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姐姐
徐瑾瑜走出帐中,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秋天刚刚离去,这冬天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逼的那太阳也黯淡起来,即使偶尔露面,也是散发着那可怜的温暖,连光线都没了夏日的耀眼。
天空中也没了飞鸟的痕迹, 灰白的营帐被风吹得,像是用了许多年的破风箱, 发出呼啦呼啦的呼号。
她让费朔从马厩中将踏烟牵了过来, 顾不得穿大氅便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逆风而去,朝着辎重营奔去。
站着的不动的时候没觉得风大, 这骑上踏烟方觉冷冽。冷风像是细密的针,只要见到缝隙便强刺进去,顺着领口, 袖口, 甚至能穿过层层衣物, 直直地扎到你皮肤上, 生怕你不知道冬天的冷。
虽然浑身上下都冻得像是僵了一样,但是她感觉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樗里疾站在账外跟孟坚商议事情,此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眼望去便看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白衣红马,长发飘扬, 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眸, 比那冬日的太阳还耀眼。
他不由得愣了神,望着那抹身影向自己靠近, 再靠近。
“我再到别处看看,下官先告辞了。”
此时他听到身旁孟坚的声音,瞬间回神,立马回应道:“好。”
孟坚还未远去,徐瑾瑜就到了身边,只听她扬声说道:“项老太医命我过来,给公子送新研制的药。”说罢便向他伸出右手,递上那罐一直攥在手中的药盒。
孟坚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他还是有眼力见的,公子和那个徐瑾瑜绝对有关系,但看如今的情形,应该是两个人不想公开。
既然公子不说,他便全当不知。还有徐瑾瑜故意放大声音,说是给公子送药,表明是师傅让过来的,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么。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能担心的,一步一步靠着军功爬到这个位置,他只要想着如何更好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好。
他不该看的,便不看,不能听的,便不听。虽然不知道君上为何将公子从稗将军之位调离,派公子来辎重营负责调运粮草之事。
但是他觉得,公子在这里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公子年纪虽小,在军中表现却十分亮眼了,十四岁就随军杀敌,十五岁就作为副将指挥战役。
论武力,公子华或更为勇猛健壮,但论谋略,公子疾则更胜一筹。他足智多谋,用兵如神,布阵严整,战法多变,在军中不过两三年便屡立战功,很有威望。
公子华、公子疾这两位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的厉害,乃大秦之幸啊!
孟坚远去之时,樗里疾已经带着徐瑾瑜到了帐中。
他方才接过药盒时就发现,徐瑾瑜的手冻地跟冰块似得,小脸也冻得煞白。到了帐中,便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不披件大氅就过来,天这么冷。”他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给她取暖。
徐瑾瑜终于感受到一丝的热气,那温度从手掌到手臂,然后直达心房,看着眼前的樗里疾,她觉得刚才的冷也没什么了。
“我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来见你么。”她眉眼一弯道。
感觉她的手已经热乎起来,樗里疾手臂一揽,将她抱入怀中,心疼道:“那也得穿地暖和点再来,若是天太冷,你在军医营等我便好,我去找你。”
徐瑾瑜仰头看他,揶揄道:“再找我师父把脉?”
樗里疾看着她俏皮的笑,注视着她的眼睛,抿嘴一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徐瑾瑜被他那双幽深而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让她不由地陷入其中,她抬起手,抚过他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如刀削般的面颊。
最后她将手掌附在他的眼上,羞涩道:“你不要这样看我。”
樗里疾被遮住了眼睛,看不到她那如水的双眸,还有微红的面颊,但听到她那娇嗔的话语,便知道她又害羞了。
他任由她捂着自己眼睛,嗓音轻缓,“怎么,几日不见,连看都不让看了?”说罢还故意搂紧了她的腰,抚着她的后背,让她更贴近自己。
徐瑾瑜的脸更红了,他就知道逗她。她想要下手拧他出气,但他的身上的甲胄让她无从下手,她羞恼地踮起脚尖,张口咬上他的下巴。
樗里疾吃痛,他没想到她会咬他,虽然那痛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这生气的样子还真像小猫,真想看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伸手握住她那遮在眼眸上的酥手,将之从眼上移开,然后用手包裹着那双柔手。
她咬了几口,虽是出气也不敢真的用力,不然咬出来个压印,他也无法出门,她气呼呼地松开了牙齿。看他那一脸享受的样子,他是一点也不觉得疼,哼!
樗里疾见她松口,便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宠溺道:“瑾瑜可出完气了?咬够了?”
然后不等她回答,便托起她的纤颈,径自道:“那便轮到我咬了。”声音低沉,勾魄摄魂,动作强势,不容后退。
徐瑾瑜逃无可逃,腰被他紧紧搂着,脑袋被他托着,连自己的嘴唇,都被他报复似地轻咬着,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受不了他那灼热的眼神,她闭上双眼,双手抱着他的后背,随着他的呼吸而喘息,跟着他的节奏而沉浮。
樗里疾品尝着那片柔软,这几日的思念也终于有了出口,和她分别的日子真的太难熬,尤其是没有繁忙事务占住心神,夜深人静之时,那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真想和她永不分离,想要时光过的快些,再快些。那样便可早点和她在一起,他可以告诉所有人,她是我的,只属于我的,我的瑾瑜,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许久之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徐瑾瑜趴在他的胸膛,身上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只能接着他的力气堪堪站立,在他怀里平复着心跳。
樗里疾抚着她的秀发,看着她那黑发上别着自己送的玉簪,身上穿着自己送的衣服,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在她身上很是好看。
“这几日你过得可还好?”樗里疾抚着她那垂发问道。
“一切安好,我和师傅研制的金疮药也成功了。”嗓音还带着湿气,随即她抬头问道:“对了,怎么没见郯明和郯清?”
樗里疾见她恢复了力气,便松开紧搂的手臂,说道:“郯清去将军帐中送文书了,郯明带人去营中登记了,估计快回来了。”
徐瑾瑜歪头问:“带人去登记?什么人?”
樗里疾手指一刮她的鼻子,笑道:“给你的人,一会儿你便知了,来看看这次我给你带的东西。”说着便拉着她到一个木箱旁。
他打开木箱,里边放的满满当当,他一件件拿出来,给她介绍道:“这个是狐狸毛围巾,这个是貂皮的大氅,还有这个是手炉,下面的是给你新买的冬衣。另外还有山羊毛的毯子,虽然不及上次我送给你的那件精致,但是做工也不错。”
随后他又拿出两个盒子,介绍道:“这个盒子里是一些发饰、首饰,这个盒子里是一些脂粉,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徐瑾瑜看着箱子里五花八门的东西,瞪大了双眼,“你上次就送了我许多了,又给我买这么多做什么?衣服有的穿就行了,还有,我天天跟药材打交道,不能用脂粉的,不用买的。”
樗里疾将首饰盒子打开,反驳道:“那可不行,别人有的,我的瑾瑜也要有,现在不用就先放着,首饰还有脂粉我不太懂,是让小风帮忙选的。”
“小风?”徐瑾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樗里疾解释道:“我府中的武婢,和项明、项温一样,原来都是孤儿,后被我母亲收养,是信得过的。”
“我不用婢女的,有费朔就可以了。”徐瑾瑜拿着一根簪子,在手中把玩着。
樗里疾将首饰盒子放到箱子里,牵着她的手道:“费朔毕竟是个男子,有些事情还是要婢女来做的,这样你便不用亲自洗衣了,还能伺候你梳洗,营中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好。”
“那好吧,就是我这样是不是太过张扬了?”她皱眉问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医士,身边已有一个随侍,这又多个侍女,感觉有些高调了。
樗里疾摸了摸她的头,“这不算什么的,你是一个女医,身边有女婢谁也不会说什么,不用担心的。”
然后他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晃着她的胳膊,温声道:“而且她会武的,万一有事儿能保护你,你就当为了让我放心,好不好?好不好嘛,姐姐。”
徐瑾瑜看樗里疾拉着她的手,还晃着求她,心里一阵大无语,这叫啥?美男撒娇?还是猛男撒娇?连姐姐都叫上了。
妈耶,男色误认,这声姐姐简直叫到了她的心巴上,让她心头一跳,耳朵立马红起来了。
她可真是扛不住了,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同意,同意还不行嘛,你给我好好说话。”
樗里疾见目的达到,立马站直,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了,这里还有我给你师傅还有师兄带的一些东西,一会儿你帮我转交一下。”
“哟,你这是要打入敌人内部啊。”徐瑾瑜调侃道。
“那是当然。”他可是一点也不避讳,战术不仅要用在战场,花钱买东西都是小意思,他方才连姐姐都叫上了好吧。
金令特使
在河西途中, 瑾瑜就曾让他叫她姐姐,还让郯明叫她姐姐,他当时还很不情愿, 还跟她辩解来着。
觉得自己年龄虽比她小,但是也是顶天立地的大秦公子,怎能如此叫她,而且“姐姐”这个称呼, 不像大秦的叫法。
郯明倒是什么也不想,听瑾瑜解释说姐姐就是“阿姊”的意思, 就听话地跟在她后边“姐姐”、“姐姐”地喊着, 丝毫没有考虑瑾瑜跟他是同岁,还是他提醒才反应过来。
前段时间也是,郯明被她一忽悠就做了徒弟, 现在见到瑾瑜就“小师傅”、“小师傅”叫着。
徐瑾瑜每次听到那嘴巴咧地都到耳边去了,看来她很喜欢被叫“姐姐”,也喜欢被叫“小师傅”, 那他偶尔叫一叫也无妨。
只要能达到目的, 又何必计较是刚还是柔呢?他方才喊了一声, 看她耳朵一红, 他觉得的自己的策略是十分正确,她果然吃这套。
“来我给你说一下这个金疮药的用法还有疗效。”徐瑾瑜拿出药罐说道。
正在她讲解之时,郯明带着小风过来了,徐瑾瑜也在帐中,语调轻快, “小师傅, 你过来了。”
徐瑾瑜点点头,看着郯明旁边那个那个手握弯刀的女子, 问樗里疾:“她就是小风?”
樗里疾命令道:“小风,上前见过你新主子。”
“婢女小风见过主子。”小风将刀放在地上,恭敬道地跪在地上向徐瑾瑜行礼。
徐瑾瑜被她一跪,有些受宠若惊,虽然知道这是等级森严的先秦时期,是买卖奴隶跟买卖牛羊一样平常的朝代,但是被人这么一跪,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赶紧上前扶起小风,说道:“快快请起。”
见小风拿刀起身,但还是低着头,徐瑾瑜便问:“听说你会武,可是练的刀法?”
小风抬头,恭敬答道:“是。”
“我有一套初级刀术,不知道对你来说有没有用。”徐瑾瑜喃喃道。
小风听言,普通一下跪下,趴在地上说道:“谢谢主子。”听郯明说,他那新学的剑法就是主子教的,听说她还会太极拳,体操什么的,很厉害。
郯明、郯清虽然之前是奴籍,但是郯清聪慧过人,郯明武艺高超,且两人护主有功,方得恩赐脱了奴籍。
而自己一个贱婢,公子允她学武已是天大的恩赐,不料新主子还要教她刀法,真的是太好了,她激动地不知道如何表达。
徐瑾瑜看她又跪下了,慌张地说,“哎呀,赶紧起来吧,你也别主子主子地叫我了,叫我徐医士便好,等我教完你刀法,你若觉得有用,也可跟郯明一样,叫我小师傅。”
小风站起来,低着头说:“女婢不敢僭越。”
徐瑾瑜也为难,她向樗里疾投去求助的目光,然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樗里疾看她那小狗一样的眼睛,还有那纠结的表情,命令道:“小风,你以后叫新主子小姐便是,以后听小姐的安排,用心服侍。”
“是。”小风恭敬答道。
此时郯明立马上前,说道:“小师傅,你上次说叫我绝招,还没教我呢?”
