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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callback了!

    甚尔好像听到了很了不得的两个词汇拼凑在了一起。

    “你,五条怜?做饭?”

    他合理怀疑,这家伙就是热血上头,所以才说出了这么离谱的话。

    “对呀。”五条怜眨眨眼,看起来果然还是一副过分兴奋的模样,“你不信任我呀?”

    “嗯——”

    甚尔不置可否。

    要说信任呢,当然是有的,但在做饭这方面,他实在是没办法对五条怜怀有太多的信心,毕竟她平常在家里连家务活都不怎么做,仿佛心安理得一般享受着成为无业游民后的自己所提供的义务劳动,更别说要让她去完成做饭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了。

    再者说,高兴就非得亲自做饭不可吗?他们大可以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嘛——当然最后掏钱的只可能是自己就是了。

    甚尔的质疑之心显然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如此不加掩饰,看得五条怜的热情都陡然减半了。她立刻换上一副气呼呼的面孔。

    “你果然是不信任我吧!”她高声控诉。

    “算是吧。”他也总算是承认了,“我觉得你并不会做饭。”

    五条怜攥紧拳头:“别小瞧我哟,我可是上过家政课的!”

    不只上了家政课,还成功地完成了小组作业的咖喱牛腩和番茄意面——虽然是小组作业就是了。

    并且在那次小组作业里,她承担的任务只是切菜而已,理由无他,完全就是因为她没有半点做菜的本事,但其实班里也没多少人会做菜。

    “我家都是妈妈负责做菜的。”一个同学说。

    “诶,我家是爸爸掌管厨房呢。”七井插嘴进来,“我有时候也会学着做一点。”

    也难怪她会被分配到掌管火候的重大职责了。

    “五条同学的家里呢,是不是哥哥做饭呀?”有个人随口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和哥哥一起住的了。

    那时的五条怜有点茫然,很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在心里好好地措辞了一番,才说:“我家没人做饭。”

    “诶?”大家表现得很夸张。

    这很值得“诶?”吗?五条怜搞不懂。

    她只好接着说下去:“我家一般都是外食来着。”

    少部分不外食的时间,就是点外卖,家里的厨房除了加工冷冻速食之外绝无其他用处,就连早几年给禅院惠准备的辅食,也基本都是直接从母婴用品专卖店买来的,开火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厨房这块空间大可以改造成其他房间,完全没想过别人家居然是顿顿都到用到厨房的。

    哇这可真酷——同学们都这么说。

    顿顿外食就很酷了吗?搞不懂他们对于“酷”的定义和标准。在五条怜看来,能够有时间和精力亲手做饭,才是真正很酷的事情呢。

    所以,她这才决定难得地酷一下。

    尽管家政课上只肩负起了切菜的重责,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旁观了菜品的制作,直到今天那些步骤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中呢,想要复刻一遍绝对是小菜一碟!

    “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五条怜难得地自信心爆炸,“就让你试试我的手艺!”

    说实在的,甚尔依然不敢苟同,但小海胆已经乐得没边了,“好耶”“好耶”地绕着五条怜打转,简直把她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更是把五条怜的自信心吹得更加膨胀了,就算没有系围巾也能昂首挺胸地走在冬日的风里。

    先在商店街的蔬果店买了番茄和意面,顺便买了一把趁手的小平底锅——没错,禅院家的厨房正是一处连锅子都没有多少的贫瘠之地。

    一回到家,五条怜就钻进了厨房里,一时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只听到砧板被剁得咚咚咚的声响。甚尔努力不让自己太过在意她的情况,但脚步果然还是不知不觉地踱到了厨房门口。

    鲜红,满目鲜红——还以为是一砧板的血,仔细一看全是都是剁得碎碎的番茄和流淌出来的汁水。五条怜举着刀,正在盯着锅子里沸腾的水发呆,越看越想是个奇怪的杀人魔,而禅院惠就待在旁边旁观,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总感觉五条怜又要把他的儿子教坏了。

    抛开着没劲的念头,这种场合怎么看都不适合多作停留。甚尔准备溜走了,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甚尔,我问你。”

    这句询问也像是奇怪杀人魔说出来的话。

    于是甚尔停住脚步:“干嘛?”

    “我们家的盐呢?”

    “家里哪来的盐?”

    他以一种理所应当的的口吻说,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有有够理所应当的。

    在一个从不做饭的厨房里找不到调味品,这不很正常吗?

    虽然对此很是理解,五条怜还是忍不住嫌弃地撇嘴。

    “我们家好简陋哦。”

    住在新宿热门地段塔楼顶层的五条小姐居然只是因为缺少了一点盐就给出了这种气死人的发言,听得甚尔无话可说。

    “那把你发配回以前的廉租公寓里去。”他以一种要挟般的口吻说。

    被吓到了吗?倒不至于。但清水煮乌冬面的寡淡味道一定在这时候重新浮起来了。

    五条怜捂住心口,努力地压下了这股恶心感,用力摇头。

    “不了不了不了,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哈哈。”

    她挠挠头,很不像样地尬笑了两声。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啦,我现在就去买盐。”

    说着就出门去了,回来时提着一堆杂货,包括但不限于各种调味料,还顺手带了把锅铲和漏勺回来——禅院家的厨房,厨具真的很贫瘠。

    那就接着开干吧!

    把干巴巴的意大利面丢进滚水里,把剁碎的番茄丁也丢进平底锅里,顺手把胡萝卜碎也扔进去,然后……

    ……然后该干什么来着?

    真不好意思这么说,但五条怜是真的有点想不起来了——明明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能完美复刻曾经的小组作业呢。

    说实在的,她可能只是记住了几个关键的步骤而已,这就自信地认为自己记住一切了。这点缺陷在是实战中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出来。

    譬如像是现在,她拿着酱油,纠结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加进这锅红彤彤的酱汁里。

    挖掘一下记忆。

    毫无疑问的是,家政课教室里是一定有酱油的,至于在烧意面的时候是否用上了,怎么细节的事情,她实在没有印象了。

    既然如此,稍微放一点,应该没事吧?……哎呀,加多了。

    五条怜手忙脚乱地往锅子里添水,又犹豫不决地往里添了几滴味淋,如同在座一场焦头烂额的实验,早先的自信早就消磨光了。

    真是……太麻烦了!

    一直在旁观的禅院惠很认真地仰头盯着她。

    他个子太小了,就算是站在小矮凳上,也看不清锅子里的动静,但五条怜手忙脚乱的动作和不时流露出来的紧张可是原原本本地落在了他的视野中。

    “阿怜。”小海胆伸手,拽拽她的衣角,“没事吧?”

    “诶?没事没事没事!”

    五条怜感觉自己笑得很尴尬。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禅院惠眨眨眼问。

    真是个好孩子呢。

    五条怜有点感动,并且强行忍住了说出“那你来帮我做吧”这种很不负责发言的冲动,用力摇头。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好不好?”她轻轻推着禅院惠出去,“我马上就搞定啦!”

    “唔……好。”

    虽然不确定五条怜口中的“马上”大概是多久,但禅院惠还是很配合地退出去了,一走出厨房就看到了瘫在餐桌旁的甚尔,他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被赶出来了?”。

    “没有!”小海胆不太高兴,“我只是……出来巡逻!”

    “巡逻啊——”

    甚尔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他没有错。禅院惠气呼呼地坐到餐桌的最角落,离他远远的,心想,难怪自己总是讨厌和爸爸说话。

    禅院惠就这么暗戳戳地赌气了一小会儿(另一位当事人甚尔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算等到五条怜从厨房里出来了,端着两盘意大利面,扬起的下巴足以证明她小时的自信统统回来了。

    至于成品嘛……

    按理说,她做的应该是番茄意面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横滨中华街卖的正宗老北京炸酱面。

    “可能是酱油加多了……但这不打紧!”五条怜山笑着,“先试试嘛,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都这么说了,要是不试试看,好像真的很糟。

    那就拿起叉子,挑起几根意大利面试试看吧。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一时之间,家里居然只剩下了咀嚼声而已,不过这声音很快也消失了,变成一片寂静。

    “阿怜……”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禅院惠说。

    五条怜早就已经满心期待了。

    “怎么了?”

    小海胆皱着脸,看看盘子里的面,又看看五条怜,表情很为难:“能不能当做我已经把意大利面吃掉了?”

    “呃啊——!”

    第132章 食物中毒了捏

    就当做吃完了,言下之意是吃不完眼前的食物了。

    再换句话说就是,五条怜做的番茄意面难吃到只能勉强咽下一口的程度……吗?

    普普通通的话语,成为了结结实实的会心一击!

    五条怜捂着心口,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真的不想再禅院惠的面前表现得太过沮丧的,但嘴角果然不可避免地耷拉下去了。

    “是、是不是刚才喝了果汁,所以尝到的味道也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呢?”她正在进行强词夺理,“要不要先喝口水漱漱口?”

    小海胆眨眨眼,很认真的表情:“可我刚才没有喝果汁。”

    “呃!”

    没有借口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五条怜灰溜溜躲进了厨房里,夹起锅里剩下的几根意面,怀着极度紧张的心情,细细品尝了起来。

    说来也是惭愧,她还没尝过自己做到的菜呢,大概是因为太手忙脚乱了,咸淡调味全凭感觉,可以说是相当随性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碟意面比想象中的难以入口的程度稍好一点,至少是能够吃下去的水平,说不定这是制作者本人自带的一层滤镜。

    反正,调味确实淡了一点,番茄的味道几乎没有,味淋也不见踪迹,倒是酱油味儿分外浓厚,吃起来倒像是……

    ……清水煮乌冬?

    “唔——!”

    当年的可怜回忆又涌上来了。五条怜赶紧捂住嘴,把糟糕的清水煮乌冬的味道压下去,否则她真的会吐出来的。

    总而言之,自己做出来的玩意儿绝对没有难吃到人神共愤的程度。禅院惠不爱吃,说不定只是不符合他的口味吧。

    五条怜感觉好挫败——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禅院惠可以说是由她一手带大也不为过,而自己居然连对方的口味都捏不准,真的太失败了,也真叫人不甘心!

    事到如今,提升自己的厨艺,貌似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又凑了过去,可怜巴巴地盯着小海胆。

    “惠惠,要不要再努力地试试看?”她简直是在哀求了,“我可是在添加了很多很多的爱呢!“”

    这番强词夺理显然是在试图为不太好吃的料理增加一点美味滤镜。

    甚尔默默地瞥着他们,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开口:“那你的爱还挺难吃的。”

    这位的发言更是残忍!

