顿又很挑剔地点评一句,“太腻歪了。”

    沈郁亭点头,转头看他,“所以你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陆珩思考了一会儿,“还行吧,我喜欢哪一类你不是知道嘛,那种刺激的,要真枪实弹那种!”,说完他觉出不对来,嘶了一声,“你这么关注我喜不喜欢干什么?”

    “没什么”,沈郁亭移开视线,盯着还没播完的电影看了几秒,眉头渐渐皱起来。

    是不太好看。

    可是攻略上说的电影类型就是这种……看来理论和实际有点对不上。

    陆珩刚才还能分出点神去看看这电影,这会儿注意力就全在身旁这尊大佛身上了,他摸着下巴琢磨,眯着眼睛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没什么事”,沈郁亭把卡在身体两侧的扶手拉起来,手机揣进兜里,银幕上投射来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陆珩一直盯着他,直到在电影转场的时候,这人又把脸转过来了,像是在问‘这道题怎么解’一样张口问他,“适合两个人一起看的电影,你有什么推荐吗?”

    银幕上在播放煽情的音乐,周围有看电影的人感动的呜咽,陆珩却什么都没顾的上,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秀逗。

    要么就是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从沈郁亭的嘴里听到这话?

    上周害他妈还说要他去医院做个定时体检,陆珩揉揉头发,觉得上次拒绝的有点太快了。

    *

    两人最后没能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刚好九点,街上路灯早已经亮起来了。

    陆珩没说话,和沈郁亭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视线一直盯着他不放。

    沈郁亭知道他在看自己,走过一个街角,在路灯下停下来,站在原地转头看他,“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陆珩憋不住了,心道要不是你今天太奇怪我能一直盯着你看?

    他干脆两三步走过去,直接开口问,“你说实话,今晚找我看电影,还问了那么多奇怪的问题,是不是在做什么准备呢?”

    沈郁亭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装作每听见的样子。

    “……”,搁这儿装呢是不,陆珩追上去,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你别在这儿给我装,看你这样子是拿不定注意所以才来找我,那不就是有求于人嘛。”

    边说着,让看了眼沈郁亭的脸,在那张脸上捕捉到一抹迟疑的神色,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相信,得意地翘起下巴,“你要是和我说了说不定什么都解决了呢。”

    沈郁亭停下来,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别扭,

    “真的能解决?”

    *

    岑致刚洗完澡,出来时手机就一直在响,他擦着头发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有些吃惊。

    他擦干净手接通语音电话,“喂?”

    对面很着急的模样,一天都他的声音立马就回话了,“你们去那个村子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岑致一脸懵,“…没有吧,什么样的大事?”

    陆珩松一口气,开门走到了阳台,压低声音,“那和你们一起去的都是谁啊,有没有名单之类的?”

    他问这个干什么?

    岑致抽开椅子坐下来,暂时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在手机上找了找,在他们建的志愿者群里找到了总名单,疑惑道,“名单是有的,你要这个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陆珩心道何止是有事,简直是大事。

    刚才回来后,他终于从射老沈嘴里套出话了,然后现在十分后悔,害无数次斥责好奇心过强的自己,要是没用多嘴去问,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老沈竟然问他约会该做什么。

    约会。

    该做什么。

    这两个词组出现在任何一个人嘴里都是正常的,唯独出现在老沈身上不对劲。

    这是什么?这可是铁树开花!

    在此之前老沈可是一点这方面的倾向都没用表现出来,偏偏短短几周时间去了一趟小山做志愿者回来后就有了这想法。

    那一定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大胆一点的猜测,说不定那个让老沈变化的人就是在那个地方遇见的!

    陆珩心里有种老父亲的焦虑,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让铁树开花的甘霖给找出来。

    “我现在需要确认一件事情”,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这对我很重要。”

    岑致一怔,“哦好,那我马上发给你。”

    他把名单发过去,听到陆珩说,“你们这次一起去的人里女孩子多吗?”

    女孩子?

    岑致手指一顿,回想了一下,给了一个大概的数目,“去的人里有大约十个左右,怎么了?”

    陆珩点点头,“没事,我就是问问”,说完他又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你和老沈一起去的,有没有觉得他在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对”,陆珩给他打比方,“比如说是会经常发呆,或者盯着某个人这种,额”,他微微顿了一下,填补一句,“再或者对谁特别关注,态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这问题问的奇怪,岑致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好像没有”,发呆盯人什么的倒是没有,他低了下头,一缕头发滑落下来挡住眉眼,他抬手挑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微微顿住,“也好像有。”

    陆珩给他说的情绪大起大落,着急的不得了,“哎呀那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岑致放下手,指尖点着桌面,琢磨着该怎么说,斟酌半晌开口,“唔,他有个不太喜欢的人,态度不太好。”

    “……”

    对面的陆珩沉默了,他眨了下眼睛,追问,“这个不算吗?”