樗里疾眉毛一挑,凉凉地问:“哦?你还有什么绝招?怎么不教我,还有这个刀法,我也没学过。”
她今日第一次见小风,就说要教人家刀法,郯明又说,瑾瑜还答应过教他绝招。自己竟然都没有学过,就很嫉妒,他的瑾瑜,竟然不先教他。
徐瑾瑜大无语,这樗里疾可真是啥啥都计较,连这都要争个你前我后么?醋精就是他了。
于是吐槽道:“你一个用剑的,学什么刀法,今日便教先你们一个绝招,一起教你们三个啊,别跟我说教谁不教谁了。”
郯明和小风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两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徐瑾瑜,求知欲爆棚。
徐瑾瑜拿着手中的金簪,充当临时教具,站到小风对面说道:“今日我讲的不是什么剑法,刀法,或者身法之类的,我今日讲人的要害。小风,你拿你当示范哈。”
“人体要害分为要害部位还有人体穴位,其中要害部位你们习武的应该都知晓,就是头部、颈部、胸腹部、裆部这些。”
指到裆部时,徐瑾瑜一顿,讪讪道:“小风,冒犯了哈,教学需要。”
小风红着脸,磕磕巴巴说道:“无碍的,小姐接着讲便是。”
随后瑾瑜接着讲解:“这些我就不多做讲解了,你们三个都是习武之人,比我掌握的清楚,我今日主要讲经络学和针灸取穴中的人体要害穴位。”
樗里疾抱着双臂,“这个我略知一二,医学中说人体周身分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共有几百个穴位。”
徐瑾瑜肯定道:“对,准确来说是365个穴位,但是对于武学技击来讲,有36个穴位可以作为主要攻击点,打击这些穴位,可以产生麻、哑、死或者晕的效果。”
“这么神奇的么?”郯明好奇。
“我没实践过,你们将来可以试试,理论来讲点穴可以使对手局部气血受阻,经络不通,循环中段,使人体发麻或者暂时失去反击能力。”
“第一个,太阳穴,在这个位置。”她指着小风的太阳穴,“就在这个部位,乃人体经外奇穴之一,此处有动脉神经通过,打击此处,可致敌昏厥、死亡或者脑震荡。”
“第二个,百会穴……”
“第三个,元宫穴……”
“第四个,人中穴……”
……
花了一个时辰,她方把所有穴位讲完,见三人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附和几句,她以为今日的教学还和之前那般无比成功,毕竟以前她教太极剑还有太极拳的时候,樗里疾和郯明学的飞速,几乎一遍便会了。
于是自信的问道:“你们都学会了么?”
郯明瞪大双眼,震惊地问:“什么,小师傅,你就讲一遍吗?”
小风也底气不足地说:“我,我也没记住。”
徐瑾瑜颇受打击,然后把希望寄托到最为聪慧的樗里疾身上。然而,对方在看到她那一脸期待的目光后,眼睛微闪。
樗里疾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这个,没有人听一遍便会记住吧,我只记得几个穴位。”
徐瑾瑜有些挫败,但是一想,可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们,弱弱道:“可能是我的记忆力比较好,我是看一遍或者听一遍便会记得的。”
在穿越前她有超忆症,过目不忘,即便是匆匆扫过一眼,那信息便像照片一样存入脑海。穿越到这里,这个能力虽没那么逆天,但也是只要专注地听一遍,或者认真地读一遍,一般不会出差错。
樗里疾听她如此说,十分惊讶,竟不知她还有此能力,“真的?”说罢便拿来一册书简,递给她,“你看一遍,然后复述给我。”
徐瑾瑜拿过书简,先扫了一眼,应该是辎重营的账册,上面记录着近期的辎重营军粮出入的数目。然后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便将书简递给樗里疾。
“我现在背,你来对照我背的是否有误。”徐瑾瑜双手往身后一背,迈着悠闲的步伐复述道:
“洛南粮草,第一批二十万石,途中消耗一万八千五百四十七石,剩余一十八万一千四百五十三石。”
“第二批二十八万八千石,途中消耗两万零一百八十九石,剩余二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一石。”
“第三批三十一万两千石,途中消耗两万五千一百七十三石,剩余二十八万六千八百二十七石。”
“三批总计八十万,途□□消耗六万三千九百零九石,最终剩余七十三万六千零九十一石。”
樗里疾拿着书简,听徐瑾瑜不紧不慢的背着,他对照着账册中的数目,待她背完,他也看到最后。
他十分震惊,这么繁杂的数据,她仅匆匆看过一遍,竟真复述出来了,他激动地将竹简一卷,在手中握着,惊叹:“一字不差!瑾瑜,你可真是个奇才啊,过目不忘的人我只听说过,还未真正见过,你是第一个。”
说罢便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真不知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啧啧啧,我可真捡到宝了。”
小风用崇拜地看着她,郯明更是双手伸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师傅,你可真厉害,这么多的字竟然看一遍就记住了,太厉害了,太适合当密探了。”
小风听郯明这么说,赶紧说道:“密探好危险的,小姐不能去。”
樗里疾将账册交给郯明,“那是自然,这么聪明的脑袋应该放在学习知识精进医术,研究新药救治万民上,可不能去冒险。”
徐瑾瑜捂嘴一笑,“你们可别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几人笑做一团,继续讨论着刚才她将的要害穴位,三人都让她再讲一讲。
此时,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随着马儿嘶鸣,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金令特使到!”然后便是人翻身下马落地之声。
樗里疾听着一声疾呼,立马项帐外走去,金令特使,乃是公父所亲命的特使,手持金令,专门传达君上急令。可是有什么紧急事项?
徐瑾瑜和郯明、小风也跟在樗里疾身后,待他们走到帐外,发现孟坚和附近的士伍都恭敬地站定,等待风尘仆仆而来的金令特使宣令。
只见那特使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身着黑色大氅,腰挂长剑,手持金令,气势如虹,“公子疾接令。”
来比腕力
公子疾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徐瑾瑜看着别人都跪在地上,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双膝跪地。
金令特使宣布到:“君上口令,洛南军粮均运送到河西大营, 即日起公子疾调离辎重营,任裨将军,辅助将军处理军务。”
金令特使随即拿出一个用印泥封好的信筒,交给樗里疾, “这是君上给公子的书信。”
待樗里疾接过书信,金令特使又问道:“公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带给君上的?”
“有, 你随我到帐中来取。”樗里疾道。
进了帐中, 他拿出一个木盒,从中取出一个封好的信筒,“麻烦特使将此信交给君上。”
特使双手接过信筒, 恭敬道:“卑职应该做的。”
樗里疾有些担忧地问:“君上身体可还好?我离开咸阳月余,不知今冬公父可犯咳疾?”
金令特使道:“项老太医前段时间送到宫中一批新药,说是跟徒弟一起研制的, 其中便有一种是专治咳疾的。君上吃了之后, 今冬咳嗽没那么厉害了。”
樗里疾放下心来, “那便好。”
“那卑职便先告辞了, 我还要到将军及老太医那里送信。”
见金令特使出了帐门,徐瑾瑜便回到帐中,后面跟疼训君羊四贰儿尔雾九一似柒,每天更新柔柔文,吃肉来着郯明和小风。见樗里疾正在书案前,拿着一封帛书在看,她便不再上前, 继续跟小风讨论刀法。
她还是第一次见女子用刀的, 还是用的大刀,跟小风那小身板就不太符合。小风的个子在女子中虽然算的上是中等偏上, 但是骨架不大,整体看起来就挺单薄。
不过可能是习武之人,身姿挺拔,脚步沉稳,尤其是手拿大刀之时,看起来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徐瑾瑜拿着她的大刀,感叹道:“你这大刀,可真重,你这小细胳膊,怎么抡的动的?”
小风抿嘴一笑,“小姐,你别看我长得不壮,但是我力气可大呢,要是比腕力,郯明说不定都不是我的对手。”
“哦?这么厉害?一会儿你俩比一下,我看看。”徐瑾瑜还真不太相信,郯明那身高体壮的,论重量快是两个小风,肯定不会输给小风。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此时樗里疾问道。
徐瑾瑜见他看完书信,笑盈盈地上前,“刚才小风说,比腕力郯明可能都比不上她,我不太信,说要让他们比一比。”
“那便来试试,来,你俩书案这儿比试,我也看看。”樗里疾说道。之前他也知道小风力气挺大,手提两个水桶都健步如飞,竟不知她力气有这么大。
郯明也是一脸不服气,摩拳擦掌,“我还不信,我比不过你这小丫头,公子,小师傅,你们就看我表现吧。”他还不信了,小风这细胳膊细腿儿,怎么能比的过他。
“郯大护卫,能不能赢比了才知道,可不要说大话。”小风也不甘示弱。
郯明跪在蒲团上,将右臂放在书案,立起上臂,伸开手掌,大声道:“来!”
小风也摆好姿势,握住郯明的大掌,脆生生应道:“来便来。”
徐瑾瑜作为裁判兼发令员,见两人做好准备,便一挥手发令,“预备,开始!”
樗里疾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若要看外貌,那郯明获胜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方才小风信心十足的样子,让他有些迟疑了,或许小个子也有大力量?
目前情况来看,这场比试胜负确实不太好分辨。
小风的左手扒着桌子,上身直起,似乎整个身子都在用力,而郯明那边也不轻松,额头的青筋暴起,牙齿紧咬着,脖筋也是一跳一跳的,极力对抗者,不让小风将他的手臂压下去。
徐瑾瑜见两个人僵持着,谁都想着将对方的手臂压下去,但是彼此又都动不了对方分毫,她也紧张地不行,恨不得自己给他们用力。
比赛进入白热化,郯明的脸因为用力由红色慢慢变成紫色,但是小风却还是还和之前一样,稳稳地钉在桌子上。
郯明不由得急了,深呼一口气,准备再用些力气,把她压下去。自己的胳膊比小风的粗那么多,比不过她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公子定会说他,还有小师傅,也会嘲笑他的。
正在他内心纠结之时,突然感到手臂骤然压力增加,还未来得及再发力抵抗,他就被唰地按在了案上。
徐瑾瑜立马跳起来,“哇,小风赢了!”她拉着小风的右手,举起来欢呼着,“小风赢了!小风赢了!”
郯明还在震惊当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小风给打败了!被比他矮,比他瘦的小风打败了!那个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吹跑的小风,腕力竟然比他的还大。
这对他的打击可太大了,身为大秦第一剑客,作为一个魁梧壮汉,竟然输给了一个丫头,还是在主子和师傅的面前,这可太丢脸了。
他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也顾不得管那有些发痛的右臂,闷闷道:“公子,给你丢脸了。”
樗里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这没什么,我力气还没你大,肯定也不是小风的对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徐瑾瑜跟小风蹦了几圈后,发现了郯明的低落,便跳着到他面前,“哎呀,小徒弟,不要伤心啦。输了也没关系的,有句话说的好,人无完人,一个人不能处处都厉害嘛。”
“你不能拿自己的弱项跟别人的强项比。就拿我来说,记忆力再好,会背剑谱又如何,那还不是学不会那剑法吗。你虽然不像我这般过目不忘,但是你在剑术上悟性高啊,在大秦,谁能比的过你的剑快,对不对?”
