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真的从来没有学过音乐？
弘斯年觉得姜吾不可喻， 所以离开时没有和他一起。
到达大教室的时候，特意没坐在姜吾身边。一向占用外围座位的耿嘉致和师星阑，被他们俩夹在了中间。
两个男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猜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犟种闹了不愉快， 撇了撇嘴闷声当着夹心。
周一第一节课原本应该是口语课，但是英语老师走到教室门口时被助教拦下， 两人咬了一阵耳朵后， 学员们就看到英语老师抱着厚厚的讲义离开了。
“什么意思？今天不上课了？”
“正好， 我真的不想上口语课。”
“嘘， 你不想上小心一会儿让你学英文歌。”
“……呸呸呸！你快敲三下桌子，快点撤回！”
把英语老师“赶走”的助教老师站上讲台，表情稍显窘迫：“大家先坐一会儿，因为今天的编曲老师行程问题， 原本下午进行的编曲课和口语课调换一下。”
话音未落， 教室门从外推开。
一时间空气凝滞。
男人一身高级定制的名牌西装，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灯光剪出他完美的身形， 被西装上的黑天鹅丝绒尽数吸收。
没有光线能够争抢他的颜色， 他才是教室里唯一的光。
“我的天，路西法……”
“不好意思， 占用了大家的晨课。AOS路西法， 今天由我来为大家上这一堂特别的编曲课。”
路西法当着一众少年的面，做出AOS标志性的打招呼手势。
嘴角噙着和荧幕中一样完美笑容，让整个教室蓬荜生辉。
他让助教帮忙打开投影仪， 自己则去翻开了钢琴旁电子琴上的琴布。
“在正式上课之前， 我想先问问大家是否清楚什么叫做和弦？”
“我知道， 和弦就是三个及以上音符同时发声！”教室后面有男生抢先做答。
“Bingo，说得没错。但更准确来讲， 和弦是同时或接近同时发声的多个音符。而常见的和弦有，大三和弦…”
路西法一面说，右手一面按下电子琴的琴键，琴音明亮稳定。
C-E-G
“小三和弦…”灵活的手指快速切换位置按下琴键，这个和弦声音听起来比起刚刚的和弦要忧郁柔和。
A-C-E
“还有七和弦，减三和弦……这些都是在之前的乐课和声乐课中大家学习过的和弦类型。”
他依次弹过这些和弦，都是学员们平时课上常听到的。
“那，有没有人知道，我刚刚弹奏的乐器叫什么？”路西法指着立在自己面前的电子琴。
“电钢琴！”
“电子琴！”
“电子钢琴！”
路西法的风格不同于之前任何一位编曲老师，他身上没有任何架子，言谈诙谐幽默，更有偶像光环，让学员们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回答问题的声音比声乐考核时还要洪亮。
路西法笑着点头，示意孩子们安静下来。他指着电子琴前端不同功能的控制按钮，“你们说的都很对，这把琴学名叫做电子合成器或者键盘合成器。
它能够模拟各类乐器的音效，创造多样化的声音，丰富的音色层次，以及复杂的音效处。”
“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进行的编曲工作几乎都要倚仗这把琴哦～”
“意思是，这个月我们自己作曲的歌，都要借助电子琴吗？”
路西法点点头，“是的。”
“如果我记得没错，过去的一个月里面，你们学习了一部分编曲基本知识。现在进行随机考察，我请一个人上来，即兴弹奏。”
说完，他视线在教室前后转了一圈，落在弘斯年身上。
停顿片刻，却喊了姜吾的名字：“姜吾，你来试试。”
“不用有压力，随便弹弹看。”路西法把位置让出来，背对着学员们，倚着课桌。他双手环臂，轻扬下巴示意姜吾直接开始。
电子琴一直都在教室里，琴房也放着几架。但是没有人尝试过主动来弹奏这个“脱离主旋律”的电子乐器。
姜吾也一样。
但是合成器的键盘和钢琴保持一致，姜吾很快确认了中央C的位置。
长指轻轻按下那枚象征标准的琴键，低缓温柔的琴音在教室内散开。
姜吾未加思索，手指迅速翻动，弹奏了一段“随机”的琴音。音符轻松雀跃，像是从他指尖跳出来一般，让人听得莫名兴奋。
台下耿嘉致听罢，回头看了师星阑一眼，两人禁咬着牙关，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路西法留意到这两个男生的异样，偏头笑着看他们，“弹得很不错，你的基本功扎实，但是创新能力欠佳。希望你月末的曲子能有惊喜。”
他没有进行过多的评价，在姜吾完成弹奏后重新捞起琴布把键盘盖起来。随后站上台去点开了电脑上早准备好的电影。
“这部电影可以帮助大家更好地去解编曲的底层逻辑和艺术含义。希望大家可以认真看，今天结束后，有随堂作业。”
说完让助教关了教室的灯，鼠标轻点下播放键。
身后屏幕开始播放这部上世纪六十年代拍摄的老电影——《音乐之声》
学员们重新安静下来，认真开始看电影。而路西法则坐到钢琴旁的琴凳上，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路西法：『哥，你说的那个学生，真的从来没有学过音乐？』
SU：『是，有什么问题吗？』
路西法：『没有问题』
路西法：『那你知道他相对音感强得可怕吗？一个月就可以练到这种程度？太变态了……』
SU：『只要练习就可以获得的能力，哪里变态？』
路西法：『那是因为你也是变态，你当然觉得不奇怪……』
路西法：『而且刚刚我让他即兴弹奏，他居然只用键盘就模拟了教室里的噪音！这还不够变态？』
SU：『/微笑说明SPY看人眼光的确毒辣，有危机感吗路西法，会不会担心这孩子在课上抢你风头？』
路西法：『哥，放一万个心，AOS是当代顶流男团，做不出嫉妒后辈这种蠢事。』
第32章等你们真正想清楚这个问题
三个小时的电影放映结束， 一堂编曲课将整个上午占用。
灯光重燃的时刻，学员们脸上闪过各色表情。
路西法重新站回台上，将幕布收起， 白板笔写下两个字——“音乐”。
“现在大家看了电影， 请回答我的这个问题——音乐是什么？”
台下学员们交头接耳后有人率先举手。
路西法点头示意他起立。
男生有些兴奋，手里握着一本编曲教材：“音乐是一种通过声音来表达思想， 情感， 和文化的艺术形式。”
路西法点点头， 没有说对， 或者不对，视线仍在台下扫视，像是在找另外的答案。
不对吗？男生们茫然起来，这是教材上的原话呀……
路西法看向第一排那几个集中坐在一起的少年。麦色皮肤的英俊男生仿若在状况外， 手里捏着铅笔迅速打谱。
“耿嘉致。”
男生闻声抬头， 看了眼白板上的字，又看了看自己两侧。姜吾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几个字， 他扫过后未经思索便答：“音乐是一种语言。”
“柏拉图在想国中提到， 音乐对人的灵魂有深远的影响，包括道德和情感。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也曾探讨过音乐的情感表达。
亚瑟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认为音乐是能够表达世界意志的最纯粹形式， 在深入表达情感和本质时优于语言。
作曲家列奥纳德伯恩斯坦也提出了音乐具有自己的语法和句法这一概念。”
“在过去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 前人就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证明音乐的语言功能。”
耿嘉致眼睛亮亮的，提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比给姜吾科普各类明星八卦时更加眉飞色舞。
教室里没坐满人， 声音传至墙壁又被拢回， 让人无法不安静下来听他说了什么。
姜吾偏过脑袋看他， 想起刚刚电影中的一句歌词：
“Climb every mountain， ford every stream，follow every rainbow， till you find your dream.”[1]
耿嘉致是真的喜欢音乐，他想。
路西法明显更满意耿嘉致的回答，听完后眼尾上扬，笑容里是真挚的开朗，
“谢谢你，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角度。但事实上这个问题并没有唯一解答。虽然这个问题略显刁钻，但下一个问题绝对值得你们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编曲的目的。”
“等你们真正想清楚这个问题后，编曲这一块便能如有神助。”
他留下问题，白板笔重新放回讲台上的笔筒中。