    恰在这时寝室门自外推来,沈郁亭走进来,带了一身夜里的冷气。

    岑致回过头看他,“回来了?”

    沈郁亭点了点头,向他手里的手机撇去一眼,“在打电话?”

    他关门的动作放轻,门被小声合上。

    岑致远点点头,转过头继续对电话那头说,“他回来了,要我直接问问他吗?”

    对面沉默数息后开口,“谁回来了?”,他追着补充,“老沈?”

    岑致点点头,“是他。”

    “嘟——”,电话被挂断了。

    “……”,岑致一脸懵地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怎么突然就挂了?

    沈郁亭多看了一眼,“电话是陆珩打的?”

    岑致放下手机,很吃惊地看他,刚才他没有开扬声器啊,“你怎么知道是他?”

    “……很奇怪吗?”,沈郁亭呼出一口气,“他大嘴巴,憋不住事。”

    岑致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问他,“是什么事需要来问我?”

    这次沈郁亭不说话了,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避开岑致的眼睛,含糊地解释,“他好奇我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我懒得说,就来问你。”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岑致点点头,接受了,重新擦起头发来。

    沈郁亭回过头看了眼他背对着自己的岑致,回转身掏出手机放在桌上,又又摊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钢笔打开笔盖放在一边,笔尖泛着要一点银光。

    他先给陆珩发了条消息。

    S【直接问我就好了。】

    对面回的很快,光看文字就能感受到激动。

    王曰之行【这是什么新的开玩笑的方式吗?说的好像我没有问过你,你要是说了我还至于去打扰人家吗?】

    S【……这个不重要,我有事要问你】

    王曰之行【您老觉得什么重要?得,你快问,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沈郁亭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数字1,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打出一行字,很快又删除,删删减减的,五分钟后还是没能发出去。

    这边陆珩眼睁睁看着手机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闪烁了好久,最终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真是怪了”,他嘟哝着,原来老沈是这种类型吗?看起来是个酷哥实际上纯情小狗?

    这要是真的和人家女孩子在一起了不得天天害羞啊。

    陆珩在脑中构想了下这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聊天界面,发现有消息发过来了,他一看,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S【没事了,我不问了。】?

    ……小时候抢我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纠结过!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岑致刚坐下来,身边座位就迅速坐下来一个人,他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的模样。

    “…”,岑致书包里的书都还没来得及掏出来,礼貌问他,“请问你是?”

    陆珩把口罩拉下来一瞬露出脸,小声道,“是我”,说完又很快把口罩拉回去,重新挡住脸。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教室吧,陆珩这幅样子叫他都要怀疑这里不是教室而是什么谍战现场了。

    “你怎么包的这么严实?”,他没忍住看了眼陆珩头顶的纯色鸭舌帽和脖子上同色的黑色围巾,要是刚才没看到脸,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认出他来,“很冷吗?”

    “不是”,陆珩拉了拉围巾透气,“我怕被老沈发现。”

    “……”,原来是这样。

    岑致掏出书放在桌上,提醒他,“他不来上这节课的。”

    陆珩转过头来,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他摘下口罩,面色有些尴尬,“是吗?”

    他之前看到过老沈和岑致来上课,今天来找岑致,就下意识以为老沈也在。

    “那太好了”,他把围巾拉下来,帽子也摘了,“他不在就好,我是来找你的。”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岑致看向他,“找我?”

    陆珩点点头,轻咳两声,脸凑过来,“你上次说的那个人,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

    岑致理解了下他的意思,“你想认识他?”

    “不是”,陆珩摆摆手,“你上次说老沈对她不太一样,我回去后仔细想了下,按照老沈的性格,能多余搭理别人就不错了,对她和别人不一样,肯定不一般。”

    岑致这下明白了,他抿了下唇,犹疑着问他,“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珩很自信,“不可能,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和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岑致一噎,正在想该怎么开口,一抬眼看见席蕴站在桌边。

    “啊”,来的刚刚好,他轻轻拍拍陆珩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他来了,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吗?”

    陆珩很兴奋,一转头看见席蕴,眼睛都瞪大了,

    “等等,她是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小陆:(瞳孔地震)这是什么啊!

    第48章 攻略进度48%

    席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岑致,本来对这门课兴致缺缺,现在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只不过——他笑着挑眉看了眼一脸震惊望着自己的陆珩,微微俯身,手臂撑在桌子上,“怎么,难道有人说我是女的?”

