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又称七宝五味粥、佛粥、大家饭,里头的食材包括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各种豆类。

    他记忆里头的很多食材现在都没有,小米就是粟,这倒是好寻,但桂圆和薏米就难寻了,更别提连个影儿都没有的美洲玉米了。

    周檀用刚买的各色豆子来替代没有的食材,筛洗一番,各色食材都倒入锅中,添水,小火慢熬着。

    今日收的钱袋子还放在他衣襟里,他打算等今晚两人都在场时再清点银钱。

    随身携带着不安全是一方面,未免太过沉手,想了想,还是将钱袋子放入了物品柜中小心保存。

    趁着时辰还早,周檀将院门和堂屋门一锁,连炕上的铺盖都没展开,直接拽过一条盖腿脚的小被子昏了过去。

    幸好炕头连着灶台,温火煮粥的同时,炕头也一直暖烘烘的,熏得周檀睡得小脸红润,眉眼舒缓又安稳。

    虽然炕头很舒服,但周檀心里装着事儿,到了某个时辰,身体自动苏醒过来。

    “嘶—”

    睡了一觉后浑身都泛着酸软,他只是下了个炕,就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可见钱难挣那什么难吃。

    动作小心翼翼地扶墙走到堂屋,揭开锅盖子,浓浓的粥香直扑鼻尖,蒸腾而上的白色蒸汽间隐隐可见锅里翻滚着的炸开的米花。

    周檀享受地深吸一口气,将灶膛里的柴掏出来些,让火歇一歇,然后盛出几碗腊八粥挨家挨户送去。

    给三娃子和柳条儿送完最后一份儿,他摆手让人别送,然后赶紧揣着手抄小路跑了。

    天杀的……

    如果他早知道抄小路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他今晚就不该抄近道,不对,是他就不该出门!

    后山林子里那对野鸳鸯仗着大冷天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来后山底下林子,动静大得十分肆无忌惮。

    周檀靠在柴火堆后头,冷冷的小风儿一吹,冻得他脸有些发白,不是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而是那对野鸳鸯不偏不倚刚刚好占着他回家的唯一一条平缓小道儿正中间。

    耳边是两人你侬我侬,间或伴着鼓掌运动声,他木着脸等着那两人完事。

    他就纳闷了,这么冷的天,能起得来吗?

    可能是气氛到位了,或是觉得周围环境安全了,野鸳鸯中一人忍不住大叫出了声,甚至一口一个奇郎叫着。

    周檀翻了个白眼:“……”

    他百般聊赖地观察起了周围。

    这处稀疏的野林子原本属于一个镇上乡绅老爷的田庄,可惜乡绅前几年就犯了事,被砍了脑袋,这块没什么油水,位置又边缘狭小的野林子就没了主,这也是为什么这片林子在环水村里头,却没有农户敢来砍柴,最多偷摸着捡点细柴火枝。

    他身后是离这片野林子最近的一户人家屋前堆着的柴火堆,不高,但遮住他刚好。

    这般想着,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余光却在这时捕捉到了一抹眼熟的深色衣角。

    颜色和料子眼熟到仿佛今日才见过。

    周檀视线上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蹲在另一垛柴火堆后头的王二对视了。

    “……”

    有趣。

    他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假装两人并不相识。

    这样被迫听墙角的尴尬时刻,天知地知自己知道就足矣,他想王二可能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默契地挪开了视线,周檀盯着自己身前那株被拦腰折断的枯草茎发呆。

    “讨厌!死鬼~”

    嗯……腔调矫揉生硬,词句老套乏味,建议事后再练练起承转合,积累好词好句。

    周檀正自娱自乐着,就听到野鸳鸯中的另一个人终于出了声,气喘吁吁地压着声音,“好娘子,你可真美!”