郯明听了公子和小师傅的安慰,重新找回自信,便点了点头,“公子和小师傅说的对,我也是有优点的,我要继续研究剑法,争取早日突破。”
徐瑾瑜大咧咧一拍郯明的胳膊,爽朗道:“这就对了嘛,等你研究出郯式剑法,我好吹嘘啊:郯大侠,我徐瑾瑜的徒弟!”
郯明挠了挠头,呲牙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小师傅,在这之前可能要麻烦你,给我这个徒儿看看。”他眉毛一皱,捂着右臂,“我胳膊好像受伤了,你刚才一巴掌拍在我手臂,还怪疼咧。”
“你受伤了?”徐瑾瑜眉毛一拧,然后又问小风,“你呢?胳膊可有异样?”这怎么掰个手腕,还把胳膊给伤着了?
小风摇了摇头,双手攥在一起,低声说道:“我没有受伤,胳膊不疼,只是有些酸罢了。”
樗里疾也满头黑线,给瑾瑜选的这个武婢,还真没选错。就不说她那凛厉的刀法,单就是这么大的力气,保护瑾瑜也是可以的。
这不,把郯明的胳膊都给扭了,他吩咐道:“这样,我们先去军医营一趟,让项老太医给郯明医治。郯明,你去叫人把这个木箱抬到车上。”
“小风,将你的行李也一并放到马车上,今日便直接在小姐那里住下。”——
项老太医和项温正在看着君上书信,突然听到账外车马声,接着便听到账外张野打招呼的声音,“公子,瑾瑜,你们过来啦。”
“张叔,”徐瑾瑜跟张野打过招呼后,便跟着他一起进了帐中,扬声道:“师傅,来一个病患,你给他看看。”
项老太医见瑾瑜身边的公子疾、郯明,还有一个婢子打扮的女子,一时竟看不出来谁是病患。于是便安排到,“公子也来了,项温,给公子看座。”
随后捋着胡子问:“瑾瑜,受伤的可是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嗯,这身板确实瘦了些。”
徐瑾瑜强忍笑意,正色道:“不是她,是郯明,好像是胳膊扭到了。”
项老太医眉毛一动,疑惑地走到五大三粗的郯明面前,问道:“怎么,跟哪个剑客比试受伤了?”
“跟人比腕力,扭伤了。”郯明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项老太医摸着郯明胳膊,惊讶问:“谁的力气这般大?把你这壮汉都给比下去了,这任鄙也不在河西啊。”
小风上前一步,右手紧握着大刀,紧张地说道:“是我不小心弄伤的,郯大护卫伤的很严重么?”都怪她,当时只想着赢了,就用了八分力气,没有想到竟然把他给弄伤了。
项老太医眸光一亮,“呵!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这小女子,还真厉害!”随后又跟郯明说道:“骨头没事儿,可能是用力过猛伤到筋了,来,把袖子脱下来,我给你按一下。”
项温给公子疾倒了杯茶后,说道:“师妹,你也过来坐。”
徐瑾瑜见师傅在给郯明按着筋脉,郯明光着半个膀子被她看着,脸都红了。这小徒弟看起来有些害羞,那她这个师傅就不让他难为情了,去那边坐着吧。
项温见她在樗里疾旁坐下,喜笑颜开地说道:“师妹,给你说个好消息,君上来信了!”
徐瑾瑜抿了口茶,问道:“也是金令特使送来的?”
“你不是不在军医营么?怎也知道?”项温疑惑地问。
樗里疾用指头摩挲着杯沿,解释道:“金令特使也到我那里了。”
“原来是这样。”项温点点头。师傅之前边说建医塾之事,并非急务。按说也不需要派金令特使来送信,看来,是捎带的。
徐瑾瑜迫不及待地问:“君上如何回复的?可同意师傅所呈计划?”
此时老太医也给郯明医治完了,走到案旁,答道:“君上答应了,不过说此事干系重大,要等明年跟魏国战后,再做安排,让我们先做谋划。”
“那也好,可以先列计划。”徐瑾瑜道。
医士考核
转眼之间已到隆冬, 气温一日比一日冷,一夜过去,帐篷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边沿角上还挂着小冰溜子。
风一吹,帐篷呼呼作响,小冰凌被震动地掉在地上,发出咔嚓的脆响。
徐瑾瑜起床时, 天方蒙蒙亮,小风给她端来热水让她洗漱, 然后给她梳头发。这小风虽然力气大, 还会刀法,但是手还挺巧的,会很多盘发的样式。
原来徐瑾瑜自己梳头时, 就是简单地用发簪将长发一盘,不过两三秒就成为一个发髻,怎么方便省事儿怎么来。
但是她自认为简单高效的盘发方式, 被小风嫌弃地不行, 说这样盘起来太不好看了, 从此便包下了徐瑾瑜的梳妆工作。不过徐瑾瑜不施脂粉, 也不喜戴首饰,能让小风尽情发挥的也只有发型了。
“小姐,你的头发真好,又顺又滑的。”小风摸着小姐的头发感叹道。
徐瑾瑜摸了摸发尾,“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一个方子, 营中前些日子清理出来不少没用的碎药材, 我将那苦参,三七, 侧柏叶还有皮哨子碎末加水熬,最后熬至浓稠做成净发的,效果还不错。”
小风拿着一缕头发,编着辫子,“小姐可真是什么都会,太厉害了,你给我讲的刀法我近日也练习了,有好几种招式都是我没见过的。”
“那就好,我原来想着都是些基础刀法,怕对你来说有没有用。”徐瑾瑜含笑道,“对了,既然你也觉得这洗发的有效果,今日可以随我去库中多拿些拿些药渣子,你多熬些。做好后你一罐,我一罐,然后再给公子、师傅、师兄、郯明、郯清还有费朔都分点。”
小风听小姐说竟然也有她的分,眼泪不禁在眼眶打转,小姐可太好了。
一个月前,公子传令让她去洛南,说要让她伺候一个新主子,新主子是他未来的夫人。
那时她她还担心伺候不好被责骂来着,因为听府中其他女婢说,别的府中很多夫人都不喜欢夫家府中婢女的。
那些夫人只信任自己陪嫁的婢女,对于夫家的婢女都是心有戒备,还有的会刁难责骂。
不过,她这顾虑在她见到新主子后便很快打消了。
小姐第一次见她时,并没有给她立规矩、树威风,在跪拜时小姐扶着她的胳膊让起来。
和郯大护卫比腕力赢了时,小姐还牵着她的手,恭喜她赢了比赛,小姐还让她和公子、郯明一起学习武术秘诀。
还有,来到军医营后,小姐又教她刀法口诀,跟她不要太辛苦,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说,有做不了的事情就找费朔,让他帮忙。
她可是太幸运了,自己六岁成为孤儿流浪街头之时,遇到了公子的母亲韩夫人,将自己带回公子府中,她从此不再用挨饿、受冻了。
公子十岁时,韩夫人因病去了,但是公子也未曾苛责他们。
而今,她又遇到了小姐,她对自己也是这般好。她真想让小姐早早成为府中的夫人,小姐跟公子真的很相配,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都相配极了。
之前的她,曾经抱怨上天不公,让她早早丧父丧母,没有亲人庇护的她尝遍苦楚,如今,她却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让她得遇这么多的贵人。
给小姐编完发辫,用簪子固定好后,她哽咽道:“谢谢小姐恩赐,我今后定保护好小姐。”
“好好好,小风最厉害,定能保护好我。”徐瑾瑜见小风又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动,便无奈地应着,或许对小风而言,自己的信任,便是对她的夸赞吧。
和往常一样,徐瑾瑜用朝食前去军医营空地做早操,不过,现在营中医士均已学会,不用她带操了。
而且她还提出了领操轮流制,也就是列好排班表,每天安排四个人负责组织当天的早操和晚操。从让大家按时集中,到整队,领操,都由这四个人负责。
这就意味着,军医营中每个医士都要做负责人,带着大家做体操、打太极拳,谁都不能推辞。
因为这个举措,军医营的餐前锻炼准时多了,医士们都生怕自己迟到,因为如果自己迟到了,届时轮到自己组织,对方也会不配合。
而且这个轮流制,还曾掀起了一阵练习热潮,大家都怕自己领操时做的不标准被嘲笑,因此暗自较劲,有的半夜不睡还练习来着,生怕自己在前边时被比下去。
男人的胜负欲,还是很可怕的。
项老太医对于她这个提议十分赞赏,现在的早操和晚操质量有了飞越式的提升,上次樊将军来军医营巡视,正碰上他们做晚操,对此称赞不已。
樊将军说是若是不知这是军医营,还以为是哪个步兵方阵的呢,这拳打的整齐划一,虎虎生风,十分的有气势。
“师妹,你来了?”项温见徐瑾瑜到了做操的场地,跟她打招呼。
徐瑾瑜走到师兄旁边,感叹道:“这天可真冷,一出帐门,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得。”
“可不是么?运动一下会热乎一些,师妹你这操还真不错,营中医士都说练了这几个月,身体好多了,今冬都极少有人受风寒。”
徐瑾瑜自夸道:“那是必须的,这体□□别看动作简单,可是精心编排的,作用可大着呢。还有那个太极拳,动作也是极为精妙。”
今早的组织做操的是白宁和张停两位医士,白宁摆手道:“大家集合了,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等大家排好队列,项老太医神采奕奕地走到了前面,扬声道:“今日早操前,我先说几句啊。”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等开春之时,我们可能就要跟魏军交战。我们作为军医营的将士,虽不用上阵杀敌,无需在雪地操练演习,但是大家也要清楚,我们也是军中将士!”
“军医的营帐就是我们的战场,前线的士伍比的是谁的刀箭更快,谁能斩敌更多,我们医士要比的是谁的医术更高,谁能救治伤兵更多。”
“军中数万将士厉兵秣马,积极备战,我们军医营也要做好战前的准备,不仅要争分夺秒炼制药丸,还要不厌其烦地练习技能。”
项老太医眼神坚定,声音洪亮问道:“前线的士伍们为了大秦不顾生死,浴血奋战,其中的一些将士,会在厮杀中殒命,我们无能为力,但是那些身受重伤,还凭着坚强意志强撑的将士,我们医士还能救!”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你们愿意看到他们死在我们军医帐中么?”
“不愿!”众医士齐声应道。
项老太医继续说道:“好,既然不愿,那就要提高自己医术。今日开始,医士开始分批考核,考核内容不仅有砭、针、灸、药和按跷这几术,还有脉诊以及内外伤医治方法。具体事宜,用完朝食后会由项温和徐瑾瑜这两个医士给你们说明。”
项老太医说罢便示意白宁和张停二人,让他们人继续带领医士们做操。
他自己也站在队伍旁边,跟随医士们一起活动身体,虽然那蹦蹦跳跳的剧烈动作,他这把老骨头做不了,但是大部分他还是能跟上的。
做完操,徐瑾瑜还有项温便跟着师傅一起去帐中用朝食,而其他士伍则三两成群地在一起,便走边讨论着。
其中张停忧愁地说道:“哎呀,原来只知道军中将士们有校考,听说射手要考发弩,御手要考驾车,没想到作为医士也要考核。白宁,你可知道要如何考核?你们白家跟项家不是姻亲么?”
