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韩星霁握着对方的手漂浮起来的时候还在想着要不要搞出点事情，比如说肢体不协调所以乱扑腾，但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很可能会呛水。
所以他也就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真这么做的话感觉有那么一点丢人。
呛水之后的表情动作都不会太好看。
之前简英刚说过摄政王是个标准的颜控，韩星霁如今比任何时候都在意自己的形象，生怕摄政王会觉得丑。
于是到最后他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身体舒展随着海浪一起一伏。
楼时巍看着他在海里若隐若现的背部，微微垂眸说道：“阿霁学得很快。”
韩星霁对着他眨了眨眼笑了笑，海水从他脸颊出滑落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衬得他好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一样。
楼时巍轻声说道：“尝试一下摆动双腿。”
他说着还叙述了一下要点，韩星霁一听就懂了——哦，自由泳。
幸好不是蛙泳，蛙泳虽然简单易学，但总觉得动作没有自由泳和蝶泳那么好看。
韩星霁松了口气，眼睛一转便说道：“大王不给我示范一下吗？”
从下水到现在，楼时巍一直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压根就没有游泳的意思。
在不远处护卫着的简英本来以为自家主人会拒绝，结果就看到摄政王殿下伸手握住小伯爷的腰说道：“那你先站稳，别摔水里。”
手上感受着少年柔韧的腰肢，摄政王努力克制了半晌才没有做出其他失礼的动作。
他仗着这孩子的信任已经做了许多越界的事情，不可以再继续。
对方还太小，再等他长大一点。
楼时巍一边想着一边松开了手，确定韩星霁站稳之后便一翻身潜入了海中。
韩星霁近乎惊艳的看着楼时巍在海中畅游，脑子里只有八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楼时巍身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海浪仿佛被他驯服一般在他身边簇拥。
韩星霁看着他都不舍得眨眼，忍不住想要捏手上的耳钉，但很快又放开了手。
这个耳钉是组织给加工的，拍摄的视频也会直接传送到组织送的手机里。
这两样东西每次穿回去都要上交去检查，他不在乎被人发现，却不愿意别人看到这样的影像资料。
看来下次得想办法再弄个手机过来，到时候把不想给别人看的都放到那个手机上面。
组织虽然每次会给他的东西消毒，但他的私人物品还是很少会直接检查。
脑子里想着这些，楼时巍已经游了一圈回来。
在海里游泳比在泳池里还要累一些，然而摄政王却呼吸平缓仿佛这点运动量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韩星霁想到对方练枪的模样，深深觉得可能两个他也未必是楼时巍的对手。
“看明白了吗？”楼时巍回到韩星霁身边重新站稳。
韩星霁回过神来点点头，楼时巍重新伸手说道：“来，试试。”
韩星霁重新握住他的手，尝试着漂浮起来摆动双腿，因为已经忘了自己最初学游泳是什么样子，所以只能僵硬着上半身做出不熟练的模样。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只依靠他跟楼时巍双手接触获得的那点支撑力度是不足以让他头部一直在海面之上的。
这就难免会一头扎进海里，每一次他都会下意识闭气，但是浮上来的时候还要装作被呛水一样咳两声。
楼时巍及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得不把他抱进怀里无奈说道：“是我的错，该先教你闭气。”
韩星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着说道：“大王以前没有教过别人游泳吧？”
楼时巍沉默了一瞬点点头，还真没教过。
经历过当年那场大难，在迁都的过程中他家里人都已经凋零得没几个小辈了，就算有也都血缘关系比较远。
更何况平日里他连自己游泳的时间都没有，又哪里有教导别人的时间？
韩星霁眉眼一弯笑道：“没关系，您慢慢教，我慢慢学，今天学不会就明天，今年学不会那就明年再来。”
虽然很希望时间就这样悠悠闲闲的流淌下去，但韩星霁很清楚他们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五六天大概就是摄政王的极限，时间再长京城那边容易失控。
谁知道韩子韶会不会趁着他不在出昏招。
如果只是小动作也就算了，若是对方着急想要趁机来个大清洗什么的，那就会很麻烦。
更何况不只是楼时巍，他手上也有很多事情，总不能真的把国学馆扔在那吧？
楼时巍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应了一声：“好。”
虽然有些遗憾并不能长时间陪着小孩在这里玩，但一想到他们还有无数个年头便也没那么遗憾。
韩星霁到底是会游泳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装出新手的样子，索性便现场表演了一下天才的学习进度。
好在楼时巍见惯了神童天骄倒也不觉得这个进度有什么问题。
等到他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韩星霁已经能自己飘在海上游两下了。
嗯，就是游得距离短，动不动就往他身边游，每次到他身边总是要出点意外，然后他再把人给捞起来。
楼时巍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再一次把人捞起来之后说道：“好了，回去了，长时间泡在海里不好。”
韩星霁有些不好意思，他倒不是故意在楼时巍身边手忙脚乱的，只是每次他游到楼时巍身边的时候，楼时巍总是不放心的会将手搭在他身上。
有的时候是肩膀，有的时候是腰腹，这谁受得了啊，他只是当场身体僵硬没有手忙脚乱就不错了。
他有些依依不舍说道：“这就回去了？”
楼时巍应了一声：“时已近午，晒多了太阳不好。”
韩星霁从来不会违逆他的意思，只好有些意犹未尽说道：“那……等下次再来吧。”
楼时巍轻笑一声：“喝海水还没喝够？”
“也没喝两口。”
楼时巍教的仔细，比韩星霁自己还担心他被呛到，总是能在他翻车的时候把他捞上来。
楼时巍摇头：“你还想喝多少。”
韩星霁说道：“我爸……我阿爹说过，学游泳就是要先喝水，喝多了就学会了怎么不喝水了。”
楼时巍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这样不好。”
他说完顿了顿看向韩星霁：“你父亲教过你？”
韩星霁说的当然是他亲爸，当初他学游泳的时候亲爸也掺和过，但是因为太过粗糙被他妈拎着耳朵拽到了一边，把孩子客客气气托付给了教练。
不过他一听楼时巍的话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好补救说道：“教过，不过没教会，我那时候太小了。”
嗯，不算说谎，他学游泳的时候年纪的确不大，六岁多不到七岁的时候，他爸也的确没教会他，教会他的是教练。
楼时巍听后笑了笑，心里却琢磨着少年虽然语带嫌弃但口气中的亲昵却不假，想来他父亲对他应该也不错。
只可惜乱世之中，普通人很难善终。
他想到这里温声说道：“等明年寒食节就去看看他吧。”
大雍朝祭拜先人的日子大多都集中在两天，一个是寒食节一个是寒衣节，前一个送吃的，后一个送衣服。
嗯，因为纸还没推广开，纸钱这东西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韩星霁听后身体一僵，半晌才垂下肩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他埋在哪儿了。”
楼时巍微微一愣，转头看着少年，刚刚还眉眼鲜活的人眨眼就蔫了下来。
韩星霁飞快的瞄了他一眼说道：“当时……太乱了，我随便找了个地窖把他拖了进去，后来……后来就找不到了。”
哎，专家们百密一疏，忘记给他那个便宜爹一个长眠之所，韩星霁也不敢随便乱编，只能根据自己的身世设定推理。
按照身世设定，那个男人在他比较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他才四处流浪无意中遇到了桃源村。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孩子，还是因为战乱逃难的小孩子，肯定是没有时间去从容把人掩埋的，更何况也没那个力气。
所以他只能这么说，至于地窖……这年头几乎家家都有地窖用来储存东西，毕竟没有冰箱，地下温度低能够让蔬菜之类的没那么容易坏。
楼时巍顿了顿着实有些后悔，绣衣使者送来的情报他当初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在发现没有明显漏洞之后就没多看。
他对韩星霁的了解更多是通过对方日常里偶尔透露出来的那些知道的。
甚至他还很享受这种抽丝剥茧，一点一点了解对方的乐趣。
此时此刻却觉得这种事情有好有不好，刚刚的话或许就是插在少年心间的一把刀。
疼爱自己的父亲早早去世，却连一个魂归之所都没有。
韩星霁现在的生活越好，可能对这件事情的执念就越深。
楼时巍难得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要说他不知道，只怕少年都未必肯信。
倒也可以补救说弄个衣冠冢，甚至可以破例让韩星霁的父亲葬入皇家陵园，最多位置偏远一点。
可问题是东西都没剩下，又怎么弄衣冠冢？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韩星霁自己就振奋起来说道：“不过也没关系，我到时候可以找个地方写上他的名字给他送东西，他会一直看着我的。”
他的父母虽然去世早，但一定一直护在他身边，否则怎么可能他每次遇险都能转危为安。
楼时巍抬手揽着少年的肩膀应道：“好了，不说这些，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吃点东西吧。”
这孩子看上去年少温软，但内心却比谁都强大，他不需要同情，楼时巍能做的也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他支撑就可以。
韩星霁刚刚也的确有些心情灰暗，无论什么时候想起父母都避免不了。
都说时间能够治愈，但从出事到现在也不过才五年而已。
不过他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那种情绪中，荒唐的日子已经过去，未来都是美好。
所以等泡在浴桶里的时候，他就又开始遗憾这里不合适弄浴池，要不然他就能跟楼时巍泡在一起了。
此时他已经忘了刚刚是谁面对纱衣湿透的摄政王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这一上午又是看日出又是学游泳又是沐浴，成功将韩星霁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给消化掉了。
他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本来就能吃，此时颇有几分饥肠辘辘，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到楼时巍，他还没张嘴，肚子先替他说话了。
韩星霁立刻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楼时巍。
楼时巍失笑，连忙让人布置好。
到了中午，海风变得温柔了一些，四周的薄纱被风吹动飘飘荡荡，放眼看去能看到朦胧的海浪和海鸟。
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心神开阔。
可惜韩星霁没有工夫欣赏美景，几乎是东西端上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埋头苦吃，那架势就差直接端着盘子往嘴里倒了。
楼时巍倒是没他那么饿，但是看着少年吃的香竟然也被勾起了几分食欲，同时心里也有些后悔，刚刚应该让人在岸边先准备一些小食，休息的时候就给这孩子喂两口的。
韩星霁在饿极了的时候进食安静又迅速，等吃了个半饱才会慢下来，也有闲心去东瞅瞅西看看。
他一边看着外面飞翔的海鸟一边问道：“大王，下午做什么？”
“等等你先睡一觉，若是不累，那下午可以出海钓鱼。”
韩星霁瞬间双眼放光：“鱼竿做好了？”
楼时巍平淡的应了一声，只字不提为了做这两根鱼竿，他让人从外面带回来了五六个木匠的事情，只是计划着等等在船上多放一点吃的，别在把人饿着了。
第242章
吃完午饭之后，韩星霁之前找人改装的鱼竿就到手了。
比起现有的鱼竿，新改装的鱼竿其实也就多了一个线轮能够自由放线。
因为时间紧凑，线轮也是木质，但中间的轴承意外的顺滑。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改动，但很多人都眼神热切的盯着鱼竿仿佛在看绝世美人一样。
韩星霁只要扫一眼通过他们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来到底哪个是钓鱼佬。
不是钓鱼佬也不会对鱼竿产生兴趣。
韩星霁甩了一下，结果没控制好直接一不小心钩在了楼时巍身上。
他吓了一跳，当场把鱼竿扔到了一边冲过去看检查楼时巍的胳膊。
楼时巍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没事，没有伤到。”
韩星霁看到鱼钩挂在他的衣领上这才松了口气，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鱼钩取下来之后他忽然又笑了。
楼时巍有些不明所以问道：“笑什么？”
韩星霁摇了摇头不肯说，转头就想溜，结果又被捏住后颈拽了回来。
楼时巍眯了眯眼又问了一句：“笑什么？”
韩星霁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只好老老实实说道：“在想大王是不是我钓上来的第一条大鱼。”
楼时巍哑然，半晌才捏了捏他的后颈笑着说道：“算。”
韩星霁一瞬心动，心想鱼钓上来是要吃的，那……算了算了，不能多想，想多了要出事情。
只是脑子有的时候实在不顾他死活开始播放楼时巍在海里教他游泳的画面。
韩星霁恍惚想着他家大王要是在海里应该就是传说中能勾魂摄魄的美丽鲛人，谁看到谁都走不动道的那种。
楼时巍回答完之后就看到察觉到眼前的小家伙开始走神，忍不住眯了眯眼，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说道：“鱼饵已经准备好了，再不走等等风浪大就去不成了。”
韩星霁这才回过神来，顺着楼时巍的力道往外走，等到码头那里他才发现今天要乘坐的并不是楼船而是一艘乌篷船。
乌篷船也不小，至少能装下他和楼时巍外加三四个护卫。
不过这样的船明显不会划到离海岸很远的地方，安全性多少有些保障。
楼时巍也不过就是想让韩星霁玩耍过瘾，倒也没想钓多大的鱼，在这里也够了。
他们上去之后，楼时巍随便将鱼钩抛出去，然后就姿态放松地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看海，十分怡然自得。
韩星霁则被人围着教钓鱼，然后他发现这次带出来的护卫大概都是钓鱼佬，因为一个比一个热情，差点为了给他示范的名额大打出手。
他们不敢去闹摄政王，自然就找上了脾气更好的小伯爷。
他们争的厉害，动作幅度自然也就大了一些，韩星霁站在船上微微晃了晃，不由得提起了心面色一沉：“闹什么？都一边呆着去！”
这艘船上别说救生衣，连普通救生圈都没有，一旦船翻了少不得得喝两口水。
淹死是不至于的，因为身后还跟着两艘船护卫着呢，上面的人不仅熟悉水性还对这片海域十分了解。
可就算如此在茫茫大海上也会让人担心翻船。
万一掉下去没被淹死却被船撞到头呢？
韩星霁和颜悦色的时候显得特别好说话，但板起脸来又别有一股气势。
这些都是从国学馆练出来的，没办法，国学馆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年纪大，没点气势也镇不住那些天之骄子。
护卫们都老实了，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韩星霁拎着鱼竿和鱼饵蹭到了楼时巍身边开始抛钩。
楼时巍含笑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以前钓过鱼？”
韩星霁说道：“在湖里钓过，大王，我跟你说，我钓鱼运气可好了，今晚我们一定有新鲜的鱼吃。”
其实他们每天也没缺了新鲜海产，附近的渔村都以打渔为生，想要新鲜海产容易的很。
楼时巍也没有泼冷水，慢条斯理说道：“好。”
韩星霁又说道：“可惜没带炊具上来，要不然可以现场吃，现打现吃味道很好的。”
楼时巍听后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韩星霁一眼。
这话听起来像是以前这么做过，可韩星霁应该是没有见过海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以前这么吃过河鲜，但也说不通。
他垂眸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鱼竿却没有开口问，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简英，简英立刻会意跑去护卫那里吩咐了一声，立刻有护卫去联系后面的护卫船。
一艘护卫船当场掉头，然后另外一艘护卫船从岸边出发补上来，确保有两艘护卫船跟在主船左右。
过不多时那艘护卫船又回来送来了炭炉、小锅、清水、油、调料之类的东西过来。
而此时韩星霁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在拧眉看着海面。
不对啊，鱼漂怎么那么安静？以往他钓鱼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上钩的情况。
难道他在这里的运气没那么好？
韩星霁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声，牛已经吹出去了，这万一到时候一条都钓不上来，面子是小，摄政王吃不到东西是大啊。
就在他猜测的时候看到旁边楼时巍的鱼线动了动，楼时巍放下手中的酒盏提起鱼竿慢慢往上拽。
钓上来的鱼不算很大，也就比手掌大一点，是浅海最常见的小杂鱼之一，可不管怎么说摄政王殿下已经有收获了。
韩星霁瞬间压力山大，算了算时间，决定把鱼钩提起来，毕竟长时间泡在水里鱼饵也是会被泡散的。
只不过当他拿起鱼竿往上提的时候却遇到了阻力，他拽了拽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是勾到了暗藏在海面下的礁石？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很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半天都没有鱼上钩了。
他努力拽了拽，就在他思索如果钩得太狠就直接剪短鱼线的时候，忽然感觉鱼竿一松，紧接着就轻轻松松地拽了上来。
不过通过鱼竿他感受到鱼钩的确是钩到了什么东西。
楼时巍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他，刚要伸手帮忙就看到韩星霁收线拽上来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等那东西彻底脱离海面之后，韩星霁才看清竟然是个海蚌，别说，这海蚌个头还不小。
韩星霁把海蚌拽上来之后看着从海蚌里面延伸出的鱼线一脸费解：“这是怎么甩进去的？”
多大的巧合啊，他甩杆的时候正好下面有一个开着贝壳的海蚌，然后鱼钩精准掉到海蚌里面，离谱了吧？
韩星霁抱着表面并不光滑，甚至还有很多其他贝类残骸的海蚌一时之间无处下手，看了一会抬头喊道：“有人会开海蚌吗？快点把我的鱼钩给解救出来。”
他还等着钓鱼给摄政王吃呢！
楼时巍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韩星霁跟海蚌较劲，只觉得少年抱着海蚌努力掰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好在船上的确有开蚌好手，据说以前家里就是采珠为生的，后来过不下去就投军了，结果凭借着采珠锻炼出来的好体力得了不少军功。
这次也是赶上需要水性好的人过来护卫，他就被选了上来。
护卫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一点也不锋利的小刀，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韩星霁只看到对方手里的小刀一捅一扭一划，然后海蚌就被他掰开了，全程都没用多久。
韩星霁看着自己的鱼钩完好无损顿时十分开心，刚要收回鱼钩就看到护卫在海蚌肉的某个部位一摸说道：“这个……好像有珠子啊。”
韩星霁也没在意，刚想说可能是钩在上面的鱼饵，结果就看到护卫真的从蚌肉里摸出了一颗不小的圆珠。
他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这么丑，不是珍珠吧？”
那两颗珠子看上去没有一点珍珠的光泽感，表面雾蒙蒙的，要说圆润倒是足够圆润也很大。
护卫笑着说道：“珍珠刚出来都这样，要清洗之后才行。”
韩星霁看着护卫拿出盐来进行清洗，洗过之后的确亮了一点，但看上去跟后世那些可以媲美小灯泡的珍珠好像还是没办法比。
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大小和圆润度，护卫将珍珠小心翼翼递到他手上，韩星霁观察了一下掌中莹莹润润的珠子，顺手就递给楼时巍说道：“鱼还没钓上来，先拿珠子抵债吧。”
楼时巍放下酒盏从他手里拿起那颗珍珠说道：“看起来还不错。”
韩星霁一边小心翼翼抛竿一边说道：“回头镶嵌在大王的剑鞘上，再搭配一点别的宝石，应该也好看。”
楼时巍现在的随身佩剑装饰意义大于实用，不过那把剑还是不错的，装饰都在剑鞘上。
楼时巍笑盈盈将珠子收起来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韩星霁恨不得楼时巍从头到脚的配饰到衣服都是他送的，可谁让摄政王比他有钱多了呢，而且也没有名头去送。
倒是这次回去可以找韩子善去多弄点漂亮宝石回来，就以给珍珠做搭配为理由送过去。
他算是发现了，真喜欢一个人是恨不得把自己手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他，包括但不限于为他花钱。
不管对方有没有钱，都会克制不住地想给他花钱，唯一比较麻烦的大概就是对方太有钱的话，花钱能买到的惊喜就太少了。
韩星霁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钓鱼，只不过他今天的运气很奇怪。
先是钓上来大海蚌，紧接着又接二连三地钓上来龙虾、人头那么大的螃蟹还有手臂那么长的皮皮虾。
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堆，鱼是一条都没钓上来。
日渐西斜，楼时巍一边给他披上披风一边说道：“回去吧，这些东西倒也够吃。”
韩星霁倔强说道：“最后一杆！我就不信了！”
他专注盯着鱼竿甚至都没意识到楼时巍的手都搭在了他的肩头。
摄政王一边帮人挡风一边决定这一杆结束就强制把人带走，晚间的海面没有那么平静，更何况海风也凉。
韩星霁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鱼线有反应，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的将鱼竿提起来。
这次倒是容易了一些，只是提上来的鱼钩却钩着一个黑乎乎的刺球。
楼时巍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韩星霁捏着鱼线惆怅说道：“海胆。”
第243章
连海胆都钓了上来也没看见鱼，韩星霁确定自己今天跟鱼大概是犯克。
虽然有点不服气，还想接着钓，但他一转头看到楼时巍被海风吹的微微眯起了眼睛便改变了主意。
他刚要说回去就看到护卫小心翼翼的把海胆拽下来要扔出去。
他连忙说道：“扔它做什么？”
护卫抬头说道：“小伯爷，这东西危险，扎一下怪疼的。”
韩星霁说道：“带回去戴上手套处理吧。”
“处理？怎么处理？”护卫有些疑惑。
韩星霁顿了顿问道：“你们没吃过海胆吗？”
护卫显然十分诧异：“这东西还能吃？”
韩星霁笑道：“当然能吃，而且还很好吃，唔，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吃这东西，先带回去，回头等明天找人在附近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
一个海胆最多也就尝尝味，想要吃过瘾还要多一点才行，可惜今天时间有点晚，而且眼看涨潮他也不敢让人下水去找。
护卫显然对海胆能吃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又多问了两句。
韩星霁随口说了一下，海胆那么多菜品里面，他反而对海胆豆腐情有独钟。
楼时巍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着，垂眸思索着一个问题——从来没有到过海边的人比在海边长大的人还了解海中食材，这应该不仅仅是听过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听过，哪怕看过图画也未必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更何况韩星霁言语之间透露出他以前是吃过这东西的。
又一个矛盾点。
摄政王殿下在心里记了下来。
一旁的韩星霁还没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馅了，直接隔着一块布用刀把海胆切开。
海胆切开之后露出了金黄色的内里，韩星霁将里面挖出来之后当场分了出去。
一个小海胆分成那么多份，是真的只能尝个味道了。
韩星霁就留了一小份用勺子挖起来送到楼时巍嘴边说道：“大王，尝一尝，味道应该还行。”
新鲜海胆捞上来是能直接吃的，又香又鲜，不过他担心楼时巍身体不适应这样的生食，所以也就给了一小点。
楼时巍低头问道：“你的呢？”
韩星霁摇了摇头：“我不用，您先尝尝，要是喜欢等明天让他们多摸一点回来。”
抓海胆应该比采珠要容易一些，大不了多找一些采珠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带一些回来。
楼时巍听后倒也没跟他客气，低头吃了那一小点海胆。
舌尖刚刚吃到一点味道就没了，唯有香甜甘美的余韵在嘴里，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饶是楼时巍也觉得这味道着实惊艳，点点头说道：“明天让人来找。”
不仅是他，就连那些护卫们都十分惊讶，万万没想到这丑了吧唧的小东西内里竟然这么好吃。
韩星霁十分干脆的把鱼竿收回来说道：“这是运气好，等过一段时间海胆就没这么肥了。”
六月到八月本来就是海胆繁殖的季节，所以才会满满都是黄，等过了这个时间就没那么好吃了。
