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凤景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他说,她沦落至此皆是因为他?他一时说不出口。
“你是明媒正娶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对你好。”
这么一句话,沐槿之就安心了, 安心的折腾凤景澜!退步这种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人嘛, 应当自强不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要日日带着凤景澜锻炼身体。
沐槿之含笑道:“我自从进了皇宫,从未踏出东宫的门槛, 还没见过传说中的御花园,太子殿下陪我去看看吧。”
凤景澜道:“我有些事要处理——”
沐槿之道:“你刚刚还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让你陪我出去还要推脱?”
凤景澜无奈的看了一眼沐槿之,他并不是推脱,是真的很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防备着手下的儿子或者是大臣,但凤兰山不一样, 他一点都不背着儿子, 反倒愿意让他插手朝中的事务。所以, 别看太子殿下病怏怏的,深居简出, 但日日要处理的折子也不少, 东宫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小朝廷,该配备的属官一个也不少。
沐槿之自然一清二楚, 这些东西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但是用完膳就立刻坐下处理事务, 一天天连最基本的锻炼都没有,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本就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呢!
沐槿之固执的看着他,丝毫不退步:“我只是想用完膳陪太子殿下走上小半个时辰,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太子殿下都不能答应?”
凤景澜淡淡的看着她,她的眼神丝毫不回避。
于公于私,凤景澜都不想和她闹矛盾,他最终妥协:“栾平,去书房,告诉他们我一个时辰后过去。”
日后,怕是都要推迟一个时辰了。退步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栾平把消息带到,一屋子臣子一个个脸色才好看呢!
他们的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不近人情,眼里除了国事看不到别的东西,怎么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子殿下竟然后迟到,还是一个时辰?!
太子太傅小心翼翼的开口:“栾侍卫,太子殿下可是身体不适?本官有些放心不下,可否去看看?”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太子殿下身体安康,只是……殿下有些其他事要忙,诸位且等等,太子妃让膳房为诸位大人准备了点心茶水,诸位先用着,不着急。”
栾平连忙招呼宫人将东西都端上来。
太傅看了看好友齐大人,又看了一眼太子妃“亲自”吩咐的点心,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太傅有些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不不不,他想象无能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太子殿下那会是什么样子,他向来以国事为重,眼中除了百姓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太子妃……看来他们要重新判断一下女人对太子的影响力了。
也许……可以送女儿入东宫?
赵太傅摸着山羊胡子在心中沉思,他是太子的老师,算是陪在太子身边最早的那一拨人,所以万分了解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按照道理来说不会愿意把女儿嫁进来,但是无奈,遇上了一个死心眼的女儿,自从在几年前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便对殿下极位感兴趣,小时候还好,只是时常闹着要找殿下玩儿,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心心念念想着要嫁给太子殿下!
赵太傅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跳火坑呢?所以一直没有松口,怎么都不愿意。他一直说,太子殿下冷心冷情,不会看上任何女子,让他的女儿死了这条心,更何况他赵家的女儿要嫁也是做正妃怎么可能去当一个妾室!于是拖拖拉拉,一直到太子殿下成了亲,娶了太子妃。
赵小姐知道后伤心欲绝,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赵太傅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已经疼坏了。他的女儿千娇万宠着长大,可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他也认了。正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送女儿入东宫。
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对他娶进门儿的太子妃也不算太差,这样他就能放心的把女儿送进来了。
栾平才不知道他心里的活动,把人安顿好就直奔御花园去找自己的主子了。
太子殿下身子骨弱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不说弱柳扶风,风吹就倒,走了一刻钟已经稍微有些累了,微微喘着气,清绝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绯红,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沐槿之是为了让他多走动,并不是为了难为人,拉着他在一个亭子坐下,然后下意识的拿着手中的帕子去为他擦拭头上的汗,就好像对待一个病人一样,照顾的万分妥帖:“太子殿下平日里该多走动才是,生命在于运动,平日里多走走对身体也好。”
凤景澜身子一僵,但是没有躲开,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动作,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大约知道沐槿之为何好说歹说都要拉着他出来走动走动了,太子殿下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沐槿之,再看看脸红气喘的自己,自然只能点头称是。
“太子妃所言极是,看来日后也不能日日伏桌,也该站起来看看外面的景色了,走一走动一动,合该锻炼一番。”
沐槿之眼睛一亮,当然要接住他的话茬儿:“你也认同?”
“自然认同。”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以后陪我夜跑吧。”
皇宫简直是一个太合适不过的跑步场所了好不好!以前是那些公园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美了多少倍,安全了多少倍。沐槿之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甚至连跑步的衣服都已经让人准备了。
沐槿之虽然是一条咸鱼,但是也是一个万分注重身体健康的咸鱼,合理的运动,才能保证她更好的享受生活,所以她在这方面从来不松懈。
“夜跑?”
“对,如果有殿下陪着,咱们循序渐进。两个人也不显孤单。”
凤景澜有些答应不了,不为别的,只看两人的身体素质便完全不匹配,刚才走了不过半刻钟的路,他已疲惫,沐槿之却仍然面不改色,若是两人在一起跑步,他怕不是……
沐槿之见他神色不明,决定加一把火,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的晃了晃:“殿下,你就陪我一起跑嘛,好不好~”
凤景澜神色淡淡,没有丝毫异色,仿佛对牛弹琴,抛媚眼给瞎子看。沐槿之却丝毫不以为杵,见他没有说话,直接道:“太子殿下默认了!那好,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愉快的夜跑吧!”