白宁揽着张停的肩膀,“这我还真不知,你们还不知么?项老太医从未因我和白羽是白家之人,对我们有专门优待,与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和他们同行的梁广说道:“听说将士们骑士和马匹课拿最劣等的要受罚,就连督训的也要一起受罚呢。这医士考核,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不过的话,是不是也要罚。”
卫魁一撸袖子,扯着嗓子,“管他怎么考核,我是不怕!反正考核也不是坏事,至少能知道自己哪里不会不是?”
张停抚掌道:“对,这时发现不会,总比到救人时发现不会强,被罚我也没怨言。”
周围的其他几个医士也都赞同地点头,白宁附和道:“张医士说的有道理。”
白宁大手一挥,“走,我们赶快用饭,用完饭再温习温习。”
张停爽朗道:“可以可以,白宁你擅长药学,再给我们几个讲讲咱们军医营新研制的几种药呗。”
“没问题,张停你擅长针灸,一会儿也给我们讲讲。”白宁说道。
在众医士讨论者考核之事时,项老太医师徒三人也在商议着。
项老太医翻着书案上的几卷竹简,说道:“这个瑾瑜提出的后勤医疗兵急救培训这个,咱们先不说,没有先例且牵扯太多,要跟樊将军商议,说不定还要呈报君上定夺。”
“我们先说我们眼下能做的,军医营医士考核一事,这可也是头一遭。我们要医士们说清的不只有考核规则,还有为什么要考核。”
“你的意思是怕有的医士对于考核有意见?”项温皱眉问。
项老太医捋了捋胡须,感叹道:“是啊,将士们有考核大家都知道的,考核不过还有惩罚,医士们听到考核难免会有抵触情绪。”
徐瑾瑜右手托腮,有些忧愁地说:“让他们接受考核一事应该不难,我担心的是,这考核能否达到效果。”
积分比赛
徐瑾瑜的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书案, “秦律中没有医士考核这一项,我们不能设罚,也不知我们设的团队比赛的方案是否有效。”
对于这个问题, 项温倒是信心十足,“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医士们为了领操还暗自较量,互相攀比, 这个团队比赛进度可是要挂在营中的,肯定劲头更足。”
项老太医也悠然道:“第一次进行这个活动, 其实也不必要求尽善尽美, 让他们有这个考核的意识便好,如果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那也更好。”
“也对, 只要医士们重视医术的提高,其他的问题迎刃而解。”徐瑾瑜说道。
项温见餐食已摆好,招呼道, “走, 我们赶紧用饭, 用过朝食师妹你去准备用具, 安排场地。我来召集师傅指定的那八个医士来帐中,师傅给他们安排考核的任务。”
徐瑾瑜坐到食案前,“好,要用到的十三个营帐昨日已经收拾好了,还有要用到的竹板, 木牌, 麻绳等这些费朔也已经备好了,今日安置起来也快。”
一个时辰后, 军医营的将士们再次在平时做操的地方集合。
江永跟旁边的医士说道:“我们吃个饭的功夫,这地上咋埋了六个大木桩呢?木桩之间绑着横木,下边系着一溜溜的麻绳。旁边还钉了个木牌,上面写着齐心协力。这是干啥呢?”
卫魁搓着手,疑惑地说道:“对呀,这天寒地冻地的,也没有需要挂起来晾的药材啊。”
“唉,老太医带着项医士、徐医生过来了。”江永踮着脚说道。
卫魁也侧了侧身子,“还有白宁、张停他们几个,也在后边跟着呢。”
见项老太医过来了,医士们也都停止了讨论,等待着他宣布考核的事情。
只见老太医在队伍前站定,说道:“听我早上说完考核之事,想必大家朝食用的也不踏实,或许有医士想:这考核听着怪吓人的,莫不是考不过还要受罚?”
见很多医士都赞同地点头,项老太医摆了摆手,“关于这个,大家可以放心,我们这次考核不设罚。不仅不设罚,还设的有奖。而且考核内容也不难,都是我教过的。”
“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还给你们设计了积分比赛,下面就让徐医士给你们详细说一下。”
徐瑾瑜走到师傅旁边,说道:“我们此次考核,有个名字。”她一指旁边立着的木牌,“就是这上面写的四个字,齐心协力。”
“为什么叫齐心协力呢?因为此次考核是以团队积分赛的形式进行的,除了我和项温、还有项老太医挑出来的八人,其余九十五名医士平均分为五组,
忆樺
每组十九人。”
“首先,我们来分组,接着我再介绍什么叫积分赛。”她招了招手,让拎着麻袋的费朔上前,“这个袋子里装着的,是写着医士名字的牌子,我先随机拿出来五个。”
她在袋中拿出来五个竹板,念道:“江永、卫魁、赵旭、徐澈、白羽,我抽出来的这五人你们上前,然后轮流从袋子里拿名牌,每人拿十八个,随机选出跟自己一队的队友。”
随后她接着说:“你们五人拿出来一个名牌后,便念出来上面的名字,其他医士听到自己名字后,就到前边来拿上自己的名牌,按照分组排队站好。”
江永五人依次从袋子里抽队友,很快九十五个人便分成五队,医士们都拿着自己名牌,按照分组列队站好。
徐瑾瑜接着介绍:“分好组了,我接下来说一下比赛规则。第一:比赛时间问题,从今天开始一共七日。”
“第二:比赛的通关的问题。这个今早也说过了,一共有八门,项老太医挑选了八名医士负责考核。”
她走到那几名负责人面前一一介绍道:“白宁,负责药学考核;张停,负责针灸考核;莒离,负责砭石考核;黄翌,负责灸法考核;赵堪,负责按跷考核;梁广,负责脉诊考核;白冥徳,负责内伤治疗考核;运奄兴,负责外伤治疗考核。”
“考核内容也不难,项老太医也说了,都是他平时讲过那些基础知识。”
“第三:积分问题。这个也容易理解,就是通过一门考核,便可以在名牌上划上对应的通过标记,积一分,一个人满分是八分。小组的积分是所有成员积分的总和。”
“第四:积分排名问题。小组总积分一个时辰更新一次,其中最先全员通过考核的队伍为第一名,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江永手一举问道:“徐医士,不是说还有奖么?都啥奖?”
徐瑾瑜一招手,费朔便端着一个托盘走到前面,上面摆了几样东西。
她接着说道:“项老太医也说了,这次考核不难,设的这个奖品呢,也是个彩头。设的奖项有两个,一个是个人通关奖,一个是先进队伍奖。”
她拿起一个小陶罐,“手下由我隆重介绍个人通关奖,纵享丝滑净发膏!”
举着陶罐她饶有兴致地说道:“你们可别小看这个净发膏啊,它可是萃取苦参,三七,侧柏叶还有皮哨子等多种药材精华。如今不要八百八十八金,不要八十八金,只要你八门通关,即可获得限量版净发膏一罐。”
江永捂嘴一笑,调侃道:“哎呀,这个不就是你用那个仓库清理出来的碎药材熬的嘛,被你一说还怪玄乎的,徐医士,这个当真有用?”
徐瑾瑜一扬头发,自信道:“那是当然!徐医士出品,必是精品!”她一撩头发,“你看我头发多丝滑,小风,你拿这罐发膏让大家闻闻,这净发膏的味道是不是也很特别。”
徐澈激动地说,“那我得快点儿通关,早点儿拿奖也试试,我这头发都成缕儿了。”。
徐瑾瑜见大家还挺捧场,又拿起一个药瓶:“别着急,还有更好的!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团体奖。团体奖嘛,顾名思义是获胜的队伍,每个医士一份的。”
“三等奖:元气满满正气丹,早上吃一粒,元气一整天!”
“二等奖:吃嘛嘛香安和丸,积食来一丸,肠胃不反酸!”
“这个,一等奖可是重磅推荐,是什么呢?大家猜猜。”
江永又举手了,“我知道,肯定是新研制的那个很厉害的药,金疮药!”
徐瑾瑜食指一晃,“不不,金疮药可是特级伤药,我们可不能乱发。一等奖这个药,可是由我们可亲可敬的项老太医倾情赞助的。”
“啥药,这么神秘?”江平疑惑道。
徐瑾瑜一摸鼻子,这个药她还真不好意思介绍,于是一拉师兄,“这个由项医士为你们展示。”
项温被她一拉,强忍笑意,拿出一个瓶子,“这个就是一等奖,项氏衍宗丸,功效我就不介绍了,你们都懂。”
他一说完,下面哄然大笑,但是前面有项老太医站着,还有徐医生这个女医,大家还是收敛了些。心道,这个项氏衍宗丸确实算得上重磅推荐,只不过得等他们回家之后才用的上。
项温说道:“大家先安静安静,听徐医将考核事情讲完。”
徐瑾瑜又站到前边,“这个考核小比赛的规则我已经说完,我说一下比赛精神。这个也简单,那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竞赛只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奖品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给大家添个彩头大家图一乐,我先声明,大家可不能为了拿名次伤了和气啊。”
那个卫魁是个大嗓门,一拍胸脯爽朗一笑,“那是肯定的,赢不到就花钱买呗,那肯定是不能为了这几样奖品不能伤了和气,哈哈哈。”
徐瑾瑜让费朔搬出五块木板,发给各个队伍,“既然规则都清楚了,接下来给大家一盏茶的时间,每个组都推举出来一个小队长,各队商议一个队名,然后想一个口号,队伍名,还有口号写在发的木牌上,一会儿要挂到前边的。”
话音刚落,各个队伍就聚在一起,讨论地热火朝天,还派出“探子”看其他队伍起的啥名。
一盏茶后,各队的牌子都写好了,医士们将之用绳子固定在了木桩之间的横木上。
徐瑾瑜说道:“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正式的比赛环节,各队先风采展示。”
“用这个悬壶队举例,队长喊:我们的队名是?队友答:悬壶队,队长再喊,我们的口号是,队友答:采药寻方,治病疗伤。大家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悬壶队的队长赵旭喊道。
医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有的还设计了动作来增加气势。
就连方才说“不能伤了和气”的卫魁,当选了妙手队的队长后,也是气势全开,跟队伍的人交代,“能不能拿先进奖,我们先不说,但我们口号一定要喊得响,绝不能输阵!”
队员附和,“对,不能输了气势,咱们要把我们妙手队的精神气展现出来!”
徐瑾瑜见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扬声说道:“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展示。”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一向沉寂的军医营,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我们的队名是:悬壶队!我们的口号是:采药寻方,治病疗伤!”
“我们的队名是:妙手队!我们的口号是:回春妙手,济世丹心!”
“我们的队名是:仁爱队!我们的口号是:心怀仁心,爱济万民!”
“我们的队名是:精诚队!我们的口号是:医技至精,医德至诚!”
“我们的队名是:厚德队!我们的口号是:厚德行医,惠泽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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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风采展示完毕, 医士们排着队,依次将自己的名牌挂到自己队的绳子上。
项老太医捋着胡须,跟项温说道:“瑾瑜这点子, 确实不错,你看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去上前线呢。”
项温抿嘴一笑, 说道:“要不是给我安排监督的活儿,我也想参加积分赛, 赢个奖品来着。”
项老太医揶揄道:“那你师妹岂不是比你更惨, 不仅要带人进行积分统计,还要抽时间做那个奖品,叫什么来着?”