这么一想他运气还不错，虽然没钓到鱼，但是有另外一样味道超绝的食材出现也挺好的。
当天晚上回去，韩星霁就让人将龙虾螃蟹皮皮虾全都给处理了。
好歹也是他辛辛苦苦钓上来的，不吃可惜。
不得不说，其实这几样比起海鱼更合他胃口，尤其是蒜蓉味的烤龙虾，真是绝了。
韩星霁吃的十分满足，然后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明日太后和朝华郡主的车架就要到了。
韩星霁听后第一个反应是：他跟楼时巍的二人世界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个反应：啥玩意？太后都来了？
因为太过意外，韩星霁当场吓出了一个嗝儿，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楼时巍本来还想问问房舍之类的有没有整理好，听到他连续打嗝不由得停下说道：“去喊郎中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肚子轻轻揉了揉。
韩星霁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憋气用力，腹部肌肉顿时紧绷。
楼时巍自然是察觉了出来，就算有腹肌在不用力的情况也应该是软的，他温声说道：“别绷着，等等郎中来给你看看就好。”
至于韩星霁脸上那层红晕，他直接当成是不好意思。
韩星霁也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觉得楼时巍的手特别温暖，不太想放开。
郎中来了对打嗝也没什么办法，楼时巍看着时不时抽一下的少年皱了皱眉，手却是没停下来。
一旁的魏章憋了半天，等郎中颤颤巍巍地退下之后才说道：“大王，我来试试。”
楼时巍倒是知道韩星霁身边有个擅长针灸的护卫，便点点头，然后就看到魏章伸手随便按了两下，韩星霁就停止了打嗝儿。
魏章对着韩星霁得意地眨了眨眼，中医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是挺好用的。
韩星霁沉默着给了他一个超凶的眼神：用你管！
魏章有些茫然的抓了抓头，有些没搞明白，刚刚小韩同学窘迫得脸都红了，难道不是想赶快止住吗？
韩星霁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在楼时巍真的给他揉肚子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反正他在楼时巍面前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福利难得，怎么也要再等一会。
谁能想到郎中没有用，结果身边出了叛徒呢？
楼时巍也注意到了韩星霁的目光，只是理解歪了问道：“他弄疼你了？”
魏章顿时瞪眼，刚想说绝对没有，结果还没张嘴就被陈聊往后拽了一下就再没来得及说出口。
韩星霁听后有些心虚说道：“嗯，有一点点疼。”
说完他又觉得不能这么坑队友，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不疼了。”
只不过楼时巍听了韩星霁的话只觉得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不由得揉了揉对方的头说道：“下次别这么着急，事情再大也无所谓，有我呢，天塌不下来。”
韩星霁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楼时巍抬头看了一眼魏章，魏章顿时背后一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确定小韩同学刚刚肯定生气了，尤其是对方还喊了疼，摄政王肯定饶不了他。
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挨罚的时候，听到摄政王温声说了句：“下去领赏吧。”
哎？是领赏不是领罚？
哪儿能罚呢，摄政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治病手段千千万，有些方式难免会有疼痛感，魏章的确是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事情。
楼时巍一向赏罚分明。
韩星霁听了之后连忙对魏章说了句：“还不快去？”
魏章这才确认自己没被罚，喜滋滋的退了下去，摄政王一向出手大方，他赏人给的东西绝对少不了。
韩星霁不想在刚刚的事情上纠结，只是问道：“太后怎么来了？”
楼时巍淡定说道：“我出京当然要跟太后说一声，她老人家知道了便也要来。”
他顿了顿又说道：“太后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京城附近了。”
事实上自从太后嫁给先帝之后，除了当年匆忙迁都逃亡那一路，连皇宫都没怎么出过。
以前是没机会，先帝……资质有限，太后身为楼家女儿智勇双全从军事到政事都能辅佐丈夫。
后来当了太后也没有一天舒心日子，连续两任皇帝都不靠谱，生怕一离开皇宫就出事情。
这次还是楼时巍主动问她要不要出来玩。
太后原本是不愿意出来的，她得盯着皇帝别犯蠢。
小打小闹就算了，真闹大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她年纪大了不想再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
只不过当楼时巍搬出韩星霁来，太后也就没什么犹豫的了。
家里小乖乖过生日，当奶奶的当然要去捧场。
不仅去，而且是浩浩荡荡，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后出行，高层则知道他是给韩星霁去过生日。
对于头上两座大山先后离开，韩子韶一边觉得放松一边又有些失落。
他的生辰就在前些日子，但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他不得不站出来要求一切从简。
虽然最后还是挺热闹的，但他总觉得真正为他庆贺的人并不多，大家只是敷衍地给皇帝过生日而已。
而那个所谓的热闹对于皇帝这个身份来说也有些寒酸了。
他过生日都没千里迢迢的跑到海边去玩，韩星霁却可以，家里长辈还都跟着走，他甚至不敢说把父母接到京里来。
因为他已经过继给先帝和太后，名义上那已经不是他的父母了。
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还惦念着亲生父母，只能忍着不去理会，他不做任何事情就是对父母最好的保护。
明明已经当了皇帝了，为什么还是不能为所欲为？
韩子韶憋闷得不行，还是身旁的幕僚让他趁着头上两座大山都不在的时候赶紧做点事情，要不然等人都回来只怕没了机会。
韩子韶听了倒是跃跃欲试，只是很快又有些忐忑，他算了一下说道：“最多四五天的时间，手脚快一些，找的人靠谱吗？别给楼时巍抓到把柄。”
幕僚十分自信说道：“陛下放心，绝对靠谱。”
韩子韶信了。
结果就是一件事情都没办成。
第244章
韩子韶原本想的是趁着楼时巍不在往各个部门塞点人，尤其是国学馆。
结果楼时巍的确不在了，但是丞相还在啊，摄政王这个职位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一般朝上的中流砥柱就是三公九卿。
老丞相历经三朝还不是韩子韶能掰手腕的存在，除了他之外，御史大夫也不好说话。
韩子韶恨不得提拔一个自己人做太尉，占上三公之后最后一个位置。
然而谁都知道朝上没有太尉是因为摄政王负担了太尉的所有事务，说是摄政王身兼太尉一职也没什么错，谁会给他这个机会？
哪怕看摄政王不顺眼的人也不想让皇帝的人上去，之前皇帝推上去的那位金吾卫大将军是什么德行大家都看着呢。
大家只是觉得摄政王对世家下手太狠，可狠归狠，好歹还是有一条活路的，让皇帝把他看好的人推上去，可能不定什么时候大雍就完了。
都说世家生命力强，换一个王朝他们依旧风光，可乱世风雨之中最多也就是保全传承不绝，真遇到点什么事情家中肯定是要有人折损的。
世家人多归多，不重要的边缘人物主家都记不住也是真的，但谁想自己家里死人啊？
于是哪怕一开始对韩子韶态度很暧昧的世家这一次也站在了老丞相那边。
哦，老丞相本身就是顶级世家出身，所以世家们站队站的十分痛快。
韩子韶坐在御书房里犹如困兽，烦躁的拿起镇纸就想扔，不过在扔出去之前想到了自己已经少了很多的小金库，只好又放下了手，结果更憋屈了。
他有些烦躁问道：“丞相不是跟楼时巍不对付吗？他为什么要帮楼时巍？”
幕僚迟疑说道：“据臣所知，好像是丞相很欣赏乐安伯，自从废帝那件事情之后，丞相就跟摄政王关系缓和了很多。”
韩子韶磨了磨牙：“怎么哪儿都有韩星霁的事儿？”
其实他想问的是怎么谁都喜欢韩星霁？
虽然他也承认当朋友的时候对方挺招人喜欢的，可一旦立场冲突，对方真是哪儿哪儿都让人烦。
“算了，国学馆那边怎么样？”
韩子韶告诫自己要有耐心，不能跟废帝一样，急功近利的结果就是满盘皆输。
幕僚低头说道：“国学馆那里最近有王太傅坐镇，不太好动手。”
王若清，一个不在朝上但半个朝廷都会给他面子的人，再加上他还是太傅，幕僚也不敢做的太过火。
韩子韶终于忍不住，抄起镇纸扔了出去。
就在他扔镇纸的时候，韩星霁接到了过来给他过生辰的太后。
太后看到他就招手说道：“别在外面晒着，上车来。”
韩星霁十分利索地爬上了太后的马车说道：“太后，您累不累饿不饿啊？我让人带了冰镇水果，还带了一些小零食过来，您先尝哪个？”
太后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说道：“哪个都行。”
韩星霁感受了一下，太后的车里应该是有冰盆的，并不很热，干脆让人将吃的东西拿了过来。
蟹黄小笼包和各种做法的蟹棒肯定是有的，除此以外还有烤好的蒜蓉生蚝以及一小份拌面。
韩星霁让人将东西摆了一排，一旁坐着的舒云来都惊了：“你居然带了这么多？”
她一看这些菜色就知道是韩星霁新鼓捣出来的，这些东西她在这边从来没吃到过。
太后也没想到韩星霁所说的小零食是这些东西，她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碟子说道：“这都是什么？”
韩星霁亲昵的挨着她坐，指着小碟子给她解释。
等解释完了用的食材和大致口味之后又补充说道：“昨天晚上还发现了一种新得可以吃的海货，孙儿已经让他们去抓了，等晚上就能吃。”
太后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乖乖真聪明。”
不得不说韩星霁对太后的口味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太后年纪大了开始养生就喜欢清淡一点的东西。
这里面做法都不油腻，只除了那一小份拌面。
拌面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口感却十分惊艳，因为那是用蟹黄油来制作的，中间还掺杂了一点烤制的海鸭蛋蛋黄，味道十分不错。
太后吃得心满意足，吃完之后便问道：“乖乖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韩星霁立刻说道：“前天坐船出海，昨天下水游泳还钓鱼了，太后，我让人准备了船，到时候咱们出海逛一圈，您要是感兴趣咱们也去钓鱼啊。”
太后看着韩星霁神采飞扬地样子就知道这孩子玩得开心，满意点点头说道：“嵘焕这次倒是靠谱了一些。”
小男孩子就不能关在家里，以前韩星霁要么在国学馆的值房处理各种事情，下班了还要去给小朋友们讲课，还是在房间里。
等回家了吃饭洗漱完最多也就是看看书也就睡觉了，长时间就这三个固定地方，除非实在闷了才会去院子里打拳。
太后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可这孩子做的是正事，她又不能劝，心里一直有点埋怨楼时巍把人捧到这个地步。
韩星霁年纪又不大，现在这个地位早点晚点总能达到，楼时巍自己年少时期还很放肆，怎么就不知道对孩子好一点。
好在这次楼时巍倒是做了一次人，知道把人带出来玩了。
骑马跟在车外的楼时巍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迁都浩劫过后，他就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太后自己没孩子自然也就将一腔宠爱都给了他。
后来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太后虽然每次见到他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其实楼时巍也知道姑母是不想他天天绷得太紧。
他的姑母用十分温柔的方式在心疼他。
不过现在他好像有点失宠了，因为家里有了更小更让人心疼的孩子，但是也没关系，他的小孩儿前些年过得太苦，该得到一点甜了。
太后看了一眼车外跟着的侄子，帮韩星霁整理了一下发冠说道：“乖乖要是喜欢就多玩两天。”
韩星霁听到多玩两天第一反应就是京城那里会不会出事情，但一想到太后好多年都没有出京，想着多玩两天也没什么。
他想着这些便笑道：“等太后玩够了我们再回去好了，反正国学馆有王太傅。”
他说这话的时候着实有些心虚，感觉王若清要是在这里只怕要跳脚骂他。
已经清闲了半辈子的王太傅应该很难重新习惯起早贪黑的日子。
不过那都是回去才要面对的事情，反正王若清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跑过来找他。
太后被他心虚的表情逗笑，点头说道：“行，咱们玩过瘾了再回去。”
等到了庄园之后，韩星霁才见到了韩子善和韩子培。
这两个人在后面的车上，韩星霁一直在前面陪太后自然也没机会先见他们。
打了个招呼之后，韩子善伸了个懒腰说道：“哎，托你的福，我居然看到海了。”
韩子培也显得有些兴奋，话都多了不少：“我还是第一次看海。”
韩星霁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们，王世子说起来也是身份贵重，结果一个两个连海都没怎么看过。
他随口说道：“今天有点晚了，先在家里玩吧，等明天看是出海还是下海游泳。”
“哎？能下海？”韩子善有些诧异：“这里海安全吗？”
韩子善虽然没见过海，但他有一个曾经走南闯北的娘。
当初他娘曾经亲自带着商队来往，也是见过海的，跟儿子说起大海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不要随便下海。
便是在海边长大的渔民也会栽在海里，因为谁也不知道海里什么东西有毒，就算知道也不一定能避开。
韩星霁点点头说道：“大王圈出了一片海域可以用来游泳。”
他说完转头又对着太后说道：“海水浴场旁边弄了一个室内的浴场，太后和阿娘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玩。”
女性在这个时代想要下水毕竟不方便，后世十八世纪左右的时候西方那边女人下水都要穿羊毛裙，而且海滩上还有专门的检查人员，一旦发现羊毛裙长度不达标还会把人给抓走。
对比起来现在倒是没那么保守，普通人家的女子穿上一身水靠还是能下水的。
不过太后跟舒云来毕竟是贵妇，还是要注意一些。
万一下了水，结果远处有渔民打渔怎么办？
所以楼时巍之前就让人准备了室内浴池，直接将海水引入再排出，里面一直都是活水，也能玩一玩。
太后想想就明白楼时巍肯定一早就打定主意也把她哄过来，室内浴场的建设可不是临时一两天能建造完毕的。
家里孩子有孝心，她自然是开心地，笑着点点头。
参加生日宴的人这次全来齐了，晚上就是生日宴的重头戏。
因为参加的都是家里人，韩星霁也比较随心所欲，晚上快月出的时候就带着小伙伴们跑出去看月出。
嗯，他只是想要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下新鲜事物，绝对不是为了吓唬他们！
楼时巍处理完公事出来巡视一圈都没见到他便问了简英，得到答案之后，他瞬间有些心情微妙。
小孩儿果然更喜欢跟同龄人玩么？
第245章
韩星霁带着韩子善和韩子培出去溜达了一圈，成功把两个人吓得滋儿哇乱叫。
韩子善本来就比较闹腾，想吓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韩子培一向比较木讷，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脸上的表情也不多。
此时看着他跟韩子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实在是让人有成就感。
韩星霁看着他们两个的怂样，想了想自己当时看到的时候表现比他们好多了，最多也就是拽了拽楼时巍的袖子，表情应该也不难看，顿时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他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韩子善和韩子培两个人只是刚开始看到的时候害怕。
此时听到韩星霁的笑声便回过神来，韩子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红月，但韩星霁还能笑出来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他跟韩子培对视一眼，虽然因为没有火光的缘故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哪怕只是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表情动作绝对算不上好看。
韩星霁是故意的！
两个人一想到自己出丑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放开了彼此就直接去拽韩星霁。
韩子善愤怒的声音响起：“好啊，敢消遣哥哥，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韩子培这个老实人都挽起了袖子说道：“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韩星霁用出了嘲讽技能：“你们两个还想让我求饶？”
淦！
这真是不动手都不行了。
然而人的身手不会因为愤怒而增长，所以韩子善跟韩子培两个人哪怕比韩星霁大上好几岁，但加起来也真不是他的对手。
韩星霁把两个人一边一个按在地上之后问道：“服不服？”
韩子善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很想咬牙说不服，结果旁边有个叛徒老老实实说了句：“服。”
韩子善那口气顿时散了不少，蔫蔫说道：“服了服了，快放开哥哥。”
韩星霁差点说一句：谁是哥哥？
但是想了想，如果真论起来，韩子善……比他大一辈，他得喊叔叔。
算了算了，还是给小叔叔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得意地松开手说道：“这要是夏天，现在你们两个就已经在海里游泳了。”
刚刚有好几次他都有机会把人扔到海里去，当然是岸边水比较浅的位置，只要不把头扎进沙子里都淹不死的那种。
不过顾虑着晚上气温比较凉，哪怕海水温度是比较稳定的，但身上湿了还是不方便，所以他还收着手来着。
韩子善跟韩子培一听顿时跳起来说道：“走走走，回去吃饭。”
他们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月亮，此时的月亮已经重新变成了熟悉的模样，金黄色的圆月挂在天上，洒下的月光让海面波光粼粼，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恐怖氛围。
韩子善有些疑惑：“阿霁，刚刚那月亮是怎么回事？”
韩星霁顿了顿，简单粗暴说道：“跟海面有关系，所以只有在这里才会看到红月，但也只是刚升起来的月亮是这样。”
大气层这个概念现在没有，他说了这俩人也听不懂，更何况也不一定会信，干脆也不说了。
好在这两个人对科学知识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知欲，得到答案之后就没再问。
三个人勾肩搭背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楼时巍坐在院子里看书。
韩子善和韩子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收回手站直身体老老实实问好。
楼时巍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道：“等等便要开席了，回去清理一下，别乱跑。”
两个人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刚想拽着韩星霁走，结果就看到摄政王招了招手说道：“阿霁过来。”
在讲义气陪着兄弟和回去换衣服之间，两个人果断选择了后者，都不敢给韩星霁用眼色就开溜了。
韩星霁一边往楼时巍身边走一边笑着说道：“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怕你？”
楼时巍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他身上只是稍微沾了一点沙子便含笑问道：“你呢？你怕不怕？”
“我不怕。”韩星霁飞快说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大王又不会吃人。”
楼时巍顿了顿，心里略有些微妙，吃人也要看怎么吃，换种吃法倒也还是会的。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都怕脏了少年的耳朵，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说这些也不合适。
所以他只是推着韩星霁的后背说道：“去换身衣服准备开席，刚刚去哪儿完了？”
韩星霁转身抓住了他的袖子笑着说道：“带他们去看红月了，然后揍了他们一顿。”
楼时巍失笑：“怎么还动手了？”
“他们两个胆小吓得乱叫，被我笑了之后就恼羞成怒呗。”
楼时巍看他一脸坏笑的狡黠模样，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问道：“打赢了吗？”
韩星霁顿时昂首挺胸：“当然赢了，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楼时巍看着他骄傲的小模样喜欢得不行，却还是有分寸地退了一步说道：“我去花厅等你。”
韩星霁立刻点头：“我马上就来。”
花厅是摆宴的地方，说是宴席，实际上规模小的可怜，除了太后和摄政王两位重量级人物之外，满打满算也就有六个人，舒云来薛轻舟夫妇外加薛翼，然后就是韩子善、韩子培以及韩子善的大哥韩子清。
虽然人少，但气氛却很温馨。
一开始因为太后和楼时巍都在的关系，小一辈还有点拘谨，不过因为韩星霁表现的比较自在，所以大家也就逐渐放开了。
场子热闹起来之后，韩星霁本来想要去太后身边陪着的，嗯，那里距离楼时巍也近。
不过他看了一眼沉默的韩子清，想了想脚步一转就过去了。
“子清大哥怎么没跟他们一起玩？”韩星霁说完之后略有些心虚，叫大哥好像有点乱辈分。
好在韩子清也不在乎，只是摇了摇头：“二郎太闹，我可受不了他。”
韩星霁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虽然嘴上嫌弃，但眼睛却还是关注着弟弟的。
韩子清说完又补充道：“多谢小伯爷之前对子善的照顾。”
韩星霁听后摆摆手：“我们是好兄弟，彼此帮助扶持都是应该的，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
韩子清听后微微一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弟弟偏偏跟韩子培、韩星霁两个关系好。
真论起来，韩晓、韩子攸和韩子韶才是跟他们血缘关系更近一些的兄弟。
只是那两个人只怕也没真的把韩子善他们当成兄弟过。
韩子培为人宽仁，脾气也好，对很多事情容忍度都很高，只是因为不善言辞所以显得冷漠，所以朋友也少。
韩星霁跟韩子培却不一样，他脾气温和，虽然年纪小却很有大局观，他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来自他的照顾。
这种照顾不显山不漏水，却着实贴心。
自从韩子韶登基之后，剩下的那些候选人就都很尴尬，韩子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申请出京之后就杳无音信。
原本韩子清是打算把韩子善送走的，韩子培的家里可能也是这个想法。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有机会，毕竟这都是第二个皇帝了。
不过韩星霁直接把他们都留在了学堂里，一边跟着学习，一边也偶尔给小朋友们讲课。
往日韩子清费劲心力都未必能结交的一些实权官员反而对韩子善和缓了态度。
他父王知道之后当机立断让他们留在京里，还让他跟韩星霁打好关系。
这次韩子清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但是见了韩星霁这个人，他就把之前想的那些方法都扔到了一边。
现在就挺好的，反正他弟弟跟小伯爷关系好，他实在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否则反而可能让两个人相处尴尬。
韩子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小伯爷的生辰，我原不该扫兴，但明日一早我就要走，只能提醒小伯爷一句韩子韶可能想给小伯爷换个地方。”
韩星霁听到韩子韶的名字就想皱眉，对于他会有动作倒也不奇怪，所以只是问道：“明天一早就走？是有什么着急公务要做吗？”
这倒是没有，只是韩子清担心自己跟韩星霁不熟，在这里格格不入反而让韩子善不好做。
所以他笑了笑说道：“是有点事情。”
韩星霁一看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想也知道，如果真的紧急怎么可能耗费两三天的时间跑到这里来，就只为了呆一天？
不对，他们今天上午刚到，一天都没呆成。
他干脆手一挥说道：“不着急就多留两天，回头咱们一起去游泳钓鱼，就这么说定了啊。”
他说完也没给韩子清反应的机会，转头就走了。
韩子清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都是问号：所以你在听到消息之后只想着钓鱼游泳吗？
韩星霁当然不是只想着这些，他只是知道韩子清都能得到的消息，楼时巍那里肯定会更详细一点。
既然摄政王都没跟他说，显然是不想搅扰了他的兴致，那他干脆就当不知道，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有什么事情都等回京再说。
摄政王说过，天塌下来还有他呢。
第246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韩星霁的确是玩的挺开心的。
虽然这个时代的游乐设施很少，但跟朋友一起玩的快乐并不在游乐设施上面。
幼稚起来，四个少年人甚至还会因为谁捡的贝壳更漂亮而吵起来。
等到下水的时候，韩星霁就很放心，因为他发现其他三个都是旱鸭子，并且他们可没有摄政王亲自教导游泳的好福利。
原本韩星霁还以为有小辈在，楼时巍可能自恃身份不会再下水。
结果没想到楼时巍居然主动问他：“还要接着学吗？”
韩星霁顿时把两个小伙伴和他弟弟扔到了脑后，连忙点头：“学的。”
于是他就美滋滋的跟着楼时巍去学游泳了。