凤景澜:“。”
6,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无声的拒绝。
凤景澜闭了一下眼,罢了,既然她觉得是默认,那就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九鼎,跑就跑吧。
只希望,明日不要太丢人。
两人这番情状,完全落入了一行人的眼中。
皇后眼神淡淡,没有一丝笑意,偏偏唇角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帕子掩唇,笑得落落大方:“看到太子妃和太子如此亲近,本宫就放心了,原还以为太子殿下对所有人都一样冰冷,没想到还能见到太子殿下柔情似水的一天,太子妃真是好福气啊。”
凤景澜见到来人,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浅浅施了一礼:“皇后娘娘。”
沐槿之亦步亦趋地喊了一声。
好一桩夫唱妇随,难怪能得到太子殿下的欢心,一样的不识礼数,目中无人。
皇后气的直咬牙,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半分:“御花园的春景的确很美,本宫就不耽误你们小夫妻甜甜蜜蜜了,对了,太子妃,三日后有一场赏花宴,记得来本宫的凤仪宫啊。”
沐槿之打内心拒绝,她才不想去参加什么赏花宴:“这……”
“不用担心那么多,太子妃直接来就是,虽是第一次出现在各位大人的家眷面前,但你是太子妃,没人敢使你为难,不用怕。”
皇后这话一出,沐槿之反倒不好拒绝了,她若是真不出席,她们两个人都难堪,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要走这一遭。沐槿之轻轻点头,含笑答应:“槿之明白,皇后娘娘放心,三日后槿之定会到。”
皇后得到满意的答复,点点头走了。
沐槿之不惹事儿但是也从不怕事儿,皇后都找到面儿上了,她自然也要想尽办法全力以赴,从东宫的大门走出去,她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了,她在外面会是太子殿下的代名词,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都要全力以赴!
沐槿之斗志满满:“今日怕是不能继续走了,太子殿下咱们回去,找一个规矩极好的嬷嬷,我这次恐怕恶补规矩了。”
凤景澜点点头:“好。”
两人正往前走着,太子殿下又低声道:“不用太过焦急,尽力而为就好,你是我的妻子,不用怕任何状况,你的规矩便是规矩。”
你的规矩便是规矩——
沐槿之的唇角疯狂上扬:“好!”
第26章
虽有凤景澜做后盾, 沐槿之还是老老实实的学了一天规矩。她走出去,便代表东宫,不能让太子殿下被人家笑话。
一天规矩学下来,还不觉得特别累, 但歇过之后, 沐槿之就不想动了,她用完晚膳, 就倚靠在美人塌上, 不愿意挪动一步。
紫苏小声道:“太子妃,我们今日回去吗?”
自然是回去更自在,沐槿之也想回去, 但是想想皇上真真假假的威胁,还是完成皇上的任务更要紧, 试问,一对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哪会分房睡!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回,一定不能回去。
“留在这儿就好。”
紫苏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半天没翻一页书的太子殿下, 有些忧愁, 她家小姐这么猛吗?太子殿下不主动, 她直接杀到了寝宫,还准备占据这里!猛!简直太猛了!谁家主母能做到这一步!
天色渐暗, 沐槿之很自来熟的让下人准备沐浴的热水。
凤景澜微微抬眸:“太子妃……不回去?”
沐槿之果断的摇摇头:“那个院子冷冰冰的, 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想回去。”
凤景澜平日话不多, 今日难得解释了一句:“于礼不合。”
沐槿之动了动身子,酸疼的肌肉让她浅浅的“嘶”了一声, 这酸爽的感觉,谁试谁知道,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凤景澜,他直觉后背有些凉。
沐槿之诧异,不可思议的小眼神看着凤景澜:“太子殿下,我记得你今日方才告诉我,我的规矩就是规矩,我此时想住在这个院子,殿下却告诉我不行?”
凤景澜:“……”
原来,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睡在一处而已!有多大的事!
翌日一早
照例看着太子殿下多吃了一些早膳,沐槿之终于施施然上了马车,之前因为太子殿下生病,已经鸽了秦栖一次,今日若是再不去,还不知何日才能腾出时间。
马车中,沐槿之单手支颐,闭目养神,不多时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趾高气扬:“哎,哎,你们是那个宫的?”
“是东宫太子妃殿下的车架。麻烦放行。”
“可有凭证?”他的声音瞬间小了一半。
沐槿之这才想起凤景澜给的玉佩,她拿出来递给紫苏,紫苏探出身子,将玉佩拿出来。
侍卫跪了,然后迅速开门。
“还请太子妃恕罪,快快放行!”
他们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守门的侍卫是个肥差,从来都是被人捧着,每天出来的宫女太监不少,宫里的主子哪会往外去,东宫的主子更是头一次见。
说话还那么横!
只希望太子妃没有放在心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们在心里祈祷了半晌,沐槿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紫苏有些好奇,最终还是没忍住话:“小姐,咱们出宫做什么?”
“去见秦栖。”
沐槿之淡淡的回答,因为年龄的缘故,在背后,沐槿之这声舅舅有些喊不出来。
紫苏愣了一下,才发现她口中的秦栖是谁,我的天,那不是舅老爷吗?
紫苏心中打颤,小姐想做什么啊?出宫私会外男?还特意梳了未嫁时的发髻?
紫苏张了张嘴,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沐槿之奇怪:“你怎么了?”
紫苏轻咬唇瓣,大气都不敢出:“小姐要独自去见舅老爷?”
“嗯?不是还有你吗?”
紫苏快急哭了,怎么能这样算?她一个奴婢顶什么用,还是她的贴身奴婢,若是真出了问题,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小姐不可啊!私会外男,被人抓住了要浸猪笼啊!在宫里就更了不得了……小姐三思啊!”紫苏快哭了,她家小姐看着老实,也不像是和舅老爷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沐槿之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的笑道:“你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还记得之前我做的香皂吗?我把技术给了秦栖,今日便是去看看他的进度。”
紫苏这才放心,不过还是期期艾艾的开口:“既然如此,小姐又为什么要梳未嫁时的头发,而不是像普通的民间女子一般梳个发髻?”