“纵享丝滑净发膏、元气满满正气丹, 还有吃嘛嘛香安和丸。”项温答道。
项老太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怪。”
项温看着医士们挂完自己的牌子, 便按要求进了本队的营帐。白宁、张停、莒离、黄翌、赵堪、梁广、白冥徳和运奄兴, 这八名考核负责人也到了各科考核的营帐。
帐外重归平静, 项温用手一一抚摸过挂在横木上的各队名牌, 悬壶队、妙手队、仁爱队、精诚队、厚德队。
他喃喃地重复着他们的口号:采药寻方,治病疗伤;回春妙手,济世丹心;心怀仁心,爱济万民;医技至精,医德至诚;厚德行医, 惠泽于世。
不禁跟师傅感叹道:“医士们若都有此志, 百姓之幸啊。”
项老太医摸着边上写着“齐心协力”的牌子,望着各个队伍的名牌下的麻绳上, 整整齐齐挂着的写着医士名字的竹板,眼眶微湿。
他一字一顿道:“百姓之幸,大秦之幸!瑾瑜是对的,我们应该建医塾,为大秦,为天下,培养更多的医士。”方才他听医士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不由地想起了亲父。
他和弟弟自幼跟着亲父学医,当时亲父便跟他们兄弟二人说,学医行医,如逆水行船,艰难万分。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心怀仁爱的医者,无论来看病之人贫穷富贵,地位高低,都要一视同仁,公平对待。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严于律己的医者,诊断用药,关乎性命,要精诚为医,活到老学到老,不可一日荒废。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心若磐石的医者,不因艰险而动摇,不因名利而迷失,不因生死而退缩。
而今,他和弟弟都年过花甲,回想这漫长的几十年,自己一直坚持心怀仁爱、严于律己、心若磐石的信念了么?
扪心自问,三年前,他动摇了,也退缩了。
那时他满心欢喜拿着做了月余的檀木簪,在城门口迎接去陇西的救治疫病归来的娇娇。心想着娇娇看到他亲手做的生辰礼,定会十分满意。
然而,他却没等来他的娇娇,只看到儿子抱着的陶罐。儿子哭着告诉他,娇娇救治重症的病人时,不幸染了疫病,去了。
那一刻,他那坚持了几十年的信念崩塌了,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问苍天,他学医有何用?如若有用,为何研制不出彻底治疗疫病的药方?每次爆发疫病,都会有无数百姓医治无效死去。
他问自己,他行医有何用?行医几十年,救了那么多人能如何?大秦的人都称他为名医又能如何?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回到老家洛南,他安葬了小女,他那老妻本就身体不好,经此打击更是每况愈下,什么都吃不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弥留之际她用那双枯槁的手,捶着他的胸膛,悲痛地说:“我不该心软,不该让娇娇学医。”
他抱着他那老妻,悔恨万分,哭着说:“是我的错,我的错。”
“项仁,我陪不了你了,也陪不了两个儿子了,我要去了,去陪我们,我们娇娇了。”妻子说完这句话,手便无力垂下,彻底没了气息。
自那之后,他便立下规矩,他不再收女医,也断了收徒的念头,后来他又跟君上请辞离开咸阳。
他没有回洛南,那个充满了和娇娇回忆的老家,而是来了军营,这一待便是三年。
这三年间被军中事务充斥着,他也一点点将那痛苦的记忆埋入记忆深处。想着有朝一日,他在军营油尽灯枯,完成最后的使命,便也无牵无挂,可以随着老妻去找他们的娇娇了。
然而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军营中又来了一个极像娇娇的女医,她不是外貌像,而是神色像。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那双坚毅的眼睛,还有那机灵又赖皮的性子,都像极了她。
听说她是要来当军医,他突然想起老妻那句“不该让娇娇学医”,他的心一揪,板着脸呵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军医,谈何容易,如果说战前驻扎在苦寒之地是身体受苦,那在战时便是心智的冲击。但凡两军交战,均会死伤上万,是战场,亦是人间炼狱。
令人胆寒的秦国虎狼之军,上万铁骑踏着的不仅有土地,还有敌军的尸体,滚滚的战车所过之处,便是一片鲜红。
秦军的一场场胜利,是秦国将士用长枪、用刀剑、用弓箭、用鲜血甚至用命换来的,他们不惧生死地撕咬着敌军。
战役结束后勤士伍去找伤兵,那都是从死人堆里往外扒,男子尚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她一个柔弱女子怎可见得如此的惨状。
于是他便让项温和白宁给瑾瑜说军医的职责,还让他们给她描述战争时的种种场面,希望她听过之后害怕,会改变主意。
他在等着她退缩,等着她来找自己,那他便可以找个借口把她安置在别处。如果她愿意,他还可以把她安排在洛南医署,或者项家的医馆、药馆也行。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她却毫无畏惧,还让项温多给她讲讲如何医治伤兵,说是提前了解,说要做什么“系统脱敏”。在操练中受伤的士伍来军医营医治,她也是特别积极地去帮忙,说要积累经验。
她认真的完成了他安排的活计,还给了他无数惊喜。
她跟项温据理力争,羌活独活不是一种药材;她和他争辩,女子不可为医是他的偏见;她跟他诉说,她想把这世间的药草,都编入项温的药书之中;她向他建议,建人民医塾,培养人民医士,造福天下人民。
是她让他认清之前的坚持,是自己的偏执,他所坚持的女子不可为医,是那么可笑。
他说的这句话如果再被女儿娇娇听到,定会哭的吧。
儿子说,娇娇走之前是笑着的,即使虚弱的躺在榻上,还问他,她之前医治的那些患者是否好转。她的娇娇从未后悔为医,即使面对死亡她也未曾退缩过。
娇娇是如此,眼前的徐瑾瑜也是如此,她们弱女子尚且有如此气魄。他顶着大秦名医的称呼,怎能安居于军营,颓废地消磨着时光。
他腿脚还利索,他神智还清晰,他还能教徒,他还能做事,他要像瑾瑜说的那样,建医塾、建医馆、建药馆,培养更多的医士。
他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他的徒弟,或者徒弟的徒弟,说不定就能找到医治之方的。他走不到的偏远村子,他的徒弟能够走到。
就如今天考核积分赛的名字:齐心协力,只要医士们都凝聚在一起,便可由雨点汇成溪流,最终成为奔腾的河流,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一阵风吹来,眼前那一排排的医士名牌,随风摇摆着,碰撞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宛若动听的曲子,向人诉说着他们的坚持。
项温看着手冻得发红,望着医士名牌沉思的师傅,出声提醒道:“师傅,起风了,回帐中吧。”
项老太医被拉回思绪,挪了挪冻得有些僵的腿脚,“那我便回了,你去找你师妹吧,看她可有需要帮忙的。”
“好,那我去找师妹,方才见她领着小风去药材库了。”项温应道。
他正欲往药材库去寻师妹,便看到小风一手拎一个麻袋出来了。好家伙!他这下子信了那日郯明说的了,他是跟小风比腕力自己伤了手臂。
那装药材的麻袋可是很大的,药材虽然不像石头那般重,但是若是装满满一麻袋,饶是他这样的成年男子也得双手来抬。
小风这一手拎一袋,还举重若轻地健步如飞,可真是有一把子力气!
待走到师妹身边,他夸赞道:“公子疾给你选的人,还真不错。”
徐瑾瑜听师兄夸小风,骄傲道:“那是当然,小风可是很厉害的,会舞刀,能盘发,认识字,还会织布缝衣呢,那可是多才又多艺。”
“随她主子,都是能干的。”项温眉毛一展,跟在师妹的身边,悠然说道。
徐瑾瑜将风吹到脸颊的头发扬到后边,长叹一口气:“生活不易,必须多才多艺啊!”
“师妹你这名声可不仅在我们军医营打响了,现在整个军营,甚至是洛南民间,都在夸你呢。”
“还有此事?怎地夸我的?跟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她近些日子,可以说是三点一线忙的不行,还真不知道这些。
“他们都说军医营有个徐女医,不仅医术厉害,研制了金创药,止咳灵,壮骨丹等,还会剑法、刀法、拳法、还研究了个锻炼的体操,连大秦第一剑客都是她的徒弟,甚至有人叫你武学大师呢。”项温说道。
徐瑾瑜听罢,惊讶的瞪大双眼,“我的老天爷,这可有些夸张了,就我这就会背背功谱的,也能称得上是武学大师?”
项温拍了拍师妹的肩膀,“我觉得吧,这称呼也不为过,你前几日教医士们点穴法防身术就十分的有效。将经络学和针灸取穴中的36个人体要害穴位,应用到防卫技击中,这对于医士们来说,易学还好操作,实在是妙啊。”
徐瑾瑜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实在是底气不足呐,这些可都是她在二十一世纪背的来着。
你若问她为何如此优秀,为何如此多才多艺,那时因为她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上
他真大胆
考核进行至第三日, 积分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已经有接近一半医士全部通关,剩下的医士进度不一, 有的剩余一两门未通关,有的是还有接近一半。
此时的比拼不仅是未通关医士的比拼,还是已通关医士的比拼。
已通关的医士甚至顾不上去领自己的通关奖,考核过后就回到自己队伍的帐中。开始一对一, 甚至多对一辅导,全力帮助队友通关。
就在昨日, 卫魁的随侍来叫他帐中用饭。
他直接大手一挥, 直接让随侍将饭食直接端到妙手队的帐中。
队友见队长率先垂范早早通过比赛,为了帮助他们这些未通过考核的连饭都不回帐中吃了,便也让自己的随侍将饭直接端到这里和队友一起吃, 边吃便复盘着考题。
悬壶队的队长见妙手队的如此拼,立马跟队中医士商议,他们要比妙手队更拼。
节省吃饭时间算啥?他们要比妙手队起的更早, 睡得更晚, 挑灯夜战!
精诚队的医士看见悬壶队和妙手队积分飙升, 自己队伍的积分排在最后, 立马急了,直接找到队长赵旭。
纷纷说看这架势,他们这个队的节奏不行啊,别的队太猛了,一个个起的比鸡早, 睡的比狗晚, 连饭都在帐中一起吃。他们在最后一名,必须商量出个对策, 力挽狂澜!
赵旭一拍大腿,一起在帐中吃饭算个啥?要比谁起的早,睡得晚是吧?把床榻搬过来,全部通关之前就睡这里了!
其他医士纷纷响应,这个主意好!当即叫来随侍搬了几张床榻拼成一个大通铺,还把被褥搬过来吃住在一起,干就完了!
于是在积分赛的第三日,也就是今天,精诚队经过昨晚的奋战,还有上午的苦战,终于完成反超,排名飙升至榜单第三。
妙手队占据先机还是在第一,悬壶队的分数紧咬妙手队,第四和第五名分别是仁爱队和厚德队。
徐瑾瑜将这三日做好的奖品分装好后,便到积分排行榜前看各队的排名变化。
今日见精诚队的医士,一个个眼睛熬的红的跟兔子似得,好像一夜未睡,今日一上午便反超了仁爱队和厚德队,跃至第三名,厉害厉害。
一个积分赛,医士们竟然这么卷,这个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尤其是那个卫魁,赛前笑呵呵地说:哎呀赢不到就花钱买呗,那肯定不能伤了和气。结果风采展示时喉咙都要喊破了,比赛开始后,也是他带头卷起来的。
尤其是昨日,他看到精诚队的要睡在一起时,也有样学样,打通铺,搞通关,生怕被偷塔,第一名不保。
这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有卷王,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正在她感叹之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公子疾,旁边的是将军樊帷和左将军司马骁,后边跟着郯明、郯清以及其他的护卫。
她立马让随行的小风去叫师傅,让费朔去找项温,而她迎上去先打招呼。
“属下拜见樊将军、裨将军、左将军。”她恭敬道。
樊将军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身后护卫,“徐医士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项老太医此时也匆匆赶过来了,笑道:“这是什么风把三位将军给吹来了?”