“AOS之后会陆续给大家上公开课，如果大家有具体的疑问，可以在每天9：30前去公司17层的练习室找我们。”
因这一句话，台下的男生们难耐地激动起来。小声讨论的声音如同呶呶蚊呐。
台上的青年没有直接离开，他今天穿的西装是黑天鹅丝绒的，跳色枪驳领上是一颗星芒别针，短而亮的链子连接着星芒的两只角，犹如闪耀的星环。
路西法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方勇在追问他基地的课程是否已经结束。
他视线扫过大教室内男生们懵懂的脸，唇角弧度加深，“听说，你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SPY给你们使绊子了是吗？”
第33章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男生们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师星阑和耿嘉致默契的分别看向自己身边还在赌气的两人，已经意识到路西法的目的。
姜吾一如往常，眼看着现在是盯着路西法， 脑子里不知道在看哪首歌的谱子， 右手握着笔，在笔记本空白页上打谱。
耿嘉致余光看着， 像是在默写先前弹的那段随机旋律。和弦找了个顺手的， 音符在笔记本上杂乱无章地跑。
“在最开始的时候， SPY也让我们去街头表演。那个时候男团的概念在国内还算不上普及， 大家抓着吉他键盘在街头发疯，唱想唱的歌，弹自己想弹的曲子。”
“当时AOS还不是AOS，苏秦还没有成为SU， 而我也还没有变成现在的路西法。在正当时， 其实很痛苦，体能训练， 舞蹈训练， 编曲，练嗓……一天24小时像是完全不够用。”
路西法从讲台上走下来， 靠着讲桌， 认真地看着台下的孩子们。他声线轻柔缓和，像夏日林荫下的一缕轻风，在大教室内轻轻拂过每一个人。
“那时候， 我们每天都在闹别扭。
五个人的组合， 每个人都有想唱的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和侧重点。
大家都觉得，你可以， 那我也可以，既然你能上，那我也能上。”
只是这样轻而缓的诉说前事，过去的少年身影好似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路西法一边说着，漂亮狭长的眸轻轻眯起来，表情似是十分怀念那段过往。
“但是，这是成为偶像团体之前的必经之路。学会取舍，学会放弃，学会不在多人团体中成为一个哑巴。”
“我知道，为了留下来，你们都想要和更强的学员一起组队。
想赢，没有问题。
但是无论怎么选择，我都希望这一件小事不要成为你们关系中的桎梏。
你们从大江南北聚集在此，能够产生羁绊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作为前辈，我真心希望这两个月，包括后面你们即将一起共度的这些日子，能够在你们离开这间巨大的地下车库之后的余生里，成为美好的回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记得我们的约定，有需要的话，来17楼练习室。”
临走前，路西法笑着用双手做出那个象征这AOS的星辰手势，之后匆匆接着电话离开。
午餐的时候康曲有一次找过来，问姜吾组队的事宜。耿嘉致想趁用餐时间缓和下四人间诡异的气氛。
结果康曲霸占了姜吾整个午休时间。
耿嘉致向师星阑抱怨“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人废话这么多？”被塞了一嘴绿油油的草给堵住。
下午的课程继续，经过路西法的开导，因为分组问题以及第一次月末评价而心情受影响的学员们大多都缓了过来。
课间的时候，学员们按照自己的需求重新寻找组队的队员。
耿嘉致还在想着怎样再游说姜吾，课后就跟着人出教室，被拎着笔记本来M1教室找人的游瓒拦住。
“你们已经组好队了吗？”
男生拦住耿嘉致，视线却往教室里探：“弘斯年还有那个经常跟你们在一起的男生呢？还没有组队计划的话……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耿嘉致右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面前的男生。
在最开始的摸底和昨天的月末评价中，游瓒的分数都不低。
从综合实力上考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队友。
可是，游瓒和那个独来独往的怪人连胜不一样，他性格开朗大方，在他们宿舍很吃得开。
应该不乏一起组队的人才对。
“你为什么想和我们组队？”耿嘉致做出一副面试者的姿态，在不熟悉的男生面前拿起腔调来。“你的那几个兄弟不和你组队吗？”
耿嘉致想起昨天的成绩单，游瓒的几个舍友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10个人有6个留下，3个C等3个D等。
“你该不会是嫌弃你的兄弟们吧？”
游瓒听罢直白地盯着他，表情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你在开玩笑吗？”
“他们不愿意和我一起组队。”男生表情坦荡，没有丝毫因被朋友拒绝而产生的内耗情绪。“傻子才会和水平不在同一高度的人组队。”
“个人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团体的战争。合的制衡才能保证整个队伍可以持续地进步。耿嘉致，你念过初中吗？”
“……”说话就说话，怎么搞人身攻击。耿嘉致虽然无语，但还是把游瓒拉进了队伍。
弘斯年还是在意姜吾不愿意一起组队，师星阑看游瓒性格还算好相处并没有异议。队伍里现在四个人，正好可以分配团体角色。
男生们商讨之后，确定了本周五晚上街头表演的节目单。
他们有三个小时，抛开开会路程和拉票环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用于专心呈现节目。
最终确定了风格后，耿嘉致拿出一张干净的A4纸开始誊抄。
在最后的参演名单处依次写下四个名字后，他抬起头看向弘斯年和师星阑：“要不要再等等？”
“等什么？姜吾说的挺明白了吧？耿嘉致你什么时候变成会强迫兄弟的人了？”师星阑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痛快。
一旁的游瓒大概猜出三人间诡异气氛的根源，“所以那个不爱说话的……进步之星，拒绝了你们的组队邀请？”
他声音不大，一句话引来附近好些学员的好奇。
谁会拒绝弘斯年的组队邀请？任谁看他们几个的组合都是神仙男团，收拾收拾能直接出道的水平。三个人，就算是带一只猪，也能红。
恐怕除了姜吾，没有人会拒绝。
耿嘉致听这话直接挂了脸，语气不快，“那咋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男生无意排外，却在游瓒面前下意识地偏向姜吾，每一个字都在为之辩解。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游瓒眉尾挑了挑，看向一旁情绪一直低落的弘斯年，
“他需要一支能够尊重他的想法的队伍。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因为没有被选择而难过？”
其实弘斯年想要反驳。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姜吾回到教室，将已经好的节目单和组队结果交给助教老师。
两双视线在空中无端相撞。
姜吾还是那个姜吾，即便是面对新朋友，也一样真诚坦荡。
晚餐的时候，康曲还有说不完的话，打了饭就拉着姜吾往空闲的餐桌过去。
“姜吾！”师星阑喊人的声音稍大，在姜吾回头时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就算不一起演出，还是能一起吃饭吧？”
这话是说给姜吾，男生的视线却略显不快地盯着康曲。
康曲也意识到问题，“不好意思，我占用你太多时间了吧，你们先吃饭，晚训结束后我来找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姜吾攥住了胳膊，两人一起在师星阑身边落座。
“你们好，我叫康曲。”
“不用介绍，在场的基本上都认识你。”耿嘉致* 熟练地把餐盘中的草扒拉给姜吾，又把自己的果汁分给他，“憋死我了，一整天都没好好说话。”
耿嘉致一边说一边把姜吾的那一盒脱脂牛奶抢过来，顺手放到一直埋着脑袋杀沙拉的弘斯年面前，“别生气了，一整天了，别把咱的宝贝年年憋坏了！”