沐槿之摇摇头:“我不太习惯。”
主要还是更喜欢现在这幅样子。发髻,感觉太成熟了。
紫苏点点头,这才放心,紧张了一路,这才有个笑颜色。
马车到了闹市,周围也出现人声。
“李嫂嫂,你买肥皂的铺子是白云商行?咦,好多人啊!”
“咱们快走,别被人家买完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嫂嫂别急,那里能买完!”
“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几天我也来了,连根毛都没买着!”
“啊!那咱们快走!”
沐槿之冲外面喊了一句:“停车!”
“小姐?”
“咱们下去看看。”沐槿之但笑不语。她知道,肥皂一定是个畅销货,这是没想到秦栖的动作慧那么迅速,这么快就铺开了!而且听起来反响还不错。
两人一下马车,就被前面人头攒动的白云商行吸引了视线。所谓商行,大抵就是古代的超市了。
她拉着紫苏,发挥前世挤超市的优势,就好像一尾灵活的鱼,这里钻一下,那里钻一下,如果不是拖着紫苏,她会跑的更快。
到了里面,沐槿之这才看清,进门处便摆着一座肥皂山,小山一样的摆了两堆,一边已经没了,另一边还有一小半,人群中有侍者解释:“每人限购一块!今日卖完了明日还有啊!不要急!”
“不会涨价!不会涨价!大家一定要相信白云商行啊!我们保证,肥皂在最近两年不会涨价!”
大家见了新奇玩意怎么可能不心动!而且用这个洗衣服又干净又方便!还能用来洗手!都说病从口入,脏兮兮的手用肥皂一洗贼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当然疯狂心动!主要这玩意不贵,真不贵!
沐槿之带着紫苏走到柜台前面,问道:“请问可有高档一些的肥皂?”
小二立刻笑的跟朵花一样,又来一个大主顾!
“有的有的!客官您可以瞧瞧这些花香皂,里面添加了各种花汁,香味浓郁,也比普通的肥皂更滋润。”
沐槿之眼睛一亮:“给我看看。”
她明显感兴趣的样子让小二更受鼓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沐槿之还没说话,周围的人先站不住了:“这怎么卖?”
“诚惠二百文!”
这个价格一出,有些人就不说话,一斤猪肉才十几二十文,这么一个小东西,却要价二百文?!
不过,有些人却不在意,有人直接买了五块,刚好一两银子!
沐槿之:“……”
秦栖真狠!
不过,她喜欢!
沐槿之迫切想赚钱。
“客官,我们还有手工奶皂,可用来沐浴,丝滑至极!”
“拿来看看。”周围的人都很有兴趣。
通体雪白,润泽的好像一块儿奶糕,更妙的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香气,一股淡淡的奶味儿杂陈在其中,哪怕没有用手去试过,也能感觉得出来有多么丝滑,让不少人看了都心动。
“这个是什么价儿?”
小二神神秘秘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了:“只需一两银子哦。”
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这4个字在沐槿之的脑海中不断的盘旋,半晌,她才稳住心神,这时,小二早已卖出了二三十块奶皂。
沐槿之眼睛亮极了,秦栖简直就是天生的赚钱坯子!遇见这么好的搭子得赶紧冲冲冲!她有一个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的打算——那条让无数人殒命,让凤景澜上了根本的堤坝,她打算出钱加固。若是如此,也许今年所有的惨剧都不会发生了,凤景澜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但是这需要一大笔钱,她又不能伸手去国库掏。
她抛下这边高价的手工皂,走到那一堆肥皂旁,看了看上面的价格,五文钱一块儿。的确,这价格很合适,不过两三个包子的价格,愿意买的百姓自然负担得起,不愿意买的百姓,哪怕是一文钱一块儿都要掂量掂量。
沐槿之看着这里的盛况有些眼热,很快便去了回香坊,知机的掌柜立刻派人去秦栖府上送信。
秦栖听到人来了,还有些出神,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万般是路人。可她竟然能出宫?!看来,这位太子妃不一般呢!
不多时,秦栖推门而入,含笑施礼:“参见……”
沐槿之连忙道:“舅舅不用多礼,快来坐吧。”
秦栖也没有再推脱,含笑道:“多谢。”
“我刚才去白云商行看过,肥皂的售卖情况应该不错吧。”
秦栖点点头:“的确不错,我也在用,本就是个实用的物件,又价格低廉,所以售卖的情况早已经超出预期,各地的商人也有人过来洽谈合作,必会大卖。”
沐槿之点点头,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白纸黑字,一看便是太子殿下用过的簪花小楷:“那就好,辛苦舅舅了,我这里有一物,也可售卖,不知道舅舅可有兴趣?”
秦栖看了一眼,一字一顿:“葡萄酒?”
“对,葡萄美酒夜光杯,这么好喝的酒,还要有更加漂亮的杯子配着,才更加引人注目,殿下监制了一批玻璃酒杯,配上此物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栖丝毫不怀疑沐槿之的能力,听完这句话,立刻道:“一事不烦二主,能与太子妃再次合作,是秦某的荣幸。”
第27章
两人商讨了一番, 沐槿之都打算回宫之后让太子殿下代笔把葡萄酒的制作过程写出来,没想到秦栖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打得她措手不及。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想来不会太匆忙。”
沐槿之满脑门问号的抬眼看他:“不立刻投入生产吗?为什么要等上好几个月?”
她缺钱啊!如果真等上几个月那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什么用了!
秦栖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大惊小怪,奇怪的问道:“葡萄酒是以葡萄为原料吧。”
“是啊。”
秦栖耐心的回答:“不等到七八月份葡萄也下不来呀!现在这时节上哪儿去弄葡萄?”