樊将军大步向前,“哈哈哈,不是南风,也不是北风,是你们军医营刮起的备战风,把我们给吹来了!”
公子疾下马后则是直接走到徐瑾瑜身边,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递给她一根金簪。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随着樊将军的话头说道:“听说军医营为了备战,这几日办了个积分赛,医士们为了通关吃住都在一起,劲头十足,我便提议来观摩观摩。”
徐瑾瑜被樗里疾的动作吓一跳,接过簪子后立马将之塞进袖子里。
她这两日不仅要带着几个随侍干活,赶工做正气丹、安和丸还有净发膏这些奖品,还要领着十几个人实时更新积分榜,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因此没有去樗里疾帐中找他,就连他命郯明送来的书信,她也未给回信,只让郯明带了三盒净发膏回去。没想到今日他竟过来了,还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给她金簪,他可大胆!
项老太医看到了两人小动作,掠过两人的视线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跟樊将军继续聊。
“都是我这小徒瑾瑜想出来的点子,说要打仗了你们将士们都在演练,我们医士也要备战,除了抓紧时间做军需物品,还要来个医术考核通关。”
樊将军站在积分榜前称赞道:“你这小徒可真是个人才啊!不仅医术高超还脑子活络,你看这枯燥乏味的考核也被她整的有声有色,搞了个积分赛,这军医营热火朝天的。”
项老太医听樊将军夸自己徒儿,一挺腰板,丝毫不谦虚,“那是自然,我这徒儿在年轻医士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勤奋好学,悟性还高,那新奇的点子是一个接一个。”
樊将军挪着步子,往老太医身边凑了凑,“项老伯,咱们打个商量呗,你这高徒,啥时候借给我们用用,让她在军中幕府给我们也支支招。”
项老太医胡子一动,悠然道:“我只是说我这小徒在医道上悟性高,我可没说她懂兵法啊。”
樗里疾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至徐瑾瑜的右侧,“触类旁通嘛,周易有云,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也。”
左将军司马骁附和道:“公子说的对,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然后他用手捏着一个名牌问:“这牌子上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徐瑾瑜上前解释道:“这些形状不同的标记,是记录通关的。”
她指着卫魁的名牌,“你看,他的名牌下面有八个不同的标记,说明他八门考核均通过了,最下面还写着一,意思是他是第一个通过考核的。”
司马骁问:“那这百来名医士,你们怎么知道谁通过了哪一关?”
“这也不难,在我们右侧站着的六人,其中有五人各负责一个队榜单进行实时计分,还有一人负责个人排名及队伍排榜。”徐瑾瑜解释道。
“另外,八门考核的帐中也各有一人专门负责考核通关登记,医士考核通过后由他们带着来此处划上通关记号。”
樊将军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这积分榜,称赞道:“着实不错,听说军医营的医士为了这个积分赛,那是杀红了眼,卯着劲儿比呢。徐医士这一招高啊。”
徐瑾瑜眉眼微垂,“主要还是军营的各医士配合。”
“他们有至精之城的学习精神,有心怀天下的悲悯之心,有力争上游的进取意识,有齐心协力的队伍观念,方使此次比赛办的红红火火。”
“徐医士说的好!”樊将军赞道。
然后他托起项老太医的左臂,侧身用双手扶着老太医,真诚地说:“妙手、悬壶、精诚、仁爱、厚德,老太医,军营有你们这些医士,秦军将士之幸,大秦有你们这些医士,大秦百姓之幸啊!”
项老太医用他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樊将军,“各司其职罢了,你们将士上阵杀敌,我们医士救人疗伤,这都是应该的。有你们在前线流血流汗,我们大秦百姓才安居呐。”说罢,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樊将军听老太医咳嗽,眉毛微蹙,“老太医可是受了寒,我们到帐中说罢。”
项温立马上前,“也好,师傅帐中烧有炭火,暖和一些。”
项老太医被樊将军扶着,还有些不太适应,“樊将军,我走路还麻利着呢,不必扶着,这咳嗽不当紧的,一会儿喝副药便好。”
“老太医,你就让我扶着吧,之前我在咸阳练武时受伤,可没少麻烦你和令郎。”樊将军说道。
“哎呦,要说这个啊,你跟公子华小时候可是我这里常客,谁也不服谁,那是天天比试。”项老太医回想着往事,笑地皱纹更深了。
公子疾揶揄道:“他俩啊,就是现在也是谁也不服谁,上次我见华弟时他还跟我抱怨呢,说怎么给他派到陇西了,如果派到这里也能跟樊将军再比一场。”
樊将军听罢眸光一亮,也来了精神,“说来两年没跟公子华比试过了,还真有点儿想他呢。”
到了帐中,项温安排几人坐下,徐瑾瑜则是给几人斟茶。
樊将军和项老太医在书案同坐,看着老太医给的军需药品的登记账册。项温则是和司马骁在左侧同案而坐,只有公子疾独自一人在右边。
樗里疾见徐瑾瑜斟完茶,一本正经地说:“徐医士,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徐瑾瑜心中暗怼,你最好是真有事,然后迈着步子向他的那里走去。“公子有何事?”她站在食案旁装作恭敬地问道。
公子疾仰头看着她,嘴角含笑,“徐医士不妨坐下来,你我二人一站一坐,说话极为不便。”说罢他还拍了拍他旁边的蒲团,示意她坐下。
徐瑾瑜看了看护卫均在帐外候着,帐内只有他们几人。师傅和樊建军在讨论军中事宜,师兄和司马将军也在左侧在聊着,似乎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
她松了一口气,坐到了他的左边,然刚刚坐定她的右手便被樗里疾握住,她瞪大了双眼差点惊呼出声。
樗里疾左手手稍稍用力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用右手蘸了点茶水,在案上写了几个字。
徐瑾瑜侧着身子,耳朵微红,眼睛注视着食案,只见那茶水一点点勾勒出几个字:我想你了。
他可真大胆!
弥补遗憾
咸阳秦宫太子宫中, 一体形高大身穿大氅,脸戴面具遮着鼻子的男子被婢女领着朝太子书房走去。
“伯父!”在书案看书简的嬴驷看见门口的身影,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公子虔立马抱住前来的赢驷的手臂, 十来年不曾露出笑容的脸上扯出僵硬的弧度,“驷儿”,他声音略略颤抖,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两人手臂相握, 相顾无言,一个是曾是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上将军, 一个是流放山野十余年, 仍铁骨铮铮的秦国太子,此时竟都双眼含泪。
“驷儿这些年受苦了。”公子虔看着手指粗糙,皮肤晒的有些黝黑的嬴驷心疼地说道。
十余年未见, 驷儿已经和他长得一般高了,遥想他离开咸阳时,还是白净如玉的小小少年。
而今他双手竟和山间民夫一样, 带着厚厚的茧子, 还有那圆润白净的面庞如今早已脱去了稚气, 眼神透着果敢和刚毅。
嬴驷声音哽咽, “伯父因为侄儿,这些年也受苦了。”他看着伯父那面上的青铜面具,心中一痛。
都是因为他年幼犯错,伯父才被牵连受了劓刑。他在外这十余年也曾听说过伯父的消息,说他受了劓刑后便八年闭门不出。
今日一见, 原来威风凛凛, 意气风发的伯父,如今头发已经花白, 皱纹也爬到了他的脸上,眼中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
“伯父,我们坐下说话。”嬴驷说道。
公子虔解下身下的大氅递给身后的婢女,和嬴驷相对而坐。
嬴驷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婢女退了出去,自己给伯父倒了一杯茶水。
“听说你前段时间遇刺了?”公子虔方坐定,便焦急地问道。
嬴驷放水壶的手一顿,说道:“是,在徐家沟遇到了一群蒙面刺客。”
公子虔眉毛一皱,“可有受伤?”
嬴驷笑不及眼底,“幸得一人相救,我没有受伤。”
“侠客相救?”公子虔问。
嬴驷捏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是个姑娘,为了救我坠崖亡了。”他声音微微发颤,眼眸也低了下来愣愣地盯着书案。
回想和徐瑾瑜的初遇,是他刚到徐家沟的那个夏日,有次上山砍柴时胳膊被划伤了,因觉伤口不大便用布条随便裹了一下。
傍晚时他背着柴火回家,在村口遇到了去看诊归来的徐瑾瑜,她面容清秀,身材消瘦,穿着粗布麻衣,身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小药箱。
她看到他胳膊上带血的布条当即叫住了他,说伤口不能这么包扎。然后她将他带回家中,为他清理伤口,给他敷药,最后重新用干净的布条包上。
他欲付诊金却被她拒绝了,说一点小伤不要钱,见他执意要给便说把砍的柴留下便好。
后来他从里正那里了解到这个女医叫徐瑾瑜,父母早亡,家中只留她一人。虽不爱多言但跟她那亡母一样,是个热心肠,时常免费给人诊脉。
徐瑾瑜遇到家里穷苦的病人便不收钱,若是遇到非要给报酬的,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像是地里种的青菜,山上砍的柴火,自己种的粟米,林里采的野果,都可以充作诊金。
里正说也正是她这好心肠,徐家沟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她,平时对她也很照顾,尤其是她的邻居徐忠夫妇,自她父母去了后简直把她当作自家女儿。
此后,这个叫做徐瑾瑜的女子便在他的生活中留下涟漪。有时他们二人在村中偶然遇见,徐瑾瑜只是点头算是跟他打过招呼。
后来能够频繁相见,是因她上山砍柴和采野菜野果,正好和他一个路线。两人遇到次多了,两人方说话多起来。
她会把酿好的果酒分给他,他也会主动帮她背砍的柴火,遇到山间野兽,他也会保护在她的身边。
在徐家沟读过书识字的人不多,里正算是一个,徐瑾瑜也算一个,因此除了里正,她也成了能和他一起探讨学问的人。
将近两年的相处,他也看到她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也并非不爱说话,只是父母早逝的她时常觉得孤单,在家无人与她说话,在外边她也就不爱说话了。
还有,她笑起来也很好看,她以为他是一个不得志的游学士子,时常鼓励他说:“终有一日,你会得遇赏识之人身居高位。”
她时常在傍晚坐在崖边抱着双膝看夕阳,她说父母在时亲母在家中做夕食,亲父就爱陪她在这里看落日。亲母将饭做好后会站在门口喊他们父女归家,她便推着父亲回家,然后一家人一起用饭。
他看着那赤红的晚霞落在她的身上,橘黄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回忆往事时的她总是满眼悲伤,但是她的目光只要看向她,便会绽出她的笑颜,把那为数不多的温暖留给他。
他那是也曾想过与她长久相伴,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虽被贬为庶人,但却不能把自己当做庶人,而且他知道自己时常面临危险,未来还不知将走向何方。
那时他想如若有朝一日他重回到太子之位,或者和她之间还有一丝的机会。
然而此时一切都成枉然,他确实如她之言“身居高位”,重新做回太子嬴驷,但是她却永远地离开了。他能留给她的只有那枚玄鸟玉佩。
公子虔看着眼前沉默不言的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既然斯人已去,那便忘了吧。你要时刻记得,你是将来是一国之君,万不可沉溺于儿女情长。”
嬴驷抬起头,眼睛看着伯父,有些哽咽道:“只是觉得遗憾罢了。”
“一个平民女子而已,为救你而亡也是她的福分,不必过分自责。”公子虔见太子为了一个女子竟泛起泪光,有些不耐烦。
“你是太子,即使她还活着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再退一步,即使你不是太子,是普通宗室之人,那也没有娶平民为妻的,只可为妾。”
嬴驷松开了握的有些发白的拳头,闷闷地应道:“我知道了。”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我离开咸阳太久,不知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公子虔轻饮了一盏茶,声音凛冽,“商鞅如今为大良造,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尉是景监,上将军是百里毅。我和甘龙虽爵位未削,但在秦廷已无立足之处。”
嬴驷看着沉着脸的伯父,眸光微蹙,“伯父可是怨商君?”