他们圈出来的这一片海水浴场还挺大的，韩子善以及韩子培自动自发地拎着薛翼跑到了一边。
在看到摄政王殿下一改往日的端肃形象，十分耐心的教导韩星霁学游泳的时候，三个人都酸的不行。
韩子善一脸嫉妒：“都是大王的学生，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韩子培一脸羡慕：“大王果然什么都会。”
薛翼在一旁往他们心上插了一刀：“那肯定是因为你们学习成绩不如大哥好。”
学堂上就是这样，学习好的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奖励和优待。
哪怕他兄长在生活方面一视同仁，但是在学习这里难免也会设置一些奖励措施。
大家都知道学习好得甚至能吃到先生亲自剥的糖。
韩子善和韩子培两个人心口一痛，这个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们比人家多读了十几年的书，结果还是比不过。
韩子善没忍住把薛翼一脑袋毛揉乱说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好了，别乱跑，我找个人教你游泳。”
薛翼跳脚抗议：“你放手，我不用你，我阿爹会教我！”
韩子善跟韩子培心更痛了，他们已经很久都没见到爹妈了啊。
他们三个在这里闹的鸡飞狗跳，韩星霁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生怕韩子善会欺负他弟弟。
楼时巍发现他分心便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形，恰好挡住了那边三个人的身影。
这两日他也在观察，像是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韩星霁应该会希望喜欢的人跟他一起过，所以他便格外注意小孩儿的情绪。
只是无论他怎么细心观察都没发现韩星霁情绪上有什么不对。
分析半天也只有一个可能，韩星霁的心上人也来了。
来的人这么少，能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两个人，一个韩子善一个韩子培。
至于韩子清根本不需要担心，他跟韩星霁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
而那两个人选也很好排除，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韩子培说话的时间不多，大部分都在听另外两个人说，再加上韩子善跟韩星霁也时不时勾肩搭背，非常可疑。
再一想韩星霁跟韩子善也有很多合作，韩子善给他提供一部分原材料，韩星霁低价卖韩子善奶糖，让韩子善赚了不少钱，两个人互惠互利，生意做的很是愉快。
原本楼时巍还有点怀疑自己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主要是韩星霁跟韩子善相处的时候十分坦荡，也看不出任何扭捏。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无论是韩子善还是韩星霁，两个人身份都不同，并不能把他们套在贵族与男宠的身份之中。
两个人是平等的，不存在谁讨好谁，也不存在谁低人一头，所以他们相处便十分自然。
楼时巍在猜到人选的一瞬间就心里沉了一下，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这可不行。
因为高祖作风使然，大雍对于男人在一起甚至结婚都比较宽容，但韩星霁跟韩子善不可以。
正所谓同姓不婚，哪怕是男人也一样，这涉及到伦理，哪怕论起他们两个的血缘关系已经出了五服也不行。
更何况韩子善哪儿配得上韩星霁？不提出身，韩子善文不成武不就，便也不是良配。
楼时巍在心里把学生之一贬低了一番之后，又开始头痛怎么拆散他们。
他不舍得韩星霁伤心，但也不能放任。
好在这两个人也没闹到明面上来，显然心里也是有顾虑的。
可再放任下去也不行，没看到就分开这么一会，韩星霁就忍不住往那边看吗？
韩子善更是一直看着这边，简直不像话！
楼时巍心里转悠着许多念头，表面上却依旧一丝不苟地教导着韩星霁。
此时的韩星霁已经能够比较顺利的自己游一会了，只不过楼时巍不敢放他游太远，怕出什么事情救得不及时出问题。
韩星霁装了半天终于“学会”了游泳，把自己累得够呛，但是一听到楼时巍夸他聪明就忍不住又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楼时巍却觉得韩星霁能文能武，聪明漂亮，想要谁不行，韩子善实在配不上他。
可怜韩子善在京城里也算是许多少女梦中情人，结果在摄政王心里就变成了不是良配。
接下来几天，韩星霁跟小伙伴们相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楼时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拦他们。
唯有摄政王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们才能在一起玩一会。
楼时巍倒是没管，他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一旦把这个秘密揭开，韩星霁打定主意不回头怎么办？
他可是很清楚，这小孩外柔内刚，看上去好脾气好说话，实际上很有主意，他认定的事情八匹马拉不回来。
想想他搞的那些事情哪个容易？中间遇到的种种难题不都被他解决了？
楼时巍不想当那个难题，到时候韩星霁为难他也为难，索性便适当松一松，反正等回到京城总有别的办法。
在畅快玩了几天之后，韩星霁收到了来自王若清王太傅的暴躁问候：还不滚回来！
韩星霁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良心，觉得也的确是时候回去了。
在决定之后他跑去找太后问道：“太后，要不要让阿娘陪您再多玩两天？”
太后听后立刻说道：“哀家跟你们一起回去。”
这荒山野岭的海边其实也没那么好玩，主要是韩星霁总有层出不穷的想法这才让大家都觉得有意思。
等男孩子们都走了，热闹散一半，只剩下她跟舒云来就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韩星霁见太后没什么不舍的意思便点头说道：“那好，等明年夏天我陪您来这里消暑。”
太后一听就开心的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还是乖乖贴心。”
在确定启程之后，庄园内就开始了各种准备。
别人去收拾东西，韩星霁则开始折腾各种伴手礼。
海边能带回去的东西不多，晒干的海星和一些漂亮贝壳只能当成新奇玩意送出去，不算正经礼物，于是他让人弄了一堆海边特产。
晒干的海货包了一堆，除此之外还让人熬制了许多蟹黄油。
这东西算是新鲜玩意，虽然成本不算高，但在京城估计也没多少人吃过。
咦，这也是个生财的路子啊。
不过，还要再看看，蟹黄油再怎么香也带着一股海腥味。
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的，他身边的人倒是都接受良好，等回去再想办法做个市场调查吧，如果可以再说建作坊的事情。
熬制好的蟹黄油用水晶罐装了起来，金黄的油脂一眼就能看到，看着就特别香的样子。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们自然也就启程。
不过路上也不是不可以玩，来的时候用了两天时间，回去的时候却用了四天，一整个队伍都慢慢悠悠不着急。
在临近京城的时候，楼时巍把韩星霁喊了过来说道：“回去之后，韩子韶应该要有动作，你自己注意。”
韩星霁笑道：“我还以为您不打算跟我说了呢。”
楼时巍挑眉：“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五那天晚上韩子清跟我说的。”
楼时巍听后微微皱眉，他就是不想让韩星霁不开心才没提，韩子韶这个名字提起来都煞风景，韩子清真的是拎不清。
韩星霁一看他的表情便说道：“子清大哥跑这一趟就是来提醒我的，陛下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楼时巍眉头舒展，虽然韩子清挑的时机不对，倒也是好心，算了，回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他吧。
他说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想往朝上和国学馆伸手罢了。”
韩星霁顿了顿表情严肃了一点：“王太傅没跟我说，国学馆如何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颇有些惭愧，摄政王就算出来玩还会处理公务，对比下来他出来玩就是出来玩，什么都不管，国学馆的事情一概交给了王太傅，现在还要问大王。
他这个山长当的有点不称职啊。
好在楼时巍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说道：“国学馆照旧，王若清都处理好了。”
韩星霁秒懂，立刻笑道：“那可真是辛苦他了，回去得多给王太傅一点特产才是。”
楼时巍微微一笑：“他可没什么辛苦，韩子韶那点东西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他什么没见过？”
王太傅那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么点小事还不足以让他为难，至于脾气暴躁大概是因为懒得跟蠢货你来我往了吧。
韩星霁叹了口气，回去就是他面对那个蠢货了。
当然这个蠢货其实比上一个还聪明一点，至少没有什么大把柄落在他们手里。
韩星霁回到京城之后，整理了一下衣冠，借着送太后回宫的名义见到了前来迎接的韩子韶。
在礼仪方面，韩子韶做的倒也有几分到位。
看着精神十足的韩星霁，他只觉得出去一圈，这人看起来气色更好了几分。
他在观察韩星霁，韩星霁也在观察韩子韶。
此时的韩子韶倒是不疾不徐，一点都不像被狠挫过的人。
他这么平静倒是让韩星霁有些诧异，计划失败，按照韩子韶的脾气应该快气死了，他现在这样要么说明又一次进化了懂得隐忍，要么说明他被打老实不敢再乱来。
韩星霁也不知道他是哪一种，只好不动声色的行礼。
韩子韶笑着说了句免礼然后就到了太后身旁扶着。
他跟韩星霁陪在太后一左一右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和谐。
只不过等将太后送回宫之后，这份和谐也就维持的差不多了。
韩子韶把韩星霁直接带到了御书房说道：“小先生又长大一岁，今后可有打算？”
韩星霁抬眸看他：“陛下可是有吩咐？”
韩子韶摆了摆手说道：“说不上吩咐，只是听闻小先生讲课一直遗憾许多事情未曾亲自做过没有经验，不敢轻易下结论，朕便想着小先生不如先去做几年县令郡守或许会更好一些。”
韩星霁听后就懂了，这是想把他扔出京城眼不见心不烦。
第247章
韩星霁听后一脸的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韩子韶故作轻松说道：“小先生早晚都是要出去走一遭的，那样才能入中枢，早去比晚去强，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还有空缺位置的县随便你挑。”
这个待遇的确是很优厚了，估计这世上也没人敢幻想随便挑地方外任，真当朝廷是你家开的？
哦，忘了，朝廷还真是他家开的。
至少名义上他还是皇室子孙。
韩星霁看着韩子韶说道：“陛下好意臣明白的，只是太过突然，能否让臣考虑一下？”
虽然有些遗憾他没当场同意，但韩子韶却没有着急。
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这个提议从表面上看还真是为了韩星霁好，错过这次机会就未必有下次，他不信韩星霁不动心。
是以韩子韶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说道：“好，小先生也不必着急，便是定下来怎么也要过完年再走。”
韩星霁对着他笑了笑，两个人十分平和的结束了谈话。
等出了宫门之后，韩星霁上了马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换方向，去摄政王府。”
虽然这件事情应该先告知父母，但他不用想都知道那两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舒云来肯定是不愿意且舍不得的，薛轻舟应该也会舍不得，但会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所以会劝他去。
韩星霁需要去问问楼时巍的意思。
哪怕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还是想听听楼时巍的意见。
只要楼时巍想让他留下，不，但凡楼时巍有一点迟疑，他都会留下来。
在海边的那几天，他跟楼时巍相处时间直线上升，很多时候他都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楼时巍爱着。
哪怕再怎么告诉自己，楼时巍对他只是对小辈的疼宠和纵容，这个想法也越来越茁壮。
茁壮到了他甚至想找个时间，探探对方的口风。
结果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韩子韶就来了这么一套。
韩星霁到了摄政王府之后，郭甸一眼就看出他面色不好看，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直接放他进去了。
反正大王说过，乐安伯过来不用通报。
韩星霁到底还是让人通知了一声，楼时巍此时正坐在小厅里听温叔絮絮叨叨说着最近京里的情况，看到韩星霁过来便问道：“陛下说什么了？”
他们刚回京，韩星霁应该回家休息的，能让他这么匆匆忙忙跑过来，肯定是韩子韶又说了什么。
韩星霁看着他定了定神说道：“陛下说想让我外任，地方随便选。”
楼时巍听后轻笑一声：“他这是无计可施了，倒也好，你想选哪里？”
韩星霁心头一凉，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不想我留下吗？
不过他终究没有说出口甚至还捏了捏手指，没有让脸上表情露出分毫，十分冷静说道：“事出突然，我还没去看，等我回家看看舆图，到时候再让大王帮忙看看。”
“好。”楼时巍见他脸上带着些许疲色，温声说道：“此事倒也不急，折腾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韩星霁低头行礼转身走出了摄政王府。
楼时巍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简英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一声都没敢吭。
倒是温叔走过来帮他换了杯热茶说道：“大王既然舍不得，怎么不留下小伯爷呢？”
楼时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能把他一直留在这里。”
韩子韶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韩星霁早晚都要走这一遭。
三公九卿甚至是他们的副手都是有过外任的经历，只是没有几个人像是韩星霁这么年少就外任的。
一般他这个出身和年纪都还在当侍卫，为的是熟悉朝廷运转。
出身差一些的就是在各个地方当小官吏。
不过想一想他现在就掌管着国学馆，若再让他去当小官吏的确也不合适。
楼时巍不想把韩星霁困在自己身边，他想把这个放在心上的少年捧到更高的位置，越高越好。
那样对方不需要依赖他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有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
最好是跟他没有任何关联的政治势力。
如果顺利，将来砍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或许能交到韩星霁的手里。
谁都知道摄政王位高权重，但楼时巍心里很清楚，自古权臣有几个能得善终？
他在登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跟他关系紧密的或是效忠也好或是各取所需也罢，他都不曾亏欠那些人半分，所以将来就算倒台他也算是问心无愧。
唯有韩星霁是他一点私心，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又无法忍受他离开自己。
现在倒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且……正好把韩星霁跟韩子善分开。
年少情热，见得少了说不定心思也就淡了。
更何况到了地方之后韩星霁有更多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
楼时巍脑子里思绪万千，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而另外一边的韩星霁回到自己车上之后就再没有遮掩什么，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陈聊等人有些担心。
五个人互相捅了捅，最后作为队长的陈聊问道：“小韩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韩星霁从出宫门开始表情就不对，行为也很奇怪，匆匆忙忙跑了一趟摄政王府，从摄政王府出来就这副模样了。
韩星霁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哦，我可能要出去当县令了。”
“什么？”五个人异口同声。
韩星霁深吸口气说道：“刚刚陛下跟我说的，还让我随便选地方，但凡有空缺位置的都可以。”
陈聊都惊了，他们因为需要跟在韩星霁身边，最近也恶补了不少知识，倒也清楚现在大雍升官的流程，但是……小韩同学也太小了吧？
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在这个时代都不算成年。
未成年去当县令吗？
总觉得有点离谱，但想想是皇帝提出来的又觉得没那么离谱。
陈聊问道：“那要选哪里？”
韩星霁说道：“南边吧，种甘蔗去。”
他之前已经选定了几个地方准备找人过去种甘蔗，他原本还发愁怎么把更优良的甘蔗品种运过去，现在倒也不用担心了。
陈聊等人点点头，反正小韩同学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好了。
回去之后，韩星霁跟舒云来和薛轻舟说了一声。
就如同他猜测一样，舒云来皱眉说道：“这怎么行？”
她儿子这么小就扔到外面，跟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薛轻舟虽然也皱眉，但并没有反对只是问道：“你怎么想？”
韩星霁勉强笑道：“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到外面晃一圈，等再回来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还能给您二位养老呢。”
舒云来没好气说道：“我们不用你养老！”
韩星霁见她不开心便说道：“大王也是这个意思。”
舒云来这才不说话了，家长好对付，他弟弟就很麻烦，薛翼听说他要离家，当场要跟着他一起走。
韩星霁可不敢把他带走，然而熊孩子脾气上来，怎么哄都不听，偏偏他今年十岁了，不大不小对很多事情都了解，再加上学堂对孩子们的教育是全方位的，所以骗都不好骗。
最后韩星霁只好说道：“哥哥还没选好地方，到时候那里肯定不如家里舒服，你等哥哥先过去给你盖个房子，都收拾好了再接你过去。”
薛翼似信非信地看着他：“真的？”
韩星霁连忙点头：“真的，所以你快去睡觉。”
我该回去那边了，你再不睡觉我也走不了啊！
薛翼这才老老实实地跟他说晚安。
薛翼走了之后，薛轻舟有些无奈：“你也不能这么纵着他。”
韩星霁看了一眼薛翼的背影，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只说可以接他过去又没说让他呆多少天。”
弟弟出门去看哥哥顺便玩两天这是很正常的。
薛轻舟：打扰了，是我局限了。
舒云来也惦记着要回去的事情，起身说道：“好了，都先睡吧。”
韩星霁回去之后首先就说了要外任的事情，韩霄一听当场就不困了，一拍大腿说道：“这是好事儿啊。”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是好事情。
韩星霁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做事情实在是束手束脚，一不小心可能就露馅，这边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原本所有人都想着可能还要继续提心吊胆个十来年才能等到韩星霁外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韩霄都忍不住揉了揉韩星霁的头说道：“好小子，真争气。”
韩星霁这速度的确很快，快到了让吴主任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开会的时候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咱们小韩同学聪明学习好，运气也不错。”
是的，韩星霁的知识储备完爆大部分往来者。
以前也有往来者开局比他还好，最后连命都没保住。
要说因为能力特殊倒也不算，韩星霁带过去的东西也没多少，张源都忍不住说道：“挺好，京城那一亩三分地的名望已经让韩同学收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外面收揽了。”
那时候想要出名也不容易，毕竟消息传播慢，就算是名士可能也要十几二十年才有可能达到名满天下的程度。
会场氛围轻松，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是真的高兴韩星霁远离了一个高压危险源。
韩星霁长长出了口气。
也挺好的，所有人都高兴，他总不能为了那点不可说的心思弃大局于不顾。
第248章
开会的主要目的是研究韩星霁选什么地方。
组织综合了很多消息得出了现在有空缺，最合适的地方的确都在南边。
只不过那些地方山都有点多，甚至有的地方几乎全是山。
虽然甘蔗种植只对水有要求，别的倒是无所谓，但山太多意味着不好治理，路不好修，经济也不容易有起色。
舒云来虽然不怎么插手政事，但这些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
毕竟她要打仗总要先了解地形，尤其是南边跟西迟国以及屈知国接壤，更是关注重点。
韩星霁看着那几个地方说道：“等我再了解一下看看吧。”
组织虽然勉强选出来几个地方，但他觉得都太远了，一个都不喜欢。
虽然确定了要外任，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离京城近一点，这样说不定过节之类的还能回去看看。
吴主任看着他眉眼沉静地样子笑了笑说道：“小同学长大了，好吧，你自己选个地方就好。”
这是要把选地方的权利交给韩星霁？
会场上顿时心思各异，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安心。
他们想的是组织选出一个地方让韩星霁过去担任县令，如果选择权给韩星霁的话，那……这个人他们还能掌控得了吗？
韩星霁扫了一眼心中有数，对着吴主任笑了笑说道：“好。”
他没多说别的干脆利落的离开了会议室。
等他和舒云来带着自己人走了之后，会议室才炸锅一样。
吴主任听着他们反对的话，平心静气说道：“掌控？你们想怎么掌控？韩星霁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不属于体制内也不属于军部，只要他不犯法，我们就没资格要求他该怎么做，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无需讨论。”
他说着也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之后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有些人位高权重习惯了就下意识想把一切都抓在手里，觉得所有人都该听自己的。
可很多时候事情不能那么做，韩星霁在另外一个世界身份地位已经不低，而且不出意外只会越来越高。
当初小孩子无助之下选择求助，但他们不能一直把韩星霁当成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
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人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这一次韩星霁要自己选地方就已经是他长大有了自己判断能力的信号。
韩星霁的重要性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就是凭借着感情拉拢对方，让他有感情倾向。
毕竟这个世界是对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他们只需要像是以前一样对待对方，韩星霁自然而然会偏向他们。
强行想要控制对方的结果反而会把人往外推。
吴主任脑子很清楚，顶着压力愣是没有干扰韩星霁选择外任的地方。
这一次不用韩霄提醒，韩星霁都知道这是组织发出的一个信号。
除了人身没有那么自由之外，只要不危害到别的往来者也不危害组织，组织是不会干扰他的任何决定的。
韩星霁再次回去之后就选定了一个地方。
楼时巍看到之后皱了皱眉：“这里只是个下等县，人口不多，地盘也不大，还是新占地。”
韩星霁笑了笑：“上等县哪儿有我的份儿啊？现在也就新占地那边空缺比较多。”
所谓新占地就是镜国的土地，虽然已经快两年了，但镜国的地盘其实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毕。
各种隔阂导致过去上任的县令都不太好干，韩星霁倒是无所谓，他选中那个地方主要是看中了那里自然资源比较多。
组织给了他最大的信任和自由，他怎么也要投桃报李吧？
更何况他自认为对国家的贡献也没那么多，唯一在民生上的贡献大概就是可控核聚变。
可他也只是带回去了一份材料能让人分析制造，别的就没了。
这两年来组织对他可以说是出人出力，要什么有什么，连钱都给的特别痛快，所以他在选择位置的时候特地查了查当地的各种自然资源之类的，看有没有什么珍稀矿产。
结果正巧前些日子有个报道说发现了金属铌矿，而这种矿藏在地壳中分布一共只有0.002%，稀有不说，最主要的是红木国一个国家的金属铌矿就占据了全球95%含量。
也就是说想要用金属铌大部分国家都要从红木国进口才行。
金属铌用途很广泛，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可以作为超导材料。
只不过……矿产这东西开采了就没了，他不能为祖国做贡献而忽略这边，所以到时候还有一个平衡问题。
最好是提供可再生资源，不过现在想那些倒也没用，毕竟采矿需要的技术含量挺高的，他想带过去都没办法。
除此之外那里还有很多的铁矿，这个就是为大雍计划的。