沐槿之一惊, 有些无辜的道:“没有温室大棚吗?”
“好吧, 我忘记这茬了。”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任何反季节的瓜果蔬菜, 所以想在三四月份吃到葡萄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算哪里真的有葡萄,只是运输到京城已经花费不菲了,能够完好无损的恐怕寥寥无几。
沐槿之无辜的看着他。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 他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敏锐嗅觉,所以他完全没有遗漏沐槿之言语中比较重要的4个字, “温室大棚”?这是什么东西?
秦栖问道:“可否赐教,何为温室大棚?”
沐槿之轻轻挑眉:“我可以告诉你,甚至于日后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稍微分你一分,第一时间考虑和你合作,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栖伸出一根手指扣了扣桌面, 哒哒哒……一声声好像敲在了人心上, 他沉默了半刻, 莞尔一笑,抬眸道:“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吗?”
沐槿之认同的点点头, 他要是不同意,她也没什么话说:“对, 端看你舍不舍得。我只能告诉你,我手里的新鲜玩意儿很多, 甚至有些东西,只能进献给皇室。”
秦栖承认,他疯狂的心动了,一个合格的商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更何况面前的人已经给了他足够大的惊喜。秦栖想想那些见之未见的东西,慎重的点点头:“可否告知你的条件?”
沐槿之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原本只想快速赚钱,但是赚钱的葡萄酒现在却做不出来,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正好顺势开口:“我想要修一条堤坝,但是手中没有银子,也不好直接开口找爹……皇上。”
“不知你可否答应,先把银子给我垫上,那些银子就当是我日后的分红,连本带利还清之后,你再分给我银子就好。”
秦栖眸光一闪,他捏紧了手中的扇子,不动声色的问:“你一个女儿家,要修什么堤坝?皇上他们会答应吗?”
“我会说服他们。到时只说是为太子殿下祈福,加固堤坝,不花费国库的银子,皇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沐槿之想了好几天,釜底抽薪这招才绝,既然太子殿下是为了通州治水而身亡,那就从源头上根绝泄洪的可能性,即可让无数百姓幸免于难,也能让太子殿下安居东宫,不用劳累奔波,一举两得。
秦栖在心中计算了一番,大约10~20万两。他眸子低垂,长睫微颤,遮住了眼中的流光,一时之间让人琢磨不透。
沐槿之没有再劝,若是换了别人可能不答应,但是这个人是秦栖。宁愿捐上半幅身家做军饷的男人是他最崇敬的老爹,他这辈子,做梦都想像父亲一样,如今,这也算是一个机会。
修堤坝吗?
一个女子尚且豪情万丈,要拿这几年的银子去为百姓谋福祉,他一个男儿,又怎能退却?
“我愿意,只是这些东西全部都让你负担,我心中也过意不去,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剩下的就当是我为太子祈福了。不过,要等两天我才能把银子筹措出来,至于皇上那边,就烦劳你去说了。”
沐槿之点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史书上的白纸黑字儿也完全没有糊弄人,秦栖果然是一个极具爱国主义的商人。
也难怪,秦家经久不衰,就算到了下一任皇帝秦家依然固若金汤。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沐槿之痛快的把温室大棚的图画了出来,秦栖有些不确定的问:“有了这个东西,水果蔬菜之类的就能反季节生长吗?”
沐槿之点头,眉目间光彩湛湛,很确定的回答:“当然,今年冬天就能吃上青菜了。到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嗯……这样吧,我以后每月十八出宫,若是不能来,便二十八过来,有什么需要问的可以来找我。”
秦栖点头答应,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刚才说的玻璃杯,是何物?”
沐槿之无奈的摇摇头:“玻璃是一件极好的物件,无色透明,透光,现在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出来,若是等到7月底,玻璃恐怕已经投入大规模的使用中,到时候就没有这个先机了,可惜……”
物以稀为贵,烂大街了就不新鲜了。
秦栖道:“不知你说的那个玻璃杯可否借我一观?若只需要酒水带上动人的颜色,我曾见过一种绿色的酒,名为醽醁(líng lù)。味道也极为甘美,只是京城少见,盛产于长沙郡。”
沐槿之思索了一下,道:“紫苏,你去将马车上的高脚杯取过来。”
紫苏连忙应是,快速的下去取东西。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拿上来,秦栖好奇的盯着沐槿之手指尖的玻璃杯,果真如她所言,无色透明。
沐槿之在秦栖期待的眼神中将茶水倾倒在酒杯中,碧绿碧绿的茶水在玻璃水杯中格外的透亮。
“世人都有猎奇的心思,从未见过的美酒配上从未见过的酒杯,不过一段时间便会养成习惯,都认同了这种饮酒方式,日后自然也会买玻璃杯,不过有些可惜,葡萄酒做不出来,这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沐槿之不相信别的酒有这么大的能力。
秦栖忍不住问她:“葡萄酒究竟是何物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可堪比琼浆玉露?”
沐槿之轻轻的摇摇头:“并非堪比琼浆玉露,只是味道格外的美,酸酸甜甜,老少皆宜,就算是女子和小童喝了也不会醉,反倒美容养颜,适量饮酒于身体有益。比旁的酒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但凡沾了酒字儿就会醉人,沐槿之的话秦栖并不完全相信,只是心中越发期待,7月底的葡萄酒究竟会带来一种怎样的变革。
秦栖不敢想,他怕自己想象力太匮乏了。
就如他完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酒能老少皆宜。
沐槿之和秦栖分别,刚下楼,一匹马迎面而来,紫苏眼疾手快,把沐槿之往身后一拉,这才避免了她被马匹冲倒。
沐槿之一吓,心惊胆战,那颗心都快跳出来了:“怎么有人闹市纵马,无人管束吗?”