小不点盯着那盒奶，抬头看了眼姜吾，又看了看一脸歉疚的康曲，脸色不太好看地给了耿嘉致一拳，见他痛得表情变形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两个小朋友握个手就算和好了，以后还是好朋友哦～”游瓒在一旁看了一台戏，颇自来熟地打趣。
然后被弘斯年扔了一把草，差点打到脸。
“诶不是，你们家这小祖宗有暴力倾向啊。”
第34章连胜最近是不是和其他学员产生过矛盾-
组队风波总算过去， 最后确定下来的分组是：
弘斯年，师星阑，游瓒， 耿嘉致四人一组。
连胜， 李居南，阙邈三人一组。
姜吾， 康曲两人一组。
实力强劲的学员各自确认了组队成员后， 剩下的男生们反倒不再纠结， 开始找自己熟悉的学员迅速组队。
直到周四晚， 奚雨萌收到了所有学员的组队结果。
“服装和道具都准备好了吗？要根据孩子们的节目单确认怎么分配。”
Magnitude一楼仓库里堆着新定制到位的服装，奚雨萌正和助教们一起。
正好节目单定下来，她要上去跟老板确认行程细节。
虽然每周孩子们都有出行计划，但街头表演和外出游玩终归有本质区别。
演出的地点已经提前确定下来， 选择了新宁几个区比较繁华的商场和广场， 人流量大，方便孩子们拉票。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孩子要去高校作为校外野生队伍加入到“草坪音乐会”中。
夜间闹市人员密集， 孩子们的人身安全方面要充分做到位。沈容又要求不可以暴露Magnitude的任何信息，不能将节目表演和集训甚至是X星选计划扯上关联。
这项目做起来实在是不容易。
奚雨萌倒是没抱怨， 再难办也都要办到。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份内的工作， 更是因为这关系到剩下104个孩子的公平竞争。
方勇办公室里正在开会，奚雨萌拿着节目单在门口等。
屋内男人声音不小：“先把这件事情处干净，网上的谣言全部清删除， 法务部记得存证， 保留之后的诉权。”
听起来火气不小， 另一边方勇在努力降压：“谣言在发现后就已经处了，发给您的那份就是存档用的。这事能发酵起来也是在意料之外， 我没想到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姜吾能有这么高的热度。”
首期X甄选企划播出不到一周时间，三小时的视频全平台播放量超过1亿，完播率也高得可怕。
方勇承认自己有判断失误，在前期造势不足的情况下，这一期节目播放量已经有超过AOS团综播放数据的趋势，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话题讨论可视化数据出来后，全网搜索关键词排名最高的三个是：
#X星选企划#
#弘斯年练习生#
以及
#姜吾是谁#
姜吾讨论度过高，加上他的背景略显特殊，社群部门专门成立个小组在时刻关注网络上的言论。
没想到还真发现了。
自称姜吾同学的微博账户@用户8754694538 在周一晚上发博：
“唉，有人废寝忘食努力考学，有人凭借美貌就能一飞冲天。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学参加了那个挺火的练习生甄选节目，虽然没有名气但是长得很好看。在节目里演一个认真努力乐观自律的角色。
真的很好笑，说好听些是偶像的品质，说不好听些就是演给观众看的嘛。
春季开学以来，这位同学就一直是上课偷偷睡觉，下课翻墙逃学的状态，平时在学校也完全不亲人，特别冷漠。
去参加那个面试的时候学期已经过了大半，那位被观众拥趸脑子聪明性格自律的同学在我们班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这学期学了什么东西。
有时候我也很想知道，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只靠脸吃饭？”
博文不算长，一开始热度也并不高。评论区廖廖几句还算得上正常讨论。
但是很快，出现了营销号转发这条博文，并称有知情人见过姜吾在棋牌室出没，还有人爆料姜吾的家庭信息。
信息真伪夹杂，很快就被自然推上热搜尾部。
方勇发现后第一时间进行了处，两天前就给沈容报备这件事。
本身已经没了后续，但沈容刚从冰岛回来，倒完时差看到消息立马赶到公司发难。
沈容火气上涌，血压飙升得头疼。
“后续我们会继续关注，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苏秦知道这件事情吗？”沈容问。
“他最近状态不大好，我还没把这部分内容转发给他。”方勇摇头。
AOS近期都在韩国分部，一方面是有节目录制，另一方面是E2N出道在即，作为前辈他们应去压压场子。
因为苏秦和分部制作人之间有点认知差异，为了避免冲突，沈容原本并不是很想让他们过去。
现在想想倒是幸亏他们过去了。
“现在谣言影响还没有到不可控的程度，但是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有之前苏秦遇到的那几个流氓，能处的就先处了。”沈容吩咐着，按了按太阳穴。
头疼。
“不告诉苏秦的话，那这件事情要告诉姜吾吗？”
……头更疼了。
沈容闭着眼，右手在方勇桌上随便捞个东西就往他身上扔：“你他妈弱智吗？”
之后的内容奚雨萌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于是带着东西在行政部的茶水间等着。
已经是夜里近十点，楼上剪辑部的同事搓着一头鸡窝下楼接咖啡，一个个眼底发青，一副要通宵的架势。
“今天又加班吗？”行政部的同事主动撩起话题。
“是啊……”剪辑部那几个同事答话时有气无力，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走，
“素材今天早上送过来，量没有上一期那么大，但架不住那几个爱整事的孩子胡来啊……唉，命苦啊。”
“是拍到了什么奇怪的镜头吗。”想到那么多男生一起集宿，又正是青春期，好像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剪辑部的同事摇摇头：“也没什么太离谱的镜头，孩子们还算听话，就是有几个爱抽烟的，喜欢找镜头盲区偷偷抽烟。
进出总被拍到，所以得排查所有拍到的画面剪辑掉。”
“练习生不是禁止吸烟吗？这样都不开除？”
剪辑师摇头，“开不开除的关我们啥事，不说了，干了这杯咖啡我要上去拼命了。”
奚雨萌端着杯凉白开在旁边听着，行政部那位女同事转过头来看她，也只是咧嘴笑笑。
等沈容和方勇吵完架，过了好一会儿，奚雨萌才带着东西在方勇离开办公室前过去交差。
“刚刚听楼上剪辑师说，有学员抽烟被拍到了。这是明确违反集训学员守则的行为，要怎么处？”
方勇快速翻看孩子们的组队信息，又确认了一遍节目单中是否有不适合公开表演的内容。
确认无误后才抬头：
“那几个鬼头月底会掉。连胜最近状态怎么样？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合群吗？”
奚雨萌回想了下，点点头，“还是老样子，实力很强劲，但还是不喜欢和其他学员交往，组队也只选择了李居南。”
毕竟是一个公司出来的，交情会比认识一个月的其他学员好很多。
“不过，有什么问题吗？”方勇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某个学员的情况。
就算是一直被标记为【特殊学员】的姜吾，集训期间也不曾收到任何多余的关心。
方勇把节目单备份后留了一份档，剩下一份交还给奚雨萌，让她一会儿交到楼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那个问题。
“本来一开始，那群孩子抽烟的地方就是摄像机的拍摄盲区。前几天月末评价结束后，有人趁着换宿舍的时机，挪动了那附近一部分摄像机的拍摄角度。”
“原本在盲区的旮旯才被突然拍到。”
奚雨萌想起加班的剪辑师，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做好人好事。
方勇看穿她在想什么，继续道：“这个‘好心’转动了摄像机拍摄角度的人，就是连胜。”
“所以，你再想想，连胜最近是不是和其他学员产生过矛盾。”他一边说一边取出花名册，指着名册里的某个名字，“尤其是和他。”
“陈阳。”
第35章是小丑先生和魔术师！
康曲早上醒来的时候， 姜吾已经结束早训洗漱完毕换了身干爽的练功服。
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对着编曲基础教程看，空闲的右手在一旁打谱。
五线谱上音符组合出的旋律算不上和谐，看得出创作艰难， 但姜吾脸上却丝毫不见烦躁之色。
康曲洗漱结束后凑过来， 哼唱这段谱子，帮他指出不和谐的地方。
