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 刚刚盯梢盯得紧密的宫人仿佛忽然都变成了十分好糊弄的人,蔡嬷嬷没工夫细想,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机会又稍纵即逝, 她的脑子里只留下“完成贵人吩咐”这么个念头。
蔡嬷嬷深吸一口气,悄悄改变方位,让自己膀大腰圆的身体完完全全挡住后方的视线。
正要做什么时, 苏柔蓦然回过身来, 素手不轻不重地搭
“老奴这就退下。”
蔡嬷嬷嘴上称喏, 手上却陡然
她料想此刻刚刚生产脱力的玉贵嫔根本不是她的力气能够抵抗的, 蔡嬷嬷心中又扭曲又畅快,这皇帝的宠妃何其风光,还不是要成为她的手下冤魂。
而此刻, 苏柔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 她意外冷静清醒,一向似水般柔和的眸子充满了冰霜与冷漠, 却丝毫没惧意。
谁也没有看清,那黝黑迷人的深色瞳孔竟然如风暴漩涡般,一瞬间仿佛能让人看迷了眼。
“扑通”
蔡嬷嬷心中陡然一悸, 紧接着就被后方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扑倒。
原来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那位一向寡言沉默的接生嬷嬷林氏,对方目光冷肃,盯着蔡嬷嬷就像看死人一样,半点没有之前唯唯诺诺之感。
这会儿襄儿也几步回到了内室,几个宫人悄无声息地将蔡嬷嬷团团围住。
蔡嬷嬷脸色一变,大惊道:“玉贵嫔这是如何,老奴辛辛苦苦为您接生,竟是落的如此般的下场吗”
苏柔耐心再好,也不愿跟阶下囚多费口舌,对方想要自辩,外头也多的是观众看她表演。
她动作异常轻柔,还是那般镇定自若,然而此时蔡嬷嬷却不会认为对方是强装淡定了。
猎人和猎物身份的颠倒,就
苏柔还嫌刺激不够大似的,两手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往后轻轻一靠,哪儿还有刚才虚弱无力,全靠宫人摆弄的模样。
蔡嬷嬷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她焉能不明白这是被瓮中捉鳖了,对方从始至终就
苏柔可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她轻轻卷了卷耳后的碎
苏柔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仿佛刚刚要遭受暗害的人不是她自个儿一样,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蔡嬷嬷有什么话,稍后皆可对着皇上说,情地说,皇上最是圣明,一定会为你洗刷冤屈。”
似是而非的阴阳话,苏柔很少去说,但此人要仗着她产后虚弱,想要杀害她,她再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蔡嬷嬷的底气一瞬间溃败成军,她不能沦落到皇帝面前
她眼神悲戚地看着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一个贵嫔而已,手底下居然有如此多的能人,让她想要暗地里施些手段都施展不开,不得已,只能先用自己长处帮助玉贵嫔生子好让这些人对她保持松懈,而就
襄儿冷哼了一声,下巴高高抬起,如果目光能杀人,蔡嬷嬷早就死了千百回了,要不是主子事先跟她透露了口风,她根本不会让这个蔡嬷嬷近主子半点身。
蔡嬷嬷摇晃着头不死心,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不对她确认
刚刚那一瞬间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让苏柔大出血而亡的,只要她狠狠地一推下身处可是苏柔突然间像消失了一样。
对就是消失了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花眼的,可是
玉贵嫔仍旧好端端扶住床铺,眼神没有任何波动,那仙子般昳丽的姿色
眼看着蔡嬷嬷眼神迷离,逐渐癫狂,襄儿不由害怕这人做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情,她不动声色拦
突然,蔡嬷嬷恐惧至极地往后一靠,她将脖子一歪,嘴角立马滑落了青紫色的浓浓血水,襄儿立马上前挡住了苏柔的视线。
看来这人将毒药
襄儿一直紧绷着脸,众人都疑惑起蔡嬷嬷自杀前那仿佛见鬼了似的神情,苏柔好笑地低了低头,任由宫人似保护稀有物种般照顾她。
而看着襄儿后悔自责的神色,苏柔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安慰地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襄儿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丫头却自责这三个嬷嬷里被人插了人手,自责还是被主子提醒才顿悟此事,她觉得,这就是作为下人的失职。
苏柔温柔地抚了抚襄儿哭得花猫似的脸孔,襄儿自从进宫后,就少有这般依赖自己的面孔,她大多是一副可靠的大宫女模样,一直是众宫人最信赖的大宫女。
苏柔笑了笑,用心安抚着对方。
她用人,可不会只一味地用金银珠宝权力高位吊着,偶尔也会当个知心的主子。毕竟,情感要比利益更能打动人心。
而这头,襄儿被苏柔开解后很快就又重振了信心,风风火火地为苏柔打理起上下来。
她动作迅速地把太医带了过来,不管主子先前计划如何,她还是要让太医给主子再诊脉再三确认无事。
明明知道蔡嬷嬷是个危险人物却还是让她帮主子接生,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一直照做,但刚刚她实
太医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大反转,再一次感叹这后宫之事反转极快,他郑重地为苏柔诊脉查看玉贵嫔的脸色,最终得出结果,怎么看都是极好的。看来那蔡氏一直担心被看出差错,不管是接生还是后期的清理,都还算心力。
襄儿对着太医客气的点点头,果然,主子不会做伤及自身的事情,想来若不是她们故意露出个破绽给蔡氏,对方看着被保护地密不透风的玉贵嫔,恐怕也不会贸然对她出手。