    现在已经不是会心一击了,而是切切实实的致命打击没错,五条怜整个人都晃了晃,差点要晕过去了。

    “很……很难吃吗?”她不死心。

    甚尔用叉子卷起一大缕面条,送进嘴里,很认真地品味了一番,并且给出了答复:“难吃。”

    五条怜涨红了脸:“那你怎么还在吃?”

    “我不挑食。”说着,他又吃了一口,“而且我饿了。”

    这可真是……心情复杂。

    五条怜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了甚尔这位食客感到高兴。

    再说了,唯一的食客实际上也并不赏识她的厨艺。她无话可说了,干脆丢下甚尔,带着禅院惠出门去吃罪恶的快餐了。

    当晚,五条怜做了一个噩梦。梦境简单而淳朴,就是大坨大坨的意大利面。

    梦中的自己似乎是淹没在了意面的海洋之中,一脚踩下去,就是软绵绵面条之间的空隙。她试着前进,但双腿也软绵绵的了。

    浑身上下似乎变得分外诡异,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颗圆滚滚的番茄,挺起的肚皮上破了个大洞,哗啦哗啦往外淌着汁水,把意大利面的海洋染出鲜红色的痕迹。

    分明谁也没有在追逐着自己,她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半梦半醒之间,腹部的巨大破口疼得厉害,她都怀疑自己要被撕裂了。

    这个漫长的梦好像持续了好久好久,也可能并不太久,浑浑噩噩地挣扎着醒来时,才刚过零点,嘴里苦涩得厉害,身为番茄的梦却好像还没有彻底远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破了个大洞。躺在床上愣了好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是自己的胃在抽痛。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恶心感也迟缓地涌了上来。五条怜猛地弯下腰,脊背肌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拉扯得涩涩发痛。

    啊……想吐。好难受。

    艰难地抹黑下床,双脚一踩到地上,就立刻软下去了,仿佛坚实的地面也是梦里意大利面的海洋。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两条腿还是抖得厉害。

    哎呀。好像有点不太对?

    这个事实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

    五条怜艰难地摸出房门,发现卫生间的灯亮着。听到了呕吐的声音,才发现禅院惠好像也很不对劲的样子。

    “阿怜……”

    禅院惠可怜地苍白着脸,冷冰冰的手攥住她的指尖。

    “我难受。”

    五条怜的罪恶感爆炸了。

    自己和小海胆同时身体不适,绝对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勇气去深究了,艰难地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我们去医院吧……去医院。”

    她嘀咕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她软绵绵的双腿和痛到不行的胃,能不能独自一人撑到医院还不确定呢,更别说要带着禅院惠一起去了。

    思来想去,她敲响了甚尔的房门。

    “救命……”她气若游丝的声音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你快醒醒。”

    甚尔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冷湿漉漉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怪异的触感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两张苍白面孔,他一度以为是不久前看过的香港僵尸老电影成真了。

    “……你们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呃——”五条怜艰难地抬起手,挠了挠头,笑得很尴尬,“我猜,是食物中毒了?”

    连夜赶去挂急诊。

    事实证明,五条怜和禅院惠的确是食物中毒没错——看来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至于病症的原因,倒是还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吃了没煮透的食物,也可能是餐点不够新鲜。

    听起来很吓人,症状也吓人,还好治疗起来还算轻松,吃点药挂挂水就好了。

    于是,甚尔坐在了医院难受的椅子上,左边是犯困打盹的禅院惠,右边是可怜巴巴皱着脸一声不吭的五条怜,挂在两旁的四瓶吊水都需要他来留意。

    说不定最艰难最忙碌的那个人是自己吧?他满不情愿的想。

    “看来你的‘爱’不仅难吃,还有毒。”

    他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话语钻进了五条怜的耳朵里。

    “你在说什么呐?”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做的意大利面啊。”他说,“肯定是因为那个难吃的面才害得你和惠都进医院的。”

    “什么嘛……你说得太过分了。”

    她不高兴地撇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连说出的控诉话语都显得有力了不少。

    “快向我道歉!”

    “啊?好吧好吧。”可能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吧,“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吗?”

    五条怜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她,只发出了“哼”的一声。甚尔怀疑她还在同自己置气——这家伙还是挺容易对他生气的,麻烦。

    他接着追问:“你不接受?”

    “……接受了。”

    “那就好。”

    这下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五条怜无意识地晃着身子,胃还是抽痛得厉害,甚至比来医院之前更严重了。医生貌似说过这属于正常情况,“疾病的发展总有不同的阶段”,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要忍耐疼痛,果然还是很难受。她很不自在地闭起眼,感觉意识又要回到意大利面的海洋之中了。

    “要是觉得难受。”很忽然的,甚尔开口说,“就靠过来吧。”

    “诶?”五条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以吗?”

    “我都这么说了,当然可以。”

    “唔……谢谢。”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五条怜歪过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甚尔的手臂肌肉实在太饱满太圆润了,她的脑袋只在上面搁了一秒钟,居然就滑了下去,“啪”的一下,就掉到了他的腿上,闹出了好一番响亮的动静。

    哎呀,变成膝枕了?

    五条怜偷摸摸打量着甚尔的表情。

    对于自己一不小心枕到了他的大腿上,甚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就算有也没表现出来。

    看来她,可以继续呆在这里?

    也不知道该说是心安理得还是惴惴不安了,总之她一动不动,就这么枕着他的腿。胃似乎也舒服了一点,不过指尖倒是战栗起来了,心跳也有点快,明明她根本不觉得冷。

    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听到甚尔说话。他是不是睡着了?

    抬头看看,啊,原来他在盯着盐水瓶发呆,真是好无聊的一个男人。

    五条怜暗自偷笑。

    “在笑什么?”甚尔一下子就发现了。

    “没有。”她收敛起嘴角的弧度,“只是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呀……唔……我觉得食物中毒不应该是我做的番茄意面的问题。”

    第133章 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甚尔有理由相信,五条怜现在正在强词夺理,理由是她居然宣称其自制的番茄意面并非是导致她和他儿子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

    “你在逞强吗?”他说。

    只凭这一句话,他就很成功地戳中了五条怜的痛脚。

    “我没有!”虚弱到刚才还浑身瘫软的她居然来劲了,中气十足地说,“才不是在逞强,我有事实依据的!”

    甚尔有点想笑:“什么依据?”

    五条怜仰起头来,眨眨眼看他:“就是你呀。”

    “我?”

    “嗯。”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不也吃了我做的意面嘛,而且吃了很多,可你还好好地呆在这里,根本没什么不正常的。”

    “啊是嘛。”

    甚尔应得漫不经心,大概是多少已经猜到她会这么说了。

    “那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他解释起来,“我的消化能力很好,就连酒精都能轻松地消化掉,更不用说你那有毒的‘爱’了。”

    五条怜瞬间涨红了脸:“不要再说我的‘爱’是有毒的了!”

    “哦。好。”

    完全忘记这茬了。

    甚尔敷衍地连道歉都不说一句,幸好五条怜也没有为此太过生气,做了个鬼脸就当是泄愤完了。

    还是回到正题吧——虽说现在正在讨论的事情也不算不上是什么“正题”就是了。

    “连酒精都能消化的话……岂不是喝不醉?”她提出合理的猜想。

    “是啊,所以我讨厌喝酒。”甚尔瞟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五条怜收回视线,继续窝在他的腿上,磨蹭着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到甚尔家的时候……

    啊,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候,甚尔还是个躲在被炉里的寄居蟹,整个人阴暗又可怕,是个多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可怕的男人,比现在讨人厌一百倍——倒不是说他现在就很讨人喜欢了,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哟!

    也不知道是懒惰还是消沉作祟,那段日子里,他家里总是乱糟糟的,被炉的小桌子上堆满了捏扁的啤酒罐和橘子皮,厨房里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更别说堆满脏衣服的沙发和椅子了,怎么看都像是狗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居然能够在那种环境里住上好几个月,无论是她还是甚尔,好像都相当的了不起呢。

    “明明不喜欢,那时却喝了不少酒呢。”五条怜小声嘀咕着。

    她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他。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不喜欢喝酒吗,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喝得太多,喝伤了?”

    甚尔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纯粹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输液室的灯光点得不够亮,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哪怕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差点忘记了,平常她也摸不透甚尔的想法。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五条怜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说错了话,或许自己应该说声道歉,但在这句对不起说出口之前,甚尔终于开口了。

    “因为那时候太难受了。惠的妈妈才刚去世。我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把孩子带大?我很苦恼。”

    他说着,没有叹气也没有怎样,无起伏的语调像是平白直叙,苍白地陈述着依然鲜活的过去。

    “难受的时候就是会做一点让自己更难受的事情。”

    “哦……”果然提起了不愉快的话题,看来她应该开点玩笑,“自虐狂的心理?”

    甚尔撇撇嘴,并不否认:“差不多。”

    痛上加痛,于是原本的疼痛便可被掩盖得几乎不存在。这是他一贯的生存方式。

    很难得地想起了往事,但甚尔并未过分地沉浸在过去的痛楚之中——意思是,在刚才短暂的几秒钟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冰河之中,浸泡在丧失的失落感里。

    回过神来,才发现五条怜一直在盯着他,不知道正在看些什么。她很忽然地伸出手,甚尔本想躲开的,但还是没有动,任由她微凉的指尖抵在他的脸颊上。

    像是爱抚一只小狗,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也很不容易呢……”她喃喃似的说,“但现在的日子总算是好一点了,不是吗?”

    “是吗?”

    甚尔很轻地笑了一声,一时也听不出这笑声中的含义,只见他竖起了中指,啪一下弹在五条怜的脑门上。

    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大半夜睡不了觉要带你和惠来医院看病,这种日子哪里好了?”他毫不留情地抱怨起来,“你倒是再争气一点啊。”

    “唔唔唔——”

    五条怜捂着脑门,缩得像一只虾子,痛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食物中毒才不是我争气就可以避免的事情啊!”她为自己控诉。

    大概也是没办法辩驳了,甚尔不再吱声,只轻哼了一下,任由她继续在腿上缩着。

    在不知不觉之间之间长得又瘦又高、就此变得像意大利面一样的五条怜,蜷起身来倒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很像是刚刚见到时的她了。

    五年……是了,都五年过去了。

    烦人的小屁孩也终于长大了,问题是她依然很烦人。甚尔暗自叹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去想以后她会不会变得更不烦人一点的可能性,当然也根本没有去想以后的事情。

    “你干嘛叹气?”她问。

    甚尔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姑且算是给出了回答,可惜五条怜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就这么躺了好久,盐水瓶里的药水却还有一大半。看来今晚都要耗在这里了。

    五条怜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倦在泛滥,眼皮也越来越重了。她几乎快要睡着了,但总是在沉入梦乡的一秒钟之前猛地浑身一颤,然后就醒来了。

    “看来,这次是失败的庆祝呢……”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感觉连考上大学的兴奋感都要减半了。”

    “是吗?”甚尔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反问。

    也不怪他摆出这幅态度,毕竟考上大学的不是他,食物中毒也没他的份,实在是没办法对此刻的五条怜多么感同身受。

    “要换个庆祝方式吗?”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五条怜真的认真地思索起来了,摸摸下巴又搓搓脸,小动作一大堆。

    “换种庆祝方式……那,”她抬起眼眸,偷摸摸打量着甚尔,看了两秒就收回实现了,好像很心虚,“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吗?我们都没怎么出门玩过,更别说出远门了。”

    上一次出门玩还是上一次在迪士尼乐园,出远门更是从没有过的经历——每次离开东京,不是为了工作就是为了工作,无趣到了极点,有趣的事情更是一点都没有经历过,光是想想就有够悲伤的。

    对于这番提议,甚尔不置可否,只问:“你想去哪里?”