虽然有了风箱，但是冶铁技术进步并没有那么快，铁矿开采技术也不高，韩星霁之前没工夫折腾这些，等出去了有矿有人倒是可以试试。
楼时巍不知道韩星霁的念头，皱眉看着那里，最后看到了距离县城不远处的海岸恍然。
小孩儿还是喜欢海，现有能够挑选的地方好像只有那里距离海岸线近一些。
楼时巍顿时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也行，不过你再等等。”
韩星霁见他点头便松了口气，他选的这个地方以现在的目光来看是不怎么样的，他的理由又不能说，万一楼时巍不同意他还要想办法说服对方。
没想到楼时巍这么好说话，韩星霁便点头说道：“好。”
至于楼时巍说的再等等，他也没在意，反正就算上任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楼时巍看他情绪不高便问道：“不开心？”
韩星霁有些意外。
他当然是有些不开心的，首先是以后可能一年都跟摄政王见不了两面，其次哪怕是自己选的地方，那里也十分陌生，心里总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做不好，担心会出意外。
不管他在京城混的多么如鱼得水，主要是身边一直都有人护着他。
一开始是舒云来，后来有太后，有摄政王，现在甚至丞相和国学馆一众都是他的底气。
出去之后就只剩下他自己，遇到困难的事情也不能立刻求助，只有自己去解决。
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难得让他有些焦虑。
不过这段日子他都遮掩的很好，国学馆那边没人发现，甚至连舒云来都没察觉到。
没想到在楼时巍面前漏了馅。
他顿了顿半遮半掩说道：“有一点，我……我怕我做不好。”
楼时巍忽然就想起韩星霁曾经说过亲民官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掌握着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甚至是生死。
有这样想法的韩星霁，担心自己年纪小做不好也是正常。
楼时巍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温声说道：“不怕，慢慢来，到时候我多给你带点人，也不用怕他们。”
韩星霁连忙说道：“倒也不用带很多人。”
他是去当县令的又不是去武装镇压的，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楼时巍松开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多带点人我怕你到那里过不了三天就得回来。”
韩星霁顿时警惕起来：“那里很危险吗？”
楼时巍顺手把玩着他腰上的玉佩说道：“要看怎么说，那边是巫族的地盘，大部分人都是巫族，前面去了两任县令，都死于非命。”
韩星霁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忽视了楼时巍扯着他腰佩的手，皱了皱眉说道：“当地人不配合？唔，应该是民俗之类的东西产生冲突了吧。”
楼时巍点头：“聪明，而且那些人不知律法为何物，野蛮得很，你不多带点人怎么行？”
韩星霁倒抽一口气：“我就说怎么有这么好的地方还没有县令。”
他当初选的时候就有些疑惑，这地方有山有水还有一片平原，水土有保证，种地应该也不成问题，结果原来有这么一个大坑。
他这眼光也是绝了，自古以来民族问题就不好处理。
楼时巍看着韩星霁一脸苦恼地模样问道：“想换地方？”
韩星霁抬头看向楼时巍：“大王既然知道却并未阻拦我。”
楼时巍沉吟说道：“这里麻烦归麻烦，但做好了也容易出彩，只要你能收服那些巫族之人剩下就不是问题，只看你敢不敢。”
这地方很麻烦很棘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人过去，就算过去的也都折在了那里。
不过楼时巍没阻拦就是因为他能保证韩星霁的性命，至于其他……那要看小孩儿自己了。
韩星霁听到容易出彩的时候眉眼一动，他心里盘算着按照正常升迁速度，他外任至少要十年，十年能回来都是顺利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若是有重大贡献，升迁速度肯定会快。
如果是别人还要努力让中枢看到才行，但是韩星霁在朝上人脉还挺广的，想要让人知道太容易了，普通人十分努力，他八分就可以。
所以说这个时代出身还是挺重要的。
而容易出成绩也就意味着他能早点回来，想到这里他决定赌一把，果断说道：“我去。”
楼时巍应道：“那好，不过你先不用答复皇帝，再等一等，回去做准备吧。”
韩星霁应了一声：“嗯，我还要把国学馆的事情处理一下，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该交给谁。”
好在国学馆已经算是进入正轨，要是再早一点，他肯定要拒绝韩子韶。
楼时巍说道：“王若清不是做得挺好？交给他吧。”
韩星霁也是这么想的，叹气说道：“王太傅随心所欲的很，恐怕不愿意管，我现在去找他谈谈好了。”
楼时巍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去吧。”
韩星霁倒是想要跟他多呆一会，但是手头事情太多了，只能悄悄捏了一下楼时巍的衣袖，带了满手的佛手柑香气依依不舍的走了。
楼时巍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
简英小心问道：“大王，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楼时巍摇了摇头。
没什么地方不对，是他不对。
想锻炼自家小孩儿，却又舍不得他吃苦，若韩星霁没有那份上进心，他倒是可以顺理成章把人留在身边，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把路铺的再平一点。
第249章
韩星霁要外任的消息除了自家人没有透露出去分毫，他回去之后跟家里人说了地方。
舒云来皱眉：“怎么选了这里？麻烦。”
薛轻舟沉吟半晌说道：“走的时候多带点人，那里不安生，但若是能让那里安稳下来，五年之内应该就能升任郡守了。”
这跟韩星霁自己的判断是一样的，他笑着对舒云来眨了眨眼说道：“那里挺好的。”
舒云来本来还要劝，看到他这个表情若有所悟，想来韩星霁选中那里肯定有他的道理，最后只好说道：“那行吧，我回头给你选点人带上。”
韩星霁随口说道：“大王也说要给我带点人，你们别冲突了，到时候带人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打仗的。”
舒云来倒是有些诧异：“大王居然要给你安排人？那我倒是不用选了。”
娘子军从各方面来讲都比不上奉宸军，毕竟摄政王有钱，奉宸军衣食住行外加军备都是最好的。
韩星霁却想着到时候不带太多人，带人太多也容易出事情。
结果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楼时巍干了一件事情——他顺手把新占地那边重新划分了一下，将韩星霁原本选中的地方重新命名为合阳县。
韩星霁前脚刚把自己选的地方告知皇帝得到了首肯，后脚楼时巍就来了这么一手。
他看着顿时大了好几倍的地盘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十分恍惚地看着舆图说道：“这难道不应该叫合阳郡吗？”
一旁的韩子善顺口说道：“那不行，人口不够，地方再大也只能是县。”
地盘大有什么用啊，大部分地方荒无人烟。
韩星霁沉默了一瞬，忽然觉得地盘大了也挺好，这样他偷偷做点什么也不至于被发现。
他将舆图一合说道：“行了，我得去找王太傅了。”
然后他就差点被王太傅给轰出来。
王若清指着他的鼻子差点跳脚：“上一次楼时巍说就两三天，结果你们一口气去了六天，现在又想坑我！”
韩星霁颇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
手下的先生教书都还行，但让他们管理国学馆就有点费劲了，那几天王若清不仅处理好了国学馆大小事宜，还挡住了韩子韶伸过去的手，这可不容易啊。
韩星霁今天铁了心的要说服王若清，王若清烦了拿着扫把就要赶他走。
韩星霁也不敢跟他动手，扫了一眼看中了院子里的柿子树，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
拿着扫把的王若清：……
他看着坐在柿子树上的韩星霁，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楼家小霸王。
他将手里的扫把一扔冷笑说道：“你可真是楼时巍亲手教出来的，爬树都一样利索。”
韩星霁有些心虚说道：“那是。”
嗯，坚决不能让大王知道他又爬树了。
他坐在树上晃悠着脚说道：“太傅，我说真的，您这一身本事埋没可惜了，当年您是受了委屈，但现在有大王在，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了啊，您难道不想大展身手吗？”
王若清不为所动：“省省吧，你能说的，当初大王都说过了。”
韩星霁一想也是，楼时巍肯定不会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的，只可惜王太傅太过执拗，说什么都没用。
他坐在树上一时之间没说话，王若清反而有些不习惯，抬头看了一眼皱眉说道：“下来，也不怕把树枝压折摔断你的狗腿。”
韩星霁见他似乎没那么暴躁了，便利索地又爬了下来。
他坐在王若清对面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之后，把茶盏往石几上一放，刚要说话就听王若清说道：“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几天倒也不只是我在做事情，蒋先生帮了我许多忙。”
韩星霁听后倒是有些意外：“蒋先生？他还有这本事？”
王若清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信他也该信你家大王的眼光。”
韩星霁一想倒也是便问道：“您觉得他可以？”
王若清摩挲着茶盏说道：“他这人应变不足守成有余，你都安排好了让他接着往下做他能做很好，但是让他突破却是不行的。”
韩星霁一摆手：“国学馆刚上正轨，没什么要突破的，能稳定就是最好，那就他了。”
王若清顿时松了口气，平复了心情问道：“真要走？”
韩星霁点点头：“对，千载难逢的机会，否则陛下可能就后悔了。”
王若清嗤笑一声：“他为什么后悔都不该是为这个，打算去哪儿？”
韩星霁说道：“合阳县。”
王若清愣了一下：“那是哪儿？”
他对天下城镇了解也不少，此时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没等韩星霁说就了然说道：“哦，是最近新拆分出来的吧？”
他说完又嘶了一声：“我就说好好的怎么突然重新划分，合阳县在哪儿？”
韩星霁在石几上比划了一下，王若清看完之后挑眉：“这是谁选的地方？”
“我选的。”
他看了一眼韩星霁啧了一声：“你这运气，这可是巫族的地盘。”
说完之后他看韩星霁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便恍然：“大王跟你说过了？”
韩星霁点头：“是，大王提醒过我。”
王若清来了兴趣：“这你也要去？不怕折在那？”
韩星霁笑了笑：“巫族跟我们也不是敌人，为什么会折在那？”
王若清打量他半晌问道：“看你这样子，有想法了？”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有一点，但具体还要等到那里再说。”
王若清点点头：“你对巫族了解多少？”
韩星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他对巫族的了解还是挺多的。
巫族其实并没有留存多久，跟很多民族一样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但很神奇的是他们的传承没有断绝。
这主要归功于巫族有自己的文字，后来巫族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但他们留下了很多文字记载，然后被继承了下来，后世的若族就是他们的继承者。
韩星霁早就将巫族的资料全看过一遍，又结合了一下这个时代巫族的发展，不敢说十分了解但也比一般人知道得多。
当然了解也只是初步而已，剩下他还要继续做计划。
王若清听他对巫族情况如数家珍便知道这孩子下了苦功，有些东西甚至连他都不清楚。
不过他还以为是楼时巍给提供的情报。
王若清听后沉吟半晌说道：“听你这意思，是想要融入他们？”
“不算融入，入乡随俗，我尊重他们的一切习俗，希望他们也能配合我。”
王若清问道：“若是他们不配合呢？”
韩星霁给了他一个软乎乎的笑容说道：“那我就要先礼后兵啦。”
王若清拍桌大笑说道：“好好好，有意思，我决定了，等明年我跟你一起走。”
“啊？”韩星霁茫然地看着他：“啥？”
王若清一昂头傲娇说道：“我还未曾见过巫族人都什么模样，正巧过去看看，跟你搭个伴而已，可不是随你上任。”
说完他就把韩星霁轰出了家门。
韩星霁看着他家大门一脸的一言难尽，忍不住跑去找摄政王。
楼时巍见他便笑道：“王若清是不是不愿意当山长？”
韩星霁点点头叹气说道：“他不愿意当山长，但是却想跟我一起去合阳，这是什么意思啊？”
楼时巍倒是十分惊讶：“他要跟你去合阳？你跟他说了什么？”
韩星霁有些困惑：“没说什么，就说了一下巫族的情况啊。”
他也没有主动邀请，难不成王太傅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巫族的少数民族风情？
楼时巍才不相信王若清是对巫族感兴趣，当年王若清跟巫族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道：“你赚了，等到了那里，你是县令，把他扣下来，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韩星霁一脸震惊地看着楼时巍，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土匪啊！
还好他及时刹车将那三个字咽了回去，只是说道：“这……这怎么行？”
楼时巍漫不经心的捏了捏他的脸：“这又什么不行？到时候他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韩星霁：……
行了，他终于相信楼时巍当年是京城一霸了，这种办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楼时巍当然知道韩星霁做不出这种事情，他就是在逗小孩儿玩而已。
看着韩星霁一脸无语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他这一笑，韩星霁就不争气的红了耳朵，十分没出息地想着：他家大王对人笑一笑估计就能把人留下来了，哪里用得着强行扣下来？反正换成他的话，嗯，都不用楼时巍笑，只要楼时巍说一个字，他都能跑到宫里去拒绝韩子韶。
楼时巍闹够了就放他回家，想了想去找了王若清。
见到王若清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想起跟阿霁一起去合阳了？”
王若清看到他之后懒懒散散说道：“帮你去看着人啊，听说巫族盛产美人。”
楼时巍垂眸说道：“正经点。”
“啧，你就是太正经。”王若清坐直身体之后又说了一句：“你倒也狠心，把人扔到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
楼时巍吐出口气说道：“他想去。”
王若清侧目看他：“他要做什么你都同意？”
楼时巍毫不停顿说道：“对。”
王若清又啧了一声说道：“你也有栽的时候，不怕他变得无法无天？”
“他不会。”楼时巍轻轻晃着手中的酒盏，看着映在上面的月色说道：“他心里有底线，说说吧，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去？”
王若清沉吟半晌说道：“我在巫族也算是认识几个人，或许能给他帮助，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能让巫族听话。”
“你这话也就骗骗阿霁，算了，你想去就去，不过既然去了记得干活。”
楼时巍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王若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你家那小孩儿身上有秘密，你知道吗？”
第250章
楼时巍听后脚步未停平静说道：“我知道得比你多。”
王若清却着实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啧了一声嘀咕说道：“搞不懂你。”
他现在都搞不明白楼时巍到底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人还不留在身边宠着哄着，偏偏扔出去经历风吹雨打，也不怕小孩儿在外面被勾了魂儿。
人心最难掌握，楼时巍当然也不确定韩星霁出去之后会怎么样，却又想看着少年一飞冲天，最后也只是把郭甸喊过来说道：“明年你跟着乐安伯一起走，帮本王盯着点他。”
郭甸粗中有细，总觉得这个盯着应该还有别的含义，只是他也不敢多问，只好找了个时机拽着简英问道：“大王让我盯啥啊？”
简英双手一揣斜看了他一眼：“跟在大王身边这么久都没长进，也就机灵了一回。”
简英说得机灵了一回就是郭甸跑去找韩星霁拜师，当时多少人看他笑话现在就有多少人羡慕他。
郭甸被他这么说也不恼，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说道：“给个提示，回头请你吃饭。”
简英倒也没打算为难他，只是轻声说道：“大王的意思是你注意点，别让小伯爷被外面什么人给勾了心魂。”
郭甸了然：“懂了，是得小心一点那些南蛮。”
简英听后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了明说。
算了，多说多错，这傻大个要是知道了不小心在小伯爷面前说漏嘴，大王得拆了他。
这么理解也挺好的，顺理成章。
简英叹气走了，郭甸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对方有什么话没说，但他又想不出来，干脆也不想，抓紧回去操练手底下的儿郎们。
这次去虽然路途遥远，但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仅他忙，韩星霁也很忙。
他要提前交代好事情，等着薛海东把调任给定下来之后，最好直接收拾就能走。
唯一不太顺利的就是蒋先生死活不肯担任山长。
韩星霁哭笑不得：“你们这一个两个是怎么回事？山长这个位子烫手是吗？”
蒋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山长珠玉在前，我并无信心做好。”
韩星霁无奈：“可是别人更不行啊，问了一圈大家都想安心教书。”
哎，当初他选先生的时候特地选的一些比较淡泊名利，喜欢研究学问的人。
当时他想的是不能让国学馆也变得乌烟瘴气，一开始就得让国学馆的风气正下来，这样才能给学子们做榜样。
现在学风是正了，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当山长，这都什么事儿啊。
蒋先生笑着说道：“山长且放心去，我当个代理山长就好，等您回来再把这个位置给您。”
韩星霁立刻一脸惊恐：“你可别这么说，国学馆又不是我的，什么叫再给我？这可是国之重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不当山长，之后万一空降过来一个，我怕会有麻烦，到时候我在合阳鞭长莫及，未必能处理得了。”
蒋先生一想也行，反正可以平日里他处理事务，遇到比较棘手的问题就让人给韩星霁传信。
反正合阳县距离京城一千多里也不算很远。
此时听到韩星霁这么说他才恍然，若是他不当这个山长，位子空出来，说不定就要被塞进来什么人。
蒋先生听后深吸口气说道：“是我想岔了。”
韩星霁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国学馆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保护好他们，如果实在处理不了就去找人，朝华郡主、郎中令甚至是摄政王都可以，不过不是大事儿就别打扰他们了。”
蒋先生听后心里踏实了许多，身后有人那事情就好办很多，要不然他真的未必能扛得住皇帝施压。
韩星霁见他有些紧张便笑道：“放心，我现在还没走，总要把事情安排一下才行。”
蒋先生顺便说道：“山长顺便看看这次期末的成绩吧，我看有几个学生还不错，倒是可以给个实习的机会。”
实习这个概念是韩星霁提出来的，当然跟后世的实习概念不同，是每年从学习成绩优异的学子中选出几个合适的送到合适的位置学习一段时间。
如果适应，那就直接毕业开始任职，不适应就继续回来学习。
这种灵活的实习方式也是韩星霁临时想出来的，原本他是规定学习要满三年才能放出去为官。
只是真正开始教学之后他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合适，因为他的学生并不是初出茅庐的高中生大学生，他们之中有一些甚至在家乡做过小吏，年纪也不小，三十四十的都有，世态炎凉都见识过，唯一缺乏的可能就是对整个朝廷运转的理解而已。
韩星霁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果断弄了个灵活实习，否则按照之前的规定，这些人还要在学馆蹉跎三年，没必要。
至于这些人学的时间短，水利方面没学多少这个问题也简单，又不是每个人都用得到这样的知识，先让人出去做官，如果需要了就再回来进修。
是以在听了蒋先生的话之后，韩星霁一挽袖子说道：“名单给我，我走之前尽量给他们都安排一下。”
蒋先生立刻去拿了名单，韩星霁一看有十几个之多不由地失笑：“这么多吗？”
蒋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差不多的我都给写上了。”
他也是担心韩星霁一走这些学子的前程就耽误了。
韩星霁在，他要安排这些人会比较容易，郎中令跟他关系不错，韩星霁也喊一声大父的，有这位的面子在，郎中令怎么也要好好安排这些人。
但是韩星霁走后，郎中令可不一定会买蒋先生的面子。
所以他就把差不多的都选上去了，剩下的就算在国学馆学习三年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以后进来的……那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韩星霁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王太傅这眼光还是挺厉害的，蒋先生的脑子的确活泛啊。
他弹了弹名单说道：“行了，把他们的试卷档案都调出来，我看看怎么安排。”
蒋先生利索的让人把东西带来说道：“也准备好了。”
韩星霁给他点了个赞。
在细细查看这些学子的档案试卷的时候，韩星霁发现了两个比较特殊的人。
一个叫张闯，一个叫毕胜。
名字不特殊，但是他们的试卷可太特殊了。
首先就是在总结提要方面那真是一骑绝尘，从一开始入学就拿高分，到现在也没有几个学生能比得上他们。
其次就是术数方面也很厉害。
韩星霁一看他们的试卷就忍不住一拍案几：“好家伙，自己人。”
那个解题思路一看就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当初他还记得询问组织要不要在国学馆里安排两个人的时候，组织当时说的是让他不用管，该怎么做怎么做，会安排人去参加考试什么的。
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安排人进来了，不过是通过国学馆考试进来的。
毕竟国学馆的试卷是韩星霁出的，对于他们而言可能答起来更容易，至于科考……韩星霁好像记得已经不太有人敢考了。
一方面是很难考，容易打击信心，另外一方面是考上的一不小心漏了馅，反而容易被摄政王盯上。
国学馆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还真有两个人考了进来，甚至还是高分进入。
韩星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交的钱是组织给的还是自己掏的，他倒是有心想要帮一帮。
毕竟这两个人各科都不错，甚至剑术也很不错，算是全面发展的人才。
只是把他们安排在哪儿也有讲究，他们这个总结提要的能力是三公九卿都缺的。
但凡换个人他都要放到楼时巍身边去了，可这俩人……他担心一不小心露馅，反而断送他们的性命。
韩星霁看着名单皱眉半晌最后决定等回去找吴主任商量一下。
吴主任略有些诧异：“他们已经可以任官了？”
韩星霁摆摆手：“算不上做官，只是当个秘书而已。”
吴主任却笑道：“秘书也了不得。”
没看多少官员都是从秘书起家的吗？市长秘书省长秘书这些本来就是重要位置。
他沉吟半晌问道：“皇帝身边能不能安排一个？”
韩星霁有些诧异：“去皇帝身边吗？有点可惜吧？”
皇帝现在也没什么正事可干，在他身边未必能够得到锻炼，说不定还有危险。
据说韩子韶现在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吴主任说道：“你要外任，京中总要有些自己人才行。”
他没说特别明白，但意思很明显。
虽然楼时巍、舒云来这都是自己人，但他们也不是常常见皇帝，更何况韩子韶对他们肯定也是有防备的。
韩子韶现在对韩星霁已经有点不友好，所以吴主任想要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钉子，但凡发生什么事情也能让韩星霁能提早反应。
韩星霁明白过来之后挠了挠头：“这……太危险了吧？而且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吴主任微微一笑：“放心，看你怎么安排，若是皇帝不介意，你甚至可以把两个人都安排过去。”
被送到国学馆里的人本身也是有任务的，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升官发财。
韩星霁听后顿时明白了，想来这两个人跟陈聊他们差不多，哪怕不是军人应该也是组织选出来做任务的。
他说道：“那行，我看看这两个人能不能都安排过去，我走之前尽量安排人关注一下他们，不过他们也要小心才行，最好不要跟我这边有什么牵连，免得韩子韶迁怒。”
“放心，他们都有分寸。”
韩星霁说完之后就起身俏皮的行了个军礼说道：“那我走啦。”
吴主任笑着塞给了他一把糖说道：“去吧去吧。”
韩星霁出去之后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韩霄，然后塞给了韩霄两颗糖说道：“吃吧，吴主任给的。”
韩霄捏着糖面色十分复杂地看着他。
韩星霁有些疑惑：“怎么了？”
韩霄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两年前这小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找他呢，现在就已经开始像个大人一样亲自跑去跟吴主任谈了。
而且谈的东西甚至连他的保密级别都不能听。
韩星霁嘿嘿笑道：“那是，我都成年了嘛。”
是啊，刚成年而已。
他刚成年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好像是在学校里惦记着怎么才能拿到奖学金。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听到身旁韩星霁说道：“让我看看今天有什么课。”