紫苏回道:“想必是些世家的纨绔子弟,视人命如草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太嚣张跋扈。”
沐槿之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会有一些败类,只可惜这里没有摄像头,如果真出了意外,也抓不到人。
正这么想着,“砰——”的一声,瓦罐坠落在地上的声音许多人的注意,沐槿之顺着旁人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刚才骑马的那个人,已经快速闪走,只留下一个老伯,对着破碎的瓷罐哭的伤心欲绝。
“我的盐啊!我攒了那么久的银子,我们以后吃什么啊!呜呜呜……我的盐啊!我这一斗花了500文啊!这不是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老人家蹲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但是言谈之间也不敢辱骂那个飞奔而去的少年。
卖盐的店家一看刚出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立刻又拿了一个陶罐出去,递给了老人家:“你节哀,先捡起来吧,只能将就着吃了。”
百姓苦盐久矣,但是人又不能不吃盐所以就算他涨到了500一斤那也得买文,这一罐盐,够一家吃很久了,只是今天老天不睁眼,一出门就全撒了,就算是捡,也只能盐和泥土一块捡了。
老伯干枯的跟树皮一样的手抓着雪白的盐往罐子里放,眼睛都哭红了,沐槿之不顾紫苏的阻拦,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按住老伯的手:“脏了,不能要了。人吃了会生病的。”
老伯橘子皮一样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一看家境就不太好:“姑娘,人不吃盐会死,如果不吃这些盐,我们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盐吃。”
沐槿之道:“我给你买一块新的,老伯,相信我,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家家户户都能随意用的东西。绝对不会那么金贵了。”
老伯满脸不相信,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弯下膝盖要给沐槿之磕头,沐槿之连忙拉住:“老伯,不要跪我,我要折寿了,快起来!”
“你不让老头子我磕一个,我不安心呢,半两银子!我怎么能白要你的盐!”
一斤盐,半两银子。
太贵太贵了,但是又是生活必需品,只能咬着牙买,少吃一点再少吃一点,可是总有吃完的一天,周围的百姓不是看着地上的盐都心疼,那白花花的是盐吗?是银子啊!!!
沐槿之道:“让老伯吃盐那么困难,是朝廷做的不到位,老伯放心,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沐槿之替他重新买了一罐盐,又花费了半天才送走了感恩戴德的老人家,走出店门一看,散落在地上的盐早就没了。
沐槿之:“!”
沐槿之有一些无力,但是再也没有说什么吃掉落在地上的盐会生病这些狗屁言论。只是一颗心都沸腾了,好像有火把在灼烧一样,让她的心一片荒芜,沐槿之猛然意识到,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缓一缓,她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第28章
回程的路上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平, 前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马车也应声而停,车夫惊慌失措的高声喊道:“有刺客!护驾!”
暗处窜出来几个人,刷拉拉将泛着寒光的剑抽出来,沐槿之透着窗子看了一眼, 外面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或者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只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弱女子, 别说是行刺了, 就算是正常走路恐怕都有些困难,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的风一吹就倒了, 比太子殿下还要柔弱。
沐槿之高声喊道:“且慢!”
然后慢慢的下了马车,紫苏守在她身边, 半刻不敢错眼,唯恐眼前的这个人真是刺客,那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主子!”
那小女子扬起脸,一张莹白的芙蓉面格外好看,柳叶眉, 杏仁目, 长长的睫毛翘呀翘, 琼鼻红唇,好看的紧。
沐槿之当即眼睛就亮了, 颜控从来不分性别不分年纪, 这么一个漂亮的大美人,谁看他会不喜欢呢, 反正沐槿之是疯狂心动!
沐槿之含笑上前,声音带着一点儿诱拐的感觉, 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怪阿姨,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一声:“姑娘?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女子未语泪先流,眼神柔弱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她擦了一把眼泪,死鸭子嘴硬:“我又不是刺客!这里面便是我家,我刚才跳下墙头,不小心挡在你们马车前,所以这群人都把我当成刺客了。”
沐槿之一顿,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下,犹记得当初她刚来时被沐家人囚禁在别院中,她也是想着跳墙逃走,这女子在自己家,难不成遇上了比较严格的父母?
沐槿之顿时笑了:“我相信姑娘,不知姑娘可否需要帮助?相逢即是有缘,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可直接开口。需不需要搭个顺风车?”
那女子眼睛一亮,紧张失措的拽着衣袖,可怜巴巴的问道:“可以吗?”
沐槿之肯定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姑娘要去何处?”
那女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半晌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又挣扎道:“我要去宋家村……不……随便找一个小乡村将我放下就可,不用去宋家村。”
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不过一个不被人承认的区区庶女,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婚事,她若是贸贸然去找,只会给宋郎带来麻烦,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偷偷逃走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可是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和姐姐的未婚夫无媒苟合,暗通曲款。
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哪怕最后不得善终,她也认了。
沐槿之微微皱眉,看来这姑娘遇见的麻烦不小啊,她正要将人带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二小姐在这边!”
一句话,让那女子满脸绝望,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目,满是痛苦,她一把抓住沐槿之的手腕:“求你……把这封信送给宋家村宋清寒……”
沐槿之眉头一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挣脱,她认命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迎接她的,不是那帮着急寻人的下人,而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逆女!谁给你的胆子敢忤逆长辈,还敢偷偷的逃走!不要命了!那我就……”
沐槿之看着铺天盖地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她冷淡的开口:“住手!”
这时,沐槿之身旁有眼力下的下人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女子的身份,紫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这位姑娘是太常寺卿之女,但是因为生母出身卑微,又不受生父看重,所以一直在大小姐身旁做婢女。”
沐槿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这时,太常寺卿不得不面对她引来的一堆人,看人先看物,旁的不说,只说这拉车的几匹马,以及周围的侍从,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他未语先笑道:“这位姑娘是?”