    陆珩心脏受到万点暴击,身体后仰,上下打量着面前人的脸,确认他确实是个男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老沈,你他妈说好是直男的呢?

    没等他把震惊的情绪整理好,席蕴屈指轻敲了下桌面,笑着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陆珩回过神来,呆愣着点点头,“你坐。”

    等到席蕴坐下来,他往岑致身边挤挤,一脸不可置信,“你确定昨天和我说的人是他?”

    岑致笑了,“嗯,是他”,他眨眨眼,“而且我没说他是女孩子呀。”

    陆珩噎住了,心道你确实没说,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忍不住转头又看了席蕴一眼,盯着那张脸一会儿,扶额揉揉眉心。

    是长的挺好看的,很精致的相貌,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

    他要是gay他也喜欢这样的。

    可放在沈郁亭身上就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一个从小直到大的直男,有一天忽然就疑似弯了。

    陆珩脸色沉重起来,双手低着额头低头看桌面,怀疑他用‘疑似’这个词都有点多余了。

    “嘶”,他长处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让我想想”,他忽然抬头看了岑致一眼,一脸的不解,嘀咕着,“就算是男的也该是你啊。”

    声音太小,岑致没能听得清楚,但看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笑着偏头看陆珩,“虽然你误会了,但也不至于露出这个表情吧?”

    陆珩面如死灰,一脸被打击的厉害的模样,“不,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混沌几秒,掏出手机转向席蕴,艰难地开口,“兄弟,认识一下吧?”

    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引起了老沈的注意!

    席蕴托着下巴,闻言挑眉一笑,“好啊。”

    *

    沈郁亭到篮球场的时候,球场上只有陆珩一个人,球鞋摩擦声伴着篮球弹地的声音在空荡球场上响起。

    临近冬天了,白日和夜晚的温差很大,寒气扑面而来,他站在场外,双手插在深黑呢料外套的兜里,衣领竖起挡住下巴,漆黑的眼睛望过去,看着篮球飞起、从篮筐里掉落下来。

    陆珩接住球,喘着气扶膝呼吸,缓了一会儿站起身擦了把脸上的汗,朝沈郁亭走过去。

    他松开手,篮球滚动着最后在长椅边停下,他一屁股坐下来,仰头看了眼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沈郁亭眉头皱起来,低头看他一眼,“有话就说”,顿了顿,他提醒道,“外套。”

    陆珩搭上外套,“我要问你个很严肃的问题”,他双手交叉起来,手指摩挲几下,“你得如实回答我。”

    沈郁亭眉心一跳,直觉他不会问出什么好问题来,“你要问什么?”

    陆珩吸口气,观察着沈郁亭的脸色,试探着开口,

    “你认识席蕴吗?”

    *

    晚上到底是冷,陆珩开始时还只是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后面就直接穿上,连带着拉链都直接拉上,一直到下巴。

    他缩着下巴仰头看沈郁亭,篮球场有两杆很高大的灯,很多年头,依旧很亮,他看见沈郁亭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好家伙。

    陆珩撇撇嘴,在心里默默道,看来真的认识。

    但他没说话,等着沈郁亭开口,过了将近一分钟那样长的时间,对方才开口,只是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你问他干什么?”

    “我随口问问啊”,陆珩抱着手臂身体后倾,有选择地实话实说,“我今天碰到他了。“

    说话的间隙,他琢磨了一下老沈刚才的态度,有些咋舌——这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说喜欢的人,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难不成这两个人是相爱相杀由爱生恨那一挂的?

    这边他心里头正乱想,各种情况都想了个遍,没注意到沈郁亭皱起的眉毛。

    “你在哪里碰见他的?”

    沈郁亭看他一脸在思考什么的模样,眉心蹙起,顿了顿接着道,“你在想什么东西?”

    陆珩摆摆手,“你别一次性问我两个问题”,他拍拍膝盖,从长椅上站起来,弯腰一手把篮球勾起来,“还能在哪里碰见啊,教室里呗。”

    为了洗脱自己主动去找人的嫌疑,他观察了下老沈的脸色,给自己搬出一个在场证明人士,“岑致也在呢。”

    沈郁亭盯着他,语气很确定,“今天我们没有在一起的课。”

    “……”,陆珩顿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给解释,“不是,你还不允许我去蹭课啊?我好学不行啊?”

    沈郁亭瞥他一眼,掏出手机低头看一眼,“路上说吧。”

    这个点校园里人少,偶尔有几对情侣从身边走过去,依偎在一起,很温情的样子。

    没走过去一对儿陆珩就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沈郁亭很嫌弃地看他一眼,“你现在看着确实不大年轻。”

    “……闭嘴!”,陆珩忿忿地踢开脚底下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儿,“我随口一说,你能不能给点正向的反应?”