姜吾虚己受人， 一点点改过， 任康曲重复多次也不着急，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 指哪儿改哪儿。改完了还自己再哼唱一遍，对比前后差异。
“你今天不练琴吗？”康曲看了眼墙上的钟。
已经七点半了，早过了他去琴房排队抢那台施坦威专属使用权的时间。
姜吾是个奇怪的人。
事实上，那几个喜欢凑在一起玩的少年都很奇怪， 姜吾尤甚。
他天天早起早睡， 除了上课就是训练，每天抢早练习。康曲一开始以为他是冲着施坦威去的， 前天问到才知道， 姜吾根本不认识什么施坦威。
恐怕对他而言，那只是一台音质不错的钢琴。
在这种地方练习， 暗无天日， 难窥天光。
坚持本身就是违背本能的一件事情。
康曲自诩年纪长自制力更强，却也难免会觉得疲惫。
但是姜吾好像感受不到累，挺直的后脊上仿佛上了一根隐形的发条， 拧紧发条就会一直练习。
像机器， 不像青春期的男生。
所以， 晨间在宿舍里打谱的姜吾实在难得一见。
“今天练电子琴。”少年刘海刚吹干，蓬松搭着眼皮， 灰色的眸在阴影下，可贵地乖巧。
他看了眼时间，收好五线谱站起来，又被康曲拦了下。
“你等等。”康曲毛巾猛擦过湿润的头发，屈身在床底的柜子里找东西，“正好我回来，一起过去吧，顺便练练今晚要唱的歌。”
他很快起身，手里递过来一根发圈。
“？”
姜吾歪着脑袋，没接。
“你的头发很长了，扎起来吧。”康曲笑了笑，一面说一面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帮他把刘海梳起来，拢到耳后用发圈束起来。
少年坐在凳子上，肩膀因康曲的动作紧张起来。
姜吾头发梳起来后，露出眉眼和耳朵。刚刚的乖巧劲儿忽地消失了。
他长眉似剑，浓颜衬得五官尤其深情。加上他皮肤冷白，不笑时让人觉得冷漠又傲气。
可他偏又生了双漂亮得摄人心魂的狐狸眼，瞳色浅浅的，教人无法讨厌他。
康曲帮他不听话的发丝，手指快要碰到耳廓时被歪头躲开。大男生只当他是害羞，莞尔笑他：“真是嫉妒你。”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姜吾和康曲第一周提上去的节目以弹唱为主。
除了月末评价那首经典的《吴山青》之外。
还有几首流行音乐风格的抒情歌曲。之前一直循环播放犹如魔咒的moonlight和power surge被他们短暂打入冷宫。
提上去的歌经过审核以后又发回来，奚老师告诉他们可以适当加一些安可歌曲，但是要注意尺度。
“安可是什么？”姜吾调整着电子琴支架的高度，好奇问康曲。
“我们今晚有一个小时的表演时间，但是不可能真的只唱一个小时。
一般街头演出结束会有观众想要点歌或者再听一首，这个时候就是演出结束后的安可环节。”
康曲靠着墙，认真给弓毛擦松。一边说话，白色的松香粉末一边簌簌地落下，有一些蹭到了他练功服的下摆，康曲认真擦去。
松香上好，康曲调整肩托，看向姜吾——他正调整着音效旋钮。
小提琴配电钢琴，也是够奇葩的。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体练习，但一想到晚上就是真正的上战场，康曲握弓的手也稍微有些不稳。
他恐惧的并不是当众演出，而是演出中途的拉票环节。
一轮练习下来，他掌心沁了层汗，心里莫名慌乱。
“你刚刚错了三个音。”姜吾松开踏板抬头，在谱上用铅笔标出三个位置。
看向康曲时，他眼角低垂，眉尾上扬。
他不质问你，不好奇你为什么出错，只是告诉你，弹错了三个音。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拉票的事情。”
不知为何，康曲有些怯惧这样认真时的姜吾，明明大他一岁，声线里却透着紧张。
姜吾视线收回，落在面前的黑白琴键上，拇指搭着中央C的琴键，轻轻地按下：“我以为你找我组队的时候就已经克服了这件事情。”
康曲愣住。
舒缓又冷静地琴音让刚刚练习时紧绷的肌肉松弛下去，温和地拂去琴房内的燥热。
他们有4次演出机会，即便这一次票数不想也可以总结经验下次再继续努力。
可说到底，机会只有4次，每一次都很关键。与其事后复盘，不如一开始就做到完美。
想到这儿，康曲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弓，有些不甘心，“我们再来一遍吧。”
“如果我们已经完美地完成了演出，投票的人仍然很少你会怎么办？”
“嗯？”康曲看他又按下一次中央C，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
“‘喜欢我们的演出的话，请给我们投票吧。’说出这句话对你来讲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应该不是？”
“那就不必纠结投票的问题了。”
少年们从心咨询开始前就期待夜幕降临。
而黄昏如约而至。
姜吾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湾港的海滨公园，抽到的服装主题是马戏团。
康曲抽到了愚人的角色，而姜吾则抽到了魔术师。
出发前，奚雨萌还预留了化妆换装的时间。
魔术师的角色因为本身需要戴异形面具，所以化妆师没有过分为难姜吾。
但魔术师的高礼帽和长袖燕尾服明显与外面35℃的盛夏格格不入。
助教老师体贴他，一边帮他调整领结的位置一边说不穿外套只穿衬衣也可以，姜吾想了想，还是换上了那身燕尾服。
“你是不是长高了？”助教老师帮他衣袖时看着男生在落地镜中挺拔的身材，表情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慈爱，“长高才好，衬你这张脸。”
少年没说话，耳廓被夸得红透，好袖扣后匆匆戴上了那张异形面具。
姜吾只露出下半张脸，峻岭高挺的鼻下是一双形状完美颜色健康的唇。
原本就很小的脸被面具一修，轮廓线条更加明显，配上燕尾服黑领结，倒是平白生出一种贵族的气质。
换装结束后，助教老师让他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确认耳麦的位置都固定好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而另一边康曲的妆造难度就要比姜吾更高一些，除了夸张的假发和灯笼袖外套之外，他还要化一个特别夸张的脸妆。
愚人先生顶着一张夸张的笑容脸，穿着看起来滑稽又笨重的戏服，身后是他的宝贝琴盒。
姜吾推开门就对上这么一个形象，也难免愣住。
“想笑就笑吧，谁叫我抽到这张愚人卡。”康曲耸了耸肩，肩膀偏了偏，示意他该出发了。
姜吾拨了拨他的彩虹色爆炸卷毛头，眼睛亮亮的：“好可爱。”
南湾港距离市区不算太远，从市区过去只需要二十分钟车程。
两人背着自己的琴，助教老师跟在后排座位，一遍遍检查设备和流程。
因为车和人都做了特殊处，所以两边车窗的遮光帘都被拉开。
橙色的傍晚透过蓝色的车窗玻璃渗入，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车窗外的景色由城市丛林变成开阔的海滨，阔叶行道树逐渐被沿路的棕榈树替代。
黄昏逐渐加深，在他们赶到海滨公园前的开放广场时落实成浅浅的蓝色。
在助教老师的帮助下，姜吾很快架好琴，琴谱架摆在距离“舞台”不远处的空地，用夹子固定着两张A4纸：
其中一张印上嵌入了投票链接的二维码，而另一张纸上写着老师们为今晚的演出巧立的“名目”——
我们在完成老师要求的作业，喜欢的话，请为我们投票吧！
海风掠过沙滩，带起一阵自然的咸腥，棕榈树叶轻轻摇晃。
沙滩上的人们专注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广场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
在橙粉霞光消散之际，姜吾和康曲相视而笑，默契地同时弹响一个C4音。
随着琴音弥散，公园教堂的钟声恰如其分地响起，喷泉边的路灯也随之点亮，映亮少年们的双眸。
如同神助。
接着，是少年明亮清雅的歌声——
**舞台的阴影深处，那光芒无法触及的地方**
**舞蹈悄然开始，没有希望，也没有言语**
**身影如幽魂般浮动，迷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这是一方破碎的梦之舞台，再无对错，再无方向**
**你可曾感受到黑暗在升起**
**那空洞的眼神中，藏着悲哀的气息**
**那些黯淡的心跳，无法生还**
**沉溺在这无尽的谎言之间**
……
**黑暗的哀伤，穿行于夜色**
**一场光芒渐渐消逝的交响乐**
**在混沌中，我们孑然一身**
**舞动于未知的墨色深渊**
**这舞台，便是我们消逝之地**
**破碎的梦与记忆，慢慢消融于黑暗**
**无声的痛苦之歌，留下它深深的痕迹**
**过去的回响，紧贴每一个音符**
**在这无尽的迷宫中，我们漂浮无定**
**我们能找到光明吗？能打破这锁链吗？**
**在阴影中，我们逐渐消逝**
一开始，是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停下来，指着康曲兴奋大叫：“妈妈！是马戏团！是小丑先生和魔术师！”