沐槿之漫不经心的开口:“哼……姑娘……紫苏。”
紫苏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好大的胆子!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
太常寺卿脸色一白,她既然说是太子妃就断没有假冒的道理:“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旁的人滑跪了一地,沐槿之这才慢慢的迈开步子,姿态优美,风仪万千,淡淡的开口:“今日在你门前遇见你家二小姐,觉得甚合眼缘,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让大人如此恼怒呢?本宫倒觉得她不错。”
太常寺卿低垂着头,脸色更白了,但是嘴皮的硬极了,硬着头皮回答道:“不过是下臣的家事儿,不敢惊扰太子妃殿下,这丫头违逆了嫡母两句话,下臣随意教导两句便是。”
一句家事,沐槿之再多的话也不好开口了,她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既然是家事就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了,本宫瞧着她甚是喜欢,赏花宴那日便一起进宫吧,也好陪本宫说说话。”
太常寺卿只能含笑答应,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
等一行人完全消失,他的脸猛的一变,脸上也带出一丝刻薄:“还真是一副贱骨头,别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变凤凰,你最好给我老实听话,两日后的赏花宴,你若是敢出半丝差池,我就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并且我让宋清寒一辈子出不了头。”
“大人——”
花冰烟虽然是太常寺卿的女儿,但是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爹,也不被允许喊一声爹,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别人一起喊一声大人。
她伤心欲绝的看着花大人,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不要,不要,我听话……”
她来到这世上就是一个错误。
花冰烟她娘是一个婢女,花大人喝醉了认错了人,强占了她,这才有了花冰烟,但是她从小就是他的耻辱,所以就把她们母女扔在下人堆里自生自灭,等到五岁她娘终于被折磨死了,她就被送到大小姐身边做丫鬟,这一做就快十年了。
姐姐知道真相,对她不错,还允许她私底下喊姐姐,答应了她15岁就让她出嫁,花冰烟也有了心上人,心心念念等着自己15岁,可是,意外和明天,终究是意外在前。
姐姐生了重病,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否则就会危及生命,所以大人和夫人就想了一个主意,让她和姐姐的未婚夫生一个孩子给姐姐养。
花冰烟怎么可能会答应!不论是站在姐姐的角度,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答应。
“你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听话,把孩子生了,之后我就会放你和宋清寒双宿双飞。”
太常寺卿也知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但是他好听的话就这一些,听不听都随她!若是再闹什么妖蛾子,直接打死了事儿!若不是看她身上流着花家人的血,她有什么资格给少将军生孩子!
那是他大女儿的未婚夫!
不过这个贱丫头竟然能认识太子妃!看来计划得提前,迟则生变啊。
夜幕降临,花大人的书房却一直亮着灯。
身旁坐着一位俊俏的少年郎,正是他最得意的未来女婿谢衍安。
“衍安,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和冰烟……”花大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虽未说完,但懂的都懂。
谢衍安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花大人道:“本来不用赶那么急,可是今日她出去遇见一位贵人,我担心会生出什么变化,你今晚就过去吧,冰烟迟早都是你的女人,宜早不宜迟,等她有了身孕,便立刻安排你们成亲。”
他话中的他们,不是谢衍安与花冰烟,是他与大小姐。好好的孩子,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若是个女儿,就留她一命,等着让她生儿子,若是个儿子……花冰烟就没用了。
谢衍安道:“还是择一黄道吉日吧,不急于这一两日。”
倒显得他如同色中恶鬼,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谢衍安有些嫌弃花家人的做法,但是为了花家大小姐,他也愿意做这样的事儿。只希望她日后少受些苦才是。
花大人有些不高兴,但谢衍安不愿意,他又不能绑着他行房,只能无奈作罢,让他快些去挑选吉日。
第29章
既然答应了, 沐槿之就差人打听了宋家村,等了半个时辰,才知道花冰烟口中的宋家村在何处。
等马车再次停下,紫苏道:“主子, 奴婢去吧, 路上泥土多,脏了主子的鞋底儿。”
沐槿之道:“都到这儿了, 一起吧。”
紫苏连忙乖觉的扶住沐槿之, 不得不说,宋家村这路可真不好走,得亏今天没下雨, 否则就是水泥路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沐槿之的发丝上, 发丝都变成了金色,纵然不会看天色,沐槿之也知道该回去了。
若不是路上横生枝节,此时已经回去了。
她心中有些焦急,走的快了两步, 紫苏差点跟不上, 侍卫跟在沐槿之身后提醒:“主子, 就是这家了。”
紫苏上前两步去敲门,这时, 门内走出一个面若好女的少年郎, 眼尾上挑,在眼角落下一点泪痣, 那张本就绝色的面庞让人更加沉醉
沐槿之顿时一愣,面若好女, 眼尾带着一点泪痣,姓宋?宋壑溪?
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他的长相和史书上那个宋壑溪太像。
穿着长衫的少年,衣物洗的有些发白,可以看得出来家境很是贫寒,但是他眸子清亮,并无丝毫窘迫之意。好像家徒四壁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也不在意是不是被很多人看到。
“几位有何事?”
沐槿之道:“请问你可是宋清寒?”