    “那我下次注意?”,沈郁亭微微挑眉,说完续上刚才的话题,“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接着说,你碰到他之后呢?”

    陆珩看他一眼,心里得意的不行。

    还好他刚刚故意憋了半路没说话,就等着你小子开口问呢。

    不过没想到老沈还真的没沉住气,看来他和那个席蕴之间确实有点东西。

    他轻咳两声,试探着开口,“这次志愿活动他也去了吧?”

    “嗯,去了”,沈郁亭记挂着刚才这人说的席蕴和岑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事情,皱着眉叫他别卖关子,直接问道,“他和岑致说什么了?”

    陆珩在心里头计划了一堆要说的话,冷不丁听到他这么问,短暂地蒙了一下,很疑惑地看他,“不是,你管人家和岑致说什么干嘛呀,这有什么关系?”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看着沈郁亭的表情,恍然大悟的样子,“不是吧,都已经到了这个进度了?”都开始进入吃醋环节了?

    沈郁亭不耐地看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停下脚步,盯着陆珩的脸,仔细短信几眼,沉声道,“又从哪儿听来什么假消息?”

    陆珩举起双手,很真诚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我到哪儿去听说啊”,他嘿嘿笑了两声,“我就是想说,你昨天叫我看电影,是有情况了吧?”

    沈郁亭插在外套兜里的手募地收紧,一时间竟然有点紧张,唇线抿的平直,“什么情况?”

    “别隔着儿明知故问”,陆珩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害羞呢”,他咳嗽两声,看看四周,身体前倾,凑近了,小声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沈郁亭瞳孔骤缩,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稳住心神,刻意放低了声音,偏头看向别处,垂落的黑长睫毛遮住漫上过多情绪的眼,“为什么这么问?”

    不得了,不得了——陆珩深吸一口气,倒退一步看着他,“不是吧老沈,你真的开花了?”

    就他对老沈的了解,要是真的没有,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否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缓缓”,陆珩感慨地看着老沈变红的耳朵尖,心道原来还真是纯情这一卦,“所以是真的有了?”

    沈郁亭没回答,脸上有点懊恼的神色,他转头看了陆珩一眼,觉得这人好烦人,“别问了,你好烦。”

    陆珩能屈能伸,趁着这好时机拽住他,“成,那我就再问一个问题行不行?”

    沈郁亭没说话,他知道是默认了,舔舔唇,紧张道,“你喜欢的那位,他是男是女啊?”

    没等来回答,他脑袋上挨了一下,不算轻,疼的陆珩喊出声,“不是,你打我干什么?”

    沈郁亭两三步走开,把心虚的表情掩进黑夜,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快回去吧,太晚了。”

    陆珩看着他走入街道两旁映照出的树影里,在原地呆愣片刻,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样子,看来是绝对不是女的了”,他喃喃出声,有点怀疑人生。

    之前猜测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陆珩摇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个席蕴,有点东西。

    *

    岑致回来的时候,寝室的锁已经开了,推门进去,难得的,今天大家都在。

    向胥正在擦头发,听见声儿探出头来打招呼,“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找了趟老师”,岑致放下书包,揉揉酸胀的肩膀,看眼四周,发现程青照不在,问他,“青照呢?”

    “哦,他今天有个比赛”,向胥甩甩头发,把毛巾挂起来,走到他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他可一天都闲不住。”

    岑致笑笑,“忙点有时候也是好的”,离得近了,岑致能闻到向胥的沐浴露味,他轻轻嗅嗅,闻到一一股很淡的橘子味,不免惊奇,“你换了新的沐浴露吗?和我的很像。”

    沈郁亭神色一怔,摘下耳机。

    向胥抬起手闻闻,“啊,是吗”,他拍拍手臂,笑眯眯道,“我今天随手拿的,味道很浓吗?我都没闻出来。”

    岑致摇摇头,笑道,“不浓,刚才离得近,所以我才闻得出来”,顿了顿道,“不过很好闻。”

    “好闻啊?”,向胥嘿嘿一笑,“那我下次也买这个,诶对了”,他环过岑致肩膀,哥俩好地和人贴在一起,笑嘻嘻地开玩笑道,“你刚才说和你的很像,那我们就是情侣款了!”

    “砰——”,铁栏杆响了一声,向胥吓了一跳,整个人缩在岑致身上,看向声音来处,“我天,这是咋的了?”