    不多时那头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看样子结束了,但那两人穿好了衣裳还不忘再温存片刻,仍占着道中央迟迟不走。

    啧啧啧,还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就喘成这副德行了,这么虚学人家玩什么野外play。

    周檀大冷天的被困在这里心里非常不爽,总得找点事儿来骂一骂。

    毕竟除了在心里骂两句,他也干不了啥,这两人听声音他一个也不认识,想八卦都没条件。

    想了想,他侧身看了眼一旁同病相怜的王二。

    却意外地发现这人居然在笑,还是那种带着些许怜悯的嗤笑。

    王二被迫听了场野鸳鸯戏面上不显,心底已经有些不耐,早知如此他今晚就直接在山上凑合一宿,不该为了顿饭下山来。

    和周檀两眼一抹黑不同,他从一开始林子里那对刚媾合时就知道了野鸳鸯的身份,想着贸然出去还平白惹一身腥,就靠在柴火堆后头等,反正周奇那副小虚身板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听了这副恶心腔调更是厌极反笑,心里自觉倒胃口。

    忽然,一颗小石子啪嗒一声扔了过来。

    他抬眼,看到小哥儿正冲他挤眉弄眼,他没看错的话,口型应该是【这两人你认识吗】。

    看着还有些吃到瓜的兴奋,和刚才那副丧眉耷拉眼的无聊模样判若两人。

    王二:“……”

    男人的沉默不语让周檀遗憾。

    “走了,粥都快凉了。”

    野鸳鸯终于走了,周檀起身拍拍屁股后头的草叶子和泥土,对王二招招手,大步往家走。

    王二起身,跟上,周檀这才发现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脖子垂着的野鸡。

    看到周檀视线落在哪里,王二简单解释道:“饭钱。”

    周檀连忙摆手,嘴上连连客气:“你瞧你,怎么来我这吃饭还这么客套啊……”

    如果忽略他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话倒是有些可信度。

    回到小院儿,天彻底黑了下来。

    王二照例‘鬼鬼祟祟’地避开人,到屋后头处理野鸡。周檀则回屋准备热一热粥,忽然想起来一会儿还有一只鸡,看着这一大锅粥恐怕临时没地儿盛。

    他走到堂屋后窗,推开木窗,半颗头探出去,“晚上吃叫花鸡?”

    猝不及防头顶忽然来了道声音,王二拿刀的手顿了顿,面上如常地抬起头,回望,“好,我拔完毛就去溪边挖黄泥。”

    木窗处的半颗头得到满意的答案,迅速缩了回去。

    周檀还没有修炼到大冬天让人用刺骨冰水清理野鸡的黑心资本家那一步,用之前熬药的小炉子烧了一罐子热水给王二处理鸡。

    王二干活利索,野鸡很快处理好,黄泥也摸黑挖了一大筐子回来,在屋后头埋好叫花鸡后,回来就看到周檀蹲在灶膛口前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凑近一看,人正捏着试吃品尝用的几根木签子在火上翻烤,签子上还串着大小适中的豆腐块和腊肉丁。

    腊肉丁周檀特意切的肥一些,火一烤正往外滋滋冒油,油顺着签子滴到了白白嫩嫩的豆腐上,肥润的油脂随着火苗渐渐渗了进去,连带着豆腐的外皮都烤得金黄。

    他也没有刷其他的调味料,有腊肉里头的盐分就足够了。

    王二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吃食有这么多的新奇想法,到灶膛那里借了把火,就转身出门去把后院堆好的小柴火堆点上。

    点好后,沉默地蹲在原地,眼底映着簇簇窜起来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檀烤完串,想起来还有个大活人在外头傻站着,赶紧让他先进来喝完粥暖和暖和,被他拒绝了,“外头有火,不冷,这会儿起风了火苗容易窜,不能离人。”

    这么认真,给周檀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檀内心惭愧归惭愧,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屋里,顶多是搬个小板凳在后窗底下,和王二聊个天儿说个话儿。

    主要聊天内容:

    屋内周檀:“你是不是知道刚才林子里那俩人是谁啊?”

    屋外王二:“嗯。”

    屋内周檀:“谁呀?你跟我说说呗!”

    屋外王二:“隔墙有耳。”

    墙内正竖着耳朵听的周檀:“……”

    不说就不说吧。

    周檀悻悻地将耳朵收起来。

    幸好那对野鸳鸯他一个都不认得,这好奇心还能收得住。

    不然但凡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这会儿功夫他能抓耳挠腮把自己给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