宋清寒淡淡的回答:“正是,请问有何指教?”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笑:“我今日偶遇那一位姑娘,受她所托,特意来给公子送一封信,那位姑娘是太常寺卿家的二小姐。”
宋清寒眉头轻皱,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花冰烟向来不被任何人承认,从来只以婢女的身份出现,虽然是太常寺卿的女儿,但是比一个正常的下人还不如,那个老匹夫怎么会那么好心承认花冰烟是他家的二小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清寒施了一礼:“多谢姑娘,小生正是宋清寒。”
沐槿之将信递给他,看着他娇气的面庞渐渐冷静,然后又覆上了一层寒冰,沐槿之忽然想起史书上宋清寒孤独一生的结局,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淡淡的提醒:“我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是我看着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反倒有些难言之隐……”
宋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的道:“姑娘又何必为她找补呢,正如花姑娘所言,我一贫如洗,两袖清风,如今怎么配得起她官宦人家的二小姐,多谢姑娘来送信,让我死了这条心。”
他前些日子便觉得有些奇怪,花冰烟不知道为何暗中疏远了他,原本多年的情谊,每个月都会写上几封书信,可是最近书信渐渐消失了,他送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还以为花冰烟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到是她的父亲准备让她认祖归宗,从此之后,两个不相配的人,只能渐行渐远。
沐槿之皱了皱眉,宋清寒显然被信上的话气得够呛,他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死死的捏着信纸,好像要把它撕碎一般,眼中的痛苦几乎凝成实质,他有些难受的地垂着眼眸,不愿意让人看清他眼中的脆弱。
果然,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的东西。
宋清寒没有在说什么,直接送客,关上柴门,转身回去。
沐槿之淡淡的开口:“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候有些东西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来看。若只是偏听偏信这只言片语,那你孤独终老也不亏。紫苏,咱们走吧。”
她言尽于此,听不听就看他了。
不过,要找人稍微盯着一些宋清寒,她严重怀疑眼前的人就是宋壑溪,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男人。那个在海上航行,宣扬国威的宋壑溪。
沐槿之有些心神不宁,回到了东宫还有一些冷冷的出神。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沐槿之的车架一回来,下人立刻跑去太子身边禀报,我的娘哎,还好太子妃殿下回来了,不然太子殿下本来就很冷的脸更冷了,也忒冻人了些。
沐槿之并不知道这些,带着紫苏直接去了太子宫里,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等着。
沐槿之有些不安,她一路走来,宫里的宫女奴才看到她都欢喜的紧,高声呼唤着:“太子妃驾到!”
沐槿之:“……”
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平时可没有人喊!
沐槿之一进门,便见一袭蓝衣的太子殿下坐在桌前,一溜水的吃食被端了上来,多种多样的好吃的让人眼花缭乱,沐槿之却没有被吸引住视线,她眼中只能看见温润如玉的凤景澜。
他平素特别喜欢偏冷系的衣服,本就面无表情,所以就更冷了一些,但是今日这一袭蓝衣却万分的温润,浅蓝色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好看,一根银丝织就的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弱柳扶风,盈盈可握。风流而又单薄。
凤景澜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的有些闪躲:“你还知道回来。”
这话一出口,他就安静了。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呢。凤景澜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
沐槿之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她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回来的晚了,等急了吧,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第30章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继续说,谁等她了。清咳了一声,道:“可曾用膳?要不要一起?”
沐槿之眼睛一亮,声音响亮的回答:“要!”
她今天饿惨了, 本来预计傍晚就能回来用膳, 谁知道晚了这么多,早就快饿死了, 原本还以为太子殿下已经用过膳了, 没想到他竟然等着她呢,从来不喜欢温言软语的太子殿下,没想到人还不错勒!
沐槿之笑得像是中了奖一样, 稍微矜持了一些,但是唇边的笑意压不住, 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虽然我很高兴,但是太子殿下记得要按时吃饭,下次就不要特意等我了。”
凤景澜淡淡的道:“并非特意。”
他只是突然觉得一个人用膳有一些冷清,明明她搬来并没有几天,但是她的存在感不低, 每时每刻都霸占着他的周围, 让她的气息充斥在他身边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 直到沐槿之回来,他才让人摆膳。
凤景澜漫不经心的道:“日后, 早些回来。”
沐槿之道:“本该一早就回来了, 谁知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耽搁了时间。”
她有些无奈的感叹:“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一些不配为人的父母呢。”
凤景澜安安静静的坐着, 没有打断沐槿之的话,她便接着问道:“你说, 我能不能把一个官员的庶女名正言顺的留在东宫?”
宫人还没下去,栾平那小子难以置信的喊到:“太子妃要为太子殿下纳妾?!”
沐槿之和凤景澜闻言,非常同步的看向栾平。
栾平无辜的道:“能名正言顺留在东宫的人,不是宫婢就是太子殿下的家眷,我说的不对吗?”
太子殿下冷冷的看了一眼栾平,道:“出去!”
栾平无辜的眨眨眼,应了一声:“哦,属下告退……”
沐槿之一言难尽的看着栾平走出去,这才转向太子殿下,可怜巴巴的问道:“真的不行吗?”
凤景澜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片刻后道:“不平事何其多,你今日将她带进东宫,改日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意气用事。”
沐槿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女子和别人不同,她是史书都承认的遗憾。
宋壑溪宣扬大齐国威,为百姓带回可以饱腹的玉米,红薯等物,让天下百姓都能饱暖,可偏偏一生未娶——除了那块主人早已深埋地下的墓碑。
多少历史学家都说,若是宋氏还活着,宋壑溪就不会那么早死,大齐也会更加昌盛。可这一切都是猜想,而沐槿之能做的,就只有尽力挽救宋壑溪还没有死去的爱人。
沐槿之认真的看着凤景澜:“并非意气用事。我也并非是要管天下所有不平之事,只是,我若是不管她,将会成为一个遗憾。所以,拜托了。”
她眼神期盼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惹人心怜,凤景澜微微侧开目光:“你信得过她?”