    声音的发出者坐在床边,手还握在那根无辜的栏杆上,漆黑的眼几乎要涌起墨浪,他盯着两人挤在一起的肩膀,刷的一下站起来,两三步走到岑致身边。

    向胥愣了一下,看他一眼,“咋啦?”

    岑致也有点吃惊,仰头看着他,迟疑道,“怎么了?”

    沈郁亭站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向胥的手臂,把他从岑致身上拽过来。

    这一下力气不小,向胥冷不丁被拽开,呆愣在原地,“不是,你拽我干嘛?”

    沈郁亭抚平烦躁的心情,沉默着看他一会儿,认真道,“你头发没洗干净。”

    作者有话说:

    向胥:??我洗了两遍了谢谢您

    第49章 攻略进度49%

    这解释实在牵强,岑致转头看了向胥一眼,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相信。

    结果下一秒就听向胥吃惊地喊了一声,“真的吗?哪里哪里,我看看”,他趴在镜子面前,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很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缕头发。

    “……”,原来是会相信的吗?

    向胥找了半天没找到,转头问沈郁亭,“不是,我没看到啊,在哪儿呢,看起来挺干净的呀。”

    沈郁亭又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一会儿,淡然地移开视线,“对不起,好像看错了。”

    “……你是认真的吗?”,向胥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拨拨松散的头发,一抬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腕有点疼,举起来一看,一圈儿红印子,他瞪大了眼睛,“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杀心了沈大神?”,他走过去,把手臂举起来晃荡几下,给岑致看了一眼,“力气忒大了吧。”

    岑致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一圈不明显的印子,视线不由地往‘罪魁祸首’身上投去。

    沈郁亭移开眼,没有给四目相对的机会。

    明显是心虚的样子啊,岑致无奈地笑笑,拍拍向胥的肩膀,微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头顶灯光,“可能是光照在头发上,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向胥抬头看了一眼,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后点点头,“也有道理哈”,他转头看向沈郁亭,“不过你刚才竟然主动关心你的室友我!即使是看错了也让我感动啊。”

    他边说着就要往沈郁亭身边凑,即将要碰到手臂的时候面前人后退一步,一下子扑了个空,险些没摔在地上。

    沈郁亭皱起眉,一副别靠近我的模样,“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岑致看地想笑,觉得这人心眼越来越坏了,一抬眼,看见对方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他霎时一怔。

    忽然记起,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沈郁亭前不久才对他说过‘喜欢’。

    这样重的字眼,他直到现在也还难以招架,更重要的是,他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还没完全搞清楚。

    向胥是个心眼子大的,想起一出是一出,但也忘得快,刚才的事情很快翻篇了,哼哧哼哧爬上床去享受生活。

    虽然是在一个寝室,但在床上和在床下还是不一样的,向胥上了床就格外安静,一时间就只剩下底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岑致垂在身侧的手因为无措,微微蜷缩了一下,觉得现在最好是逃离这里,他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看的沈郁亭,抬手指指浴室,“那我也去洗澡了?”

    沈郁亭看着他转身,在浴室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乍然开口,“要我帮你吗?”

    岑致身体都僵硬了,关门的动作一顿,险些没把手指夹到。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郁亭面色也有些尴尬,他其实没想说这句话的,可是刚才眼睁睁看着岑致要走了,他一着急,就口不择言。

    “不是”,他尽量压着呼吸,好不让自己的慌乱给人发现,强行给自己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

    话刚说完,沈郁亭收紧了掌心。

    该死,这句话好像和刚才那一句没什么区别。

    尽管隔着一点距离,岑致也能看得清楚,沈郁亭脸上有些慌张的神色,刚才的尴尬顿时消散不少,他忍不住笑了。

    其实自始至终,面前这个长大后的沈郁亭和小时候的比较,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小时候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轻易不会流露,可当情绪有变化时,还是很容易看出来。

    他轻咳一声,视线往下,果然看到沈郁亭早已握成拳的手,垂在身侧,明显是很紧张的样子。

    岑致叹口气,无奈地把快要关上的门推开了一点,探头出去,浅浅笑了一下,“有需要我会叫你的,谢谢。”

    沈郁亭在心底松了口气,看着岑致点点头,很不熟练地挑唇,勾出一个很浅的笑来,眉眼也跟着稍稍弯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太糟糕了,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挡住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岑致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心跳的快要死掉了。

    关上门后,岑致背靠着门,轻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颊。

    温热的水流喷洒下在脸上、身上,他撩起头发,紧紧闭着眼睛,意识到一件事情。

    一旦把现在的沈郁亭和小时候的他联系起来,自己就总会心软。

    这算什么奇怪的‘后遗症’吗?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啊。

    *

    经过了几天的自我开导,陆珩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好兄弟弯了的事实。

    想清楚后他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关键人物席蕴身上。

    既然是席蕴把老沈掰弯的,那他可得好好替老沈看看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

    陆珩给自己找好借口,很郑重地点点头,从教室后门进去,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找出席蕴来。