哎，他的小堂弟不仅要工作还要上学，太难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韩星霁诧异的声音：“等会，学巫术就学巫术，怎么还带学跳舞的啊？”
第251章
韩霄思路被打断，凑过去看了一眼韩星霁的课表，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舞蹈课三个字。
韩霄有些意外：“课表是不是弄错了？”
韩星霁摇了摇头：“张源亲自帮我安排的，不会有错。”
张源做事情勤勤恳恳又细心，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出错。
韩星霁将课表一收说道：“算了，回头看看吧，说不定也跟巫族有什么关系。”
因为要外任的关系，韩星霁把自己最近的课程全调整成了巫族相关，争取在去之前对巫族有更多了解，比如说各种宜忌之类的。
有些行为动作可能在他们这里不算什么，但是在人家那里就有别的寓意。
本来巫族人对中原人就有敌意，这时候就别想着对方能够兼容并包了。
虽然带着人去，手里也有武器心里有底气，但不到万不得已韩星霁不想搞出大事。
古代虽然没有□□的说法，但想法却是差不多的，而且他这里闹大了就算压了下去韩子韶也能借机生事。
他自己倒是不怕韩子韶找事，但他不想自己成为攻击楼时巍和舒云来的突破口。
哦，说不定韩子韶还能借机恶心一下太后。
算了算了，还是小心一点吧。
巫族相关的课程不少，有些东西不系统学习在网上是很难找到资料的。
只是韩星霁也不能完全学习现在的资料，还要配合楼时巍给的资料来看。
一开始是老师教他，后来就变成了拿着资料跟老师一起研究。
因为巫族灭族，历史上若族到底继承了多少谁也不知道，所以在拿到巫族最初的资料的时候，这些老师直接把自己的老师都给摇了来。
结果最后整个师门都来了。
老教授来了之后还十分和蔼说道：“现在整个华夏研究巫族文化的都在这里了。”
韩星霁人都愣了：“这么少吗？”
“因为资料太少啦。”原本教导他的老师感慨说道：“现在这份资料能够补充上很多了，我跟你说，别看我们人少，但在这个领域，从上到下都是权威，因为只有咱们学校的图书馆里有这份资料。”
韩星霁眨了眨眼：“那岂不是师兄师姐们就算出去信口开河也没人能反驳？”
老教授大笑道：“是这个意思。”
韩星霁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巫族的文化也很有意思，越是神秘越容易引人注意。
“可惜了，有些断层，或者说摄政王这份资料也不那么全，其中有几点是怎么演变出来的不太好梳理。”
韩星霁随口说道：“等我到那里看看能不能多搜集一些资料。”
师姐立刻双眼闪亮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说道：“师弟，小师弟，师姐的博士论文就靠你了啊。”
一旁的教授咳了一声说道：“胡闹，小韩弄来的资料，写论文也是他来写。”
韩星霁脸一绿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没时间写论文，放我一马吧。”
教授一想也是，韩星霁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是没时间去搞研究的，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遗憾。
这孩子聪明还肯用功，就是老师眼里最喜欢教的那种，可惜了。
韩星霁上完理论课之后一出门，肩膀就一垮。
下一节是舞蹈课。
他算是知道少数民族为什么能歌善舞了，吃饭要唱歌跳舞、开心了唱歌跳舞、不开心也要唱歌跳舞、节假日更要唱歌跳舞更不要提更重要的祭祀环节。
每一种舞蹈都不同，在水上跳、在山上跳、在树枝上跳，就没有他们不能跳舞的地方！
韩星霁怀疑他上完舞蹈课都可以直接去研究民族舞。
教他舞蹈的是个非常温柔的小帅哥，讲了半个小时理论课程之后说道：“我看了一下，咱们第一天就简单点，开胯下腰，把你的筋骨儿都抻开，然后再下一步。”
韩星霁一听脸都要绿了，又开胯又下腰，这还简单？
他小声问道：“老师，我都十八了，这就……不了吧？”
他难道不是只要学会分辨各种不同场合的舞蹈就可以了吗？怎么还要自己学啊？
舞蹈老师十分温和说道：“先试试，不行就学一点简单的，有个词不是叫与民同乐吗？”
韩星霁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舞蹈老师都好声好气的哄着他了，他也不好意思说不学，只希望老师下手能轻一点。
事实证明轻是不可能轻的，舞蹈老师一下手就惊喜说道：“你这柔韧性挺好的，以前练过？”
韩星霁疼的深吸气，断断续续说道：“以前……以前练武。”
他又不是只学会了军体拳，更何况军体拳想要打标准也不容易。
舞蹈老师见他一脸难以忍耐地模样连忙说道：“再忍一忍，抻开就好了，你这柔韧性学哪一种舞蹈都可以，不过时间紧，我建议你只学祭祀舞。”
韩星霁成功被他转移注意力问道：“只学这个吗？”
舞蹈老师点头说道：“对，你是去当县令的，会一两支普通舞蹈就行，祭祀舞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们为难你。”
巫族的祭祀有一套自己的流程，除了族中大祭司之外，还有地位最高的人也要上去跳祭祀舞。
小韩同学不是巫族人，但也要以防万一嘛。
主要是舞蹈老师一见到他就眼睛一亮，小朋友长得好看，身体比例还好，看上去瘦，但衣服一脱就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不过分夸张但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外在条件已经算是顶级。
他是国家级别的舞蹈演员，虽然不至于看到一个外形好就非要拉来练舞，但也觉得这小朋友要是从小练舞蹈说不定真能有点出息。
此时眼看韩星霁十八岁还有能有这个柔韧性，开胯难一点，但是下腰完全没问题，忍不住就想多教一点。
韩星霁每天一堆文化课，然后练武变成练舞，一天天累的跟狗一样，真的是沾枕头就睡。
恍惚间觉得就算是高三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累过。
好在他还有休息时间，至少去另外一边就没有这些课程了。
想当初高三的时候他是在这边累个半死，每次回去都跟放假一样，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
只不过回去之后他也不能闲着，还要想办法把人送到韩子韶那里去。
当然送人也要有讲究，就以韩子韶现在的小心眼，他直说要安排人过去，可能刚把人安排过去，转头那两个人就被发配冷宫。
哦，发配冷宫还是好的，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这么一想其实这两个人如果不去皇帝身边或许还能更安全一点，而且吴主任之前居然也没问他这件事情要怎么操作，真就放手让他去处理。
韩星霁反而压力有点大，组织相信他，他也不能辜负组织，最主要的是两条人命在手里，一不小心就要出事情，压力不大才怪。
他斟酌了两天，这才去找韩子韶。
当然用的名义是推荐新任山长。
韩子韶当然是想要安排自己人当山长的，对蒋先生就不怎么喜欢。
韩星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说道：“其他先生年纪都大了，不想劳动，蒋先生年轻正合适。”
韩子韶一听忽然就反应过来，年轻好啊，年轻意味着动他就没那么麻烦。
否则其他先生桃李满天下，人脉还很广，无论谁当山长，他想要换一个都得有充足理由才行。
蒋先生就容易多了，大不了跟韩星霁一样来个调任，其他先生大部分年纪都很大了，再调任明显说不过去，这位就容易许多。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好。”
蒋先生本来已经做好皇帝不好说话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痛快，而且还勉励了他两句，看上去没有一点不情愿。
他忍不住看了韩星霁一眼，心说小伯爷也没说什么，怎么这么容易？
其实也不容易，主要是韩星霁已经摸透了韩子韶的想法。
他就是想把所有重要位置都安插上自己的人，就算现在不是也要想办法换。
哪怕之前已经失败过许多次也不放弃，摸准了这一点，那就顺着他的脑回路去想呗。
越是不好动的人上位他越不高兴，像是蒋先生这样的他反而会愿意。
蒋先生谢恩之后就走了，韩子韶此时看韩星霁倒也顺眼了许多。
眼看人就要走了，他着实松了口气。
韩星霁在这里他的压力太大了，这人比他小好几岁，却样样都来得，现在放出去谁敢说他两年之前还是个小文盲？
有这样一个人作对比，韩子韶总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有些难堪。
只要人不在京里就好了。
韩子韶想到这里也变得好说话了许多，甚至询问韩星霁东西有没有准备，尤其是药材之类的，据说南边蚊虫多。
别说，韩子韶要是真的想关心人的时候还是挺到位的，至少不会给人一种敷衍的感觉。
可惜了，怎么就喜欢钻牛角尖呢？但凡他从登基开始一直保持着这个人设，也不至于满朝文武一半都烦他。
韩子韶其实也没做过什么，但他把韩星霁调走就已经让人寒了心了。
学成文与武，货卖帝王家，这一句很多人都同意，但卖归卖，也不能辛辛苦苦给你打天下转头就被你发配边疆吧？
对，虽然合阳县是韩星霁自己选的，然而没有人信。
就连老丞相都觉得小孩儿受了委屈，是韩子韶暗示让他去这里，他也不想坑人才选的这里，否则凭他的后台，喜欢哪个地方就算那里有人也能腾出来啊。
韩星霁知道之后笑了一声，也没打算去澄清。
有什么好澄清的，要不是韩子韶神来一笔，他现在还能在京城里守着摄政王。
哪怕忙到每个月只能见几面，但至少在一个地方总有点心里安慰。
现在可好，隔着千八百里，要是换成普通老百姓，这个距离基本代表着这一辈子无缘再见。
他心里有气不坑韩子韶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帮他？
韩子韶倒还不知道，朝廷上的老狐狸，哪怕想要造反了面上都云淡风轻。
他看着韩星霁问道：“你给朕拿来这许多文书又是何意？”
韩星霁微微一笑：“是先生们选出来的觉得可以放出去做官的，臣想他们都是天子门生，总要给陛下看过才行，后面是臣写的推荐语都写了他们适合去的地方。”
韩子韶拿起来认真看了看，人不多，不过资料都很详细，后面推荐语写的也很详细。
他一眼就看到了有两个人被推荐去给摄政王做议郎。
现在摄政王那里的议郎基本上都是负责给他提前处理奏疏的。
韩子韶又仔细看了一眼资料，不用多看，就看那一连串的考试成绩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很优秀。
话又说回来，韩星霁给楼时巍安排得能不优秀吗？
韩子韶眼睛一转便含笑问道：“都是人才，不过怎么没给朕这里也安排两个？”
韩星霁连忙说道：“陛下身边的人要慎之又慎，臣不敢胡乱推荐，若是陛下有看上的也可以调过来。”
韩子韶微微挑眉：“哦？那朕岂不是抢了别人的人？”
韩星霁摇了摇头：“推荐语并不是真的就把他们安排过去了，只是觉得他们合适什么位置而已，更何况能在陛下身边相伴左右也是他们的福分，便是让他们自己选想来也是愿意的。”
韩子韶瞬间舒心了不少，手指点了点张闯和毕胜的名字说道：“就他们吧。”
第252章
韩星霁看到那两个名字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就知道。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顿了顿，才说道：“好，臣回去就通知他们。”
韩子韶看他面色淡淡还有些遗憾，实际上他还是很想看韩星霁不高兴的模样。
不过现在也够了，韩星霁这个人逢人三分笑，只要不是明显找茬他跟人说话的时候都眼带笑意，现在他眼里连笑意都没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跟平日里不同。
韩子韶心情一好还勉励了他两句，让他出去之后好好干，只要有作为很快就能回中枢。
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韩星霁都清楚，韩子韶不会轻易把他调回来的，除非不得不。
韩星霁也不在乎，朝廷升迁是有路数的，履历到了就算韩子韶压着他也要看他家里人同不同意。
要是没有后台的寒门子弟可能很难，但他又不是。
韩星霁意思意思地客气了两句就走了，除了皇宫就微微一笑转头对陈聊说道：“可以让张闯和毕胜两个人准备一下了，对了，让他们自己小心一点，别跟韩子韶牵扯太深。”
他看出来了，韩子韶这个皇位是真的坐不稳，哪怕当初他再怎么提醒也没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的时候历史还挺难改变的。
陈聊点头：“我会想办法通知他们。”
张闯和毕胜两个人到现在都不知道韩星霁的真实身份，他们倒是看过韩星霁直播。
只是人的装束不同，模样自然也有所差别，要不然怎么需要造型师呢？
再加上镜头畸变以及手机自带的美颜等等，让韩星霁在镜头前和生活里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这两个人也未必没有怀疑，只是他们是组织派来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中有数，所以都没跟韩星霁认亲。
韩星霁也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牵扯，对他们不好。
这两个人安顿好了，韩星霁就将之前已经留下的人给楼时巍送去。
楼时巍原本身边只有一个郑云奎，身为独苗，被看重是好事，但郑云奎心里压力也很大。
他不能请假啊！
一旦他走了，摄政王这里就有了空缺，自从他挑大梁以来，的确是没请假过，但谁也说不准以后就真的不请假。
而且每天处理那么多，郑云奎也觉得头秃，同时心里更佩服摄政王。
这位以前没人帮他提前预处理的时候每天也批复不少奏疏，果然不愧是摄政王。
韩星霁带着名单直奔楼时巍值房，他进去的时候，郑云奎起身行礼，转头看到摄政王直接放下了笔，声音不由得一顿。
他记得就算是皇帝或者丞相过来了都要等摄政王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才行，小伯爷……到底不一样。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刨根问底不是。
韩星霁给楼时巍行礼之后就听到对方问道：“去见陛下了？”
他应了一声：“国学馆的事情还是要跟陛下说一声的，他还留了两个人。”
楼时巍挑眉：“留人了？”
韩星霁对着他眨了眨眼，楼时巍顿时明白应该是韩星霁故意的，虽然不知道韩星霁怎么让韩子韶心甘情愿把人留下，但他还是眼中露出了笑意。
可以，小孩儿都学会往皇帝身边安插人手了。
韩星霁说完把名单往他面前一放说道：“这些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大王看看，觉得合适就留下两个，您这里只有郑议郎一个人实在太少了一些。”
郑云奎听后立刻抬头，一脸渴望地看着楼时巍。
他承认自己能力有限，但他真的需要帮手啊！
大概是他渴求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楼时巍想了想说道：“这几个，回头带来我选两个。”
韩星霁愣了一下：“带过来？”
他恍然，合着是要面试。
不过这也正常，这些人成绩好就相当于笔试，想要任职的确需要一轮面试。
这么一想韩子韶刚才那方式才比较有问题，显然就是为了给人添堵而已。
韩星霁一边在心里吐槽韩子韶一边笑嘻嘻说道：“那回头我把人都带来，从您这里再到丞相那里都走一遭得了。”
至于剩下的人就算了，九卿地位都差不多，先给谁挑都不合适，又不能让他们都聚在一起就为了挑人。
韩星霁的打算是先给楼时巍和老丞相配备上，等他们用的顺手，九卿自然会想要身边多两个帮手，到时候让他们再选就行了。
楼时巍应了一声说道：“行。”
韩星霁说办就办，立刻让钟微跑了一趟腿把人给带过来。
人来了之后，韩星霁就坐在楼时巍身边帮他认人，楼时巍把人对上号之后果然留下来了两个。
嗯，两个长得最好看的。
他家大王果然是颜控，自己好看就不说了，身边的人也都很好看，而且风格都不同。
韩星霁忍不住摸了摸脸，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要注意颜值了。
虽然他刚十八，但合阳县那边日照比较强，据说巫族人皮肤都比较黑，他过去不会晒黑了吧？
楼时巍察觉到韩星霁走神不由得捏了捏他的后颈问道：“想什么呢？”
韩星霁一没留神就说出了口：“在想我到了合阳会不会被晒黑。”
楼时巍险些笑出声，好在他表情管理到位还是维持了摄政王不苟言笑的外在。
他伸手捏着韩星霁的下巴看了看说道：“没事，晒黑了也好看。”
韩星霁顿时眼睛一亮：“您不是在骗我吧？”
楼时巍松开手说道：“骗你做什么？”
哪怕是在美人云集的京城，韩星霁这张脸都是顶级的，五官摆在那里，便是晒黑还能丑到哪里去？
韩星霁顿时放心不少，他家大王都说他好看了，显然在颜值上他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楼时巍见他顿时精神奕奕不由得有些诧异，以前也没发现这小孩儿这么在意外表，据说衣服配饰都是身边人操心，压根就不关注这个。
等等……以前不关注未必现在不关注，毕竟有了心上人，肯定跟以往不一样。
楼时巍想到这里，不由得面色微沉，同时又觉得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样。
只看脸的人有什么好的？连晒黑一点都会嫌弃的人不值得相伴一生。
不过他是不会去敲打韩子善的，日久见人心，韩星霁年纪还小，之后又相隔千里，等他长大回来总会看明白的。
真要去敲打反而会让韩子善明白过来，没那个必要。
楼时巍想到这里便问道：“国学馆的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
韩星霁应了一声：“嗯，事情都已经转交到蒋先生手里了，不过我看着陛下可能还想把他也调走。”
楼时巍冷笑一声：“他想调就调？”
这次能让韩子韶如愿也不过是因为韩星霁的确需要这么一个机会。
楼时巍这么说韩星霁就放心了，交给蒋先生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他是楼时巍推荐过来的，算是摄政王手下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楼时巍不可能不管。
韩星霁忍不住叹气：“这才一年。”
要不是国学馆情况特殊，一年时间够干什么的？
楼时巍见他实在放心不下便温声说道：“别担心，国学馆乱不了。”
韩星霁当然知道有摄政王在国学馆肯定乱不了，但凡是对国家有好处的存在楼时巍都会保护好的。
他苦笑说道：“我倒是没多担心国学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学生的家长们，我那个学堂原本说三年毕业的，结果教了两年就得让他们提前毕业了。”
也幸亏那些家长都通情达理，还有好多都说不能耽误他的前程。
倒是小孩子们都挺难受的，韩星霁在功课方面虽然严厉，但讲课很有意思，他们学的也开心，他们学得好会鼓励他们，会奖励小零食，而且也不是一直按头让他们学习，背书写字的时间长了还会带他们放松，做做小游戏。
这样的先生他们以前没有遇到过，以后……估计也不可能遇到了，想到这里，最后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小崽子们抱着韩星霁的大腿，就差嚎着要跟着韩星霁一起去了。
唯有薛翼在一旁十分冷静，甚至还有点得意，他虽然现在不能跟着他哥走，但是他哥已经答应等安顿好就接他过去的！
韩星霁哭笑不得，等把这些孩子送走之后他也有些惆怅，毕竟相处了两年，这些孩子皮起来是真的皮，但好歹是大家出身，家教摆在那里，不会胡搅蛮缠，家长也都通情达理。
突然分别，谁都有点受不了。
楼时巍见他满脸惆怅一时之间有些心软，小孩儿总是开开心心，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让人看到之后不由得也心情舒畅。
他还没见过小孩儿这副模样，险些就心疼的不想让他走了。
可理智却让他没有说出挽留的话，韩星霁出去是大家都乐见的。
就连太后那么心疼韩星霁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很少安慰人，此时竟然有些词穷，半晌也只好说道：“过些日子梅园的花就开了，要去看看吗？”
韩星霁听后精神一振：“真要开了？那我可要去看看，阿娘之前就说过大王的梅园天下一绝。”
楼时巍见他又恢复了精神瞬间松口气，含笑说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韩星霁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他家大王真是财大气粗，根据舒云来的说法那梅园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因为里面集合了世上所有梅花的种类，为了养护它们，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金钱，而且还要有专业人员照顾。
舒云来也算是有钱了，但也折腾不起这么一个园子。
而且这园子是楼家祖传的，算是楼家一个象征，怎么能送给他呢？
楼时巍见韩星霁不收反而有些遗憾，也只好说道：“要是喜欢那里就多住两天，反正京里也没什么事情。”
等去了合阳县肉眼可见的事多繁杂，那时候还想要这么悠闲的日子基本不可能，现在能放松就多放松吧。
更何况楼时巍也不想让韩星霁跟韩子善多接触，嗯，韩子韶最好也不要见，在过年之前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
韩星霁笑着说道：“这可是您说的，到时候我就在那里住到过年算了。”
楼时巍听到过年，便想到了灯节，上一个灯节过得半好半坏，这一个灯节也不知小孩儿要还想不想跟自己一起去看灯？
第253章
韩星霁倒是没想那么远，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他快快乐乐的搬去了梅园。
让他意外的是楼时巍居然也搬了过来，临到年底大部分人都忙着搞总结累成狗，摄政王却反而清闲了下来。
因为需要及时处理的事情少，总结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让摄政王亲自动手，他可不就闲了下来。
韩星霁自从认识他之后就没见过他还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诧异：“大王居然有时间休息了？”
楼时巍一边修剪着刚剪下来的梅花一边说道：“你教出来的人很好用，我自然也就清闲了下来。”
他的小孩儿快要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面，现在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他都不想离开梅园。
韩星霁听后十分得意，嘴上却说道：“其实也不是我教的好，他们本来就有底子，只是需要人点化而已。”
就算是神童也不可能一年时间把所有东西都学会，这些人知识底子有，但缺少一个表现的机会，也缺少一个领路人告诉他们该注意什么。
至于缺少经验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刚出来也不可能真的独自做事情，总要当一阵子秘书才行。
楼时巍放下剪刀擦了擦手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帮忙点化的。”
官场太复杂，但无论是谁都不想有人取代自己的地位，也不想看着以前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往上爬，所以寒门子弟才那么困难。
韩星霁倒是明白这一点，笑着说道：“要不是有大王，只怕我还没把国学馆搞起来就要他们拆了。”
魏静来魏丞相就是个例子，哪怕是皇帝同意的，可别说没有实权，但凡稍微弱一点的皇帝，这些人都不会给留面子，明面不行就暗中下手，总有能抓到把柄的时候。
韩星霁很清楚他能搞得这么顺利是因为楼时巍顶在前面，他只要站在那里表明态度，别人想要再做什么都要掂量一下。
楼时巍轻描淡写说道：“他们不敢。”
当年魏静来出事的时候，他顶着一个摄政王的名头却没有现在的势力，当时他想的是只要处理好国政就行了，并不打算当权臣。
可后来他发现，不当权臣就只能看着大雍继续腐烂下去。
韩星霁一抬头就看到楼时巍的肩膀上落了一朵梅花，不由地走过去将梅花摘了下来。
一走近就闻到了楼时巍身上的梅花幽香，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一抬头对上楼时巍视线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在京里有您护着我，等到了合阳就得看我自己，想想还有点紧张。”
嗯，他深吸气只是因为想到这件事情紧张，绝对不是因为楼时巍身上的香气太好闻。
楼时巍轻声说道：“不怕，你在合阳我也护得住你。”
所谓摄政王就是天下间权柄最大的臣子，若是只能在京城横行霸道那叫什么摄政王？
这些年来但凡他想护着的人就没有出事的，韩星霁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当然也不会有一点闪失。
韩星霁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信任：“嗯，我不怕。”
楼时巍低头看他，差点没忍住将人抱进怀里，然后……
他闭了闭眼，没有然后，小孩儿眼里满满都是信任，他不想打破也不想辜负。
将心里那一份悸动压下去之后，楼时巍才说道：“今天厨房用梅花做了几道菜，走吧，去尝尝。”
韩星霁点点头，老实跟在他身边，心里却开始盘算灯节怎么过。
去看热闹的灯节虽然有意思，但说不定还会被打扰，所以最好有一个他们两个看灯的地方。
只是那样的话就有些太明显了，还不如多请一点人，然后让大家自己随便玩，他跟楼时巍闹中取静。
韩星霁心里一边盘算一边想着怎么搞。
之前楼时巍已经给他搞过游乐园，青园那么好的地方都是现成的，还可以弄一趟。
只是注定要花很多钱，而且韩星霁还想搞点新鲜东西，比如说冰灯。
反正在明年出行之前，他要忙的事情也不多，干脆就一心扑在这里。
楼时巍也不是天天都住在梅园，放假之前大小朝会他还是要去的。
他去上班，韩星霁就偷偷跑出去搞灯展，并且还写了一堆请帖，每个上面还贴上了干梅花作为标记。
他的请帖发出去响应者还是挺多的。
舒云来知道了之后笑着说道：“你这是给大家找了一个好去处，他们当然要去。”
韩星霁有些意外：“什么好去处？往年他们没地方看灯吗？”
“之前看灯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只不过今年京城的治安不怎么好，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都不敢随便出去了。”
“啊？京城治安怎么不好了？”
“有一批胆大包天的略卖人在京城出现，之前踏青节的时候，望远侯家的小孙子和典客家的小女儿都丢了，当时直接封锁了京城，可惜到最后也只找到了两具尸体。”
舒云来说着就叹了口气，再是女强人，当了妈也看不得这个。
韩星霁十分震惊：“怎么会？金吾卫做什么吃的？蓝田县令呢？”
舒云来嗤笑一声：“踏青节的时候金吾卫还是陛下的人掌控着，你觉得他能做什么？”