    这是会答应的意思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得好好想想才行了,可不能给出什么草率的回答。

    五条怜苦思冥想,下意识想要说出的第一个地点居然是佛罗伦萨,但意大利实在是有点太过遥远了,而且欧洲行一定贵到离谱,想想还是算了。

    别的地方嘛,那就……

    “想去能看到大海的地方。”这就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答复。

    “在东京也能看到大海。”甚尔从她的话里挑刺,“去台场海滨公园就行了。”

    “……东京湾除外啦——镰仓也除外!”五条怜气鼓着脸,“都说了,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嘛!”

    “远一点的地方?唉,行吧行吧。”

    甚尔叹着气,无奈地摆着手,像是罢休了。

    “那就带你们去夏威夷吧。”他忽然说。

    意料之外的话语钻进五条怜的耳朵里,痒痒的,好像蚊子在叫。她挥挥手,想把这股恼人的感觉挥走,但“夏威夷”这几个字果然还是固执地盘踞在了耳边,怎么也赶不走。

    于是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对待了。

    “诶……你说夏威夷?真的吗?”她眨眨眼,苍白的脸上好像终于多出一点血色了,“真的去夏威夷?”

    “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没有……真去啊?”

    甚尔点头:“没错。”

    “好耶!”

    要不是胃还在痛,五条怜真的要跳起来了。

    依然还是因为胃痛,否则这时候她肯定已经要抱住甚尔了。

    “谢谢你!”她一本正经地握着他的手,晃来又晃去*,“你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甚尔笑而不语,任由她攥紧了自己的手。要是输液室的灯光可以再亮一点,或许五条怜会发现他的笑容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可惜五条怜的脑海里此刻满是跳草裙舞的夏威夷热情女郎,其他什么都没办法去想了。

    哪怕是为了夏威夷之行,自己也得快快好起来才行!

    凭着这腔坚定的意志,只吃了两天药,五条怜就变得生龙活虎了。甚尔也难得的没有再讨价还价,当天就很痛快地把把机票交到了她手上。

    定睛一看,目的地是……

    “……为什么去的是日本的夏威夷啊!”

    是冲绳。

    第134章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虽然只是多了个无关紧要的前缀,但想也不用想,这之间的区别当然是天差地别没有错。

    而且……

    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五条怜对于冲绳怀揣着一点微妙的情感。

    星浆体事件时,他们恰好就是把一直跟在星浆体身边的侍女送去了冲绳。在那几十个小时里,自己一直在在和孔时雨一起盯着五条悟他们在冲绳那边的情况,所以理所应当地知道他们快快乐乐地去划船玩海,还去看了水族馆鼎鼎大名的那条鲸鲨,完全没有被追杀的危机感,反倒像是春游那般轻松愉快。

    所以,是觉得有点嫉妒了吗?可能吧。

    ……不对。

    她当时一定是嫉妒了,嫉妒着天内理子能和五条悟亲亲热热地玩在一起,而自己和五条悟之间还隔着一层海上浮沫般虚妄的屏障,所以她那时才会对天内理子格外冰冷。

    这爱屋及乌的嫉妒心,连带着让她对冲绳这个地方都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抗拒感。

    当然了,如果现在她跑去和五条悟说,自己想要跟他一起去冲绳玩,如果他不忙的话,大概也是会同意的,不过这种话五条怜可说不出口。正如放在衣柜里的,早就被撑得不像样的天内理子的那身校服一样,她始终没有还过去——倒是自己给天内理子穿的那套衣服,她早早地就委托五条悟还过来了,真是不对等的一次交易。

    现在天内理子究竟怎样了?不清楚。

    总之,似乎是还好好地活着,没有死去也没有被同化,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她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至于缺少了同化的星浆体,世界是不是会就此毁灭,这个问题五条怜也已经不再考虑了,毕竟这一切听起来实在太像是咒术界需要苦恼的问题,已经身为普通人兼女子大学生的自己可不要去苦恼这种事情。

    抛开这些废话,五条怜真正想说的是,她对冲绳心怀芥蒂。哪怕那地方是日本的夏威夷,哪怕那里有漂亮的大海与沙滩,这点芥蒂就是消失不掉,也难怪她不情不愿地瘪着嘴,盯着机票看了好久都不说话。

    “干嘛。”甚尔闷闷地问。

    他一点也不喜欢五条怜的反应——居然连欢呼或是感谢都没有,垮下去的脸上更是连半点惊喜的意味都不存在,真是有够扫兴的。

    五条怜不知道该说什么,恹恹地应了一句:“不干嘛。”

    冲绳……冲绳……唉。

    光是看着机票上的目的地,她就觉得郁闷。

    既然如此,那不如别看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才刚把机票拿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粘过去了,仿佛墨水印刷的“冲绳”这两个字真有这么强大的吸引力似的。

    就这么反复拉扯了三个来回,五条怜终于下定决心收回了目光,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刻意摆出央求的态度,对甚尔说:“我们就不能去真正的夏威夷吗?”

    “真正的夏威夷也不见得比冲绳好玩。”甚尔把每个借口都说得煞有其事,“坐飞机过去要七个小时,屁股都要坐烂了。而且你的英语真的能好到在美利坚的地盘上畅行无阻吗?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点英文都不懂的。”

    “我——”

    五条怜梗着脖子,真想踢自己辩解几句,说点类似于“我可是考上了大学呢!”之类的得意话,可惜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理由相当简单,自然是因为她的语言水平没有好到足够和当地人沟通的程度。

    要承认这个事实,多少有点困难。于是五条怜改变了策略。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扬着下巴,“你要对我有信心!”

    甚尔偷偷撇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索性扯开话题:“那就下次再说吧,下次再说。这次只能去冲绳。”

    五条怜的脸垮得像个老太太:“诶,不要嘛!我们去真正的夏威夷——美国的夏威夷!”

    “你不想去冲绳的话就算了。”

    他故意重重地一叹气,收回她丢在茶几上的机票,演出了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我和惠一起去,你就留在东京吧。啊,对了,这两天还会接着下雪,你一个人在家里小心点。”

    说得好像她单独出门就会怎么样了似的。

    “不过,听说热海的早樱再过两周就要开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也可以跑去看樱花。”

    “……才不要去看樱花或者赏雪呢!”

    五条怜气鼓鼓地从他手里抢走机票。

    “冲绳就冲绳……哼!”

    她重重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冲甚尔做了个鬼脸,可惜威慑力是可怜巴巴的零。

    也就是说,甚尔完全没有被她吓到或是怎样。他甚至还在偷笑,当然是为了自己这进展顺利的激将法。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位于国境最南端的岛屿,就算在最寒冷的冬天,依旧温暖如春。

    飞机驶过浅海上空,即将降落在那霸机场。在这个晴朗的午后,飞机的影子会投在蓝绿色的海面上,像是一只飞鸟从水上掠过,实在是奇迹般的景象,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甚尔偷瞄着扒在窗边的五条怜和禅院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有些家伙,来之前明明那么不情不愿,对冲绳嫌弃的很,结果刚过安检就开始兴奋起来了,大喇喇地在候机厅的餐厅里点了最贵的套餐,还追加了两份小食,都不知道好胃口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嘛,更是夸张了,一双眼睛恨不得要黏在舷窗上,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声可没有从他的耳边溜走。

    这家伙,明明很喜欢冲绳嘛。

    甚尔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以免挤到身边好奇的两个小脑袋。

    海面越来越近,陆地就在下方。飞机停稳之后,他们就算是真正抵达冲绳了。

    该说是海岛的气味与众不同吗?五条怜用力嗅了嗅空气,总觉得这里的风都在诉说着“欢迎来到冲绳岛!”。

    “你闻到的只是飞机的尾气吧?”甚尔嘲笑她,“毕竟,我们现在连机场都没出去。”

    “……才不是尾气!”五条怜涨红了脸,“就是冲绳的味道,就是这样没错!”

    “随便你了。”

    冲绳的气味也好,燃油的废气也罢,只要在岛上待满半个钟头,就什么独特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早在登上飞机之前,五条怜就已经想好了避免嫉妒心大爆发的办法。

    “我们不去划船,不赏绣球花,也不去水族馆!”她说得信誓旦旦,“更加不去看鲸鲨!”

    甚尔无奈:“……我们本来也不去。”

    确切地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出游计划,唯一的计划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划船也好绣球花也罢,就连鲸鲨都不会游进他们未来几天的安排之中。

    “咦,不去水族馆吗?”

    小海胆一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看着真叫人怜爱了。

    但没办法,五条怜真的很坚定。

    “对,不去!”

    “呜……”禅院惠失落地耷拉着脑袋,“我都没去过水族馆。”

    “你去过的。”甚尔插嘴进来,“在你还是小屁孩的时候。”

    当时他在婴儿车里呼呼大睡,到了最后逛纪念品商店的时候才悠悠醒转,所以,倒也可以说是“从没去过水族馆”。

    五条怜瞥了甚尔一眼,赶紧说:“其实水族馆很没意思的啦!鱼都被关在鱼缸里了,特别不自由特别没意思。”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可比甚尔扫兴多了。

    “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话,我们回家了再看,好不好?”

    禅院惠眨眨眼,看起来还是很沮丧,不过点了点头:“好。”

    真是个好孩子呢!——五条怜一边这么想着,把他搂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往前走。

    坐上五十分钟的公交车,直达小岛的另一端,坐落在海边的古旧小木屋就是他们在冲绳的落脚点了。

    早先就在管理人那里拿到了钥匙,用不着等待就能进入这个临时的新家。一打开门,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明明家里一尘不染,思来想去肯定还是因为这个房子太旧了。

    五条怜放下满当当的背包,偷瞄了甚尔一眼,故作不经意地丢出一句:“我们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住吗?”