    自从那天加了微信后,两人的聊天界面还是空的,他一向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这是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每次要发消息的时候就会犹豫。

    陆珩呼出一口气,盯着空白界面看了半天,啪嗒啪嗒打下一串字,【你和老沈是什么关系?】

    打完看了好久,越看越不对劲,他又一个个的删掉,泄气般把手机随意放在一边,趴在桌子上。

    陆珩低骂一声,心道老沈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这边他正在唉声叹气,手机忽地振动一声,他拿起来一看,一下子精神了。

    消息是席蕴发来的。

    他莫名有种紧张感,下意识屏住呼吸,点开看了一眼,很简单的一句话,【找我有事?】

    “……还真是有事”,他嘟哝着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问他,【是有事…我想问问,你认识沈郁亭吗?】

    相比较他的纠结,对面就显得坦率多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烁几下,接着一条消息很快回过来。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脾气很臭的帅哥的话,那我认识,怎么?】

    陆珩眼睛都瞪大了,他仔细看了这句话好几眼,和他确认,【脾气很臭?】

    【嗯,很臭】

    陆珩还没来得及打字,对面紧接着发来一条,【不但脾气臭,还很别扭】

    这语气,任凭他怎么看,都不是夸人的吧?

    不过老沈这脾气也确实是…不好。

    咳咳,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是赞同的。

    他手指动了动,一条消息还没发出去,身旁的桌子上放下一本书,转头看见沈郁亭在身边坐下来,赶紧给席蕴发了句一会儿再说,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轻咳两声,“你来了啊。”

    “嗯”,沈郁亭瞥了他一眼,视线在手机上扫去一眼,“你今天来的挺早。”

    陆珩有点心虚地笑,“偶尔也要来早一点儿,感受一下学习的乐趣嘛。”

    “…没睡醒?”,沈郁亭嫌弃地看他一将眼,十分不留情地拆他的台,而后掏出手机,垫在书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打字。

    陆珩看得眼花缭乱,没忍住叫停他,“不是,你一直划拉手机干啥?”,他凑过去想要看,刚瞄到一眼屏幕,就被无情地推开。

    “不是,我看看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对呀,他摸着下巴,看着老沈红起来的脸,踌躇地猜测,“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沈郁亭没说话,很可疑地别开脸,也不看手机了,随便翻开一页书,挡住手机界面,岔开话题,“快上课了。”

    “是啊”,陆珩敷衍地应和,目光往盖在薄薄书页下的手机瞥去,他点点下巴,盯着沈郁亭的侧脸若有所思,忽然道,“你不会是在搜怎么追人吧?”

    沈郁亭呼吸一窒,神色微变,嘴硬地冷声顶回去一句,“你好烦,我怎么会搜这种东西?”

    “啊是是是”,陆珩装模做样地应和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知道自己不会撒谎吗老沈,我的天哪,你竟然真的在搜这种东西?”

    他笑得肩膀颤抖,一只手扶住沈郁亭的肩膀,“怎么和小女孩儿似的,嘶,也不对,你还不如人家小女孩儿哈哈哈。”

    沈郁亭呼出一口气,耳垂已经完全变红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没再遮遮掩掩,拍开陆珩的手,“再笑你就死定了。”

    陆珩啪的一下捂住嘴,憋住笑,“行,行,我不笑了还不行嘛”,他托着下巴,挤出一个有些促狭的笑,“看来你是真的栽了。”

    说完他想到什么,笑容凝固一瞬,叹口气哀叹,“虽然是个男人吧,但也能理解。”

    他越想越觉得神奇,忍不住再次问他,“我确认一下哈,老沈你现在真的喜欢男人?”

    沈郁亭抱着手臂,眉头微蹙,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是对岑致感兴趣、在意,至于其他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陆珩啧啧称叹,往后一靠,“意思是你只是喜欢他,无关性别?”

    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真的点头了,还很认真地开口,“好像真的是这样。”

    草。

    陆珩低骂出声,喃喃出声,“这席蕴真牛逼。”

    这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刚好能听见。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沈郁亭皱起眉头,脸色一黑,“你说谁?”

    糟糕,说漏嘴了。

    陆珩搓搓手指,干脆坦白了,“就是席蕴啊,我告诉你,我可都知道了”,他凑过去,小声道,“你喜欢的不就是他吗?”