接着，是放课后的少年少女，你我簇拥着挤在琴架前看纸上的字，笑着拿出手机偷偷拍魔术师和愚人的照片。
然后是饭后在海滨散步的一家四口，刚从旁边舞蹈队撤回来摇着扇的老人……
有些是因两个少年的奇装异服，有些则是因清爽悦耳的歌声琴音驻足。
唱到预副歌时，还有人在问等在一旁的助教：“这两个孩子是音乐学院的吗？”
“唱得真好听。”
“姐姐，你们学校是专门教唱歌的吗？”
助教耐心照着之前预设过的情况回答他们的问题，一面指着二维码帮俩孩子拉票。
等到完全进入副歌，围观的群众都安静下来，开始享受这个难得的周五傍晚，还有随夜色一同降临的“音乐马戏团”的这首特别的《暮影》。
很快，广场上以两个少年为圆心自发形成了圆形的观众圈。
旁边的冰淇淋店看人群围起来，也开始给观众们免费发临时马扎。
一曲结束，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
姜吾最后一个琴音收尾，空气中海盐味凝滞，歌声随着海风被吹远。
这是他第一次在基地之外的地方放歌，双手已经从琴键上收回，他仍能感受到指尖因音符跳跃而产生的震颤。
还有他雷霆一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
这一刻，心脏在他耳中，贴近鼓膜的位置，持续不断地，不遗余力地跳动着。
覆盖在姜吾脸上的面具滚烫，汗水贴着他的颊边，被路过的风吹得凉凉的。
那几个来得早的放课少年蹲在前排，呼啦啦开始鼓起掌来，带起一大片附和和称赞：
“唱的好！”
“再来一首！”
……
掌声如同温厚的潮水，平息下少年心头的紧张。
他回头看一眼康曲，两人一起朝四面的观众鞠了一躬。
有了第一首歌的鼓舞，两个人的胆子也大起来：
“谢谢大家喜欢，可以的话，请扫码为我们投一票吧！谢谢大家！”
《暮影》的底色是逐梦之夜，琴音和歌词都相对厚重，其实算不上特别流行。他们放在第一首唱，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看下来，效果出乎意料。
姜吾看向海面浅蓝色的夜空，在西南角某处轻云下，隐隐透出清冷浅淡的光。
“今晚我们很幸运，有月亮也有星光。”这句不知是说给康曲还是说给观众。
身着燕尾服的魔术少年摘下高帽，在“舞台”中央转了个圈，故作神秘地衣袖领结，下一秒从高帽中抓出一把亮晶晶的星星出来。
回到电钢琴前，面具下的唇角勾起，灰眸中星光点滴闪烁，少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一首歌是《Starlight Guide》——”
前奏缓缓拉开，如同夜空中第一颗星星悄然闪现。轻柔的钢琴音符仿佛微风拂过海面，带来一丝宁静与神秘。
随着旋律的展开，悠长的小提琴声渐次加入，仿佛银河从天际流淌，将无数星光洒在海滨公园广场每一个角落。
**夜色悄悄落下，城市的灯火亮了又暗**
**远处的树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天边的星星稀疏，仿佛隔着岁月闪烁**
**它们的光芒微弱，却依旧执着燃烧着**
——
第36章如果这件事对你这么重要，那就试试看。
2013年7月19日晚， 韩国首尔。
上岩PRISM TOWER的SBS公演厅内正在进行一场出道秀演出。
场馆内弥漫着紧张而兴奋的气氛，随着灯光渐渐变暗，观众席上数百名粉丝手握红蓝荧光棒， 闪烁的光在现场汇成一片红蓝相间的灯海。
舞台中央， 背景的LED屏幕正不断播放团体的预告片，激发在场每一位粉丝内心的情绪。
E2N出道showcase开始前半小时， 苏秦从公演厅的特别嘉宾席退出来， 在候场休息区外的落地窗外拨通一个国内号码。
对面几秒后接线， 熟悉的中文让苏秦短暂地从陌生的语言地狱中缓过神来。
“怎么了？出道秀不顺利吗？”
“没事， 他们怎么样。”青年抬头，落地窗外一轮明月皎洁如洗，清风拂过散去伏天内的燥气。
“谁们？今天可是分了19支小组出去演出，你想问的是哪一组？”
隔着一道海峡， 苏秦都能听出来方勇调侃的语气。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谁。姜吾和谁组队了？”
E2N出道的时间选得够巧， 正好让苏秦错过孩子们第一次街头演出。
一旁候场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少年妆容轻薄粉色鬓侧贴着墨色羽毛。大门开合， 彩妆灯稍纵即逝， 仿若给他缀上光环。
李睿好也看到苏秦，率先鞠躬：“Good evening，Mr. SU”（前辈好。）
苏秦点点头冲他笑了笑， “Go for tonight.”（加油。）
方勇在电话那边听着，不免叹气，
“啧啧啧， 要我说你是真偏心呢。都是你的后辈， E2N也需要你的关注啊。”
“所以我亲自来支持他们了。”苏秦看着李睿好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口， 被方勇激得有些不耐烦，“所以他最后和谁一起组队了？”
为了E2N出道， AOS集体陪沈容去冰岛拍了支片子，一天内又飞首都转机首尔，这一周大半时间都是在客舱里度过。
首尔的天气闷热潮湿，日间阴云压得紧更让人情绪郁抑不申。
“是康曲，那个小提琴手。听萌萌说，是他们自己决定的组队结果，今天上午我去基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孩子真的是怪，怎么都让人看不懂。”
姜吾和弘斯年他们几个关系走得近导师们都很清楚，他们没有一起组队倒是在苏秦的意料之中。
“不奇怪，这才是他。”苏秦垂眉看着链接在手机壳上现在正搭着他手腕的柿子挂坠，“他把债看得太重，一分一厘都想着还算清楚。有些东西钱还不清，情也不清，索性一开始就不要欠。”
这孩子太懂的怎么亏待自己成全他人，对人是至真至诚，也是真的淡漠人情来往。有时候苏秦也很羡慕他，知道自己值得什么，从不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活着比自己轻松很多。
夜风刮过，走廊里冷气中混入燥热。
苏秦停顿许久，才复又开口：“哥，帮我给他订一束花吧，人没到场心意总是要到。”
“什么花？”
“矢车菊。”
方勇搜了下附近还在营业的花店，有矢车菊这种花的只有一家，花色还比较单调，他一边问一边笑，“SU神什么时候这么小器了？”
“小器便小器，只有这花衬他。”苏秦不想在听他调侃，说完这句便收了线。
甫一回头，对上李睿好一张不太高兴的脸。
“Did you think that we would not have good results”
“前辈是不是认为我们不会有好的结果？”
“If not， why dont you take a look at us more”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多看看我们呢？”
少年站在月光下，一头粉发何其张扬。
苏秦和李睿好在今天之前只见过两次面。除了X星选计划开始前的那次，还有一次大概是半年前，隆冬时节，春节刚过，AOS结束年末舞台，顺便过来感谢分部的领导们。
当时两个孩子就在楼上的练习室练舞。
窗外雪沫纷飞，他们汗流浃背。
那个时候，李睿好还顶着一头乖巧的顺毛黑发。苏秦只是过去看一眼，两个孩子非常真诚地展示了自己的出道曲和编舞。
那一夜上下楼不过十数分钟，李睿好说了三遍：
“请多多支持我们。”
“请多注视我们吧。”
“谢谢前辈。”
李睿好比苏秦矮半头，此刻正踏在前辈逆着月光覆下的阴影中。
少年表情写满不甘心，在苏秦看来却是另一番感觉。
“我的认可很重要吗？”青年的声线清凉，一面说话一面站到李睿好面前。看着对方抬头一脸茫然，又译作韩语重复了一遍。
“Whats the”（什么意思）
一长一幼两束视线相对，李睿好气势全失。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同社的前辈，更是他入社以来一直追逐的光。
敬爱的前辈眼中只看着一群不知道有没有出道机会的练习生，对于他来讲，实在太不公平。可是这样近距离地靠近光，李睿好又觉得，自己的阴暗面仿佛被无限放大。
SU的名号享誉两国，大家都奉之如神祇。
但李睿好抬头看他，却莫名觉得压抑。
苏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越过他，拉开了前去嘉宾席的门。
身后的少年不死心捏紧拳头，“I will prove it to you that we are the best.”