    甚尔无话可说:“这里是你选的。”

    “……诶?”

    是吗?啊对了,当时是想要找一个能看到海的住宿地点来着……

    “啊哈哈哈。”五条怜尬笑起来,把行李箱也推进来了,“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对不对?”

    甚尔已经不想理她了。

    好在这房子除了旧了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坏处了,而且推开客厅的障子就能看到大海,让小海胆对这里喜欢不已——难怪是海胆呢。

    五条怜绕着家里走了一圈,指着浴室里的超老式澡盆给甚尔看。

    “看,甚尔。”

    她得意的表情里填满了狡黠的意味。

    “是五右卫门澡盆!”

    好几年前射出的子弹终于正中眉心了。

    第135章 大可不必

    好几年前,还住在廉租公寓的时候,甚尔和五条怜曾进行过一次很了不得的大扫除,并且相当不道德地把收拾出来的垃圾带去旧澡堂的炉灶里烧掉了。当时五条怜就说过,那里的澡盆是老式的五右卫门澡盆——得用火加热的类型,没想到如今竟然能有机会亲自一试,可真是奇妙的巧合。

    甚尔不确定该说点什么才好。

    要是搭腔的话,五条怜肯定会得意膨胀,然后说点傻话。要是放任她的这点热情自生自灭,她保不齐还是会说傻话。

    非要比较一下的话,貌似还是后者比较麻烦一点。

    他轻轻叹气,随口应了句“是啊”,然后说:“到时候烧洗澡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诶?不要。”

    五条怜的脸又垮成老太太了,什么得意或是沾沾自喜的表情全都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忧虑的表情。

    “我肯定会把你煮熟的。”她一本正经说,“到时候你就不是禅院甚尔,而是水煮甚尔了。”

    ……不好笑的笑话。

    “那你到时候就把我吃掉吧。”

    他也回敬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姑且算是扯平了。

    五右卫门澡盆其实只是这间旧房子里的小问题而已,不用多管也无妨。

    回到客厅,看到禅院惠正蹲在角落里,头也低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却颇有种鬼鬼祟祟的既视感。

    五条怜走过去。

    其实她没打算偷偷摸摸地凑近的,只是铺在木地板上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以至于她迈出的脚步都变得无比静悄悄。就这么悄声来到禅院惠身后,毫不意外地把这孩子吓了一大跳。

    “你在做什么呢,惠惠?”

    “啊!”

    他下意识心虚地佝偻起身子,想把怀里的东西藏起来,不过看清是五条怜,他一下子放心下来,笑嘻嘻地把怀里的东西举得高高的。

    “阿怜,看!”他显得那么骄傲,“小猫咪!”

    一只完全算得上是大猫咪的白猫被他拎在手里,长长的毛茸身躯荡在半空中,几乎有半个禅院惠高了,更不像是一只“小”猫咪。但既然禅院惠这么称呼它,那她也别提出异议了吧。

    五条怜看看小猫,小猫也看看她,两双困惑的眼睛碰在一起。

    “它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还是得了解一下的,“你从海滩上捡来的?”

    禅院惠甩甩脑袋:“不是的,它自己跑进来的。”

    “唔……是嘛。”

    看来,说不定是管理人养的小猫呢。或者是周围其他谁家散养的猫咪。

    不知道禅院惠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之他紧紧地抱着小猫,一脸认真地说,他真的很喜欢它。

    “那……”五条怜迟疑地摸摸额角,“你想把这只小猫带回家吗?”

    “嗯!嗯!”点着脑袋的小海胆看起来也很认真。

    像是听懂了他们在讨论什么,小白猫从禅院惠的怀里探出脑袋,粉色的三角形小鼻子在周围嗅来嗅去,几乎要碰到五条怜的衣服了,这副做派确实足够可爱,也难怪禅院惠会对它爱不释手了。

    可爱归可爱,带回家又是另一件事情了,反正五条怜是拿不定主意。小猫的白色脑袋也在眼前探来探去的,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五条怜一下子没抵住诱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嗯,软乎乎的呢。

    小海胆也在这时候乘胜追击

    “可以吗,阿怜?”他睁大了一双圆眼睛,央求地看着她,“我喜欢这只猫咪。”

    说真的,有那么一秒钟——也可能是很多秒钟,五条怜真的动摇了。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幸好”,她还没有动摇到连理智都一起缺位的程度。

    “这个嘛……”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摆出了很不像样的笑容,“得问问你爸爸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这个家里,有权利做出如此重大决定的,确实只有唯一的成年人禅院甚尔而已。

    说不定等自己过完成年礼了,也能够有决策权了?她乱七八糟地想。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甚尔找过来吧!

    “你说什么,小猫?”甚尔皱起脸,一脸嫌弃,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啊……”

    禅院惠怀里的小猫都沮丧到往下滑了三厘米。

    “为什么不行?”沮丧的小海胆必须问出一个所以然,“它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爸爸你看,它真的很乖。”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确实没有错,他像个举重选手那样,硬是把白猫举过了头顶,用力到整张脸都涨红了,就此成为了一只很稀有的小红海胆。

    正如他所说的,就算是被折腾到了这个地步,小猫还是一动不动的,睁着一双蓝眼睛到处乱瞟,过分灵活的尾巴尖一甩一甩,也不知道它的心里正在琢磨着些什么。

    这番杂技般的演出,甚尔只瞄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行就是不行。”他摆出一家之主的态度,“再说了,要怎么把小猫从冲绳带到东京,这个问题你想过吗?而且我们有丑宝了,不能再养猫。”

    原来丑宝真的和小猫是同一个等级的吗?

    五条怜暗自在心里感叹着。

    说实在的,不管怎么看,丑宝绝对没办法和小狗小猫这种宠物放在同一个等级之上。非要说的话,它甚至有点像是万能工具箱,总是摆在家里很显眼的某个角落,五条怜平时只会在用到它的时候才会想到它的存在。

    禅院惠天真地眨眨眼:“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回家呀。”

    “活体托运很麻烦的,也不是每个航司都愿意接这种生意。”

    “要是这次带了丑宝过来就好了。”五条怜轻轻叹气,“这样就能用丑宝运输猫咪了。”

    可惜这回他们把丑宝留下来看家了——虽然这么一只咒灵在看家方面也没有多大本事就是了。

    甚尔的大脑里冒出了“诶?”的一刻停顿。他垂眸看向五条怜,有点意外。

    怎么连这家伙都是“想要小猫”派的?

    是错觉吗,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孤立无援?

    老父亲的孤单感好像要冒出来了,但甚尔决定不要去在意这种小事情,依旧坚定立场。

    “不能把小猫带回去。”

    “呜……”

    小海胆要哭了,就连小猫像是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尖尖的耳朵可怜兮兮地耷拉了下去。

    这气氛……貌似有点不妙?

    看看甚尔,再看看禅院惠,最后再瞄一眼白猫,五条怜总觉得这场对话的走向不够愉快。

    没办法,就由自己提出折中的建议吧!

    “在冲绳的这段时间,就让小猫待在我们身边好了,这总可以吧?”五条怜用手肘捅了捅甚尔,“别那么小气嘛。”

    这话听得甚尔特别不高兴:“我没有小气。”

    “拜托啦,爸爸。”

    就连禅院惠都开始求他了。要是再坚持下去,确实会显得他像是个扫兴的大人。

    没办法,那就妥协吧。

    小猫幸运地留了下来。虽然只会在冲绳停留短短的几天,但这也足够让禅院惠乐到不行了,就算是被甚尔吐槽说是“脏小孩”,他也非要把小猫带到自己的床上去,不时漏出欢笑声和喵喵叫,看来玩得正高兴呢。

    傍晚时,房间里倒是安静下来了,甚尔偷偷瞄了一眼里头的动静,原来禅院惠和小猫都已经睡着了。蜷缩成一团的小猫看起来真像是大福团子。甚尔依然觉得无话可说,扯过薄被子,盖在禅院惠的肩头,顺便把小猫也盖起来了。

    真不知道一只小猫有什么好玩的。

    甚尔轻哼一声,暗自在心里这么想着。

    就像他也搞不懂大海有什么好看的,而五条怜居然能坐在客厅看整整一个下午都不停。

    “知道吗?”

    在五条怜身边坐下的时候,她仰起头来,笑着对他说。

    “所有的生命都是从大海中诞生的哟。”

    “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人类是一种猴子。按照她的这番说法,猴子也该是从大海里冒出来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五条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戳穿了他的这点无知,“这是小时候阿悟告诉我的。”

    “他从哪里知道的?”

    “百科全书吧。”

    她也不确定。

    确实在客厅坐得太久了,肩膀和后背都酸痛得难受。五条怜伸了个懒腰,整张脸都惬意地眯了起来,看起来居然很像是那只小白猫。

    “冲绳还是挺不错的嘛!”她肆意地躺在地上,实在是过分随性了,“甚尔,谢谢你。”

    这份感谢来得莫名奇妙的。甚尔多少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们来冲绳玩呀。啊,还有谢谢你下个月付我的学费——很贵的哟。”

    她笑眯眯地说。

    这会儿的她就不像是小猫了,而绝对是狡猾的狐狸没错。甚尔无奈叹气,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吓得她一下子弹了起来,抱着头嗷嗷直叫,好像他真的打得那么重似的。

    “别闹。”他一句话就止住了五条怜的吵吵闹闹,“快去开灯。磨蹭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知道啦知道啦。”

    她从地上爬起来,不情不愿地挪到昏暗的家的深处,按下开关。

    但是无事发生。

    “诶……”她困惑地眨眨眼,“停电了吗?”

    第136章 手影小课堂

    停电大概是不可能的。

    旁边的几间度假屋都还好好地亮着灯,街灯也没有熄灭,就算甚尔和五条怜的运气一贯不好,也不可能单单他们住的这间房子倒霉地断了电。

    既然如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绝对是电力系统坏掉了。”甚尔耸肩,“没办法,这房子太久了。”

    “啧……”五条怜忍不住咋舌,“这破房子。”

    甚尔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选的。”

    看起来像是安抚,实际上绝对是火上浇油的行径没有错,可惜当五条怜回过味来的时候,甚尔已经提着工具箱消失无踪了,只余下她一个待在原地生着闷气。

    生闷气也不管用。等了好几分钟,再试着按了按电灯开关,依然无事发生。看来业余电工甚尔先生还没完成自己了不得的维修大业。

    太阳沉到海面之下,天就暗得越来越快了。她不喜欢苦等的感觉,总觉得应该在天黑之前做点什么才好。

    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翻了遍,居然真的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了几根落灰的蜡烛,然后最要紧的甚尔的打火机却哪儿都没见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煤气灶把蜡烛点燃了。

    烛台也找不到,干脆三根蜡烛并在一起插进杯子里。五条怜觉得自己可真是个随机应变的天才。

    进屋看看禅院惠,他还睡得正香,倒是小白猫留意到了她的脚步声,从小海胆的怀里探出脑袋,一双尖尖的耳朵竖得好高。它跳下了床,走过来蹭着她的腿,好一副亲昵的做派。

    真不想承认,现在五条怜也开始喜欢这团白色的小东西了。

    “唔……”

    怀里空空如也的感觉让禅院惠醒过来了。

    他揉揉眼睛,站在摇曳烛光里五条怜把他吓得“啊”了一声,这副慌张模样倒是让罪魁祸首本人笑个不停。

    “怎么?”她笑着靠过来,“被吓到啦?”