韩星霁听后叹气说道：“现在换人了，应该不会出事了。”
舒云来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望远侯从那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那孩子的母亲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典客……唉，典客现在看着精神也不如之前，谁家都担心孩子出事情，小心总没错。”
不出去就一定不会出事，抱着侥幸心理万一孩子被拐走了怎么办？
不过乐安伯要办灯会他们自然是会捧场的，从前年乐安伯生辰宴就看得出来，他们请的人肯定有保障，去的人也都是熟人，不会混入什么略卖人之类的。
最主要的是韩星霁在的地方，摄政王大概率也在，他们给乐安伯面子更多也是看在摄政王和他母亲面子上。
韩星霁倒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现在就是地位高资历低，想要让人给他面子，总要再有点本事才行。
关于灯会的事情，楼时巍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下面人的总结送上来他总要看一看听一听，所以临近新年他才是最忙的一个。
他找到韩星霁有些意外：“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韩星霁的表情，小孩儿搞这么大的事情一个字都没跟他说，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韩星霁都没问他灯节要怎么过，难不成……已经要跟韩子善一起过了？
楼时巍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人先给抢回来，然后就听到韩星霁说道：“大王最近太忙了，不想打扰你休息，而且我也想试着弄一下，不行再找您帮忙。”
楼时巍听后却没有放松，他家小孩儿嘴甜起来谁都能哄，连韩子韶都能哄的留下了他的人，这小骗子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他低头问道：“现在怎么样？”
韩星霁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请帖说道：“都处理好啦，幸好青园的人都有经验。”
楼时巍从他手里接过请帖就闻到了一股梅花幽香，看到请贴里粘着的干花之后不由得一笑：“你倒是有巧思。”
这份请帖漂亮又风雅，而且两年过去，韩星霁的字多少也有了点模样。
他装模作样的点评了一下韩星霁的字，这才施施然说道：“那天我带你一起过去。”
韩星霁应了一声，而得知消息的舒云来则是一脸无语，转头跟丈夫吐槽说道：“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一家一起过去吗？大王这什么意思？”
薛轻舟轻咳一声：“大王独一个也是清冷孤寂了一些，他愿意带着阿霁就让他带嘛。”
舒云来哼了一声：“他都单了三十年了。”
这么一说，她又叹了口气，算了，两个人都愿意，她还能说什么？
灯节那天，韩星霁一早就上了楼时巍的马车。
楼时巍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确定今年的灯节应该是没有礼物了。
倒也不失望，他只是担心对方的礼物是给韩子善留着的。
这次灯会，韩星霁送的请帖头一波里就有韩子善，这一看就知道地位不同。
只不过摄政王也不知道他的请帖跟别人的都不一样，上面用特制的墨水印了很多心形做背景，在阳光照射下找好角度就能看出来。
韩星霁倒也不怕他发现，反正这年头也不一定知道心形是什么意思。
哎，他也就能仗着这点小信息差占点便宜了。
第254章
灯会那天，楼时巍照旧去接了韩星霁。
舒云来看着摄政王的座驾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等车走了之后才叹气说道：“咱们也走吧。”
明明他们都要去青园，楼时巍接人多此一举，然而她不敢说。
薛轻舟倒是情绪稳定，让人牵来了马车说道：“走吧，阿霁神神秘秘弄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弄出了什么东西。”
舒云来肯定说道：“肯定很好看，这孩子脑子里装着不少好东西。”
主要是韩星霁不仅脑子里装着知识，他甚至还能把好东西给带过来。
于是青园的灯会就显得别具一格。
集市上的灯会都是固定在那里的，然而韩星霁搞的这个灯会有一个展区里的灯甚至都会动！
虽然也需要人手动去操控，但能动本身就很吸引人了。
还有几个被做成红鲤和金鲤一样的灯甚至飘在半空，再加上冬天寒风吹拂，远远看去就好像这些金鱼在夜幕中摆尾游弋一样。
舒云来对这些倒是淡定，然而她的丈夫和儿子一进青园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薛轻舟抬头看着天上的金鱼灯十分茫然问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巫术？”
他实在想不通鱼是怎么能在天上飞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韩星霁最近一直在抱着各种巫族相关的资料看。
想起当初这孩子就曾经说过自己是巫医，难不成……他还会巫术吗？
舒云来看着丈夫的傻样差点喷笑出声，只是轻咳说道：“别乱说，这个不是巫术，就是……”
她说到这里瞬间卡壳，毕竟没有读过书，就算被救出来之后她最多也就是跟着认了一些字，像是这种科学原理之类的她还真不清楚，所以根本没办法跟丈夫解释，最后她也只好说道：“这个据说是阿霁亲自设计出来让人做的。”
薛轻舟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仅是他，但凡到了灯会的都不由自主抬头看向天上飘着的鲤鱼灯。
韩子善等人张大嘴看了好半晌，喝够了西北风之后才闭上嘴说道：“这怎么做到的？阿霁呢？阿霁在哪里？”
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巫术，好歹是在学堂跟着学了许久，已经被韩星霁洗脑过了，遇到无法解释的陌生东西第一反应不会想到巫术，而是：这东西是什么原理？
尤其是陌生事物出自韩星霁之手，那就百分百有可以解释的依据。
他这个人虽然经史学的一般般，但是在这些所谓旁门左道上的求知欲倒是挺旺盛。
韩子清在一旁说道：“听闻太后也要来，应该是准备陪太后吧，今晚就别去打扰他了。”
韩子善只好按捺下好奇心。
然而此时韩星霁却没有在陪太后，而是陪着摄政王躲在一个园子里看冰灯。
摄政王的座驾进了青园之后就被指挥着一路到了这座园子。
随着路线越来越偏，就连简英都一脸的欲言又止，偏偏楼时巍什么都不问，慢条斯理的剥了个烤橘子递给韩星霁，放任韩星霁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等到了之后，简英一下车就觉得这地方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冷。
刚要回头提醒就看到乐安伯拿出了一件带着白色毛领的斗篷给摄政王披上。
“大王，这里比前面稍微冷一点，穿上吧。”
楼时巍当然不会拒绝他，任由小孩儿一脸认真的帮自己穿斗篷。
给他穿好之后，韩星霁这才拽出了一件黑色毛领的斗篷给自己披上，然后满意地打量了一下楼时巍。
摄政王还挺适合白色的，穿上之后更符合史书里评价那句端严若神。
嘿，他这眼光可真好。
可惜平日里楼时巍很少有浅色系衣服，不过想一想这样的楼时巍只有他能看到，心里倒有了一丝满足。
韩星霁下车之后带着楼时巍穿过月亮门一路往里走，这里其实也有很多花灯，尤其是引路花灯跟外面都一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个人都没有。
等进了月亮门，楼时巍有些诧异：“这是……”
“冰灯，好看吗？”韩星霁仰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楼时巍低声笑了笑：“好看。”
他倒不是在哄小孩，冰灯是真的挺好看。
虽然冰灯不是完全透明，但半透明也的确跟别的花灯不一样，尤其是冰灯造型比花灯要多很多，甚至还有好几座冰灯组成一个故事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都是冰灯，所以这个园子的温度比别的地方要稍微低一些。
韩星霁带着楼时巍逛了一圈，然后到了院内的二层卡看台上说道：“大王，这是祈愿台，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纸上，然后放到小竹筒里绑在这个灯上放飞就可以了。”
楼时巍转头看向他：“灯？放飞？”
韩星霁点点头，笑了笑说道：“这个灯的确可以飞起来的，等等大王就可以看到了，现在先写心愿吧，我不看你的，你也别看我，被人看到了就不灵了！”
楼时巍失笑，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
年少时期每年都放灯许愿，不过那个时候是放到河里，让花灯顺流而下。
可惜没有一个愿望实现，他希望祖父病好，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希望父母快乐健康，希望国家安稳。
然而这些愿望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灭，京城被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许愿过。
他想要的一切，只能自己去争取。
不过看着韩星霁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也没扫兴，顺手写下了愿望。
这次放灯跟以前不一样，或许愿望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一个都实现不了。
楼时巍看了一眼韩星霁认真写字的侧脸，想了想，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小孩儿能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而另外一旁的韩星霁对许愿在信与不信之间，所以写的时候也有些犹豫。
原本他想着许愿摄政王也能喜欢他，但是下笔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
最后他还是换了一个愿望，希望国家安稳，风调雨顺，让他家大王能轻松一点，长命百岁。
历史上的楼时巍的确是长命百岁，可平行世界谁说得准呢？尤其是现在的一切都跟历史记载不一样，他就特别担心会影响楼时巍的寿数。
等都写完将纸条放进竹筒之后，韩星霁让人将竹筒绑在灯下，点燃上面的油灯转头对楼时巍说道：“这灯叫祈愿灯，也叫天灯，能飞很高很高。”
他一边说着一边等油灯热气上来之后才一点点松开了手。
楼时巍学着他的样子也松开手，祈愿灯一点一点的飞起来，带着他们的愿望飘上了天空。
楼时巍看着被风吹的不停摇曳的灯，一时之间有些担心，生怕灯突然熄灭掉下来。
然而那灯看上去飞的飘飘忽忽，不太安稳的样子，没想到却没出任何问题，一直在往上飞。
那一瞬间，楼时巍觉得这盏灯就好像做出它们的那个人一样，看上去温温和和，但实际上却很有韧性，能在年少时期一个人活下来，面对任何困难也没有低过头。
看着越飞越高的灯，就连楼时巍都忍不住觉得它们能飞这么高，说不定真的能让天上的神明接收到他的愿望。
这一次，是不是有实现的可能？
直到那两盏灯变成两个小亮点，楼时巍这才转头看向韩星霁：“这灯怎么做出来的？”
韩星霁就知道他会问，笑着说道：“其实跟走马灯差不多，都是利用了火焰燃烧的热气，主要还是做灯的骨架还有纸不一样，那种纸比较密闭轻薄，很容易就飞上去了，您看到那里了吗？就天上飞的鲤鱼灯，也是这么做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上的灯是为了放飞，鲤鱼灯则被绑住了绳子不让它飞。
楼时巍往下一看发现这座庄园的地势本来就高，站在二层平台上几乎能将半个青园都收入眼下。
在下面的时候单独看那些冰灯已经很好看，可站在上面俯瞰的时候发现景色比站在下面还要好看一些。
楼时巍看了一会有些意外：“这里怎么没有人来？”
当然是因为他没让人过来啦，那些引路灯只有在这个院子附近才亮着，分岔路口那里的引路灯此时是熄灭状态。
他想要一个二人世界，哪怕时间短一点也没关系。
不过，这话不能说，韩星霁面不改色的解释说道：“应该是前面太热闹了，那边有花灯有各种路边零食和杂耍，再加上这里比较偏，暂时还没人走过来。”
楼时巍点点头问道：“你要去前面看看吗？”
韩星霁笑了笑说道：“暂时不去，等等太后过来咱们还得带太后逛一逛呢。”
所以他们也只有这么一点时间而已。
韩星霁倒是想过太后若是不来，说不定他跟楼时巍能单独相处一晚上。
可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去跟太后说了一声。
太后这些年也不容易，团圆节宫里也冷冷清清，韩子韶未必有耐心陪她过节，到最后可能就是自己一个人跟平日里一样吃完饭看看书就睡觉。
韩星霁想想就觉得心疼，到底还是把太后请来了。
没关系，以后他们还有好多个花灯节，只要楼时巍不成亲，没有喜欢的人，总还有机会。
楼时巍也有些可惜时间太短，却也没说什么，太后愿意出来走动是好事。
自从韩星霁来了之后，太后心情舒畅气色都比以前好很多，也很少听到她生病的消息。
于是在冰灯园停留了一会之后，两个人就坐车去门口等着迎接太后。
而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岔路那里的引路灯已经都被点亮了，楼时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让韩星霁悄悄松了口气。
太后来了，韩子韶作为皇帝但凡还有点脑子都得跟着来。
好在韩子韶因为韩星霁即将外出赴任心态平和很多，他心态平和气场就不同，倒也不会跟大家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把脑子冻清醒了，他甚至还把南阳郡王韩子勉给带了过来。
第255章
韩子勉一看到韩星霁就眼前一亮，趁人不注意就蹭到了韩星霁身边悄悄拽着他的袖子说道：“小伯爷。”
韩星霁哭笑不得：“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别人喊他一声小伯爷是因为他年纪的确小，爵位也是真的高。
南阳郡王比他爵位高，又比他小，喊小伯爷合适吗？
韩子勉眼睛一转：“哥哥。”
韩星霁：……
别了吧，您辈分比我大啊。
他无奈说道：“好不然郡王还是唤我大郎吧。”
他还没成年，嗯，是在这个时代没有成年，所以也没有字，亲近一点的人，比他大的都可以称呼名字，稍微远一点的都是小伯爷之类的喊。
至于小的……他现在接触到的小朋友都是他的学生，倒也没有为称呼发过愁。
另外一边的韩子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了笑说道：“子勉也跟着小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称一声先生也是合适的。”
韩子勉立刻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先生。
毕竟喊先生比称呼大郎亲近多了。
韩星霁也没有再纠正，先生就先生吧，反正韩子勉的术数的确跟他学的，喊他一声先生也挺好的，要不然每次有人喊他大郎，他都觉得接下来一句是“喝药了”。
韩子勉在宫里过的应该还算不错，据说是住在离太后比较近的地方，物质上应该没有被亏待，而且比起之前小心翼翼的样子，竟然还活泼了几分。
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路走一路问，尤其是看到飞天鲤鱼的时候，哇了一声紧接着就开始问鱼是怎么飞上天的。
别说他，其他人也很奇怪。
韩星霁趁机安利了一下新搞出来的孔明灯，哦，当然这个时候不能叫孔明灯，而是被称呼为祈愿灯和天灯。
一旁的韩子韶也偶尔说一句，语气平和没有挑刺也没有故意针对韩星霁，一时之间队伍竟然还挺和谐。
韩星霁让人拿来舆图认真说道：“太后，咱们等等从这个园子里开始看，一路到最后一个园子，那里有个祈愿台，到时候可以放天灯祈愿。”
太后看了一眼笑道：“灯会看上去跟前年那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起码路线是不太一样的。
韩星霁看了楼时巍一眼说道：“孙儿在之前的基础上改了一下，缩短了路程，上次是秋天不冷不热，现在有点冷，再走那么长怕大家身体受不了。”
路线缩短了，但是好吃的好玩的还有。
尤其是韩星霁让陈聊等人去安排的魔术表演，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哪怕是最简单的硬币魔术也都围了一圈人。
这些人当然也都是往来者，只不过混的不太好，文不成武不就，种地也不太行，还有一些是家里落魄了，更难翻身。
韩星霁干脆就让陈聊找人联系一下，反正他也不需要魔术大师，就让这些人会一些简单的魔术，过来表演一下别穿帮就行。
就算太后和皇帝也没见过这样眼花缭乱的表演，一时之间无比新奇。
韩星霁凑在太后身边说道：“这些人都是孙儿找来养着的，太后若是喜欢，孙儿就把他们送到宫里给您表演。”
太后摇了摇头：“送给我，你怎么办？”
她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韩星霁好不容易养了一个魔术班子，她身为长辈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
韩星霁挽着太后胳膊撒娇说道：“我马上要外任，也不可能带着他们去，太后就帮我养着吧，等我回来再看。”
太后这才想起等天暖和一些，韩星霁就得赴任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开心不起来，却又不想搅了大家的兴致，只是不说话而已。
韩星霁自然是察觉到了，直接转移了话题，指着那些灯跟她说典故。
一旁的老丞相一边听一边点头，韩星霁这些年读了不少书，但这孩子却不是死读书，活学活用很不错。
其他文官也在点头，文官集团有的时候还是挺灵活的，如果你出身武将世家，那么没的说肯定把你划归武将那里。
但如果你读书好，然后还在朝廷上站稳了脚跟，他们就会转变风向把你容纳进去。
什么见到跟武将沾边就排斥之类的事情很少会出现，当官连这点灵活性都没有，怎么在朝廷上混下去。
韩星霁听着他们夸赞的话心说都是摄政王的功劳啊。
要不是楼时巍天天压着他写策论，他哪儿会去读那么多书，写策论也是要引经据典的。
不过他到底没有说出来，这种场合说出来只会传达出他在讨好楼时巍，给楼时巍惹来麻烦。
楼时巍或许不会在乎韩子韶的那些小手段，他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
但韩星霁还是不想让楼时巍因为这件事情浪费精力，所以到最后他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楼时巍，结果正好对上楼时巍的双眼。
迎着对方专注的视线，韩星霁嘴里的话卡壳了一瞬，心跳不争气的快了几分，慌忙转过头来收敛心绪。
等心跳重新平复下来之后，他忽然又有些遗憾，如果楼时巍也能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就好了。
这个想法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扔到了后面。
等到前面普通灯展逛得差不多，韩星霁就带着大部队直接转战最后一个冰灯园。
随着位置越走越偏，韩子韶忍不住有点抖。
毕竟是晚上，偏僻的地方总是能够引起更多联想，虽然一路上都有灯光照明，但花灯嘛，外面罩着五颜六色的纸，自然会牺牲一定的光亮度。
其实韩星霁怎么也不可能让大部队真的走黑灯瞎火的地方。
不提太后，大部分大臣年纪都不小了，万一真的光线太暗让人摔了，他可赔不起。
也就是韩子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僵笑问道：“这里跟刚才好像不在一片区域。”
韩星霁听出了他声音的干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这货到底在害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套麻袋吗？
然而实际上韩子韶已经在脑补韩星霁是不是要对他动手了，毕竟无论是谁被赶出京城应该都不会开心。
就在韩子韶觉得自己有些腿软的时候，韩星霁说道：“对，这边地势高，有一座台子可以俯瞰整个灯园。”
韩子韶问道：“不是有个观景台？”
韩星霁解释说道：“观景台在山上，那边风大，容易生病。”
年轻力壮的还好一点，年纪大的哪里扛得住大风吹？
哪怕穿了皮毛衣服，脸也是露在外面的啊。
韩子韶顿了顿没再说话，倒是后面跟着的一溜老臣觉得韩星霁细心体贴。
在进入冰灯园之前，他又吩咐下去给所有人发了小手炉。
手炉里的碳不多，而且是缓慢燃烧的状态，中间还有隔层，握在手里只是比体温高上一点，绝对不会烫伤人手。
韩子勉抱着手炉看着上面漂亮的花纹有些诧异：“这东西好，以前怎么没见过。”
韩星霁笑了笑：“是临时让人赶制的，碳也是特制，其实比较粗糙，但胜在暖和，园子里比较冷。”
等入了园区大家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里比较冷，满园的冰灯冒着丝丝白气将整个园子衬托的像是仙境一样。
随着大部队进来，园子里所有的庭灯都被点亮，甚至还有几个燃烧的大火盆。
冰雕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冰灯内部的灯倒是成了其次。
太后看着高达两三米的冰灯忍不住诧异说道：“这么高。”
韩子韶身边一位侍郎眼睛一转说道：“小伯爷果然有情趣，这满园的冰灯全天下也再也照不出来，想来也造价不菲啊。”
韩子韶一听忍不住转头瞪了那人一眼，今天他可没想过要找韩星霁的麻烦，这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一旁的张闯微微一笑说道：“小伯爷应该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才弄出这些，心意贵重，钱财倒是其次。”
他身旁的毕胜一唱一和说道：“更何况冰灯比起铜铁的雕像或者石雕来说便宜多了，若是按照石雕的流程来，只怕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弄出来，想必小伯爷肯定用了其他更加省时省力的办法。”
有他们两个在一旁找补，韩子韶微微松了口气，满意地对他们两个点了点头。
韩星霁微微一笑说道：“冰灯做起来比较容易，可以分开一块一块的做，想要合上的时候就在接口处泼一层水，放上去自然就黏住了，看不出任何接口。”
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想要让冰块变成想要的形状也是要雕刻的，花费的钱财也不少。
这一次灯会，韩星霁也算是下了血本，基本上快把自己手上的流动资金都搭了进去。
效果还是挺好的，大家逛了一圈冰灯之后上了观景台又一次被俯瞰的灯园美景吸引。
看了一会之后，韩星霁观察了一下太后，见太后面上带了些许疲态当机立断说道：“灯园会持续几天，大家想看可以凭着请帖随时来看，园子里也给准备了落脚的地方，若是赶不及回去就等明天吧。”
他说完之后太后便点头说道：“好了，大家不用在这里陪着哀家了，都去玩吧，哀家先去休息一下。”
韩星霁转头看了楼时巍一眼轻声说道：“旁边的园子里安排了地方，大王也先去休息吧。”
楼时巍负手说道：“我跟你一起送太后回去。”
太后摆摆手把所有人都赶走说道：“都去玩吧，不用围在哀家身边。”
她说完还摸了韩星霁的脸一下说道：“乖乖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别冻坏了。”
韩星霁见她的确不想让人跟着便点头说道：“是。”
然后又叮嘱太后身边的宫人小心伺候，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马少前或者牛无裁。
等太后走之后，韩星霁才转头看向楼时巍问道：“大王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找个地方坐着看灯吧，走了这么久你不累？”
累是累的，换成以往他早就回房间睡觉了，然而他现在跟楼时巍相处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过一分钟少一分钟，他舍不得。
韩星霁立刻拉着楼时巍去了山顶那座院子的二楼。
这里没人打扰还能俯瞰整个灯会。
他们过来之前已经有人提前烧好了地龙，屋子里暖和的要命，哪怕开窗看外面风景都不会显得很冷那种。
韩星霁脱掉外面的斗篷活动了一下手脚转头问道：“大王，喝酒吗？”
楼时巍应了一声，韩星霁立刻让人把酒送了上来。
等楼时巍脱掉斗篷洗完手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食案上摆着的水晶酒壶有些诧异：“这是什么酒？”
酒壶透着粉红色的光芒，看上去十分甜美的模样，像果汁多过酒。
韩星霁笑着说道：“之前做奶糖的时候买的水果多了些，我就让人弄成了果酒，这是樱桃酒，还有一些苹果酒之类的还在酿造。”
樱桃是春天的水果，在发酵了大半年之后，变成了如今色泽漂亮带着香气的樱桃酒。
粉红色的酒水带着偏甜的口感，喝下去之后才会品尝出其中蕴藏得一点点酒精味道。
就好像韩星霁这个人一样，看上去又甜又软，实际上也有一点小脾气。
韩星霁显然很喜欢樱桃酒的口感，喝着喝着就有点喝多了。
第256章
只不过韩星霁喝多了也跟许多人不一样，不耍酒疯也不闹，就是话会比平时更少一些，脸上的笑容也会变少。
此时此刻他就起身离开了食案，跑到窗边去一边喝酒一边看风景，甚至没怎么再说话。
要不是楼时巍很了解他，可能压根就不会发现他喝多了。
摄政王殿下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想要把人带离窗边，刚揽住小孩儿的肩膀就听到怀里人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韩星霁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转头看了楼时巍一眼，而楼时巍却在听了这几句之后下意识顺着韩星霁的目光看向了灯园。
此时冰灯园内韩子善正带着韩子培和韩子勉一起玩。
楼时巍目光冷了一冷，强行把韩星霁带离窗边说道：“你喝多了，早些回去休息。”
韩星霁立刻反驳说道：“没有，就一瓶樱桃酒而已，才不会喝多。”
楼时巍确定他肯定是喝多了，放在平日这孩子才不会语气这么强硬地反驳他。
楼时巍拦着他的肩膀把人塞进了马车送到了偏院。
主院依旧是留给了太后和皇帝，楼时巍的院子则是跟韩星霁连着。
韩星霁虽然反驳了楼时巍，但还是很听话的在马车上坐着，也不疯也不闹。
楼时巍忍不住想起了刚刚他念叨的那两句。
韩星霁的水平他是知道的，能灵活运用典故已经很不错，诗文这种东西是真的不行，平仄水平一般，对仗工整一般，写出来的也就比打油诗强一点。
平日里小孩儿也很少会在这方面下功夫，他需要学的东西多，需要做的事情也多，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却没料到这孩子竟然还真的出口成章，显然很有触景生情的含义。