而里屋产房里
梁锐当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嬷嬷怀中的小皇子,嘴角扬起的弧度陡然落下了。
他怫然大怒,背着手猛一转身,待看见身后这一群各怀心思的妃嫔捂着嘴有惊讶有惶恐有担忧也有克制不住的窃喜,心中的怒火瞬间再次高涨,随手指了几个落
陈淑妃便
陈淑妃被方贵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头疼心烦到了极点。
她脚步猛然一顿,冷眼看着扶着她的方贵容小丑似的一个惯性倒
“方贵容,你先自个儿回去吧,本宫便不和你闲聊了。”陈淑妃明明是笑着的,方贵容却觉心中陡然
“淑妃娘娘您忙,那妾身就先不打扰您了。”
方贵容一边憨笑着,一边迅速招来宫人搀扶着她立马离开了,动作迅速得好像陈淑妃要马上杀了她似的。
淑妃呵呵冷笑,这不中用的胆小东西
等没有眼色的人走远了,她才缓缓转过身子,看了眼身后的宫殿,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那座。
陈淑妃突然开口,好似自言自语:“你说这玉贵嫔是真的幸运,还是心机深沉,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佩琪扶着陈淑妃的手,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淑妃也没想她回应,接着道:“不过有的人是真的蠢人如其名,连铺好的道给她走,都能走差了,没用的东西,舍了便舍了吧。”
陈淑妃话中的意思令人不寒而栗,佩琪死死低下了头,她心中难过了起来。
那边妃嫔们躲难似的,个个溜的很快,她们都害怕,害怕走的稍慢些,就跟那几个瞬间没了名号被贬冷宫的倒霉鬼一样惨了。
皇帝
梁锐叫来暗卫,提溜起两股战战的假宫女,叫他们这些人不必顾忌,他只要最终的答案。
暗卫的动作可不是一般审讯人员可比,他们手段更加无情,效率极高,不到一天,就得出了结果。
那假扮宫女的小太监,完全是因为容貌相似的缘故,才会被人找到,根据他所说,因为是新进宫的,所以一直被人欺凌,只能去找靠山,而那靠山还没机会给他靠,就先给了他一个所谓“简单”的任务,他靠着那靠山给的路线进了孟令春的宫殿,一直没有被人认出来,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按照靠山吩咐“一直端着态度”,充当自己就是熙和宫宫女,哪想到到最后最终是被人认了出来。
而且他说自己并不认识已死的蔡嬷嬷,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将那碗加了料的药端给屋里的那位贵人。
这小太监遭受不了酷刑,早早就把一切都交代了,等暗卫找到那小太监口中的“靠山”,那靠山却被人
而蔡嬷嬷那头的线索则是极为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皇帝十分不满,限定时期再次申明,让暗卫无论什么手段不必顾忌任何人一定要查清来龙去脉。
期间,梁锐去看过了苏柔。
他怜惜地摸了摸苏柔的小脸蛋,满脸苍白的模样让梁锐心中生痛。
苏柔虽然躺
她灵动的双眼忽闪忽闪的,满眼都是皇帝的,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好似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梁锐低沉一笑,取笑起苏柔来,怎么生个孩子,人却好似越活越小了一般。
哪知苏柔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仍旧我行我素,她摇了摇头道:“妾好似走了很长很长的一顿路,迷迷糊糊的,
梁锐神情一顿,深深地看了苏柔一眼。
此刻的皇帝对苏柔爱怜至极,他这会儿仿佛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柔儿生子之艰难,而不是外人口传的那般轻轻过耳一句“早产”。
他早先也心疼过柔儿,却没有如今这般深刻,深刻到居然脑海中不断想象起苏柔生子的种种情景。
素来没有一个妃嫔能让他有这般感受。
这也让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的重重怒火。
而落
下定决心,一定要幕后黑手付出绝对的代价。
绝不会像之前那般不痛不痒,轻轻揭过。
回了自己的宫殿,梁锐立马招来身边暗卫头领,将太后身边的人也列入审问名单,他刚从苏柔那回来,也听到襄儿那宫女那说起太后宫人行事诡异之处。
苏柔为何提前生产除了太后宫里的宫人接触过当时的苏柔,没有其他外人了。
暗卫头领静默俯身,等皇帝吩咐完,便黑影斗转。
而整整三天三夜,终于
果然,太后的宫人也有被买的,他们以为太后分忧的名义撺掇着太后召见怀着龙孙的苏柔,而另一边这宫人让自己的衣服上被催产的药物完全浸湿,然后烘干,这样一来常人根本闻不出来其中的不对劲,但让怀了身子的妇人一靠近,便会有早产之相。
皇帝宣来太医觐见,钟太医便配合着,闻了闻那衣物,他道这药只能挨近些才能闻的出来,是个极妙的害人法子,但也正为了这股味道不易被人
而那假宫女手中的药渣也由钟太医细细研究了,是让人快速流产的方子,药物霸道,喝下去,别说是流产,人也要去大半条命。
其药物阴毒,其心思狠辣,暗卫呈上的薄纸上列了好几位妃嫔。
梁锐眉头紧皱,双目锐利如刀,直直射向那纸上的第一位妃子大名。
他敲了敲案几,双目微阖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终于睁开了眼,那黑眸冷凝如冰,再也化不开了。
梁锐心中有了决断,接着将视线移到后面几个妃嫔名字上。
代氏代纯
又是和柔儿同届的秀女
梁锐深觉可笑至极,这一届秀女可真是卧虎
柔儿是多遭同届秀女的恨啊,上次那个于氏如此,这次代氏变本加厉,直接想要动手害死柔儿与她腹中的皇儿。
皇帝连审问都没有审问,直接送来毒药和白绫。
代纯脸色苍白如纸,她准备好的陈辩词,到头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前头她还讽刺于氏无足轻重般被人草草扔到了冷宫。
而她呢
竟然连于氏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