“呵!怨字不足以形容,不过这是我与他的私怨。你要考虑的是将来你继任君位,你如何打算。”公子虔说罢,给嬴驷将茶盏续满。
“你此次遇刺,君上在查,我也在暗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不是宗室之人所为,还有公子疾和公子华,你也可以放心,二人在这些年间未有异动。”
嬴驷手指捻着杯沿,眉眼一弯道:“疾弟还有华弟我自是放心的,听说他们二人现在都在军中。”
公子疾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太心善,若作为君主虽不可事事都防,但也不可不防,即使是同胞血亲!”
随后他接着说道:“你可知你遇刺后,君上就曾怀疑过他们二人?君上把他们召咸阳,在查清此事与他们无关后,又将公子疾调至辎重营,将公子华调至陇西,不久之前才把二人调回原来位置。”
嬴驷大吃一惊,“竟还有此事?公父真的怀疑他们会兄弟相残?”
公子虔抱着双臂,声音微冷,“我那弟弟渠梁看似心肠柔软,但是作为一国之君早就练成了铁石心肠,你我二人不就证明了这点?想你被逐出秦宫之时才多大点?他也狠得下心……”
随后他猛地截住了话头,闭口不言。
嬴驷听伯父此言,明显是对公父之前决定不满,他正欲反驳,但是看着伯父那面具遮着的鼻子,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伯父,终究还是记恨上了吧。
“伯父,过会儿一起用饭吧,你我二人好好喝一杯。”嬴驷温声道。
公子疾抿了口茶,“喝完此盏茶我便走,你刚回秦宫我不便久留,目前朝堂暗流涌动,你要万分小心。”
嬴驷见伯父紧皱的眉头便也不再挽留,于是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盒子递给了伯父。
“公父派人送过来的一些药丸,说是项老太医跟他徒弟新研制的,其中有个叫金疮药的对于外伤疗效极好。”他介绍道。
公子疾推了推盒子,“驷儿你留着吧。”
“我有的,伯父你就拿着吧,虽然说我也不想让伯父用上此药,但是备着也不多。这些药只是先到了第一批,以后还有呢。”
公子疾见嬴驷坚持便收了下来,喝完茶后就起身离去了。
嬴驷将伯父送走后在书房内踱着步子,伯父刚才所言有些确实有道理,但是有些看法他不能认同。
于是他叫来随侍李肃,并递给他一张图,“我给派一个任务,你密到商於徐家沟去图上所绘的这个崖底,找一个坟冢。”
赢驷命令道:“寻到后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找徐家沟的里正,跟他说徐瑾瑜是为了救我坠崖亡的,我去取一些金饼置办些东西将她厚葬吧,就将她跟家人埋在一处。”
徐瑾瑜救他而亡,于他而言终究是个遗憾。他们曾经相伴两年,一起上山一同劳作,一起看日出日落。
他未曾对她说过喜欢,她也没有对他表明过心意,但是他知道,她应该也是心悦于他的。她看他时眼神是温柔的,还带着点点星光,那时他至暗时刻的唯一亮光。
她命不该如此苦的,当时他面对追杀没有顾得上处理此事,而今他平安回到秦宫,也不能让她继续孤单地在那悬崖之下。
他虽然将玄鸟玉佩放到她的身上,将之一起埋在坟冢之中,他却不能将她的坟冢埋到嬴氏陵墓。让她跟家人团聚,也算是弥补一些遗憾吧。
李肃接过令牌、地图还有金饼,“属下定完成任务。”
嬴驷叮嘱道:“里正只知我叫赵惠,不知我是太子,此事让他不要声张。”
“卑职明白。”李肃应到。
颁奖仪式
就在嬴驷派出的李肃赶往徐家沟之时, 河西军医营的积分赛也决出胜负,举行着最后的颁奖仪式。
徐瑾瑜和项温是这个颁奖仪式的主持,站在积分榜最前边, 面对军医营的医士们而站,项老太医陪着公子疾在旁边观看。
后边是一众随侍,端着木制餐盘整整齐齐站着,餐盘上边放着的是各种奖品。
今日虽然下着小雪, 但是军医营众人却个个精神饱满,面色红润, 站在寒风中, 面带喜色,似乎丝毫不觉得冷。
徐瑾瑜得到项老太医示意后,开始颁奖仪式。
徐瑾瑜:“大医精诚, 厚德勤学,在这个孕育这希望的冬日里,在兆示着丰收的瑞雪中, 我们在这里隆重地举行颁奖仪式。”
项温:“经过四日的激烈角逐, 今日下午, 军医营齐心协力考核通关积分赛终于落下帷幕!”
徐瑾瑜:“在这四天时间, 各队医士秉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顽强拼搏,积极进取,互帮互助, 努力进行通关赛, 你们赛出了风格,比出了水平1”
项温:“请允许我向你们说声辛苦了!谢谢众医士对此次考核赛的配合, 谢谢白宁、张停、莒离、黄翌、赵堪、梁广、白冥徳、运奄兴这八名负责考核的医士辛苦付出!”
徐瑾瑜:“此外还要谢谢军医营的默默付出的其他人,因为有你们的鼎力相助为我们做好后勤保障,才使这场比赛圆满成功。”
项温:“下面我宣布:五个队九十五名医士,全部通关!恭喜你们!”
徐瑾瑜:“恭喜!下面有请我们领路人,我们的大当家,项老太医为大家颁发个人通关奖!”
徐瑾瑜话音刚落,军医营的将士们就热闹起来,即使此时有公子疾在也都不顾形象了,有蹦蹦跳跳的,有大声欢呼的,有摇头摆手的,甚至还有抱头痛哭的。
这不仁爱队的徐澈,就被魏林扒着,“徐澈队长,我终于也通关了,呜呜呜,我可太难了,我终于也能拿个人通关奖了。”
然后他用袖子一擦眼泪,抽噎道:“我对不起我们队,是我太笨,若不是我,我们队也不会得最后一名。”
徐澈拍了拍魏林的肩膀,“没关系的,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短处,最终弥补了不是么?这就够了。”然后他调侃道:“再哭,老太医可要看你笑话了啊。”
魏林破涕为笑,用手抹了抹脸,“高兴,我高兴,不能哭了,我大秦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
此时项老太医正好走到他的身旁,为他递上通关奖,“不错!”他夸赞道。
魏林双手接过奖品,咧嘴一笑,点头应道:“老太医,此次我终于把药学背全了。”语气中满是骄傲。
项老太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啊就大胆往前走,要相信再难的事只要努力也能克服,不要做给自己戴上枷锁止步不前。”
魏林眼眶含泪,猛猛点头,“我谨记老太医教诲。”
项老太医颁发完个人通关奖后,再次回到了队伍前边,徐瑾瑜和项温继续进行下面的环节。
徐瑾瑜:“下面颁发先进团队奖。”
项温:“获得此次齐心协力积分赛第三名的是:厚德队!大家为他们欢呼!”
徐瑾瑜:“下面有请负责考核的八位医士,为厚德队颁奖!”
厚德队的白羽带着队伍,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整齐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了。“厚德行医,惠泽于世!厚德行医,惠泽于世!”
项温:“获得此次齐心协力积分赛第二名的是:精诚队!大家为他们欢呼!”
徐瑾瑜:“下面有请项老太医,为精诚队颁奖!”
精诚队的赵旭也有样学样,振臂高呼,带着队员风采展示。“我们的队名是,精诚队!我们的队呼是:医技至精,医德至诚!”
项温:“获得此次齐心协力积分赛第一名的是:妙手队!大家为他们欢呼!”
徐瑾瑜:“下面有请公子疾,为妙手队颁奖!大家欢呼!”
卫魁本来得意快要忘形,那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但是听到公子要给他们颁奖,猛掐自己大腿让自己严肃一点。带着队伍齐声喊道:“回春妙手,济世丹心!回春妙手,济世丹心!”
医士们到了前边站定,公子疾将奖品一一发给妙手队的的成员,徐瑾瑜看着这画面真想让天上掉下来个照相机,来一个颁奖仪式合影留念。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她也只能按照大流程,进行最后一项,“下面有请,项老太医为这次比赛做总结。”
项老太医神采奕奕,迈着坚实有力的步子走到队伍前边,开始做总结性发言。
“军医营的医士们,在这个隆冬时节,在大战之前,我们军医营组织了这次医术大通关,齐心协力技能考核积分赛,说实话,效果比我预期地要好很多。
四天前,徐医士问我,说秦律中没有医士考核这一项,让你们接受考核这件事还行,但是不知道设计的团队比赛效果如何。
当时我便说第一次进行这个活动,其实也不必要求尽善尽美,让你们有这个提升医术的意识便好,如果能更进一步那定是更好。
说实话,这四天我被你们的不服输拼劲儿,还有那互帮互助的团结意识深深地感动了。
你们让我想到了我的年少时光,那时的我和你们一样有一腔热血。我和我的弟弟跟着父亲采药寻方,立志要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
而今,我算是略有所成,在大秦也可以说的上是小有名气,所以想着厚脸皮倚老卖老跟你们多唠叨几句。
你们的年岁都不大,大部分跟项温一样二十来岁,最大的也跟我那俩儿子一样还刚至不惑之年。所以我看你们都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我这个人平时比较严肃,就我那徒儿项温可没少被我骂,更没少挨我的打。对军营里其他医士,我有时也会发脾气,我的初衷无非是想让大家尽快成长。
其实安排这次考核,既是徐瑾瑜提议,也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
刚开始时有些医士肯定会有疑惑,说我家传是药学为什么还要我通关针灸呢?
这个问题,或许有些人想出了答案,有些人没有想明白只是照做罢了,想着技多不压身。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军中需要!
