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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小谢娘 / 著 投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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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为限, 底线, 大限。
三日来, 月儿于人前神色如常, 只是多了几份匆忙。她竭力将所有事物都交给韩梦娇和刘美玲来处理,又将名下财产进行了清算和分类。
于人后, 韩江雪无论忙到多晚回家,她总是默默等
韩江雪心思细腻,也察觉出月儿细微处的异变, 更似是刚断了奶的小猫,粘人得紧。
“怎么了?这般腻歪着?”
月儿打趣“看紧了些,怕被别的猫给叼走了。”
月儿窝
想到这, 月儿觉得自己是贪心的。她似乎舍得这万般浮华, 也舍得一切身外之物,却唯独贪恋这一份温暖。带着向内自省的愧疚与自我鄙夷,却仍旧贪恋。
要是能一世都如此,该多好。
可惜, 没有如果。
韩江雪捏了捏眉心处, 闭上眼,舒展了已经僵硬的颈椎。
是夜已深,露重天寒, 韩江雪
“少帅,是回家休息还是
“回去吧,夫人一定
韩江雪进门之前,特地揉了揉自己已经僵硬了的脸,他身负重任,压力空前,脸部肌肉一直紧绷着,给人以不怒自威的冷峻之感。
但他不愿将自己的压力传导给月儿,每每进门,总会给月儿最温暖的笑意。
但今天的笑意
迎门而来的,是佣人李阿姨。
“少夫人睡了?”
李阿姨接过韩江雪的外套“少夫人……今儿一天就没见到她人影,早上见着匆匆出去了,就没见回来。也许是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恰不
韩江雪听闻“不
连灯都是熄的,四下空旷寂寥,韩江雪仍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走到床边去,床榻上整整洁洁,归置得似没有一丝褶皱,很显然,早上佣人整理后就没人碰过。
当真不
套房里的书房是上了锁的,寻常时候,韩江雪并不喜欢锁门,他不喜欢将机密事务拿回家中处理,也没什么怕人看见的。
这门锁的钥匙,只有韩江雪与月儿各有一把,能锁上这门的,也只剩下月儿了。
韩江雪心头不祥的感觉愈
他急切拿起信封,信纸展开一瞬,袭来淡淡香味,是月儿惯常用的香水的味道。
不甚浓郁,淡雅致,混合着信纸上的墨香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沁人心脾。
仍是用毛笔写的字,是月儿。
——
江雪
落笔之时本想开篇俗气的“展信如晤”,可最终未能自欺,展信倘若如晤,我便不至于仓皇而逃了。
长久以来,我考虑过无数个方式将我不能见人之过往告知于你,然而每每鼓起勇气,但最终都未能成行。
想来可鄙可气,皆因我生性之贪婪,不舍与君日夜厮磨之温存。不敢将“贪恋红尘”美化为爱情之美好,然而每每思及与君共度点点滴滴之良宵,便心生怯懦,愈
我本名袁明月,幸诞于殷实商贾之家,苟且偷得幸福美满的童年。然而父亲病故,生母蒙难,我亦难免不幸,流落娼门,被豢养为瘦马。
十余年痛苦光阴,日日夜夜被教育为男人留恋之宠物,一颦一笑皆是紧着男人兴致所培养。作井底之蛙,不知世上已千年。
后明家将我买去,作为独女替嫁与君结为夫妻。此举并不由我心,然而深陷泥淖,无法决定自身未来,只能听从鸨儿之命。
说这些,并非要洗脱我欺瞒的罪过,个中不得已,也是我命中注定,并不应该让你来承担。
嫁入韩家以来,我也曾想着只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夫人便好,只是经历种种,因缘促定,也是你万般疼爱与扶持,让我明白身为女子,亦可以做成一番事业。
贪心不足,便生了更多期望。
时至今日,我仍自鄙并非诚实之人,亦是被时局所迫,不得已向你坦白这一切。你若因此而对我愈
这本是我该承担之后果。只是我不舍与你分分秒秒之爱恋,更不舍的,是你为了我而去向任何人妥协牺牲。
婚后数月,短短光阴,却让我感受到了生之欢愉,足以让我留恋一生。
想对你诉一诉衷肠,表感谢之意,可落笔却少了文辞。无论任何言语,都显得过于轻浮,一片真心赋红豆,却嫌春意未浓。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锦东城,亦或者更远,离开了东北,离开了中国。
我将生意上的事情托付给了刘美玲与韩梦娇,又将明家作为陪嫁的地契与我公司的合法手续一并放
这本就不是属于我的浮华,我理应该留下。
江雪,恨不能与君朝朝暮暮相伴,望日保重自身,重新寻得人生佳偶,真正的门当户对,相伴一生,举案齐眉。
只是人生必然充满遗憾真心将你放
此生牵绊万千,红尘俗世八百,但愿算了,来世也不必有所期许。你值得更好的。
天冷添衣,努力加餐饭。
月儿
——
韩江雪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起初仍是往日的遒劲有力,慢慢地便变得散乱不成形了。信纸上略有褶皱,偶有字迹被晕染开来,应是有泪滴落,有赶忙被擦拭去了。
韩江雪用指腹摩着这厚重的信纸,明明光滑似缎,却如有万把刀由十指连心,割了他的心脉,割得他心如刀绞。