    禅院惠不好意思承认,笨拙地笑了两声,姑且算是糊弄过去了。

    “阿怜为什么拿着蜡烛?”他很精妙地切过了话题。

    “因为停电了哦。”五条怜实在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选了套电力系统有问题的房子,于是也扯开了话题,“你饿吗?”

    “嗯——”

    他仰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钟,这才摇摇头。

    “还不饿。”

    “好,那就等甚尔回来之后再考虑吃饭的问题吧。”

    说起来,甚尔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五条怜可不打算在这点小事上纠结太久。

    不管怎么说,甚尔都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成年人,虽然也不总是很靠谱没错,但修个电路而已,这点小事总不会太麻烦的。

    那就拉着小海胆的手,去客厅再看看海吧。

    冲绳的冬天依然温暖,海上的风裹挟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热空气。其实这时候能看到的海面已经变成黑漆漆的一团的,但光是能听着潮汐的声音,就足够让五条怜觉得无比心安。

    她任性地躺在地毯上,完全不在乎这块毛茸茸的毯子里积攒了多少的灰尘。禅院惠就坐在身边,小白猫夹在他们中间,尾巴一甩一甩的,小脑袋也东张西望。

    不知道是望到了什么,小猫忽然转过身,朝着背后的墙面扑过去,撞出“咚”的一声。而后又后退了几步,重新扑到墙上。

    “看。”五条怜指着笨兮兮的小猫,忍不住发笑,“它在扑自己的影子呢。”

    “哇,真的!”

    烛火摇曳的光打在墙上,把小白猫的影子映成了一只巨大扭曲的黑猫怪物。大概是警惕心大作,白猫瞬间蜷缩成了一团,爪子在地毯上磨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尾巴也盘到身边了。

    这般谨慎的姿态保持了几秒钟,它忽然化身为离弦的箭,蹭一下冲向墙上那只小小的那只“黑猫”,却不成想,“黑猫”倏地就变大了,吓得白猫赶紧停住脚步,连尾巴都炸成松鼠模样了。

    禅院惠捧腹大笑,就连五条怜也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被小猫发现自己不礼貌的笑意。

    不过嘛,就算是挡住笑容,也骗不过小猫的耳朵。

    肯定是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小猫瞬间失去了和“黑猫”再战的兴趣——或者说是勇气。它原地绕了三圈,这才慢吞吞坐下来,背对着墙,决心不再去看这只奇怪的敌人了。

    小小的战争就此暂停,这可就没意思了。

    禅院惠赶紧走过去,抱着小猫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迫使它重新面对着墙,可小猫只是甩甩尾巴,又转回去了。看来,他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哎呀……”他摸摸额角,有点急躁,“我们来玩嘛。”

    说着,又把小猫转过去了。

    这回小猫似乎稍稍多了一点兴趣——它看到了墙上映出的小海胆的影子。

    誓要击倒这个崭新的敌人,它又扑到墙上去了,柔软的爪子搭在墙面上,碰撞出好敦实的“咚”一声。

    禅院惠伸出手,让手指的影子也映到墙上,小猫便追逐着手指的影子跳来跳去,爪子把墙面剐蹭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听着真叫人牙酸呢。

    五条怜用手托着脑袋,笑看着小海胆与小猫咪之间的无聊小游戏。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原来是懒得走正门的甚尔直接从客厅的落地窗翻进来了。

    “你怎么像小偷一样进来了?”她忍不住要抱怨。

    莫名奇妙就被打上了“小偷”的标签,甚尔怎么听都觉得不乐意,满不高兴地撇嘴:“小偷又不会趁着家里有人的时候偷溜进来。”

    “所以我只说你是‘像’小偷啊,又没说你真的是小偷。”

    “什么歪理。”

    甚尔气恼地要去抓她的脑袋,不过被预判到这发攻击的五条怜精准地躲过了,让他更加郁闷,只好退而求其次,决定不再纠结于这点小郁闷了。

    在五条怜身旁坐下,顺便把手电筒也熄灭了,这番动作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预兆。

    “你没修好电箱吗?”

    “嗯,没修好。”这件事坦白起来倒是挺顺畅的,毕竟也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嘛,“保险丝坏掉了,也没有备用的。打电话问管理员,他说明天会带新的过来,然后还说会请我们去玩海上划船——免费的。”

    五条怜看起来还是没那么开心:“这算补偿吗?”

    “算吧。”

    “哦……”

    划船啊……

    真不乐意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琢磨太多,但五条悟和星浆体来冲绳的时候,貌似也玩了划船?不过他们玩的是独木舟,而不是海上划船。

    也就是说……没什么好避讳的?

    甚尔看着五条怜的表情就从纠结变成别扭又转到了释怀,虽然一定猜不出她经历了怎样一番思维风暴,但多少能够想到她肯定又在纠结无聊的小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问她在想什么了。他可不要多添麻烦。

    转头看看禅院惠,这孩子还在和小猫玩呢。小猫也依然兴冲冲,玩到炸成了三倍大的尾巴直到现在还在蓬松着。甚尔也是无聊,在火光中伸出了手。

    一只狗——或是说一匹狼的影子闯到了墙面上,朝着小猫张开大嘴,吓得白猫一下子跳到了角落里去。

    “哇——”

    现在轮到禅院惠好奇地扑过来了,一下子撞进甚尔的怀里,倒是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干嘛?”

    禅院惠看看墙上的狼,又看了看甚尔交叠的手,整张脸都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弄出小狗!”

    说着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学着甚尔的样子合拢双手,可墙上映出的就只是一团奇形怪状的影子而已,压根不是小狗或是恶狼的模样。

    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看得甚尔想笑。

    “不是这样的。”还是演示给这孩子看看吧,“你先把手合拢,然后这样,再这样……”

    “哎呀!”禅院惠着急地去拉他的手,“慢一点!慢一点!”

    那就慢慢来吧,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甚尔一步一步演示过去,惠也一步一步学过去。等到最后一根手指合拢的时候,墙上终于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只狗——或者是狼——的影子。禅院惠像模像样地“嗷呜”了两声,这下总算是有点狼的样子了。

    “还能摆出什么样的动物?”小海胆的求知心已经快要爆炸了,扯着甚尔的衣袖,迫不及待,“爸爸,快教教我。”

    甚尔被他缠得不行,想了想才说:“那就,教你兔子?”

    “好!兔子好!”

    甚尔松开手,余光瞥见到了抱着膝盖笑吟吟坐在一旁的五条怜,于是这只手总算是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怎么有人在偷懒?”他抱怨着,“快过来学。”

    五条怜赶紧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我今天是旁听生!”

    本日的手影小课堂真的准备了旁听生的席位吗?

    甚尔懒得抱怨她的懒惰,转头继续教小海胆了。

    和狼的手影一样,想要塑造出兔子的影子,也要先合拢手掌,然后这样那样,相当简单。只尝试了一次,禅院惠就成功了。

    “兔子!”惠得意地大喊。

    似乎正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一大群的兔子从墙上的影子里跳了出来。

    第137章 兔子泛滥成灾

    兔子……兔子?

    兔子跑出来了!

    当真是一大群兔子,接连不断地从黑色的影子中奔涌而出,仿佛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异世界大门,怎么也停不下来。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五条怜赶紧抓起了插着蜡烛的马克杯,而甚尔则是抓起了小海胆。两人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一大群兔子,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哇,是真的兔子!”

    只有脱线的海胆本人高兴地在甚尔的怀里欢腾。

    这——

    “呃……”被一群兔子包围,五条怜有点紧张,说话声都变轻了,“请问,这是……”

    “……脱兔。”

    甚尔的喃喃声有点听不清。

    五条怜很像个笨蛋那样“啊?”了一声:“你说什么兔?”

    “居然真的是十种影法术。”

    “你刚才不是在说兔子吗,怎么又变成什么什么法术了?”

    没时间和她科普禅院家小知识了,甚尔把惠放到地上,这群兔子便立刻围了上来,竖起柔软的长耳朵,满怀期待似的看着禅院惠,倒是让这孩子乐得不行。他任性地扑进兔子堆里,根本不担心这群忽然冒出来的生物是不是带有危险,

    五条怜想把他拉出来,但被甚尔制止了。

    “就让他玩吧。”他很难得地大度了一下,“毕竟是他自己召唤出来的。”

    “……我缺课了吗?”

    啊。忘记科普禅院家小知识了。

    虽然真的很不乐意在这种时候回想起禅院家的事情,但相比之下,五条怜的笨蛋表情好像更加麻烦一点。两者取其轻,还是好好和他说明一下吧。

    从十种影法术的原理说到禅院家的一贯做派,顺便提一提几百年前拥有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主和五条家的六眼在对决中双双丧命的事情(说起这件事绝对只是为了吓唬一下五条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觉得烦躁,说到最后干脆丢出一句“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硬生生地结束了话题,听得五条怜云里雾里的。

    “就是说……”她试着用最简单的话语解构自己刚才吸收的这些知识点,“我们惠惠是个天才?”

    真是有够简单了,不过的确没有办法否认。

    甚尔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而且以后很有可能成为家主?”

    “嗯。”

    “……那你要把他送回禅院家吗?”

    这才是重点。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甚尔,被烛光映照得格外明亮的眼眸真像是不让养小猫时禅院惠流露出的那副眼神。

    于心不忍了吗?倒是没有。但甚尔还是别开了目光,没有去看她。

    “谁知道呢。”他嘀咕着,“禅院家发现了我的孩子是拥有十种影法术的天才之后,会强行带他回去也不一定。”

    “诶?不要!”

    “这种事,不是你或者我说句‘不要’就可以避免的。”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呼气声听起来像是叹息,“但是这一天还没有到来,所以你也用不着想太多。暂且就先这样吧。”

    五条怜不吭声,可能正在偷摸摸地生气吧。

    总之,过了好久,才听到她说:“我觉得你在摆烂。”

    甚尔没听明白:“什么摆烂?”

