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居然比城内热闹,到处都是孩子的欢笑声,在地上撒欢似地跑,还有不少沿着河边一路摆过去的摊贩,卖的都是节日里时兴的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节日盛大开场,在百姓之间。
秦时眼尖,先看见他们。
她今日打扮得颇为贵气,她又相貌姣好,素来是世家里最出众的贵女,有些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就没有下去过。
有人生来就是中心。
秦时全当看不见,只管往祁太安和祁晏身边走。
秦时不是第一次见祁晏,她与祁太安相识,自然也认识祁晏,但谁也没有料想到,不过几月,身份就已经兜转变化。
以前祁晏是祁太安的皇叔,是祁太安想要却不得不克制的人,如水中明月,要去捞,一碰就散开。
如今祁晏却成了祁太安的皇夫,秦时想到此处笑起来,暧昧不明,她这个好友,居然是最先得偿所愿的。
分明祁太安才是最难的那一个,她与祁晏之间的阻碍,可比秦时和荀尘之间的阻碍,要多出百倍不止。
秦时探究的目光毫不掩饰,祁晏往祁太安身后退了退,祁太安不声不响地给了秦时一拳,打得她再没有旁的心思。
草地临河,有人在那边踩水跳舞,是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祈福舞,他们舞得没有什么章法,只是一起进一起退,身姿飘逸。
秦时很快就走了,她本来就没打算一直陪着祁太安和祁晏,更何况祁太安方才又毫不手软地给了她一拳。
她只是听说今日荀尘也会来,他是来为礼部考察风俗的,秦时不过是想遇见他而已,顺便再成人之美。
大树底下有人在斗百草,祁太安武斗,祁晏文斗,两个人都赢了不少回,拔得头筹,满堂喝彩。
等到他们两个站到一处去,有人喃喃,长得好看,又是一对,连上天都分外眷顾他们。
祁晏听见了,祁太安四处张望,在找还有没有更好玩的东西,她正是年轻气盛贪玩的时候,祁晏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祁太安一直牵着他的手。
他从前是不敢想的,不敢想和祁太安在一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两人虽没有血缘上的牵绊,但终究是名义上的叔侄,遑论他还比祁太安大出好几岁。
男子的地位低下,更容易为流言所累,女子总是被世道偏袒,天之骄女,高高在上,永远有俯视一切的权力。
没有女子愿意选择比自己年纪大的男子,既然年轻的腰肢更软,更容易遭受折腾,谁还愿意将目光停留在二十七八岁的老男人身上。
顾昭然和先帝不会想起祁晏,他一个有名无实的蜀王,也没有与之相配的人选,更何况外面风言风语,都说他是先帝的人,谁愿意要。
等到先帝终于想起他来,他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更加不讨人喜欢了,先帝皱了皱眉,要安排他的婚事,不算太好,也不会太差,既要符合祁晏的身份,又不会辱没皇家的名声。
但祁太安没同意,她当时已经在争斗里崭露头角,虽还没有被立为皇太女,但得了先帝的青睐,又有好几个世家属意她。
她不同意,祁晏看顾她长大,理应嫁给更好的人,这门亲事只好在摇篮中被扼杀。
祁晏以为,祁太安是想等她即位之后,亲自为他挑选合适的妻主,却没想到,她是存了要娶他的心思。
祁太安浑然不知祁晏的胡思乱想,她拉着他到了一处摊贩前。
上面摆着的都是男子可用的香粉,摊贩热情,祁太安拿起一盒她便介绍一盒。
“这是珍珠粉,抹在脸上,又白又滑。”
是好,但祁晏本来就很白,他用不着这个,祁太安放下,另外拿了一盒起来。
“女君好眼光,这是刚到的茉莉香粉,是从西域来的,咱京城没有这个。”
西域来的珍奇东西,祁太安趁着祁晏不注意,点了一点在祁晏的手上。
“果然够香。”
在他们身侧,也有一位妻主在为自己的夫郎挑选香粉,她的夫郎年轻,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出头,又生得好看,嫩得跟春后的新芽一样,祁太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只是在看那位妻主手中拿着的是什么香粉而已,可落在祁晏眼里,全是祁太安盯着那位少年看。
他方才本就在胡思乱想,年轻的比他好,他没忍住抽回了手,往前走了好几步,将祁太安落在了身后。
祁太安追上去,以为他是不喜欢香粉,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祁晏用什么香粉,可她也只是想如寻常妻主一样,为自己的夫郎挑些喜欢的玩意儿,昭告天下,这个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夫郎。
祁太安伸手去拉祁晏,祁晏背对着她,不肯转过来,祁太安软了口气哄他:“是我的错,你不喜欢香粉,我们去看看别的,看看其他的夫郎喜欢什么。”
看看其他年轻的夫郎喜欢什么,好投其所好,买来送给他们,祁太安的话到了祁晏的耳朵里,全然变了味,祁晏更委屈了。
他分明不是软弱的人,怎么现在就要哭了。
眼见着祁晏仍旧不肯转过身来,祁太安只好往他跟前凑,祁晏低着头,祁太安俯身去看他,本想逗逗他,结果就看见祁晏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皇叔哭了?
这个认知让祁太安一愣,祁晏从不轻易哭,祁太安手忙脚乱去翻怀中的帕子,边擦边问:“阿晏,你怎么了?”
祁晏抬起头看她,一边哽咽一边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年轻的?”
“?”
这都哪跟哪儿的事,祁太安莫名其妙,她对上祁晏的泪眼,委屈在里面汹涌澎湃,根本停不下来,祁太安还从来没有见过祁晏这个样子。
要了命了,她想看皇叔哭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