“当然。”
“那就让她入东宫吧。”
凤景澜不再多言,手持汤勺,舀了一勺雪梨银耳羹,浅浅的喝了一口,长睫微垂,一双漂亮的眸子完全沉寂在阴影中。
沐槿之有些发愁:“可是我以什么名头将她留下呢?好歹是一个官员的女儿,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把人家扣留在这里吧。”
凤景澜没有搭话,浅浅的用着膳。
沐槿之也没有非要他给个答案,这时,宫婢端上来两碗黄澄澄的蟹黄面,正是他今日临走时交代给膳房的人的做法,沐槿之一见凤景澜面前也被放了一碗,她立刻道:“取一只小碗来。”
凤景澜正要伸筷子去吃面,沐槿之道:“殿下!螃蟹性寒,你不能多用,随便吃两口尝尝味道便是。”
说着,接过宫女的小碗儿,亲手给他挑了一点蟹黄面,然后把大碗移到一边。凤景澜看着面前十分袖珍的蟹黄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槿之看着面上满满的蟹黄,一双眼睛都亮了,这是真材实料的蟹黄面啊!奢侈,真奢侈!
味道也是极好,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凤景澜浅浅尝了一口,下筷子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许多。
沐槿之顿时高兴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思想一些好吃的,看来并不是太子殿下吃不了饭,而是他那张嘴太刁,吃不下难吃的东西,瞧瞧,这一小碗面那么快就下去了。
凤景澜用完,瞄了一眼大碗的蟹黄面,最终还是伸向了别的菜,但是吃过好吃的,又怎么能咽下难吃的东西呢。于是又变成了平日那个光风霁月的太子爷,恨不能一粒一粒米都数清楚,慢条斯理的优雅。
等沐槿之停下筷子,凤景澜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让膳房再去准备一碗蟹黄面,栾平,去请爹过来,就说我给他准备了好吃的。”
沐槿之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史书上都一再强调的模范父子,吃了一碗好吃的面条都想着要给他爹送过去,有一个这样的好大儿,谁能不喜欢呢!简直就是天使!
沐槿之看过来的眼神太复杂,凤景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开口:“你想让她入东宫,只需一句话便可。”
沐槿之眼睛一亮:“还请赐教!”
“花氏女献上的美食方子甚合口味,下旨让她来东宫监制即可。”
沐槿之顿了一下:“蟹黄面?”
凤景澜淡淡的道:“无需具体,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入了东宫,你想如何便如何。”
“若是有人问起来怎么办?被人戳穿了……”
“皇上金口玉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敢深究?即便我一句话,旁人也只能当瞎子,聋子。”
沐槿之看着他眨了眨眼,有些似懂非懂。
“你是说,权力到了一定程度便可指鹿为马,无人敢置喙?”
太子殿下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没想到他的太子妃竟然胆子这么大,还想着指鹿为马?!不过,既然入主东宫,指鹿为马又有何妨?总归没有人敢说一二。
凤景澜淡淡的首颌:“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开口,只是因为怕旁人多加揣测,我爹开口,正好。”
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儿,皇帝的声音就传来了:“澜儿!”
人未至,声先至。听得出来他非常愉快。
凤景澜站起身:“爹。”
皇帝看见儿子就高兴,更何况还时时想着他,连吃一点好东西都不忘了他,皇帝心里简直美死了:“澜儿,我来了!”
凤景澜也没有那么多虚礼,领着皇帝坐下,宫人很快将黄澄澄的蟹黄面端上。凤景澜递上筷子:“尝尝?”
皇帝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和太子殿下果然不愧是父子,下筷子的速度简直一样快,不,甚至比太子殿下还要快,他三两下就把一碗面吃光了。
吃完了面,看了眼情不自禁看过来的太子殿下,他低下头看看空空如也的碗,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想吃吗?来人!还不快给太子殿下——”
沐槿之见儿控吆喝着要给儿子做面条,连忙阻止:“爹哎!太子殿下不能吃那么多,螃蟹性凉,他吃多了要生病,今日已经吃了一小碗,改日再吃!”
皇帝陛下自然满口答应,笑呵呵的道:“澜儿,你膳堂的厨子最近手艺大涨啊,你若是想吃什么就让他们给你做,若是他们不会做,咱们就再换一批。槿之在你旁边看着,爹也放心一些。”
凤景澜应了一声:“嗯。不过太子妃今日出宫,遇到了一名献上美食方子的女子,我想让她入东宫,协助膳房的厨师做菜。”
皇帝轻轻挑眉,“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眼观鼻,口观心的儿媳妇,见她没有什么别样的神色,很愉快的点点头,他做梦都想儿子多吃一点儿,别说一个厨娘,就算是把公主送过来做厨娘,他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太子妃遇上的姑娘,是你引荐给澜儿的?”
沐槿之乖巧的点点头:“对,她手艺特别好,我一直想着让殿下多吃一些才好,所以就贸然引荐了。爹不要怪我唐突才是。”
皇帝朗笑出声:“哪里会唐突,无妨,太子妃是个好的,澜儿,你的眼光果然比朕好。太子妃,那女子是何人?朕明日一早便下旨让她入宫。”
“太常寺卿之次女,花冰烟。”
不知为何,沐槿之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她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也许这次历史真的改变了。花冰烟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应该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太常寺卿的后院中。
皇帝乐颠颠地离开了,沐槿之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转过身郑重道谢。
“夫妻之间,不必道谢。”
短短8个字,让沐槿之彻底愣住了。夫妻……沐槿之看着凤景澜,在心中暗暗琢磨着这两个字,忽然明白,他们之间好像不仅仅是合作关系。
在凤景澜看来,他们是夫妻……吗?
沐槿之犹豫了一瞬,道:“太子殿下不想问我什么吗?”
凤景澜看着她踌躇的欲言又止,淡淡的道:“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不需要我问,不愿意告诉我,我也问不出答案。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于我而言,并无区别。”
沐槿之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认真的看着凤景澜:“也许我不能告诉殿下太多,但是,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损害国家,损害百姓之事。我发誓!”
凤景澜轻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