这是个傻丫头啊。
从相识的第一面起,他便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明家女。他以为她装聋,他便陪着作哑,双方相安无事,便把这戏演了下去了。
于韩江雪而言,严丝合缝地镶嵌
他只是盼着她好,她喜欢安逸便是安逸,喜欢成长便是成长,只要她好,他就好。
可这傻丫头,却全然不明白。
韩江雪的下颌紧绷着,眼底慢慢布满了血丝,喉结毫无规律地上下滑动着,他很是烦躁,烦躁到不安的程度。
他身陷囹圄时候没有烦躁过,面对杀手时候亦是一笑而过每每乱其心智,必然是关于月儿,有人威胁她时,有人构陷她时,有人想要代替她时可韩江雪总觉得他可以应付,可以护她一世周全,所以他即便烦躁,但从未惶惶不安过。
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外敌,想要抛弃他的,是月儿自己。
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没有一次体面的告别,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终于明白,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连关门声都是最轻柔的。
一封信被狠狠揉进宽大的手掌之内,因着力道巨大,皱成一枚纸团,近乎能够被碾碎一般。
此刻他的掌心好似有一团火,想要把那张纸燃烬,仿佛燃了那封信,月儿就能回来了一般。
可转瞬,韩江雪又匆匆忙忙地将纸铺开来,想要用掌心的温度将信纸熨平。
反反复复,似是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或是几分钟,或是几小时,亦或是几万年韩江雪的心智终于恢复了常态,他放下那封信,冲了出去。
他将电话打给了军部,对副官下了死命令,找不到少夫人,谁都别想好好活着!
转头来,便冲出房门,也顾不上等司机,自己便开着车,急匆匆离开了。
拿着少帅衣服追出来的李阿姨终究没能赶上,只能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灯,长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更深露重,月儿提着并不沉重的行李箱,站
已然是后半夜了,再有十五分钟,开往上海的列车就要进站了。这是月儿能买到的到上海的火车最早的一趟了,后半夜上车,黑灯瞎火的不易惹人耳目,于她此刻的处境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了。
今日是白露啊月儿看着站长办公室那昏黄明灭的灯火,突然一阵恍惚,想起今天的节气来。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月儿以为自己可以做可以阴晴圆缺的明月了,如今想来,月圆能有几时,月阙才是常态罢了。
她呼了一口热气,双手用力搓了一搓,用这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给自己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她穿了厚重的衣裤,又批了斗篷,可仍旧未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心寒当遇天寒,更是冷彻骨了。
终于,火车的呜鸣声伴随着铁轨的撞击声呼啸而来,终于,月儿即将踏上她孤独的旅程。
亦或是,不归之路程。
火车空空荡荡,月儿拎着箱子,攀缘上高大的火车车厢之中,她想要转头再看一看这生她养她,给予她最深的伤痛和最温暖的慰藉的城市。
她多想透过层层迷雾和无黑暗,再看一眼那张冷峻却愿意为她而展笑颜的脸。
可于此刻的月儿而言,是奢望了。
她不想看见他失望的目光,确切地说,是对她失望的目光。
她别过脸,看向列车的正前方。她只能一路向前看,看向自己并不光明的未来。

“小姐,您没有票,不能坐
月儿从兜里掏出票来,递给列车员“票
那列车员接过票的瞬间,直接把票撕碎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月儿“这位小姐,请您不要耽误我们列车行进。如果您不自己走下去,我们就要把您请下去了。”
月儿不明所以,但从未受过如此无礼的待遇。她正欲与这列车员理论一番,不成想突然觉得双脚离地,身后冲出两个列车员同时架起了月儿,任凭她如何扑腾,直接把月儿抬下了车厢。
车上的列车员还不忘了将箱子扔了下来,正落
月儿气愤不过,正打算起身再与这些悍匪般的人物理论,可骤然起身之后,她突然觉得呼吸一滞,有一种带着浓郁香气的东西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月儿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觉得四肢酸软了下去。
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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