门后音浪激昂，几乎要将少年的宣言淹没。
“我会向前辈证明，我们才是最好的。”
大门合上之前，他听到了苏秦很轻的回应：
“If this is so important to you， try it.”
第37章他没有来。
方勇的花送到海滨公园广场的时候， 姜吾和康曲的演出已经到尾声。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少人也自发拿起手机开始扫码。那几个来的很早的学生许诺已经拍下二维码发到班级Q，Q群里， 让班上的同学一起帮忙。
那个剪齐刘海的黑发女孩儿白衬衣随意搭在肩头， 走到姜吾身边很认真地问他：“学这个难吗？”
少女眼中有旁边路灯落下的光斑。她长得桀骜不驯，不是姜吾之前认识的那种乖巧的女同学， 细眉的尾部有很浅的擦痕。
被齐刘海挡着， 不仔细根本看不清。
姜吾看到了， 直白的注视让女生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
最后姜吾什么也没问， 只是语气真诚地回答她的问题：“不难，但是要练习很长的时间。”
“你学了多久？”
“33天。”
“！只学一个月就可以弹到这种水平？”
姜吾微笑着结束对话，从高礼帽里抓出一朵花送给他。
“谢谢你。”临别前，他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行了个绅士礼。
方勇捧着花站在人群外， 难得看到这孩子这么开朗的一面。
一个月前的姜吾跟同性接触都很排斥， 遑论对面还是个同龄少女。
十秒钟或许短到无法做任何事情，但一个月的时间却在姜吾身上具象刻画。
方勇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亲自把花送过去， 四下看了看， 挑中了路边正在派发传单的小熊玩偶。
他从便利店买了几瓶冰水，还有一些现金换到了拜托对方向姜吾他们献花的机会。
方勇和苏秦不一样， 他做不到如此坦荡地偏心。考虑到其他孩子也很辛苦， 除了姜吾，今晚每一个学员都会收到一束花，以匿名观众的名义送上。
即便是十来岁少年， 也难保不会因为这些外物产生嫉妒心。方勇自然不希望苏秦的好意被误解。
自出道以来， 他承受的误解已如沉重的山-
一个小时的演出， 结束时天际已经从浅蓝化作深蓝，夜空中星光点点， 一如今夜姜吾他们唱的那些歌。
除了计划中要演唱的曲目之外，姜吾还在围观群众的“威压”下唱了不少计划之外的歌曲。
有一些他实在* 没听过的，就只能搜了谱子来弹奏纯音乐版本。
好在观众们也都吃这一套。
夜已深了，送别观众后，姜吾和康曲开始收琴准备回基地。
助教老师这才捧着两束花过来递给他们俩：“刚刚有个观众送来的，说听你们唱了一夜，辛苦了。”
她眼睛笑得弯弯的，扬了扬手机：“今晚的演出很完整也很完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投票了，票数仍然在涨。
链接今晚都会生效，不过后面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差距。总体来讲，你们表现得很好！”
助教抬起手分别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
矢车菊的深蓝在路灯下混得变色，姜吾碰着这束花抬头，视线穿越街角路口，试图找到什么。
他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车。
不远处穿玩偶服发传单的女生摘下头套，和来接她的朋友一起聊天，中间还看了姜吾一眼。
他没有来。
意识到这一点，姜吾有些晃神。
“好热，要吃冰淇淋吗？我请你。”康曲撕开脖子前面的魔术贴，手背蹭着因为长时间摩擦而泛红的下颌。
衣服里的湿热随着衣襟解开而上涌，混合着夜里的凉风，掠过皮肤时蒸发掉汗液，才终于让康曲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再看姜吾，面具遮去他半张脸，竟看不出半点疲态，黑色燕尾服在他身上依旧干爽，多一滴汗都没出。这样捧花站着，就连风也偏爱他。
没等被拒绝，康曲便掣住姜吾的手，朝旁边的冰淇淋店过去。
“老板，我要一只香草味的，你要什么味道？”康曲偏过头问身后的人，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倒听见了老板的声音。
“你们就是刚刚在那边唱歌的孩子吧？我听了一晚上了，哦哟哟唱得真好听嘞。这次就不给钱了，哥乐意，送你们，就当是今晚演唱会门票了。”
两个男生对视一瞬没有推辞：“谢谢老板。”
老板乐呵呵地，在两只冰淇淋盒中打各打了三颗超大的冰淇淋球。
夜色里海滨公园的人潮散去，冰淇淋店老板打完这六颗球也微笑着开始盘点收摊。
两个少年抱着花，站在店外的炽灯下，感受海风清凉，还有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浪潮。
冰淇淋球的甜香沁在夜色里，又融化在唇舌间。
姜吾挺直背伸了个懒腰，前所未有地舒爽。
“这种感觉很特别吧？”康曲侧目看他，闭上眼回想刚刚在“圆形”舞台中央拉琴的样子，意犹未尽。
“从我记事起，就在学习小提琴了。”
“但是我没有天分，身边认识的朋友都去了音乐学院进修，而我还在为等级考试挣扎。”
“除了上周的生日会，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拉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和家里大吵一架然后孤身一人来这样陌生的城市参加集训。”
听到这里，姜吾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微弱的变化被敏感的男生捕捉到，自嘲一样地苦笑：
“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
参加集训的孩子来自大江南北，像姜吾这样的本地人其实才是少数。
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四人组，也只有姜吾一个本地人——弘斯年来自港省，师星阑和耿嘉致来自首都。
两百多个少年里，姜吾认识的两个本地人，就是刘川和钟琦。
新宁是个好地方，海滨城市自有大洋的胸怀，不会低看任何一位来自他乡的旅客。
康曲的性格乖顺，看起来是绝对好欺负的类型。这些天相处下来，姜吾注意到，他只在演出的事情上坚持，但离开练习室后，胆子还不如弘斯年大。
这样的康曲，会因为梦想忤逆家人并不奇怪，但只身一人来新宁确实让姜吾觉得意外。
一阵清风路过，把愚人先生夸张的彩色假发吹得摇摇晃晃。他脸上依旧带着夸张的笑脸妆容，嘴角却耷着，让人看不出情绪。
两个少年沉默着吃完冰淇淋，准备找垃圾桶时，被不远处的闪光灯晃了眼。
“哎呀，怎么不笑。”助教老师从相机里抽出相纸贴在掌心等待显影。
照片里魔术师和愚人并肩站在一起，在灯光下用勺子刨冰淇淋配上夸张的服装和面具，显得有些滑稽。
她将照片递给他们：“还有一张相纸，再拍一张吧！”说完没等两人反应，举起拍立得又抓拍了一张。
虽说拍得草率，显影后的相片却意外地令人惊喜。
两个少年长身玉立，各自背着琴盒，看向镜头的眼神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懵懂羞涩。
助教老师把第二张相纸也给他们，“马戏团奇妙夜，留给你们做纪念。”
拍摄演出时的照片本来只是工作任务，但刚刚在车上看他们聊天，心头不免触动，索性下车来，把剩下的两张相纸拍完。
“还有些时间，我去车上等你们，聊完就回来，别耽误休息。”助教老师看了眼表，把时间还给他们。
老师走后，姜吾和康曲一人捏着张相纸，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还聊吗？”姜吾问。
“算了，今天高兴，不提那些。”
“那回去吧。”
第38章让我看看小猫的情况
上车前两人一起去不远处的垃圾桶扔冰淇淋纸盒。
棕榈树下两只垃圾桶， 其中一只盛满了枯草落叶，还有一层揉碎的枯花花瓣，另一只是空。
两个少年默契地把纸盒扔进空桶中。
咚地一声响， 另一只盛满的垃圾桶却晃动起来。窸窸窣窣地， 枯草下面像是装着什么活物。
康曲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下真成马戏团奇妙夜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边问一边攥紧了姜吾的衣摆。