    “就是逃避。”

    她轻哼一声:“我没有逃避。”

    “可你连对策都没有想一下!”

    捧着蜡烛,五条怜绕到他面前,一副很气闷的表情。

    “好不容易才让惠惠回到我们身边的,怎么能再失去他呢?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乐意!”这就是她的立场没错了。

    甚尔总感觉她的任性翻了个倍,光是听着就想叹气:“都说了,这种事情不是你不乐意就能解决的。”

    五条怜不依不饶:“说真的,你要不要再去和禅院家协商一下?和他们说,你的孩子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让他们别打你家孩子的主意?硬气一点嘛甚尔!”

    他想要假装没听见,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以后再说吧。”

    “看嘛!你又在摆烂了!”

    “我没摆烂。”唉,头疼,“再说了,当务之急也不是担心禅院家会不会来抢人,而是怎么把这孩子养大才对吧?你总不希望好好一个天才被我们两个废物养成笨蛋吧。”

    “唔……是哦。”

    真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很需要深究的一个问题。

    讲道理,天才只能让天才打磨。

    而在她认识的人之中,能够被称作是天才的,当然是……

    “让五条悟教惠惠吧,怎么样?“五条怜合起手掌,满眼都是惊喜,“正好听他说过,未来的计划是成为老师来着!”

    好离谱的论调,也难怪甚尔嫌弃地皱起了鼻子。

    “你真的觉得六眼会愿意教仇人的孩子吗?”他不情不愿地嘀咕着。

    仇人……是了,他们之间确实是存在着“仇恨”的,虽然仇恨的源头并不那么根深蒂固,只是纯粹的利益冲突而已。

    五条怜眨眨眼:“你是说星浆体的事情吗?”

    有点明知故问了,也难怪甚尔依然还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不然还能是什么事?”

    “既然是星浆体的话,我觉得你们之间的仇恨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五条怜耸耸肩,看起来满不在意的,“毕竟,你把他打了个半死,他又在你肚子上开了个大洞——你们俩已经扯平了嘛。”

    甚尔很无奈:“……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该怎么说?哎,你别想那么多嘛。”她像模像样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我绝对能够完美地完成任务的!”

    说着,她就立刻付诸实际了,捧着手机钻进房间里,拨通了五条悟的号码。

    算得上相当幸运,电波那头的“嘟”声只持续了五次就接通了。五条怜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没想到得到的答复却是“诶?不要!”,语调和自己刚才说出的同一句话简直没差。她可真不想在这种时候感叹他们之间奇妙的默契。

    “为什么不乐意啊?我家孩子真的很厉害诶!”

    似乎能想象出五条悟在电话那头不情愿的表情了:“那家伙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你家孩子了?”

    五条怜不服气:“毕竟是我用心养大的,叫一声‘我家孩子’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好吧好吧,就当是你家孩子好了。”他暂且罢休了,不在这个无聊的小问题上纠结,“可是教小屁孩超级麻烦的啦……就算是一点就通的小天才也很麻烦。我不乐意。”

    “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吗?”

    “对不起,不能。”真是果断的话语,“啊,有活要干。挂咯。”

    “好吧……拜拜。”

    信誓旦旦的游说宣告失败了。

    失败的沮丧让五条怜在房间里又窝了整整五分钟才有勇气出门,毫不意外一走到客厅就看到了甚尔那副窃笑的表情,明明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笑的。

    “六眼没答应吧?”甚尔一眼就看穿她了。

    五条怜咬了咬唇,还是不想承认:“下次我会再努力点说服他的,你且放心吧!”

    “行吧。”他居然很大度地没有选择刁难她,“那就下次再说了。”

    反正这也不是现在就得解决的问题。

    眼下必须正视的情况,应该是这满地的兔子了。

    虽然不再有新的兔子从影子里冒出来,但光是眼前的这几十只兔子就够让人麻烦的了。

    始作俑者禅院惠对于麻烦事一概不知,欢欢喜喜地扑进兔子堆里,玩得开心。就连小白猫也挤进了兔子的行列之中,追逐着那些长耳朵。

    玩得开心当然不错,但兔子要是永不消逝,那就麻烦了。

    甚尔难得耐心地等待着禅院惠玩到没劲——也就是说,他等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久到连五条怜都在一旁打盹,才终于等待这孩子累趴下了。

    难道小孩的体力都是无底洞吗?他忍不住想。

    “好了好了。”他站起身来,催着禅院惠,“快把兔子送回家吧。”

    “送回家?”惠困惑地眨眨眼,“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呀。”

    “……”

    真不该用哄孩子的方式说出自己的需求。

    “就是说。”他决定说得直白一点,“你得让兔子们消失。”

    惠更想不明白了:“这要怎么做?”

    “呃……”

    甚尔再度哑口无言——他又不会十种影法术。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说:“那你再摆出刚才的手势,大喊一句‘回去吧!’,这么试试看?”

    “唔。好。”

    虽然应了声“好”,但禅院惠还是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一问才知道,这孩子是不舍得送兔子离开。

    甚尔的头开始痛起来了:“下次想玩的时候再召唤出来就好了。”

    “下次爸爸你也会陪我一起玩吗?”

    他愣了愣:“……会的。快干吧。”

    “好。”

    现在,惠总算是不磨蹭了,笨拙地摆出了兔子的手影,照着甚尔说的,像模像样地大喊了一声“回去吧!”,兔子们立刻竖起耳朵,往墙上的影子奔去。

    说实话,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的——如果不是一只兔子绊倒了插着蜡烛的马克杯的话。

    第138章 烦人的小猫

    听到耳旁响起的“哐当”一声,五条怜瞬间从浅眠的睡梦中惊醒了,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燃烧的地毯,还有抓起外套努力扑灭火苗的甚尔,以及吓得抱住了小猫的禅院惠。

    “……啊!”

    而她迟钝了三秒钟才大叫出声,实在是有点反射弧太长了。

    “别‘啊’了。”甚尔抓起倒地的马克杯,塞到她手里,“拿好,别再弄掉了。”

    五条怜回过味来了:“什么叫‘再’嘛!”

    最开始就不是她把插着蜡烛的马克杯弄倒的啊!

    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适合抱怨的时刻。

    五条怜甚至想要吹灭蜡烛了,可想到这是眼下唯一的光源了(燃烧的地毯所摇曳的火光绝对不能算作是正经的光!),想想还是有点不舍得,干脆还是捧着马克杯了,顺便把禅院惠也拉远了一点,紧张得盯着甚尔的一举一动。

    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害怕。落在地毯上的只是一点小火苗而已,拿外套用力扑腾两下就灭了,唯一不妙的是地毯上留下了比巴掌还大的烧灼痕迹,黑漆漆的一团,怎么看都觉得好扎眼。

    五条怜的心突突狂跳,越想越觉得糟糕——把租借的独家小木屋弄出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糟糕的事情吗?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甚尔穿上外套,不以为意。

    她的手不争气地抖个不停,于是火光也摇曳得更加厉害了。她嘀嘀咕咕,像个忧心的小老太:“怎么办,我有种该死的负罪感。”

    “什么负罪感?”他还是不懂,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在装傻。

    她惊愕地眨眨眼:“我们把别人家的地毯烧黑了耶!”

    “这房子本来就很破了,再加上一点焦黑痕迹也没事的。”

    果然,甚尔一点都不在乎这点小事。

    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禅院惠的小脑袋也耷拉下去了,可怜兮兮地望望甚尔,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五条怜,显得更加不自在了,小声念叨说:“我做错事了吗?”

    “没事没事,和我们惠惠没关系啦。”五条怜安慰着他,顺便把问题统统往自己身上揽,“怪我怪我,怪我没把马克杯拿走。”

    当然,也要怪某些大人毫无安全意识。

    这么想着的五条怜偷瞄着甚尔。

    绝对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这点责怪,甚尔毫不犹豫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吓得五条怜整个人顿时站直了。

    “你干嘛!”

    “要说我坏话就正大光明地说。”这番发言不知道能不能纳入到“大度”的范畴之中,“别憋在心里,我看着都觉得难受。”

    “……哦。”

    反正说了也得挨打,她知道的。

    于是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勉强算是忍下去了。

    可惜忧虑之心不是这么快就能吞下去的。一想到在小木屋的地毯上烧出了这么醒目的痕迹,五条怜就觉得伤春悲秋,就算禅院惠把小白猫抱过来让她摸摸,她还是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好起来了。

    “都把小木屋烧焦了……我们的海上划船还有机会实现吗?”

    如果不是因为保险丝有问题,管理人也不会用海上划船作为赔罪,可如今他们彻底把管理人的小木屋弄成这副鬼样子,这点歉意肯定也随之烧没了,海上划船绝对会泡汤吧。

    虽然她对划船什么的也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失去了一次玩耍的机会,这未免太可惜了,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甚尔看着她憋屈的表情,忍不住纠正:“只是烧焦了地毯而已。”

    “四舍五入就是把房子烧掉啦!”

    “……乱七八糟的。”

    懒得理她了。

    甚尔甩甩手,决定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转头躲回房里睡觉,只余下五条怜一个人惴惴不安,生怕烧坏了地毯的事情会变成什么人尽皆知的秘密。

    事实证明,谁都没有发现这点小小的问题。

    隔天管理人先生就来小木屋修保险丝了,进进出出好几趟,只有最后一次才留意到了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的五条怜。

    “你这孩子,怎么坐在这种地方?会有潮气从地底冒出来的。”

    他用方言味很重的腔调说,五条怜听了好半天都没搞明白。

    甚尔像个陈年老友似的揽过管理人的肩膀,硬是让他的视线从坐立不安一看就很不对劲的五条怜身上挪开了:“她在看大海嘛。”

    “嗯……嗯!”甚尔说话,她还是能听懂的,赶紧附和道,“我在看大海!”

    虽然她正面对墙壁坐着,大海远在一百八十度的背后,但她可不能承认,自己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用盘起的腿挡住地毯上烧焦的痕迹。

    不太靠谱的论调倒是足够说服管理员。他“哦”了一声,点点头,接着往前走了。

    “那个,海上划船的事情啊……”管理员主动说起这个话题了。

    好了好了,现在可不用担心了!

    从余光里能瞥见到五条怜绷紧的后背瞬间松垮下来了,甚至还露出了一点计划得逞的坏笑。

    这家伙,扑克脸的本事又变得不像样了。

    甚尔叹着气,总觉得好失望。

    还在说着海上划船的事情,小白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绕着管理员的脚边走个不停,还用脸颊蹭蹭门框,看起来好像脸很痒的样子。

    原来这只猫只是看起来很干净,实际身上长满了跳蚤痒到要用门框挠痒了吗?