你们有些是军医营的老医士了,有的是今年方来军营,老医士可能经历过战争,你们见过战时惨状,每次战役均是伤兵数万。
每个医士都要负责数百重伤士伍,那时没有人会跟你讨论治疗方法,也没有时间给你细细研究治疗方略。
可以说士伍的命就在你的手中,后勤的士伍把他们从死人堆里抬回来后,你要快速地查验,诊断,拿出救治的方略,然后施救。
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我们无能为力,但是那些从战场上抬出来的伤兵,我们是有机会救回来的。
而能救回来多少,一是看我们的药剂、药丸准备的是否充足,二是我们的医术是否过关。
前线的士伍是我们大秦的男儿,是我们秦国开疆拓土的力量,秦国人丁匮乏,守城战女子都要上战场。大秦需要他们,我们能多救一个就要多救一个。
他们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的家人也需要他们,他们翘首盼着自己儿子,自己夫君,或者自己的爹爹平安归来。
而他们能不能继续为大秦拼杀,能不能笑着回家,其中关键一环就在于你们能不能把他们救回来。
军医营的医士们,或许你们在军营要待数年,或者是两年,抑或更短,但在这里一日,便要记得自己作为医士作为秦军医士的责任。
将来你们从军营离开,回到家乡后无论是开药馆、医馆,或者做一名游医,都要记得你们今日喊的口号。
我父亲曾经跟我和弟弟说过一段话,今日便与你们分享,我们共勉之。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心怀仁爱的医者,无论来看病之人贫穷富贵,地位高低,都要一视同仁,公平对待。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严于律己的医者,诊断用药,关乎性命,要精诚为医,活到老学到老,不可一日荒废。
若要做一名医者,就要做一个心若磐石的医者,不因艰险而动摇,不因名利而迷失,不因生死而退缩。
希望军医营众医士,将来都成良医,造福万民!”
项老太医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嘶哑,但是那句句殷殷嘱托,却坚定无比若有千斤,重重地砸在医士们的心上,震动着他们的神魂。
医士们热泪盈眶地看着项温上前搀扶项老太医。感慨万千,是啊,老太医已至花甲之年,作为秦国名医本可以在家中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而他却还在这苦寒军中,对他们这些外姓之人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教他们医术,他们何其有幸!
他们定不辜负老太医嘱托,也不会忘了今日的誓言,做一个心怀仁爱、严于律己、心若磐石的医者,造福万民!
徐瑾瑜招手示意,让大家解散,并告诉医士们休息半日,医士们拿着奖品,抹着眼泪三三两两散去。
此时郯清骑马过来了,急匆匆下马快步走到樗里疾旁边:“公子,君上急令,樊将军请公子速到幕府。”
樗里疾匆匆跟徐瑾瑜告别后,便也翻身上马,离开了军医营。
项老太医见公子疾走了,蹙着眉,叹了口气道:“瑾瑜,你来我帐中,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瑾瑜看着师傅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心中疑惑,可是出了什么事?
流言蜚语
项温扶着师傅往帐内走去, 项老太医到了帐内便吩咐道:“张野,你去帐外守着,不要让别人进帐。”
徐瑾瑜听师傅这般说, 便知是说机密之事,立马跟上坐到师傅的对面,还拿起水壶给师傅和师兄各倒了盏热茶。
项老太医先问道:“小风今日不在你身边?”
徐瑾瑜摇了摇头,“郯明研究出来一套新的剑法, 小风去找郯明比试去了。”
项老太医端着杯子,暖着手, “你可知我要跟你说何事?”
徐瑾瑜满眼迷茫, 如实答道:“徒儿不知。”
项老太医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皱着眉头,“那我便直接问你了, 你真的认定了公子疾要给他做妾?”
徐瑾瑜头猛地一抬,惊讶地问:“妾室?他说要娶我为妻的。”
此话一出,项温瞪大了双眼, “他跟你说的?说要娶你为妻?”项温吃惊地问。
徐瑾瑜点点头, 补充道:“他还跟我说, 今生只我一人, 还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项温听罢,当即生气地一拍书案,“师傅,你看,我就说吧, 肯定是公子疾花言巧语哄骗我师妹, 看她心思单纯忽悠她。”
项老太医赶紧拜拜手,“小声点, 小声点,隔墙有耳,别咋咋呼呼的,这话公子疾也跟我说过,他只有瑾瑜一人。”
项温瞪大双眼,惊讶道:“师傅也知道?莫非师傅也信这种鬼话?说什么娶师妹做妻,还只她一人。这一听都不可能做到。”
项老太医手捻着茶盏边沿,沉声道:“我当然没有全信,公子疾喜欢瑾瑜,这个我是信的,他对瑾瑜的好,我们也看在眼里,但是他说会娶瑾瑜为妻,我是不太相信。”
徐瑾瑜见师傅和师兄都质疑樗里疾,问道:“为何你们都这般说?还有为何今日问我是否就认定了他?”
师傅之前对于她和樗里疾交往的事,虽然不说“推波助澜”但也是“乐观其成”,他们师徒二人也未细谈过,不知今日为何一脸严肃地将她叫入帐中问话。
还跟她说他也知道公子疾曾经对她的承诺,但是他不信,连项温师兄也说不信公子疾的会娶她为妻,她不知道师傅和师兄竟然都是如此看的。
项老太医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营中都在议论你和公子疾?”
“军医营?还是河西大营?”徐瑾瑜心头一跳,“每天更新txt文档看漫话加群似而而贰武久义死七有人议论我们二人?我怎么不知?”
项温声音清冷了许多,“不是我们军医营的,是别的营的,他们没当着你的面说你当然不止。”
“那他们是如何议论的?”徐瑾瑜有些紧张地问。
虽然知道这个事情大家早晚会知道,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早,难道是他们见面太过频繁,被人看到了?或者是,大家知道小风是公子疾府中的女婢?
“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些男人讨论这些事情嘴脏的很。”项温有些气愤,想到张野跟他复述的那些话,他攥紧了拳头。
徐瑾瑜有些底气不足,“他们说我只能做公子疾的小妾?”她见师兄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有师傅刚才一问,大概猜的出来。
项温看着蔫蔫的师妹,叹了口气。原来师傅跟他说,师妹和公子疾在一起了,他只是吃惊,但见公子疾待她很好便没多想。
但是今日听张野跟他说,今日军医营的随侍去打水时听到步兵营的几人议论徐瑾瑜和公子疾。
他们说徐瑾瑜是个有本事的,靠着几分姿色勾搭到了公子,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往军医营跑,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私下肯定是个狐媚子。
还说再漂亮再有手段又如何,作为一个平民女子也只能做个妾室,到头来还不是要服侍正妻。
军医营一起去打水的随侍听他们这么说徐医士,当然有些不舒服。当即反驳说平民女子又如何,徐医士医术高超,研制了好几种丹药,就像外伤的良药金疮药就是她提出来的方子。
而且徐医士还会武功,热心地教大家太极剑、太极拳、体操、刀法、武学点穴法,就连大秦第一剑客郯大侠都是她的徒弟。两个人即使是交往也叫两情相悦,怎么能叫用狐媚子招数勾搭,说话忒难听。
那些士伍见他们的话被军医营的人听到了,立马噤了声提着水桶走了。
军医营的随侍气呼呼地回来跟张野说,让他一定要将这些话转告项老太医,说步兵营的有人说徐医士坏话。
张野将此事转述给他们时,当时把师傅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捂着胸口直喘气。
他也很生气,虽然他跟师傅都觉得,瑾瑜作为一个平民女子,公子疾虽不会娶她为妻,但是如果对她好,做个宠妾也不错。
但是听到那些士伍说师妹的那番话,心中像是被人扎了几刀似的。这么好的瑾瑜,被他们编排议论成什么样子了,可真是让人生气。
项老太医反问徐瑾瑜,“你先莫要管别人如何说,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想的,你真的认定是公子疾了?做个妾室也无妨?”
徐瑾瑜听师傅如此问,也低下了头,执拗地说道:“可是,他说会娶我为妻的。”
项温见一向开朗的师妹,此时像被霜打了的树叶,柔声道,“师傅他也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关心你,若这个问题你没想好,那师兄问你,你可真心喜欢公子疾?”
徐瑾瑜点点头,眼睛看着师兄说道:“喜欢的,我来河西的路上,公子对我很照顾。”
项温有些无语,皱着眉头问:“还有呢?还喜欢他什么?”
徐瑾瑜攥着双手,仔细回想着,“人也很聪明,文武双全,长得还很英俊。”她补充道。
“还有呢?”项温继续追问。
徐瑾瑜看着师兄,不确定地问,“还有?这还不够?”
“这没有别的了?那你的要求太低了吧?要按你方才所说,我除了长得柔和了些,比不上公子疾英俊,还有不会武功,那不也很符合?”项温吐槽道。
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师妹被公子疾忽悠了,什么公子疾被师妹迷得五迷三道的,是公子疾把他师妹迷地五迷三道的好吧。
他就是看自己的师妹早早没了家人,孤苦无依地来河西,就故意献殷勤,获得师妹的好感,再说些花言巧语,把单纯的师妹哄骗了去,他好气!
于是他恨铁不成钢地说:“师妹,我怎么感觉你怎么跟你那傻徒弟有点儿像呢?”
徐瑾瑜立马反驳:“那里像了?我比郯明聪明好吧。”
项温摆手说道:“不不,你跟他一样,他是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了剑术上,你是都用子了武术和医术上,缺心眼儿这块儿,你跟郯明不相上下。”
徐瑾瑜很不服气,“你看不起谁呢?我还会其他的好吧,还有,怎么你一说,我跟个傻子似的。”
“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被公子疾那甜言蜜语给迷住了。”项温抱着双臂,愤愤不平。
徐瑾瑜手一指师兄,噘着嘴说,“师傅,你看我师兄,他说我是个傻子!”
项老太医看两人斗嘴,也是有些头大,“好好好,你们俩也别斗嘴了,听我说罢,瑾瑜啊,其实这件事,也是师傅的错。”
项老太医看着眼前眸光澄澈的小徒,“你拜师那天我看出你和公子疾之间不一样,他也承认了,你俩在一起了,当时他还跟我保证,定不负你。”
“为师也觉得,你们二人郎才女貌,都是聪慧之人,十分相配,他若对你好,你以后做个宠妾也挺好的,还有意撮合你们二人。可是如今想来,是为师考虑不周了,不然也不会有此流言蜚语。”
徐瑾瑜听师傅和师兄一直说,她将来做个宠妾,反驳道:“你们也觉得他不会娶我为妻?可是他跟我保证了啊,还说今生只我一人的。”
项温听罢,当即用指头敲了一下她的头,凶巴巴地说:“他说什么,你都信!男人的嘴,最会骗人!他是秦国公子,他说娶你为妻,就能娶了?他说只你一人,就只你一人?到时他若负了你,你一个平民女子,还能拿他如何?”
徐瑾瑜吃痛地揉了揉脑袋,“所以我跟他说,不让他告诉他人,我们暗自交往的嘛,等他加冠之后,我们一起去见君上,让君上赐婚……”
项温气呼呼地喝了口水,给她泼冷水:“你还觉得自己可聪明是吧?就说他能做到那些大话,那他能保证君上会同意?”
“对呀,他说了,君上不是那种只看重门第之人,而是看重个人的品行还有才能。他还说宗室之人娶妻,也是不看高门不避农的,我这般兰质蕙心,君上定也是十分欣赏的。”她重复着公子疾的话。
“还有,他还跟我说我只愿与我相伴白头,他不用继承君位,不必为了邦交利益与他国联姻,不必为了国家稳固多生子嗣,君上也会同意只娶我一人的。”
项温听了徐瑾瑜说的话,消了一些气,这公子疾,先不说这些能不能做到吧,这话说的还挺好听,难怪师妹这么死心塌地。
不过,看师妹深信不疑的样子,他觉得作为亲师兄,他必须得给师妹掰扯清楚,让她认清现实。
“师妹啊,他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这宗室的也确实常常把不看重门第挂在嘴边,但是,你想一想,不说秦国公子,就是普通的贵族,有那个娶平民作为妻子的?还只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