姜吾倒是不怕，想凑近些看看清楚， 下一秒， 被桶里突然探出头的家伙吓了一跳。
是只不大的玳瑁小猫， 两只爪子抱着一朵花， 当成食物放进嘴里咬。
它见到姜吾完全不怵，碧玺宝石一样的眼睛在橙色路灯下闪闪发光。
“Meow～”
“是小猫！”看清这“不可名状”的真身之后，康曲忽然又不怕了，一个健步冲上来， 把小猫捉进自己的怀里挼。
“好可爱！”
小玳瑁嗅了嗅康曲身上的味道， 颇嫌弃地挣开怀抱，趁他脱力的当口窜进了姜吾的怀里。
她趴在少年胸前， 嗅了嗅他的下巴， 又用爪子摸了摸异形面具，看眼神似也是不太满意， 回头又看看康曲， 纠结犹豫之下还是妥协地将脑袋倒向姜吾。
柔软的肚皮翻出来，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姜吾小心翼翼地捧着，不敢乱动。他没有养宠物的经验， 只得求助地看向康曲。
“你挠挠她的肚子， 我去问问冰淇淋店的老板。”
说完便跑得没影。
姜吾怀里抱着这只小小的生物， 生涩地将手放到毛茸茸的肚皮上摸了摸。
呼噜声更大了。
他愣了下，曲指照着康曲说的又挠了挠， 小猫仰着身体，前爪伸直抓了抓他的袖口。
看起来……很开心。
玳瑁的胸前有一片橘色的杂毛，在路灯下看起来有点像金色，让姜吾想起苏秦那只金毛犬。
上次好像也是类似的情况，一人一狗在玄关僵持，最后还是金毛先妥协，靠着他的右腿坐下来，长毛贴着脚背，暖暖的。
康曲回来时手里拿了根火腿肠，“老板说这就是一只流浪猫，在这儿住了很久了，垃圾桶里那些花草是保暖用的。”
他一边说一边撕开火腿肠的包装，试图唤醒小猫对食物的向往。
但是小猫没领情，嗅也没嗅一下，偏开脑袋埋得更深。
康曲看她一副赖皮样，忍不住问：“现在怎么办？”
姜吾看了看怀里的小猫，又看了看树下破掉的垃圾桶，没多想便摘下了头顶的高礼帽-
回到基地前，姜吾和康曲都在试图说服助教老师同意他们把小猫带回去。
“”助教看着窝在黑色礼帽中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猫，想要拒绝，却又狠不下心扼杀两个男生这份善意。
她能够解孩子们的心情，但就这么看着这只小猫，她又像是看到了确定的结局。
这对于小猫来讲，未必是一件好事。
康曲看她犹豫，忙解释道，“学员守则里也没有说我们不可以领养小猫呀？”
少年语气天真，助教听罢叹了口气，“你们现在的集训是完全封闭的，小猫的疫苗谁带去打？抓伤人了怎么处？小猫饿了吃什么？排泄物谁来解决？养小猫不是带回家就结束了”
她这样一讲，两个少年都愣了神。
先前把小猫塞进帽子里是姜吾一头热想出来的法子，这会儿那股热情冷却下来，他也意识到了很多问题。
但是现在小猫已经带上了车，他实在做不到又将她在这样的夏夜放逐到陌生的街道里。
助教看他双手紧紧捏着帽檐一毫也不肯妥协的模样，终究软了心，“我做不了主，这个还是要问问你们奚老师。”
已经是夜里近10点，这时候给领导发消息很是冒犯。但奚雨萌很快回过来视频电话：
“给我看看小猫的情况。”
姜吾小心把猫猫托举起来，送到镜头前，好让老师看清。
360°确认了小猫的情况后，奚雨萌做出了决定，“可以带回基地，但是小猫没打疫苗之前只能先放在教师办公室。明天我会带去打疫苗做检查和清洁，你们不用担心。”
“你们的心是好的，但是决定下得太轻率，如果今天收到消息的是SPY，他要求你们不准在基地养宠物，你们又该怎么办？”
车内冷气开得足，姜吾和康曲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回话。
奚雨萌也没有要恐吓两个孩子的意思，只是温柔的告诫他们：
“今天之后，还会有更多需要你们独立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只是希望你们在做出决定之前可以多想几步。
如果你们真的作为组合出道，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放大，到时候收到影响的不仅仅是你们的职业，有时候可能还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
作为你们的老师，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够学会保护自己，不论什么时候，不要让自己陷入两难。”
视频电话到此收线，助教看着沉默的两个男生，有些心软。她拍拍康曲的肩膀，“奚老师其实并不是要责备你们，最起码小猫的事情解决了不是吗？开心点。”
第39章他在嫉妒-
回到基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基地正中顶灯高亮，LED屏被打开，正播放着什么节目。
姜吾跟着助教先去办公室找了两只纸箱， 把小猫安顿进去， 用一条毛巾垫上勉强保温。他不放心，又剪了两只纸杯， 一只用来接水， 一只用来放路上买的临时猫粮。
两只杯子放在纸箱前， 小猫窝着， 只是看了眼，朝着姜吾的方向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自己调整姿势就准备睡了。
助教在旁边，往另一只纸箱里倒猫砂。
办公室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猫只睡一晚也不至于拉得到处都是。但路过宠物用品店时， 姜吾还是坚持用自己兜里的零钱买了猫粮和猫砂。
说自己闯的祸要自己负责。
现在姜吾蹲在箱子前，燕尾服的下摆拖着地板， 略长的刘海将他的眉眼完全盖住， 让人看不清表情。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去吧， 这儿我来解决， 放心。”
“有问题我半夜去你宿舍找你去，肯定让你负责到底，好吗？”
这样半哄半劝， 少年才终于站起身来。“老师辛苦了，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
“哎哟，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客气啥， 去看节目去吧，我看外面挺热闹呢。”
三角舞台前坐了不少人，有些人身上的演出服还没有换下来，妆也没有完全卸掉，齐刷刷地仰着脖子，盯着LED屏幕上播放的外语节目。
镜头从远摇近，掠过观众席上的红海，最后固定朝向台上玉立的两个年轻人。
主持人用韩语介绍，演播厅内尖叫声如雷贯耳。
原本姜吾并不感兴趣，却在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到了苏秦。
俊朗的青年坐在嘉宾席中，和AOS的成员们一起。一身银灰色西装，黑色衬衣领口是一条晶红色荆棘鸟领链，一直延至驳头的扣眼，在一众嘉宾中尤其闪耀。
灯光扫过那一瞬，姜吾眼睛一亮，忽然对天团一次有了具象的体会。
他越过人群，在耿嘉致身边坐下来。
“这是什么节目？”
今天是周五，是第二期星选放送播出的日子。什么样的节目，比这还要重要？
耿嘉致见身边有人过来，稍微挪了挪身体，没有认出姜吾。听他开口时才震惊回头，“我去，好不公平。”
弘斯年坐在最里侧，闻声也偏过头来看他。
他们组今晚的主题服饰是万圣节，弘斯年身上穿的是宽松的南瓜服，师星阑身上的长袍上有夜光骷髅。
而耿嘉致身上是哥特风格的黑白撞色衬衣，领口和衣襟上点缀了许多纯白色的蕾丝。
风格的确不太一样，但谈不上公不公平。姜吾驳他，“我们几个里面，你的衣服最好看。”
耿嘉致不服，“但是你的衣服最正常。”
师星阑莫名笑了声，接上他的话，“他是嫉妒你不用化难看的妆。”说完把今天演出结束后拍的那张拍立得递给姜吾，“你自己看吧。”
照片里男生们脸上画着夸张的黑白骷髅，换装后雌雄莫辨。
但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对着镜头一起做了个手势。耿嘉致还钳制着弘斯年，强迫他也做一样的动作。
虽然不情愿，但照片里四个少年都很兴奋。
“为什么你可以拥有这么帅气的面具。”耿嘉致抻着身子凑近看他，“你面具上还有花纹呢！”
一边说，左手一边绕过姜吾的后脑勺，将面具的绳子解开，右手轻巧地捏住脸颊处面具的下缘。
“咳咳！”师星阑在一旁看着莫名咳嗽两声，捅了捅耿嘉致的背，抬眼示意他注意头顶的摄像头。
耿嘉致没他，转手将面具戴到自己脸上。