    甚尔心情复杂。晚上得把惠按进五右卫门澡盆里好好洗干净才行了。

    “小白,怎么又开始闹腾了?”

    管理人俯身,拍了拍小猫的后背,把丰厚的绒毛拍得啪啪响,好像很用力,但小猫却自在地竖着尾巴,看来也没那么用力嘛。

    问了才知道,原来小白猫真的是管理员养在这里的。听说这孩子很粘人,总爱和租下小木屋的客人们住在一起,管理员索性任由它去,让它尽情地留在屋子里了。

    “是这样啊……”

    有完美的理由不带猫回家了——这压根就是别人家的猫嘛,怎么能夺人所好!

    实不相瞒,甚尔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点轻快的窃喜,只是一想到禅院惠那眨巴眨巴的眼睛,他又莫名觉得胸口堵堵的了。真是微妙的感觉。

    送走了管理人,五条怜也终于从她的地毯上站起来了,猛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他身上,看起来像是彻底脱力了,但就算如此,居然还能有力气把小猫抱起来搓搓脑袋,真搞不懂她所剩的精力到底在哪个水平浮动。

    解决了眼前最要紧的问题(其实也没那么要紧),接下来的玩耍时间也能轻松地度过了。

    既然不能去水族馆,也不能看绣球花,冲绳的乐趣似乎也就此减半了,但五条怜和禅院惠依然玩得开心,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大海也足够让两人乐到没有边际。她甚至不知道在哪儿租到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小海胆就去看听说很酷的海岸礁石了,丢下他一个人在家里。

    “我载不动你呀!”她说得理所应当的。

    而甚尔连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自行车的都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既然她想要去玩,那就去吧,反正他也没那么想去看“很酷的海岸礁石”。

    甚尔这么想着,靠在窗边,无聊地抽着烟。

    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原来是那只小白猫靠过来了。

    甚尔盯着它,它盯着甚尔,谁也不说话——当然了,小猫也说不了话。它忽然靠过来,蹭着他的腿,在黑色的运动裤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白毛。

    莫名想起了动物世界(当然是陪禅院惠一起看的),里头说到春天来临时,黑熊就会像这样在树干上蹭来蹭去,以此褪掉冬天时长出的厚厚一层绒毛。现在这只小猫也把自己当成了春天的树吗?真没礼貌。

    “去。去。”

    甚尔故意板起脸,轻轻用脚把它推开。

    本以为这样就能消停些了,没想到小猫又哒哒哒地跑过来了,继续蹭着他,在脚下转个不停,像是要用柔软的爪子踩出“8”字的痕迹。真恼人。

    就是这么恼人的一只小猫,怎么惠喜欢,五条怜也喜欢呢?搞不懂。

    甚尔弯腰,轻轻揪了揪小猫的胡子,于是笑眯眯的小猫的嘴角也变得像是龇牙咧嘴的模样了。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没有逃开,倒是把脑袋扬得高高的,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得意的意味。

    怎么,难道是喜欢自己这么做吗?真搞不懂猫在想什么。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嗯,软乎乎的,小猫也更夸张地仰着脑袋,像是要用头顶去撞他的掌心。

    啧……好像有点……

    就在搓搓小猫脑袋的当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身惊讶的“啊!”,吓得他立刻收回了手。

    回头看看。果不其然,就是五条怜站在背后。

    该说是心虚呢还是怎么的,甚尔感觉后背毛毛的,颇不自然地耸耸肩膀,脱口而出的一句“干嘛?”也显得好僵硬。

    至于五条怜嘛,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叫起来。

    “不喜欢的猫的甚尔正在偷偷摸小猫!”

    第139章 barebare

    无心的小动作被抓包了……如果是别人还无所谓,偏偏就是被五条怜看到了。

    毛茸茸的小猫脑袋在这一刻绝对变成了某种尖锐的刺,扎得甚尔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他匆忙收回手,连脑袋都悻悻地别过去了。

    这番欲盖弥彰的动作当然是骗不过五条怜的眼睛的。她坏笑着靠过来,歪过头来打量他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莫名的邪恶意味。

    “你在摸小猫!”她已经自顾自下定结论了。

    甚尔才不愿意承认:“我没有。”

    “明明就有!”五条怜当然也固执,“都成年人了,怎么能骗人呢——会对惠惠产生不良影响的!”

    “你啊……就没有发现我是个随时随地都得骗人的家伙吗?”

    至少当小白脸的时候,谎话绝对是接连不断的,册封他为“骗人大王”都没问题。

    五条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并不影响她勒令甚尔在此刻保持诚实。

    “喜欢的话就直说嘛。遮遮掩掩可不好哟。”她弯下腰,把白猫抱起来,用毛茸茸的小猫脑袋去撞他的肩膀,“来,现在你可以尽情地摸了。我不会嘲笑你的。”

    可她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嘲笑没有错啊。

    甚尔扯着嘴角,一动也不动,好像真有这么不情愿。

    ……总觉得,被她抓住把柄了。而且未来她也绝对会拿这件事情嘲笑自己吧。

    他已经在心里悄然下定了这番定论。

    而他的抗拒表现也绝对触发了五条怜的逆反心理。她抱着小猫,挨得更近了,小猫脑袋几乎要贴到他的脸颊上,尖耳朵也抵在了他的耳垂处,不知道为什么猫耳朵忽然开始扇动起来,扫过自己的耳朵,痒痒的,真难受。

    现在可没办法无动于衷了。

    甚尔故意嫌弃地皱起脸,把小猫脑袋推开,顺便也把五条怜推远了一点。“去。去。”驱赶声照搬了之前的风格。

    “咦——”学着他的样子,五条怜也皱起脸了,“你在装!”

    他罢休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反正在他心里下定的结论就是,他一点也不喜欢小猫,更加对这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不感兴趣——他对任何一颗白色脑袋都不感兴趣,包括在身边动来动去露出了气恼神情的五条怜的脑袋。

    “好吧。”她也罢休了,“就当你是真的不喜欢吧。”

    罢休了,但好像也没有完全罢休。

    啪嗒——小白猫被重新放到了地上。

    它似乎完全在状况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度成为了面前两位人类的重要话题,也难怪它能够自在地舔舔爪子洗洗脸蛋了。

    五条怜拍拍小猫的脑袋,抬头问甚尔,要不要去划船。

    “管理人说的,只要我们乐意的话,今天随便什么时间去划船都可以的,对吧?惠惠已经很期待了哟。”她指了指窗外,“看,他已经在练习划船的动作了。”

    “还真是。”

    站在院子里的小海胆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比他的臂展还要宽的树枝,把它当做了船桨,正在像模像样地拨开空气呢——虽然动作完全算不上标准就是了。

    他就这么很勤奋地在陆地上行进了零厘米,一转头才发现站在窗边的甚尔和五条怜都在盯着自己。几乎是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头顶的每根尖刺全都尴尬到竖了起来。赶紧丢掉木棍,他一下子绕到屋子的另一侧,把自己藏起来。

    五条怜嬉皮笑脸,指着窗外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根木棍的院子:“这孩子和你一模一样。”

    甚尔可笑不出来:“怎办么就一模一样了?”

    她也不说破,继续扬起狡黠的笑,看得甚尔真想抓她的脑袋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也被她成功预判。

    看着她笑嘻嘻跑走的背影,他莫名觉得这家伙比那只小白猫还讨人厌。

    不过嘛,划船还是要去的,毕竟禅院惠都如此期待了,辜负小海胆的期待可不好。

    那就乘上透明的皮划艇,飘荡在浅蓝色的海面上吧。

    教练说的注意事项,说实在的五条怜和禅院惠一定都没有听,对于划船的热情,也很快就在沉重船桨搅动水波的疲劳中消磨无踪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甚尔前面的两位乘客就放下了手里的船桨,将百分百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欣赏大海这件正经事上(其实也没那么正经),顺便分出一点精力对他进行激励,如此一来就能保障小船能够正常行进了。

    该怎么说才好呢……其实甚尔并没有在一声声的加油鼓劲中迷失自我,只是接连不断在耳边响起的“爸爸好厉害”和“你划快点呀”当真像是一种无形的鞭策,让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北海道的挽曳马,正在被呵斥着快点干活呢,真是有够惨的。

    一口气划出数百米,他真的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一动不动的!”他真的要发出抗议了,“不觉得这样子很不公平吗?”

    五条怜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我划不动啦——”

    比起这家伙不负责任的发言,更加过分的绝对是禅院惠,他居然只是笑了笑,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真是气人又碍事的小子。不过甚尔还是没有把他推开,只是在想,小海胆刚才的练习这不是完全没能派上用场嘛。

    继续以百分百的精力与百分百的鼓励往前划,甚尔牌皮划艇行进得飞快。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唤声,但转头一看却没看到谁的身影或者是任何一条皮划艇的影子。不知不觉兼,船下的海水从翡翠般的蓝绿色变成了深蓝色,热带鱼与礁石的鲜艳色彩也被海水盖住。虽然海面依然美丽,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个……”五条怜眯起眼,看着眼前遥远的海平线,莫名感觉太阳好像变得更近了一点?“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划得太远了一点?他本来是想要这么说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前方平稳的海面忽然皱了起来,拱起一道高高的浪,朝着小艇所在的方向扑过来了。

    不妙!

    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或是疲于划船,这下也得把船桨给拿起来了。

    “快快快快点往回划!”

    五条怜飞快地搅动海水,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殷勤的时刻。

    可惜殷勤派不上用场,三人难得的齐心协力根本比不过潮汐的速度。只几秒钟功夫,这股浪潮就席卷过来了,瞬间顶起了小小的皮划艇,推着它与坐在其中的三个人飞快地滑向前方。皮划艇猛转了三圈,不安定地左右摇晃。

    还没稳定下来,又一波潮汐冲过来了,比起先前更是来势汹汹,瞬间就将皮划艇抛到了了半空之中。

    有那么几秒钟,下落的滞空感强烈到让五条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再也稳不住了,猛地被甩进了水里。要不是被甚尔捞起来,她估计还要在海水钟沉浮上三个来回才能探出水面吧。

    “啊,好冷!”她瑟瑟发抖,“海水好咸……”

    看着她湿漉漉的可怜模样,甚尔很不厚道地大笑起来:“怎么还能掉下去?”

    真过分呢!

    他的笑声听得五条怜牙痒痒,当即抹了他一脸海水,没想到这样还是没能止住他的狂笑,连带着小海胆也学坏了,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你们两个啊……”她气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太过分了吧!”