    “……”

    沉默着盯着他半晌,沈郁亭满脸嫌弃,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小沈:你说我喜欢他??(扭曲)(阴暗)(不耐烦)

    来晚了,亲亲宝们!

    这几□□六晚六,提前体会一把社畜的快乐(bushi),明天尽力按时更新么么啾!

    第50章 攻略进度50%

    上课铃十分钟前才响过,讲台上老师已经入了无人之境,讲的面红耳赤,前排同学唰唰唰记着笔记,笔尖落在书页上,沙沙作响。

    陆珩双手搭在桌子上,盯着黑板和老师,作痴呆状。

    沈郁亭黑着脸,瞧着心情极差,手上动作却和心情毫不一致,还能抽出空来记笔记,条理清晰一字不落。

    陆珩扭头看他一眼,从比平常更冷硬的侧脸线条往下,看到他握着笔的右手,一行字最后一撇猛的一拉,拖的极长。

    ………谁来救救他。

    他双手合十在心底祈祷,希望老师能别停下,最好课间也别停,为他争取一点酝酿说辞的时间,再不济匀出点逃跑的时间也行啊。

    刚这么想过,老师的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开始放辅助的教学视频。

    陆珩哀叹一声。

    沈郁亭手暂时停了,笔尖一顿,转头盯着陆珩,一脸凶狠的、要把他吃了的表情,“想好了吗,怎么解释?”

    陆珩无辜地举起双手,“你表情柔和一点啊,这样我总感觉你下一秒就要给我一拳,这让我怎么解释啊。”

    沈郁亭轻轻呼出一口气,撤了脸上很差的表情,开口道,“你说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他身上的。”

    其实他知道陆珩或许只是因为某些他没有说清楚的误导因素误会了什么,不是他的错,但是一想到这家伙把喜欢这个字眼和席卷蕴联系在一起,就忍不住生气。

    要真说起来,那个家伙还是他的情敌。

    草。

    真是越想越生气。

    陆珩哭着脸,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猜想都和他说了,最后手机也没有幸免于难,连通着今天和席蕴没有几句的聊天记录一同“昭告天下”了。

    沈郁亭对别人的聊天记录没有兴趣,更别说对面是席蕴,他把陆珩递过来的手机推过去,看他一眼,“所以你还去找他要过名单?”

    陆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从他话里扣出‘名单’这个字眼才蓦地想起来——他要过名单的,只有岑致一个人。

    怎么就忽然提到岑致了?

    他迟疑着点点头,“对啊”,说完反应过来什么,警惕道,“我就是要了名单,还没来得及做其他事呢!”

    “…知道了”,沈郁亭垂下眼睫,捏着笔杆的手指紧了紧,没了刚才坏脾气的模样,脸上显露出几分细微的紧张,“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刚才提起名单的事情,陆珩摸摸下巴,将席蕴暂时抛到脑后,琢磨起名单上其他人,心道既然不是席蕴的话,那会是何方神圣呢?

    忽地听见沈郁亭这么问,他思绪暂停,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能和他说什么啊?”

    “嘶,不对”,陆珩觉得不太对劲,心里头有种莫名的直觉,直突突地冲他脑门儿,他狐疑道,“你问这个干嘛?”

    说话的时间,视频停了,老师拿起粉笔继续讲课。

    沈郁亭攥了攥手里的笔,垂下眼睫,很不自在地丢下一句,“随口一问。”?

    陆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砸吧砸吧嘴唇,提醒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他扯了扯衣领,抬头看空调的度数,故意道,“温度不高啊老沈。”

    “……”

    没有回复,陆珩神色一怔,收回视线,觉得之前自己实在是太傻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竟然一直搞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看着微信联系人,半晌一拍脑门儿。

    ————找错人了!

    *

    立冬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雪,秋天收尾,冬天来临。

    这场雪来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雪下的不小,一夜的功夫在地面上盖了厚厚一层,学校里的建筑都被白色笼罩,晶亮的冰棱倒挂在枯枝上,惨淡的日光照在上头,剔透明亮。

    庆幸的是没有风,外面也就不太冷,岑致下了楼,深灰的围巾轻轻卷起一个角,和衣领夹在一起,他抬手拨下来,顺了顺围巾末端,下了要台阶后没继续往前走,站在宿舍门口那一棵梧桐下等人。

    梧桐早在十月中后旬就落了叶子,树干光秃秃的直到现在,被一片白给盖住。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八点半了。

    不远处响起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岑致抬起头,看见一身米色风衣的陆珩正往这边走过来。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前迎上去,走近了发现对方身上的大衣算不上厚,穿在身上好看,但总让人觉得薄,没忍住问了一句,“不冷吗?”