一回想那句诗他就忍不住怒气上涌，韩子善早就到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往韩星霁身边凑过，说好听点叫有自知之明，说不好听就是连点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
楼时巍脑中思绪纷杂，想了许多种敲打的话术，感觉都不合适。
他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生怕说重了让小孩儿伤心，说轻了又怕他不放在心里，真是……多少年都没有这么束手束脚过了。
把人送到寝殿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好休息吧。”
有什么话都等明天酒醒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韩星霁的头。
韩星霁低着头，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袖子忽然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楼时巍手一顿问道：“什么？”
韩星霁又说道：“美好总是转瞬即逝，人这一生大部分路途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走，没有人能陪伴到最后，大王，你说是不是？”
楼时巍听到这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忽然一疼。
眼下再怎么热闹也掩盖不了过些时日韩星霁要一个人外出赴任的事实，这孩子从跟韩子韶谈过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他一直很坚强，大家也就没多想。
稍微回想就会发现韩星霁无论去哪里身边都跟着人，他也很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场景，应该是一个人挣扎活着留下的阴影。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如今也只是接着醉酒才稍微泄露出来了一些。
楼时巍按捺不住，小心翼翼把人抱进怀里说道：“乖，不愿意去就不去。”
在说出口之后，楼时巍便释然了，他不想去思考这样对韩星霁好不好。
小孩儿已经很争气了，这样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也挺好，也不是非要丢出去磨炼才行。
他应该还能活很久，也能照看这孩子很久，何必让他伤心。
韩星霁听后却摇了摇头，他是醉了，但也没醉的太彻底，就是刚刚忽然想到明年的灯节未必还能跟楼时巍一起过，一时之间心里有些难受而已。
虽然说是八月十五和过年这样的大节可以回来，可一旦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肯定要留下来的。
韩星霁甚至做好了五年之内跟楼时巍不见面的准备。
只是做好准备归做好，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
今天日子特殊，他又喝多了，实在是没忍住。
此时他闻着楼时巍身上的香味，脑子晕乎乎都没意识到自己被摄政王抱在怀里，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愿意去的，就是……就是有点舍不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悄悄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衣袖。
楼时巍一边带着他往寝殿内室走一边说道：“你喝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明天他得跟小孩儿好好谈谈，总不能让这孩子带着满腔的彷徨委屈离开京城。
把人送进去之后，他便要离开，结果韩星霁死死拽着他的袖子也不松手。
楼时巍无奈说道：“松开，快点洗漱睡觉。”
韩星霁一本正经说道：“我松开。”
楼时巍看着他又攥紧了一点的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睡。”
还是别跟醉鬼计较了，他可以等韩星霁睡着了再走。
韩星霁歪头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要和我睡吗？”
楼时巍本来正要坐在床边吩咐人给韩星霁送来洗漱用品，听了之后动作一顿，转头深深看了韩星霁一眼说道：“少胡说。”
韩星霁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天真，他拍了拍床说道：“你想留下也可以，我床很大的。”
摄政王难得觉得有些头痛，明知道小孩儿是喝醉了，但还是被他三言两语撩拨的有些难耐。
毕竟他也喝了酒，精神比平日里要兴奋许多。
他看了看韩星霁，伸手捂住对方双眼说道：“别这么看着我。”
这双眼睛不适合这样看人，坦荡和诱惑……全看被盯着的人是什么心思了。
韩星霁显然有些茫然：“啊？”
楼时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叹气说道：“睡觉吧。”
一晚而已，就当哄哄某个快要离家远去千里之外的小孩儿。
韩星霁拽着他的袖子没松手，然后就感觉手上一轻。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摄政王殿下已经把外衣脱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瞬，默默抱着外衣躺了下去。
楼时巍去换了睡觉时才穿的里衣，出来一看就看到小孩儿委委屈屈的抱着他的衣服躺在床上蜷成一团，眼睛盯着油灯一眨不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马少前跟牛无裁两个人满头大汗，一直在劝韩星霁把衣服放开，还说摄政王没走。
然而韩星霁压根连点反应都没给他们，也不给他们碰衣服的机会，谁敢动揍谁，十分凶残。
楼时巍忍笑走过去让马少前和牛无裁让开，伸手说道：“给我吧，我在这里你要这破衣服作甚。”
韩星霁眨了眨眼，看到他换了衣服之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开心的往里面拱啊拱，最后让出了位置，然后任由楼时巍将衣服拿走。
马少前跟牛无裁顿时松了口气，抱着已经皱的不行的衣服跑了。
楼时巍帮韩星霁把被子盖好，仔仔细细掖了被角，期间韩星霁老老实实任由他摆弄，就那么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等楼时巍躺下之后又偷偷蹭了过去。
楼时巍失笑说道：“怎么喝多了就变得这么粘人？”
说完之后他脸上笑意一顿。
或许不是喝多了粘人，而是他以前没有表现出粘人的机会。
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很大了，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已经重组家庭的母亲，他还能粘谁呢？
再想一想从小就一个人长大，也早就没有了粘人的权利。
这些都不能细想，细想起来就忍不住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胳膊把小孩儿捞进怀里。
折腾了一晚上的韩星霁小心抓着楼时巍的衣角，闻着佛手柑的香气终于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楼时巍听着他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笑骂了一句：“小醉鬼。”
这孩子虽然喝多了不哭不闹，可比哭闹还要让人揪心。
他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肩膀上睡得天塌不惊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轻轻亲了亲少年的额头，然后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蠡壳窗射入朦胧的光线。
韩星霁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他的枕头怎么触感不太对。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不仅枕头不对，而且他的睡觉姿势也不太对。
茫然了一会之后，他闻到了满鼻的佛手柑香气。
他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这股香气的浓烈程度一般只有在他十分靠近楼时巍的时候才会出现。
韩星霁动了一下身体，紧接着就察觉后背和腰也不太对，分明有一条臂膀揽着他整个后背，然后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咽了口口水，悄咪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摄政王形状优美的下颌。
韩星霁面色一僵，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喝醉了断片这种事情那得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才会发生，但凡清醒着就肯定会有一点记忆。
只是这一点记忆也就够了，韩星霁顿时双手捂脸。
第257章
韩星霁喝醉了一直都挺安静的，所以昨天喝酒的时候也没什么顾虑。
谁知道不耍酒疯比耍酒疯还让人尴尬。
他十分缓慢的动了动身体想要趁着楼时巍还没醒先起来溜之大吉再说。
然而楼时巍怎么可能没醒？他每日这个点都已经准备出门上值了。
只是他醒了也没动，生怕吵醒韩星霁。
毕竟昨晚喝了不少酒应该多睡一会。
所以韩星霁醒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闭目养神没动。
此时韩星霁一动，他也没立刻睁眼，只是紧了紧手臂。
果然，怀里的小孩儿僵住了身体不敢再动。
楼时巍忍笑继续装睡，甚至连呼吸都装出了睡着时的长呼吸。
过了好一会，韩星霁再次动了动，楼时巍故技重施，然后怀里人又安静了下来。
折腾了好几次之后，楼时巍听到小孩儿心累的轻轻叹气，险些笑出声。
韩星霁察觉到楼时巍的呼吸节奏不太对，不由得警惕的微微抬头。
楼时巍此时也不装睡了，睁开眼问道：“醒了？”
韩星霁脸上一红，刚醒来的摄政王声音与往日不同，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宛若最上等的乐器一样，简直是声控的福音。
只不过正面遭受冲击让他有点扛不住，只好胡乱点头：“嗯。”
“那就起吧。”
楼时巍松开了手，活动了一下肩膀装模作样说道：“人不大，睡觉时倒是挺能折腾。”
韩星霁忍不住瞪大双眼，有些怀疑人生。
他……他睡觉还挺老实的啊，床上放着的抱枕之类的都乖乖呆在原位。
难道是因为昨天喝多了？
楼时巍看着小孩儿一脸呆滞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这孩子睡觉其实挺老实的，只是他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而已。
终于欺负够之后，楼时巍便开始洗漱。
韩星霁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不得不说，楼时巍一脸平静的模样极大的安抚了他受惊的内心。
等衣冠都穿戴好之后，他就有了些许底气，蹭到楼时巍身边小声说道：“大王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么喝了。”
下次……楼时巍眯了眯眼，一想到若是自己不在，这孩子可能会对别人撒娇耍赖就忍不住面色一沉。
他沉声说道：“知道就好，之后不许再多喝，你们两个……马少前和牛无裁是吧？”
牛马二人腿一软，差点当场就跪了。
心理阴影啊，往来者被摄政王记住名字大部分时候都是要等死的。
他们两个哆哆嗦嗦应了，楼时巍皱眉看着他们畏缩的模样说道：“你们以后多劝着点小伯爷。”
牛马二人松了口气应了下来。
他们两个退下去之后楼时巍又说道：“这二人看上去略有些懦弱，只怕难以为你带来助力。”
韩星霁心说哪个往来者看到你不怕啊？这两个人已经算表现好的了。
整个大雍也就他和舒云来两个例外而已。
他小声说道：“这两个人就是伺候日常起居的，出门会带着陈聊他们。”
楼时巍对韩星霁身边的人倒是很了解，陈聊那几个人的确不错，也算得上是能文能武，可惜出身不好。
不过他们运气还不错，跟着韩星霁就算出身不好也早晚有出头的一天。
此时见韩星霁不想换人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头疼不疼。”
韩星霁表情顿时一僵，低头说道：“不疼。”
楼时巍见他尴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起身说道：“那就去给太后请安吧，顺便蹭一顿饭吃。”
韩星霁被他这个说法逗笑，眼见楼时巍似乎并不介意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们两个一起出院子的时候，守在外面的陈聊等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因为算是护卫，所以入了夜就可以回去休息，外面有守夜巡逻护卫，不需要他们。
所以除了牛无裁和马少前两个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夜宿乐安伯的院子。
韩星霁迎着他们的目光，硬着头皮往外走，中间正好简英过来报告事情，韩星霁这才悄声说道：“昨晚我喝多了，大王留下来照顾我来着。”
陈聊等人：呵呵。
鬼才信，就算韩星霁喝多了也用不着摄政王亲自照顾啊。
韩星霁被他们的假笑笑得头皮发麻。
为了摄政王的清白着想，他只好扔了面子说道：“我耍酒疯不让他走来着。”
陈聊：……
说实话，他们很难想象韩星霁撒酒疯的样子。
不过，这两个人的气场看起来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也没问什么，直接拽住牛无裁和马少前开始询问。
在得知的确没发生什么之后着实松了口气。
他们倒也不是想要插手韩星霁的感情，主要是无论从什么方向出发，这两个人都不算是良配。
年龄差距，地位差距还有横亘在中间属于往来者的巨大秘密，尤其是最后一条，韩星霁能隐瞒一辈子吗？
楼时巍那么精明怎么可能瞒得住？一旦瞒不住被他知道了，他会不会觉得韩星霁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无论怎么想都很危险。
只是陈聊有些奇怪，韩星霁的情况不应该没人发现，难道没人劝他？
还是说上面有自己的想法？
陈聊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不多管，他的地位不高，看事情也没那么全面，贸然插手反而容易出事情。
只不过，他有些费解，楼时巍那么危险，他们小韩同学到底是怎么被吸引的？
韩星霁完全不知道陈聊在发愁自己的感情问题，跟着楼时巍去太后那里蹭了顿饭之后就决定启程回去了。
假期到昨天结束，今天大家还是要上班的。
韩星霁在这边过完了正月十五，另外一边也还是要过的，只不过这一次不需要他自己费心，工作人员早早就布置好了庄园，硬生生搞成了一个大型灯展。
好在庄园里工作人员也不少，所以也不显得冷清。
逛了一圈之后，韩星霁站在二楼看着韩霄问道：“你过年又没回家真的没问题吗？”
韩霄笑着说道：“放心，你嫂子早就习惯了，我爸妈也习惯了，我这工作不就这样嘛。”
小堂弟肯定是离不开这里，他怎么能把韩星霁扔下一个人回家？
他在家里一家团圆，小堂弟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哪怕再多人陪着，可那也不是家人啊。
韩星霁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说道：“我都已经长大了，不用陪着我。”
韩霄摇头：“算了，过年事情多，各种拜年应酬，万一喝多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麻烦。”
都是借口，韩霄工作特殊全家都知道，来往亲友也清楚，从来就没灌过他酒。
韩星霁干脆也不再劝，只是问道：“我这两年没去拜年什么的，家里有没有问你？”
韩霄沉默了一瞬：“没问，他们应该也猜到了。”
不管什么工作也没有常年不回家不去看亲戚的，一般人可能想不到什么，但韩家也出过科学家，稍微一联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韩星霁一个大学生到底能参与到什么机密项目里面。
一般这种机密项目都是有预兆的，从高中时期就跟普通高中生不一样，到了大学自然更不同，上的学校也都是国防类或者其他种类，反而不会去太过知名的学校。
韩星霁叹气：“哎，你帮我多跟家里说一下，别让大人提心吊胆，我挺安全的。”
韩霄说道：“放心吧，组织早就处理好了，跟家里说的是你发现了一种新材料，对可控核聚变有很大影响。”
韩星霁：……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放眼看着楼下五颜六色的光芒，忽然有些遗憾，要是能让楼时巍看到这么漂亮的灯就好了。
他搞的灯园的时候再努力也不行，不想暴露就只能弄那些单调的花灯，甚至灯也没那么亮，毕竟里面是火盆，太大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走水。
韩霄问道：“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启程？”
“回去之后就启程了。”
韩霄有些诧异：“这么早？不等暖和一点再走吗？”
韩星霁摇了摇头：“没必要，反正是去南边，越走越暖和，更何况还有很多事情，到了那里之后要选择合适的土地，甘蔗的播种时间不能晚于三月，中间还要深耕施肥等等，都需要时间，而且为了不被捣乱，还要跟巫族先打好关系，等天暖和就来不及了。”
韩霄见他有条有理的说着需要做的事情，忍不住想要摸摸小堂弟的头。
不过他又想起小堂弟长大了，不能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忍不住摸出一根烟，也没点就那么叼着说道：“有什么需要记得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韩星霁笑了笑：“放心吧，陈聊他们在我身边，而且我身上有防护衣，他们手上有电磁枪，不怕。”
韩霄听后放心了不少，然后又听韩星霁问道：“玉米种子都准备怎么样了？”
韩霄说道：“放心吧，都准备好了，之前用你带过来的土壤尝试过，选出了能够种植成功的普通玉米。”
韩星霁松了口气，自从能够带活物之后，他就带了很多土回来，让实验室那边试试能不能种活甘蔗和玉米。
之所以需要能运活物这个能力，主要是需要土壤内的各种虫子微生物之类的保持活性，这样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结果。
实验是必须要进行的，他可不想辛辛苦苦半天结果种不活。
韩霄看他放松的模样忍不住还是给他打了个预防针：“阿霁，影响作物成活的不仅仅是土壤，生存环境也很重要，还有其他生物，尤其是野猪对于农作物的破坏非常严重。你要有耐心。”
现在环境比之前好了，野猪又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甚至开始往城市里跑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可现在野猪种群其实也不过是刚刚恢复而已，远没有古时的破坏力。
韩星霁以前从来没种过地，自然也不知道种地需要面对什么，而且他一直以来都还算顺风顺水，就担心小堂弟没经受过多大的挫折会受不了。
韩星霁听后反而兴致勃勃说道：“哦，对，那边自然环境挺好的，我还没见过野猪呢。”
韩霄：……
他感觉自己的担心就有点多余。
第258章
韩星霁早就有心理准备，之前他为了“寻找”甜菜费劲心力，那玩意两年才能结果，前段时间刚结果做出了糖。
然而因为刚刚找到一部分的缘故，想要大批量收获至少要等好几年。
这样一看，他离开京城也有好处，在京城还要循序渐进，到了外面怎么发现的，怎么种植，怎么这么高产量还不是凭他一张嘴。
带出去的还都是自己人，县丞是从国学馆那几个名单里选出来的，跟组织沟通之后故意选了可以信任的往来者。
县尉则是把郭甸给推了上去，一开始他想推陈聊的，不过陈聊资历还是不够，虽然韩子韶为了把他送出去在这些方面都大开绿灯，但他也不能太过分，被韩子韶抓到把柄对方也不会手软。
郭甸出去当县尉看上去仿佛是贬官，实际上却是从听命行事变成自己当家作主。
在大雍的官员体系中，县令和县尉是两个独立的体系，一个主民政，一个主军政，一般而言县令和县尉都不会选择一个阵营的人，为的是互相制衡。
不过韩星霁这边情况特殊，韩子韶想把他赶紧送走，楼时巍对他信任有加不担心他乱来，也不想让人给他添麻烦，至于其他人……韩星霁在过年的时候，把能说上话的人都列了一个表，挨个上门走动。
他的奶糖作坊和造纸工坊就多了好几个“股东”。
如果说奶糖作坊只是纯粹赚钱，那么造纸工坊除了赚钱还有另外一层特殊意义——有了新品种的纸可以优先供应。
以往这只是楼时巍的特权，别人想要得看韩星霁的心情，现在则是除了第一波送给摄政王，之后就会陆续送到他们府上。
有权有势的人不缺钱，要的就是这份特殊。
当然这也是因为韩星霁拜托的事情不怎么重要，只是县尉一职而已，要不是跟他有关系，这些大佬们都未必关注县尉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韩星霁手下的草台班子也算是建立了起来，除了县丞县尉之外，他还随身携带一位幕僚。
王若清要跟着去的消息是他临走的时候才散播出去的。
当时所有人都惊讶于王若清的选择，王太傅对此的解释非常敷衍：“在京城久了想出去活动一下筋骨，索性就跟着我这个学生一起出去走走，过段日子再回来。”
后面那句话没人听进去，只是忍不住感慨乐安伯还挺讨长辈喜欢。
当年让王太傅去宫里教书都是摄政王三顾茅庐才请出来的，现在主动跟着韩星霁跑去穷乡僻壤显然是不放心这个学生。
至于他说的那个借口，谁都不信。
出去散心能去的地方多了，干嘛往山沟里跑啊。
韩子韶听了消息之后忍不住把毛笔往下一扔，面色颇有几分阴晴不定。
当初他千方百计想要讨王若清欢心，就希望他在摄政王面前能够美言几句，结果王若清压根就不接茬。
现在又宁可连个官位都不要跟着韩星霁跑也不肯入朝为官。
虽然就算王若清愿意，韩子韶都要犹豫一下，毕竟他跟楼时巍关系太近，但他不想和人家不想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韩子韶阴沉着一张脸，宫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半晌韩子韶才冷笑一声说道：“去就去，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南边湿热，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话语中的狠意让宫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恰巧韩星霁也在担心这件事情，直接跑到王若清那里说道：“您什么都不用带，带上常穿的衣服，常用的东西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王若清倒是有些诧异：“你都准备了？”
韩星霁点点头，怕王若清不信直接拿出了一张单子。
单子上的字一看就是他写的，上面林林总总写了许多东西，连驱虫药和祛除湿气的各种食材都有。
王若清看着那一溜的食材愣了半晌才说道：“这也要带？”
韩星霁点头：“先带一部分，如果那边方便寻找还好，不方便还要从这边运过去。”
王若清倒是感兴趣问道：“你对那边似乎挺了解。”
韩星霁微微一笑：“我去过很多地方，北方人去那边会不太适应，很容易生病，一旦病了就不好治。”
古籍中曾经记载江南卑湿，丈夫早夭。
他们去的虽然不是江南，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连本地人都这样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北方人到那里了。
王若清听他一点点细致地讲那边的情况，头一次觉得这个学生长大了，而且长大成为了一个思虑周全耐心细致的人。
他乐呵呵说道：“那我倒是省心了。”
他省心，楼时巍倒是为此更费心，他再三检查了韩星霁出门带的人和物之后皱眉问道：“怎么没带郎中？”
韩星霁笑了一声：“有魏章在就行，更何况那些郎中还未必有我水平高呢。”
虽然最近这一年多他一直努力削弱自己会医术这件事情，生怕误导别人，毕竟他也就是有些常识，并不是真的会医术。
但现在带一个郎中过去也是真的没什么大用，他有组织出品的“作弊器”在，比郎中还有用。
楼时巍顿了顿，看了韩星霁一眼才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魏章的水平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韩星霁未必真的会医术。
但凡是真的，他都不可能这一年以来绝口不提，现在忽然又提起来想必是有什么用意。
这小孩儿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大，一开始他只是以为韩星霁会的那些东西都是跟某个隐士高人学的。
隐士不爱出世，所以要求隐瞒才是正常。
桃花源的存在他也相信，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所谓桃花源未必仅仅是他嘴里那个避世之所。
无论心中有多少猜测，楼时巍都没表现出来。
现在还不到时候，韩星霁小尾巴越露越多，他需要等那根最粗的尾巴露出来之后抓住。
韩星霁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忙忙碌碌的准备好所有东西之后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启程了——这个日子还是韩子韶选的。
对此，韩星霁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皇帝都选定了日子，而且旁边的司礼监还说的头头是道，他自然也不好拒绝。
倒是临走之前，楼时巍特地送了他一块玉雕说道：“带着吧。”
玉雕并不是人像，这个时代的各种信仰还比较混乱，神仙也没有一个统一形象，所以这枚玉雕被雕刻成了圆形，中间则是一株桃树，绑着玉雕的红绳是上面还有一颗雕刻着辟邪儿子的桃木珠子。
桃木本身就有驱邪的作用，这下来了个双保险。
楼时巍的意思很明显，他也不相信韩子韶选日子是真的为了韩星霁好。
韩星霁快乐地将玉雕挂在脖子上，掀开衣领塞了进去。
摄政王送他什么他都喜欢，并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能辟邪。
他掀衣领的时候露出了锁骨和一小片胸膛，冷白细腻的皮肤一闪而过，楼时巍不自然的移开眼睛说道：“路上一定小心，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他很想去送，但区区一位县令赴任还不值得劳动摄政王亲自相送。