    显然两位当事人一点都不觉得过分,笑到把皮划艇划回了沙滩,才总算是止住了笑声。

    要是他们再笑下去,五条怜的羞耻心绝对会烧烫到把身上的海水全部烘干的。

    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可不行,就算是冲绳的冬天再怎么暖和,被风一吹还是会冷得不行。

    五条怜从甚尔口袋里抢走钱包,当即就走进了海边的小商场,说是要买身新衣服,却不要他们俩陪着,显然是还在为了刚才那几声笑气恼着的。

    没办法,那就等待一会儿吧。

    吃了三颗椰子,又听隔壁的年轻情侣说了一大堆的情话,当真是苦等了好久好久,总算等到五条怜出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甚尔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了——她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琉球服,华丽的衣摆上绣着夏日的花朵,衬得脸庞分外通透,干透的发起盘在脑后,樱花的发饰垂在发间,倒是和灰白色的发丝很衬。

    甚尔一度忘记替自己的钱包哀悼了。

    “哇!”

    小海胆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了,绕着五条怜看了又看。

    “像神明大人一样!”

    “咦——今天的惠惠怎么这么会夸人?”

    一脸笑眯眯的五条怜显然已经不再生他们的气了,还亲昵地捏了捏禅院惠的脸颊,握着他的手,走得慢吞吞的,嘴角的笑意也愈发趋近狡黠。

    “可爱吗?”她显然是在问甚尔。

    他挪开视线,很随便地点点头:“可爱可爱。”

    刚刚消下去的气恼,马上又要冒出来了。五条怜不高兴地撇着嘴、

    “你好敷衍哦……就不能认真地夸我一下吗?”

    “我认真地觉得你特别可爱。”甚尔字正腔圆地说,“可以了吗?”

    “嘁——”

    行吧,姑且接受了。

    还没想好接下来该玩点什么,就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回去了。

    今天还只是旅途的第四天,但他们后天就该回家了——时间过得真快。

    甚尔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发出这种庸俗的感叹。

    但至少,眼下的时间还是慢悠悠的。既没有急促到让人扼腕叹息,也没有漫长到令人难以忍耐。

    他的孩子嬉笑着跑在前头,五条怜追在后面。她嫌木屐笨重,自顾自地换回了帆布鞋,任由绣着夏日花朵的琉球服盛开在琉球的暖冬,着实不搭,但又很像是她的风格。而自己慢悠悠地走在最尾端。海岸线仿佛没有尽头,他们会走到黄昏才回到小木屋吧。

    这段并不漫长的日子,如果能够持续下去……

    想到这里,甚尔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可思绪还是停不下来。

    如果能够一直一直持续下去,或许,也很不错吧。

    第140章 一起逃走吧!

    在冲绳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得回东京了。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五条怜就已经开始唉声叹气的了。等到不得不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她已然换上了一副悲伤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甚尔,却不说话,真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是这么喜欢冲绳的话,就自己留下来吧。我和惠惠就先回去了。”

    甚尔一本正经说。

    当然了,这话不可能是真心的,纯粹只是拿五条怜开涮而已。被取笑的当事人本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变成了甚尔先生的嘲笑小零食,可惜不确定应该怎么回应才比较好,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姑且算是抒发了自己的情感。

    说是舍不得冲绳,其实也没有那么舍不得。想一想久违的新宿顶层公寓,似乎还是那个真正的家更具吸引力。稍微想一想,五条怜的这点不舍好像就被顺利地调理好了。

    相比之下,禅院惠的不舍显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克服的。

    “我们真的不能把猫猫带回家吗?”

    简直像是昨日重现,来到冲绳第一天时就有过的对话在今天再度上演了。

    甚尔叹气——他的头已经开始疼起来了。

    “不可以,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他很坚定,甚至掰着手指开始同禅院惠讲道理,“首先,你没办法把一只活的猫带去东京;其次,这只猫是管理人养的,不是路边随便就可以见到的小野猫。最后,养猫真的很脏。”

    道理一条接着一条摆在面前,也不知道禅院有没有听进去,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固执的模样。

    “真的,真的不可以吗?”他还在这个问题上坚持着。

    “不可以。”甚尔当然也固执己见。

    这么一说,禅院惠就不吭声了,抱着小白猫躲进房间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估计是生气了吧,也可能是在和小猫进行着最后的道别。甚尔管不着,也无暇去在意小屁孩的心情,就算是为此五条怜瞪了两眼也厚脸皮地无所谓,甚至还能抢占先机,率先问出一句“你干嘛?”。

    “不干嘛。”五条怜梗着脖子,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他,“真的不能养那只小猫呀?”

    坏了。这只猫身上是带了病毒,怎么连五条怜都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了。

    “不行。”甚尔都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个词了,“你怎么也和惠一样固执。”

    “倒也不是我固执啦……只是不想看他不开心而已。”

    “你抓紧最后的时间,现在立刻带他出去再玩一圈,他立刻就会高兴起来了。”

    “什么嘛。”

    好不负责的发言!

    五条怜不想理他了,轻哼一声,继续窝在客厅一角,看着纸障子外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不小心,貌似把两个人都惹到了。

    所以什么的心里是否冒出了罪恶感呢?抱歉,这种多余的东西是从来都不会停留在甚尔的心中的。他依然自在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不忘检查一下橱柜里有没有落下任何东西,仿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话。

    不过嘛,到了傍晚该出门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主动拍了拍五条怜的肩膀,又走进房间去喊禅院惠,只是这孩子抱着猫睡得真香,借着窗外透入的夕阳隐约能看到他微红的眼眶,看来是为了这只小白*猫好好地流过道别的眼泪了。

    既然如此,回去的路上应该就不会再哭了吧?

    这么想着的甚尔简直是太天真了。

    在回程的飞机上,一声不响的禅院惠一直窝在五条怜的怀里掉眼泪,好在没有像婴儿时期那样撒泼打滚大喊大叫,不过反倒是这种安静更叫人觉得麻烦。

    现在甚尔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可是该怎么说呢?没想好?

    而且,航程才刚刚过半,哭了太久的小海胆就又睡着了,大概是和猫待了太久,睡眠时间都要向猫靠拢了。

    “甚尔。”眼看着即将落地,五条怜忽然唤了他一声。

    倒是没觉得不耐烦,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出的应答总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焦躁感:“干什么?”

    “我腿麻了。”

    转头一看,才发现惠正伏在五条怜的腿上,姿势真像是食物中毒那天五条怜伏在自己身旁的样子。

    区别大概是,就算待在自己身边,五条怜也爱动来动去,而禅院惠一旦睡着,总是很乖巧的一副模样。

    甚尔重重地叹气,仿佛他真有这么无奈。

    “真没办法。”这句叹息声也被说得好夸张,他却毫不犹豫地把禅院惠拉到自己的身边,“就让他靠到我这儿来吧。”

    五条怜忽然露出一丝很微妙的微笑,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任由他去了。

    于是,小海胆就这么移居到了他的身边,睡得安静又香甜,只在回家的中途醒来了一次,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很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但在看到自己正待在爸爸的怀中时,瞬间停下了所有张望的小动作,倒头接着睡了。

    然后,就像是有这么什么奇妙的自动感应,一走进家门,他就又醒过来了——这次可是彻彻底底的苏醒,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精力,从甚尔的怀里跳出来,直蹦着丑宝而去,彻底抛下了一路把他抱过来的亲爱的父亲还是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五条怜,似乎也暂且忘记了冲绳小木屋里的小白猫,和丑宝玩得高兴。

    甚尔轻轻咋舌:“这臭小子……”

    身旁的五条怜一脸错愕。

    “你突然骂惠惠干嘛?”

    “我没在骂他啊。”

    她脸上的错愕一下子变成了警惕,仿佛甚尔是什么危险分子:“你明明说他是臭小子的,我两只耳朵全都听到了!”

    “……”

    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的这句“臭小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种褒奖呢……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一根筋的家伙可不会愿意去好好听他说话。

    把冲绳的纪念品摆在家里的柜子上,仿佛记忆也能就此凝结在最醒目的地方。

    至于东京冬日最后的寒冷,早在身处冲绳的时候就已经被南风吹走了。春假眼看着就要消失无踪,五条怜貌似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明天去大学,不会也要我陪着你吧?”甚尔显然是在嘲笑着她此刻这副扭捏的做派。

    五条怜眨眨眼:“难道入学式那天你不会参加吗?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她急急地去拽他的衣袖,生怕他会说出半句不乐意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乐意的——陪她度过这种恨不得逃不掉才好的时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真的,甚尔都快要习惯了,于是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会去的。”他说,“倒是你,别紧张到又要吃炸猪排饭。”

    “放心啦,这次我不紧张的!”

    五条怜说得信誓旦旦,总叫人担心她是不是会破坏自己的誓言。还好还好,现实情况是,她真的一点也不紧张。

    普普通通地带着甚尔出门,普普通通地来到举办入学式的东京国际会议中心,五条怜的脸上居然连半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冒出来,看得他真心觉得很意外。

    和参加入学式的所有人一样,一起在印着学校名称立牌前合了影,今天的最大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校长致辞环节什么的都是无趣的添头。

    对着窗外的日光,五条怜对着照片看了好久。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确实拍得相当不错。无论是她还是甚尔,全都没有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眨眼。他穿着的那身西转很妥帖,自己的领带也打得很端正,就连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很妥帖,比起在迪士尼拍的那张要好上太多了。

    非要说又什么可惜的话,大概是小海胆没能出现在这张照片之中吧。

    不巧,在入学式的这一天正好是工作日,就算是幼儿园也不能轻易地缺课。

    “你们是不是要丢下我去做好玩的事情了?”昨天禅院惠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说。

    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不负责任的大人了——对于甚尔来说,他倒确实是一贯不负责任就是了。

    于是,解释的工作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去了也会觉得无聊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时说得煞有其事,但没想到真的这么无趣。

    才一走进举办入学式的礼堂,他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了。等到校长致辞的环节,更是无聊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盹。周围的家长全都听得认真,只有他一个人像是坐不定似的动来动去。

    实在忍不住了,他偷偷掏出了手机。

    「Toji:你的入学式什么时候结束?」

    早就感觉到手机在西装里震动了,不过五条怜还是忍了很久才敢把手伸进口袋里,飞快地打下回复。

    「Ryo:不知道。」

    「Toji:我可以撤了吗?」

    什么,这家伙居然想要临阵脱逃吗?

    五条怜脑子一热,怎么想都觉得不爽,果断地把放好的手机又拿出来了。

    「Ryo:带上我!」

    「Toji:现在就走?」

    「Ryo: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