    陆珩手插在大衣兜里,闻言抽出手把圈在脖子上的同色系围巾拢了拢,咧嘴一笑,“冷啊”,他轻咳一声,“但你不觉得这一声很好看吗?多衬今天的雪。”

    岑致和陆珩不算是熟识,但也见过几次,大致对他的性子有些了解,笑道,“好看,但要小心别感冒了。”

    陆珩点点头,忽然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岑致一愣,下意识摸摸脸,“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陆珩笑笑,“只是觉得好像有点明白了”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有点感叹的意味,“你太善良了。”

    岑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他思忖几秒,无奈笑道,“善良这个词太高了。”

    陆珩挑了挑眉,“你真有意思”,他探头朝后看看,“老沈在寝室?”

    岑致双手插进兜里,摇头,“不在”,他想起今天早上很早的时候就有的细微响动,补充道,“他很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陆珩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好奇,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岑致看他一眼,“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昨晚陆珩发消息约他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吃惊,他们两个至今也只是见过几次面,况且每次见面几乎都有沈郁亭在场,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单独两个人聚在一起。

    “瞧我这记性!”,陆珩揉揉后脑勺,扬起下巴,“找个地方坐着说吧”,他握拳抵在唇下,表情认真起来,说的话神秘兮兮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好”

    *

    雪后街上行人稀少,道路上积的雪已经铲过一轮,仍旧有一层薄薄的冰层覆盖其上,鲜有车辆穿行。

    路边摆上了黄色警告牌,一片白里格外显眼。

    早上七八点,街道两旁只有早餐店开着,油条和包子的香气在寒冷的天气里闻着清晰。

    沈郁亭找了一路,最后在一个很偏僻的小街里找到一家开着的花店。

    花店很小,但是门面很漂亮,不是本世纪的现代风格,彩色玻璃窗映衬着雪地的白光,五彩斑斓。

    这一条街狭窄,来的人似乎也少,比起外面大街上雪地上杂乱的脚印,这里厚厚的雪层上只有稀疏的几串脚印,称得上整齐。

    他不是第一次买花,之前在程清生日的时候买过,但那次和这次本质上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了。

    花店刚开门不久的样子,这时间点也几乎不会有人来,沈郁亭沿着路边走,脚下印着先前的脚印过去,在花店门口停下,站在两层台阶之下。

    天气冷,他的手心里却有汗,心情实在复杂,一切情绪杂乱在一起,最后还是紧张更胜一筹。

    在门口站了很久,花店里的人先一步推开门出来,是个系着围裙的女孩子,瞧着年轻,长长的辫子绕过脖颈,很温柔地垂落下来,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清丽的脸上挂着困惑,“那个,您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要进来看看吗?”

    光看她的表情,沈郁亭就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奇怪的客人。

    即使在人家店门口站了这么久却不进去,确实很难不让人觉得奇怪。

    沈郁亭抬头看她,“抱歉”,他上了台阶,摘下口罩,开口道,“我是来买花的。”

    店内很温暖,各种花卉鲜活美好,店主走在他背后,一边介绍店里的花一边偷偷看他。

    她见过不少长的好看的客人,这一位的脸却最引人注目。

    不过来买花,是要送给女朋友吧?

    两人走过摆放着各色满天星的花架,沈郁亭停下来,转身面对着一整排鲜艳、馥郁的玫瑰,店主眼睛一亮,赶紧上前介绍,“您是想买玫瑰吗?现在看的这一种是普通的红玫瑰,都是新鲜的。”

    沈郁亭盯着玫瑰,望着太过艳红的花瓣,想起岑致,觉得玫瑰好像和他不太相配。

    可是网上都说送玫瑰最好的。

    他纠结一会儿,看一眼站在身边满眼热切的店员,犹豫几秒后开口,“送人的话,这个合适吗?”

    店员一愣,随即道,“这要看您是送给谁的了,要是送给爱人,当然合适。”

    沈郁亭敏捷地捕捉到‘爱人’二字,手指蜷缩着抵在掌心,一触即发,顿了顿,才道,“不是爱人”,他有点犹豫地补充上后半句话,“我正在追求他。”

    “而且”,他把目光从玫瑰上移开,落在店主身上,“我不知道送花他会不会开心。”

    店主捂住嘴一脸吃惊,“女孩子都很喜欢花的,只要是满含心意送的,一定会喜欢!”

    “是这样吗”,沈郁亭语气稍顿,沉默片刻,反问她,“那男生呢?”

    “……”

    店主诡异地沉默了。

    ——应该不是她听错了吧?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亲亲宝们!

    今天果然还是没有按时(点烟),可恶,我发誓明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