哪怕是韩星霁也一样，他越是关注才越是容易让韩星霁有麻烦。
韩星霁听后停顿了一瞬，才抬头有些可惜说道：“您今年的生辰宴我是赶不上了，等回头我让人将礼物送回来。”
现在送也实在是太早了一些，还有快两个月呢。
楼时巍摇了摇头：“你到那里先安顿下来，生辰而已，明年也还有。”
韩星霁在路上就至少要走小半个月，等到了那里还要熟悉上下情况，整顿县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开个头。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送自己礼物的时候肯定是费尽心思，就怕小孩儿到时候压缩睡眠时间来弄这些。
韩星霁听后倒也没坚持：“好，若是赶不及，明年我补上双份。”
楼时巍应了一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他倒是想把人留下，可惜离家前一晚，小孩儿还是该跟家里人一起。
韩星霁却是想多留一会的，正在他想理由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得，也不用想理由了。
他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上午去国学馆那里跑了一趟，还没来得及吃饭。”
楼时巍皱眉想要叮嘱他按时吃饭，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吩咐下人准备吃的。
韩星霁慢悠悠的吃，楼时巍也不催，于是成功拖到了宵禁。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遗忘了违反宵禁对于韩星霁来说不算什么，最多就是交点钱的事情，一个吩咐准备客房，一个终于舍得放下了筷子。
第二日一早，韩星霁直接从摄政王府去城外，他的车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韩星霁让人将踏焰牵了过来，将缰绳递给蓝田说道：“大王，踏焰可能不适应那边气候，我把它放在您这里了，您一定要好好帮我养着啊。”
楼时巍没问他为什么不交给家里人，只是应了一声：“好。”
韩星霁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踏焰的脑壳，踏焰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但它还小，并不懂什么是分别，只以为韩星霁是心情不好，便蹭了蹭韩星霁，十分通人性的哄着小主人。
楼时巍看着他跟踏焰互动，半晌才说道：“时候不早，别让王太傅久等。”
韩星霁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之前，忽然小跑到楼时巍身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拥抱了一下说道：“我走了，大王保重。”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一转身十分潇洒的挥手走人。
楼时巍刚感受到怀里的温度，还没来得及回抱，小孩儿就跟一阵风一样离开了他。
第259章
他负手站在院中看了许久，直到温叔过来说道：“大王，外面风大，进去吧。”
楼时巍半晌才轻声说道：“雏鸟长大了就该让他飞，温叔，你说对不对？”
温叔轻声说道：“小伯爷聪明伶俐，会回来的。”
楼时巍摇了摇头，韩星霁此时可能还没出城，然而他已经开始担心对方在路上会不会吃不好喝不好，到了那里会不会水土不服，做事情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困难。
这份担心一直持续到韩星霁那边发来消息表示已经到了合阳县，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韩星霁这一路上倒是还算顺利，出来之后他也没有光顾着赶路，一路走一路看，甚至还偷偷趁人不注意让钟微用无人机在空旷的地方飞一飞看看地形。
钟微一边操控着无人机一边打哈欠说道：“这大晚上的只能看到红外图像。”
韩星霁叹气说道：“我倒是想要白天看，那不是担心会被发现嘛。”
无人机一旦别人看到，他们未必会被怀疑身份，但肯定会有人以为是神秘飞行物，更夸张一点就要当神仙下凡了。
他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一旦消息流传出去，无人机的存在无形中告诉别人他的位置，这特么比北斗还好用，还是小心一点吧。
陈聊问道：“你查看地形是不是想修路？”
韩星霁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聪明。”
说完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学学你们队长。”
被扫射的队员们：……
章明作为厨子十分坦然：“我就是个做饭的，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不过队长是怎么猜出来的？”
陈聊淡定说道：“暗中收集地形数据道路数据，不是为了修路搞基建，那就只能是造反了。”
郁风看了一眼韩星霁那张欺骗性十足的乖巧脸说道：“那还是修路吧。”
造韩子韶的反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会迎来摄政王的残酷打击。
魏章啧了一声：“出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钟微冷笑了一声：“有本事你当着摄政王的面说这句话。”
魏章秒怂：“我不敢。”
韩星霁忍不住了：“出息，你们一个个身上穿着防护服，手上拿着电磁枪，再不济还有手弩，你们怂什么。”
魏章叫嚣：“你不怂你去啊，你敢当着摄政王的面说这话吗？”
“我当然不会。”他说完不等魏章反驳，整理了一下衣袖衣领说道：“提醒你们一句，我现在就是你们嘴里的王侯将相，我干嘛要反自己。”
众人：……
很有道理，无言以对。
跟在一旁的县丞裘德双有些茫然：“你们为什么要讨论造反？”
一段时间下来，他跟韩星霁他们也算是熟悉了不少，但有的时候还是跟不上这几个人的脑回路。
陈聊听后果断说道：“还是来聊一聊怎么修路吧。”
裘德双松了口气：“修路好。”
还是别想着反摄政王了吧。
哪怕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可就算他手里有枪看到摄政王都要哆嗦一下。
没办法，这位已经成为了所有往来者的心理阴影，是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怕他才是正常的。
更何况组织那边的判定是不需要跟摄政王起冲突，摄政王是大雍的定海神针，他要是出事情整个大雍都要玩完，哪怕是平行世界，这个结果也不是大家能接受的。
韩星霁问道：“你们谁有这方面经验吗？”
裘德双默默举手说道：“我隶属海军工程建筑部队。”
韩星霁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听后立刻感兴趣问道：“海军的工程建设部队？建设什么？”
都海军了怎么还有工程建设部队？建航母吗？
裘德双说了两个字：“军港。”
韩星霁立刻握住了他的双手激动的说道：“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
港口算是对基建的综合考验，一个完整的港口包含水域和陆域，其中水域拥有进港航道、锚泊池以及港池，而陆域则有进港陆上通道，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铁路道路，还要有码头前方装卸作业区和港口后方区。
反正整体需要的区域面积很大。
韩星霁不担心占地面积大，他正在思索合阳县被调整之后正好有了不短的海岸线，而且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这里建设海港的话就是百分之百的不冻港。
如果有了海港就可以铺开海上丝绸之路。
韩星霁想到这里连忙摇了摇脑袋，不不不，不能这么大步子，步子大了容易扯蛋。
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钱可供自己糟，以现在的生产力真要建设一处完整的海港需要动用的人数何止上万。
一句劳民伤财都不为过，真干了可能就跟杨广开凿大运河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利在千秋，但王朝差不多也就覆灭了。
楼时巍要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可能得连夜飞过来把自己揍一顿。
他还是先看看怎么修路吧，有了道路经济就会被盘活，经济上去了以后总能建设海港的。
韩星霁表情变换太明显，裘德双忍不住小声问道：“小伯爷，怎么了？”
他总觉得背后有点凉意。
韩星霁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在想二十年内能不能让你当建造军港的总工程师。”
裘德双听了之后当场腿一软，连忙说道：“不不不，我不行，我当不了总工。”
他还没那么厉害，之所以能被派过来主要是运气好，合适。
跟他一个部队的没几个往来者，剩下的人都没有通过国学院的考试，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了，自然也就只有他能跟着过来。
因为考进国学馆也算是立功，他的军衔都已经提了提，但距离总工还太远了。
韩星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紧张，定个小目标嘛，你看我都没说现在让你去建军港，我们先把目标放在民用港口上面，然后一步一步来，争取二十年内能够建一座军港。”
裘德双听后稍微冷静了一下之后不由得目露渴望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会努力的！”
韩星霁攥拳说道：“我相信你！”
一旁的陈聊不由得失笑，不过，韩星霁的小目标的确振奋人心。
一旦有了目标，人就有了动力。
更何况韩星霁直接说了：“运气好咱们能在合阳这边呆很久，现在虽然是县，但只要人口上去，随时都能升郡，到时候就是合阳郡。”
只不过想要扩充人口又哪里容易，首先要让现有百姓填饱肚子，填饱肚子还不行，至少要让人家有余粮养孩子。
生孩子倒是不用发愁，这年头没什么计生用品，而且底层老百姓一般都会生不少孩子，为的是家里有足够的劳动力，也是因为人多了不容易挨欺负。
只是这些孩子能活下来一半就不容易了。
韩星霁倒是心大笑着说道：“慢慢来嘛。”
不过等他了解了合阳县的情况之后就忍不住目光呆滞：“我觉得……这个难题……不是慢慢来就能搞定的。”
因为合阳县现在的人口一共两万人，其中巫族占了一万五。
在大雍上下三等县是按照人口划分的，其中上等县十万人，中等县六万人，而三万以下的全部都是下等县。
合阳县如今距离上等县还有八万人的差距。
尤其是这八万人肯定是发展同族人比较好，把巫族弄上去了回头说不定人家真的会造反。
可问题是中原人一共也就占据了五千人，从五千到十万，以人类繁衍生息的能力，除非经济大跨步，否则非常难以实现。
除了人口之外他又去看了适宜耕种的地方，合阳县的气候其实适合种植水稻，但偏偏没有那么多水资源，或者说是适合种植的田地那里水利工程不太行，所以水稻产量也不怎么好。
更何况因为人口构成比较复杂，所以很多平原地区并没有耕种。
巫族更适应山中生活，他们更擅长种植草药一类的东西出来跟中原人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
除此之外，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跟中原人打交道的。
所以韩星霁名义上是掌管着两万人，实际上真听话的也不过就五千人。
韩星霁惆怅地放下各种情报，幽幽叹了口气。
王若清看了他一眼，被他的表情逗笑问道：“怎么？为难了？当初不是跟你说了这里不合适？”
韩星霁面无表情说道：“基层官员都难啊。”
王若清见他皱眉反而安慰说道：“放心，第一年也没人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成绩来，能稳住就行。”
韩星霁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巫族，算了，他们只要不捣乱就行了。”
五千人就五千人，他在短时间内不想去跟巫族打交道，但一想到之前连续几任县令都死于非命就不由得担心。
担心他不想主动挑衅，别人却把这个当成软柿子上门挑衅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王若清居然也问了一句：“要是巫族找你麻烦怎么办？”
韩星霁冷笑一声：“他们最好没这个打算，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王若清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无情？”
总不能直接派兵攻打，别开玩笑了，韩星霁就带了五百人过来，这已经算是破例，加上整个合阳县的中原人也不过是五千五百人，其中那五千人是经常被巫族欺压的存在，对上巫族十死无生。
韩星霁直接从旁边拿出了一本书推过去说道：“我来之前临时写的。”
王若清拿起来看了一眼顿时震惊：“巫史？”
韩星霁淡定说道：“巫族虽有文字却没有记载这些东西的习惯，真正的历史只有巫族大祭司才能传承，历史几经变换，很多事情已经不可查，但恰巧我曾经拜师一位巫族大祭司成为巫医也拥有了这一份传承，我说巫王得位不正。”
王若清听的一愣一愣，他可以确定这个办法肯定不是摄政王想出来的。
因为就算摄政王的书房也未必有完整的巫族历史。
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怀疑韩星霁的说法，但对方如此信誓旦旦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相信。
王若清提醒说道：“你说他们未必会信。”
韩星霁嘿嘿笑道：“不需要相信，只是给他们其中一部分人一个借口而已，我想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服气巫王统治的吧？巫王有几位兄弟被他打压的很惨，他们需要一个借口，而我只需要巫族别来干扰我而已。”
巫王最好识相别搞事情，否则他就要出手再推一个愿意合作的巫王上位了。
第260章
王若清愣了半晌才失笑摇头：“都说你是我的学生，我看你还是最像大王。”
这种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打七寸的风格简直是太像了。
韩星霁连忙摆手：“我只是习惯性的做好最坏的设想。”
他自认为经验不足，应该做不到随机应变，所以就用了个笨办法，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了一遍，然后再去把应对方式写下来。
当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组织的智囊团帮忙分析。
虽然韩星霁最近已经很少劳动到智囊团，尤其是分清了公事和私事，但这件事情显然就是公事。
他能不能在合阳站稳脚跟显然有着重大战略意义，所以组织那边也很积极的在跟他沟通，并且吴主任还特地叮嘱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别自己憋着，告诉组织。
韩星霁估摸着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县长能像自己这样有无数后援团能够帮忙。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搞什么迂回了。
能尽快解决的就尽快解决，否则容易耽误时间。
王若清失笑摇头，能够将可能出现的问题都罗列出来已经胜过大部分县令了，这哪里算是笨？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提醒对方这件事情最难点在于让巫族相信他真的有巫族的传承。
想来韩星霁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对方既然还能这么信誓旦旦，必然有他的倚仗。
韩星霁在路上把合阳县城都给查了一遍，坦白讲抛开巫族不谈，中原人这一边倒是很好管理。
他们被巫族欺压很多年，跟巫族的交易也并不公平，巫族经常用很少的东西换取更多的食盐之类的。
简单来说就是强买强卖，但是没人惹得起巫族，之前的县令倒是想硬气一把，结果全被巫族弄死了。
只要现在有个人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就行了。
韩星霁冷笑着弹了弹情报说道：“早晚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反正巫族已经灭亡，严格说起来跟他们不仅是民族不同，甚至连人种都不一样，他倒也不需要太客气。
随着大部队逐渐接近合阳县城，韩星霁都已经做好了县城破旧，迎接他的人只有小猫两三只的情况。
毕竟合阳县的主要官员都是跟着他一起来的，现在当地也就两个乡有秩和三个乡啬夫。
其中乡有秩是管理大乡的，乡啬夫是管理小乡。
也就是说整个合阳县一共两个大乡三个小乡，乡下面则是亭和里。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亭和里的官员没有资格跟过来迎接县令，但是想一想合阳县的情况，这些官员不来只怕场面上不太好看。
好在韩星霁也不在乎，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这些人最好也聪明一点，他一点也不想利用形式主义立威。
只不过在靠近合阳县前面的十里亭的时候，韩星霁收到了斥候的线报说道：“韩令，巫族也来迎接了。”
原本半靠在凭几上看书的韩星霁当场有些诧异：“巫族也来了？他们怎么来了？”
斥候自然是不知道，韩星霁只好派出陈聊过去交涉。
毕竟来迎接的人不同，他要应对的自然也不同。
陈聊作为亲信过去先通知一声也是正常，很快钟微跑回来说道：“奇了大怪了，巫王亲自率人迎接，巫族大祭司和十二长老也都来了。”
韩星霁跟王若清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脸上的茫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韩星霁嘀咕了一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把我的佩剑拿来。”
他说完，王若清起身说道：“我先回自己车上了。”
王若清这次过来直接辞了太傅的官职，所以此时算是白身，乘坐的马车自然也很普通，十分不舒服。
所以刚启程韩星霁就把他请到了自己车上，有书有茶把王若清留了下来。
平日里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互相忙自己的，韩星霁看了一路的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问王若清。
王若清观察了一路，见韩星霁一直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路途遥远艰苦不烦躁，遇到困难也不发愁，对他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他这一路也没少跟以前的老朋友写信，他的老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学士名士都有，并且都是名满天下的那种。
以前韩星霁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京城之内小打小闹，到现在才真正有学问大家知道了这么一个人。
不过既然巫王带着人来了，王若清自然不好在车上留下。
韩星霁笑着点头说道：“先委屈先生一会，等安顿下来再给先生寻住处。”
王若清才不担心他亏待自己，这一路上他的待遇都是顶尖的，韩星霁有的他都有，韩星霁没有的他也有。
王太傅饱经摧残的小心肝终于舒缓了不少，好歹是教出了一个靠谱的学生。
要不然他又要怀疑自己了。
当年那一场劫难让他怀疑自己做官的能力，现在连着两任皇帝都又让他怀疑自己教学生的能力，真是一把辛酸泪。
王若清走了之后，韩星霁就跟钟微一起把马车里面收拾了一下，果皮和四处乱放的书籍都整理好之后，他又看了看身上说道：“衣服没问题吧？”
钟微和魏章两个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以及佩剑说道：“没问题了。”
韩星霁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衣袖正襟危坐。
魏章深吸口气说道：“我居然有点紧张。”
钟微白了他一眼：“出息，小韩同学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魏章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显得十分有气势的小韩同学，忍不住惭愧的低下了头。
韩星霁抿了抿唇心说他不是不紧张啊，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在楼时巍那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一条就是主官就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和风向标。
大家都听主官指示做事，一旦主官乱了，那整支队伍也就乱了。
韩星霁本来就因为年纪小容易压不住，再一慌乱，很容易被巫王压一头。
他不知道巫王为什么会过来，但一般这种情况也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巫王迫于形势不得不来，第二就是对方得到了什么消息，过来打探一下虚实。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很可能是第二种。
越是这样，韩星霁就越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如果第一次见面就被对方压一头，那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太好处理。
韩星霁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怕的，再可怕也没有当年见摄政王可怕。
毕竟他可不是之前那些没什么背景被发配过来的县令，巫王一时半会未必敢对他下手。
但当年他见摄政王的时候，但凡一个不小心暴露什么，那就是落地成盒的下场。
这么一想他倒是心态平稳了许多，只要能活着就行，别的无所谓。
随着马车停下，韩星霁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给停了下来。
马车门打开之后，春日的阳光照射进来，站在外面的人都略带好奇地看向车内。
年轻县令，少年流落在外，背景不凡，能得皇帝和摄政王同时看重，更甚至可以教导考中的秀才们。
每一样都让人生出无限的八卦之心，官员们更是想要通过真人接触来判断这位县令到底什么情况。
随着环佩轻响，坐在车内的少年微微弯腰走了出来，乌发雪肤，明眸若水，只一眼就让所有人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姿貌绝世。
绯红官服，金玉腰带更给他增添了几分风雅贵重。
韩星霁姿态从容地走下来之后，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众人挑了挑眉，他身旁的马少前上前一步提醒说道：“县令亲临，还不行礼？”
众人这才回神，连忙对他行礼。
韩星霁扫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说道：“诸位辛苦，入城一叙吧。”
如今合阳县当地官职最高的是主吏掾，这个官职主要掌管县级官吏进退，直白一点说就是纪律委员。
主吏掾名为姜树，此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姜树拜见县令。”
行礼之后他又开始介绍巫王，当然官方称呼自然不是巫王，毕竟名义上巫族是属于大雍管辖的，而大雍如今只有一个外姓王，并且没有破格提拔其他人为外姓王的意思。
官方给他的职位是守南公，当然也就只是个称号而已，不发俸禄也不给封地，就是一个称号，所以在地位上还不如韩星霁这个乐安伯高。
巫王单手抚胸微微弯腰行礼，他后面的巫族人也跟着行礼。
韩星霁扫了一眼，巫王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身后许多人都沉着脸，显然不情不愿。
下面人都不愿意想来巫王也不那么甘愿，可他还是来了，并且隐藏极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这就有点意思了。
韩星霁过去扶起巫王笑着说道：“守南公折煞本令，当本令先去拜会您才是。”
巫王年纪大概在六十左右，虽然黑了一些，但还算富态，看上去倒也有几分慈祥，此时用带着口音的雅言说道：“客人远道而来，当礼数周全。”
啧，客人。
韩星霁心说等回头你可能就恨不得我这个客人压根没来过了。
他想着这些目光转移到了巫王身旁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身上。
男子戴着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倒是不错。
韩星霁含笑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大祭司了吧？”
大祭司对他微微欠身却没说话，高冷人设体现的淋漓尽致。
巫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城外风大，还请韩令入城，老朽已在城内设下酒宴为县令接风洗尘。”
老匹夫，真把这里当你家了。
韩星霁心里骂着，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热烈，他直接握住巫王的手腕说道：“如此还要多谢巫王款待。”
说完一行人就往里走，韩星霁眼角余光已经看到陈聊带着人开始跟当地官员交流，估计晚上就能得到情报。
这一场宴席比韩星霁想象中的好很多，虽然巫王时不时要强调自己主人家的地位，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不考虑两边复杂关系的话，居然还挺和谐的。
然而越是和谐就越是有问题，韩星霁心中狐疑，中间接着更衣的借口跟陈聊交流了一下。
陈聊跟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不用担心，是大王打点过。”
“嗯？”韩星霁有些迷茫：“大王？大王做了什么？”
“主吏掾说大王派人来见了巫王一面，当时是他带着去的，那人只带了一柄大王随身的佩剑，只说了两句话，他们走后巫王就气的砸了屋子。”
韩星霁顿时来了兴趣：“大王派来的人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