师星阑：“你是真没救。”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正在看什么了吗？”
面具摘下后，少年脸上冷涩的表情一览无遗。耿嘉致回头对上那双眸，被冻得汗毛倒立，忙答道，“今晚是Magnitude韩国分部新男团E2N出道，这是他们的出道秀回放。”
“公司还挺重视他们这个组合的，AOS全员作为特别嘉宾出席，给他们俩撑场子。”
“E2N？”
“嗯，两人男团，”耿嘉致看向屏幕，“左边这个染一头粉毛的叫李睿好，英文名LEE。右边这个金毛叫朴修筠，英文名叫SuYoon Park。”
“他们今年的出道专辑主打歌《Step into the light》是完全自己编曲编舞完成的，实力很强呢。”
耿嘉致说着，忽然很难得地叹了口气。“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同社前辈了。”
语气里，难抑地不甘心。
姜吾认真看完E2N整张专辑共7首歌的词曲舞。一个月前要他表达看法，他可能只能说出跳得很好四个字。
现在看过，却能明显感知到两人的优势，一个擅长舞蹈一个则是声乐眼长功底突出，两人正好在队伍中得以互补。
除了实力强之外，姜吾隐隐还感受到些别的东西。那个叫李睿好的少年，在台上表现得尤其具有攻击性，每一个动作都凶狠用力，目光并不追随镜头，而是越过那些监控视线，落在观众席的某处。
情绪如同失控的猛兽，让屏幕之外的人也感知得彻底。
在粉丝互动和游戏环节开始之前，主持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姜吾没听懂，但镜头一转晃至台下的AOS，苏秦在尖叫声和明亮的灯光下起身上台。
姜吾知道，他要作为同社前辈为这两个少年提供精神支持。
即便姜吾对于数据再怎么不敏感，在月末评价那天的投票结果也能清楚感受到所谓的“流量”是什么。
如果说E2N的实力本身就是柔软松弛的厚实羽毛，那么AOS的鼎力支持，无疑是两个少年起飞前的一对翅膀。
苏秦说韩语时温柔笑着，晶红色的荆棘鸟折射演播厅的光，晃在他的下颌，映入他柔和的眸色深处。
姜吾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只觉得有一种琢磨不透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区别于之前他产生过的任何一种负面情绪。
这么近乎呆滞地看着屏幕，他倏然想起苏秦之前的期待与嘱托，在嘈杂兴奋交织的基地里，忽然明确了这种情绪。
他在嫉妒。
虽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绪究竟因何而产生，但他的确惭愧地、自私地、
希望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苏秦并不是作为E2N的特邀嘉宾。
而是站在海滨公园的广场上，听他和康曲的演出。
那一瞬间，姜吾忽然意识到——
苏秦的认可，对他来讲尤其重要。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前辈。
第40章去医院，见我妈妈。
“姜吾！”
人被猛晃了把肩膀， 再回过神来时，姜吾已经被耿嘉致拉着去了师星阑和弘斯年的宿舍。
门推开时，师星阑正在穿短裤。男生受够他突然闯进来的德性， 皱眉骂了句脏话， 拉上腰带顺手抓着桌上一本教材扔过来。
耿嘉致推了下姜吾，那本书正好掉进他怀里。顶着寸头的少年嘻着八颗牙， 鬼鬼祟祟地从外套衣襟下掏出从练习室顺出来的平板电脑。
“今晚我们一起看放送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 拽着人就往弘斯年的床上倒， 两腿一蹬薄毯一拉， 靠着墙把姜吾揽在怀里。
“别怕，哥宠你。”
弘斯年洗漱完后在浴室又卸了一遍妆，彩妆贴脸总让他难受。收拾完回去，正巧看到姜吾从自己床上挣扎着起来， 想要脱掉那件黑色的燕尾服。
“耿嘉致你不要脸。”
弘斯年黑着脸骂他， 只得来一张笑嘻嘻的鬼脸。
他拿着洗漱用品路过姜吾身边时，对方已经脱掉外套和马甲， 只穿一身白衬衣黑西裤。
就这么站在宿舍贫瘠的灯光下， 还能修出他一截窄而好看的腰线。
弘斯年在他身边站定，视线上下打量。
姜吾被看得难耐， “怎么了？”
矮半头的男生小猫似的眯了眯眼， 语气里一股说不清的不爽：“你长高了。”
“？”
弘斯年不死心地靠近一步，伸出手在自己的眼睛的位置比了一下，“你长高了。”
之前他们俩站在一起， 姜吾的肩膀应该在他鼻头的位置。
师星阑笑他， “是啊， 你得加油喝奶，别等到出道那天， 全团就你个儿最矮。小鬼头。”
小猫彻底怒了，看师星阑时眼神都带着杀气。
头顶刚擦干的发丝好像也跟着立起来，他想回骂两句，被姜吾拉了下胳膊，遂呲牙回头，炸毛的样子真像极了被惹恼的小猫。
抬眼对上姜吾那双眸，半是恳切半是请求地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床。
不知为何，跟姜吾他还真没办法发火。
炸毛小猫泄了气，心里想着不计较，赌气一般抽回自己的衣袖，“想睡就睡，他都把床给我滚脏了，我还计较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吗？”
说完恶狠狠剜了耿嘉致一眼。
耿嘉致则回以骚气到爆炸的wink：“小不点，多喝奶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书砸了。
“我靠，游瓒说得没错啊，这小子有暴力倾向！”-
因为晚间同时有E2N的出道秀转播，加上AOS的热度加持，微博热搜居高不下。
Magnitude日间更新的预告片播放量远不及上一期。
耿嘉致习惯性打开了微博热搜：
#E2N showcase#
#E2N AOS#
#苏秦 M社新男团#
“Magnitude真是有双造神之手，LEE和SY P.都好帅。”
“天呢，在手无寸铁的年纪遇到了最喜欢的粉毛！”
“李睿好看起来好蛇系好阴湿操了我好喜欢。”
“关键是唱跳实力太可怕了，这水平努努力能和苏秦齐名了。”
“不敢不敢，E2N两小只才刚出道，不敢碰瓷哥哥们，谢谢大家对E2N的喜欢和关注。下周二两小只将会第一次携出道专辑TOU THE LIGHT参加《THE SHOW》，也希望喜欢两小只的极光姐妹可以为他们加油投票哦～点击主页查看投票教程！”
“谁还记得无人知晓处的X星选企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SPY职业生涯第一次滑铁卢出现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是说，M社中韩两部一直在内斗，这些年国内本部靠着AOS吸了多少年血，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可不要拱手让人了。”
“可怜我苏，资本内斗的大血包，这种时候怎么没团魂星辰姐出来帮苏秦说两句话？苏唯我真怜爱了，吃得苦中苦，做着人下人。”
“苏秦说了什么，小嘴叭叭的好性感，说了啥没听清，只想亲嘴。”
“在那种场合，他还能说什么？上两周生日都没有过舒坦，一辈子就在破公司燃烧自己了。”
实时广场上一开始还能看到一两句正常讨论，一刷新就变成了骂战和阴阳怪气，矛头直指Magnitude和沈容。耿嘉致大概刷了刷，觉得没意思，换了个词输进搜索框：
新宁街头演出
比不上E2N的热度，但词条下还是有一些视频和照片。
路人随手拍摄的照片，没有精修，没有滤镜，镜头下的少年在星光下肆意笑着。
顾不上额间汗水，忘记指腹疼痛，动作行云流水，少年风姿与生俱来。
姜吾靠在耿嘉致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从上翻到下，将喜欢的照片存下来，发送到自己的邮箱。
“你看你看，连胜出了基地还是那副死人脸，李居南和阙邈在他身边像两个小孩儿一样。”
照片里的少年背着贝斯，旁边是敲架子鼓的阙邈和玩拾音器吉他的李居南。
他们一身“非主流”少年的装扮，身上是皮马甲和破洞牛仔裤，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人神模辩。
阙邈的卷毛头变成了高耸冲天的假发套，骚紫的发色配他那张脸相当滑稽。少年全然不觉尴尬，挥舞鼓槌的双手放肆又过瘾，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李居南是个乖小孩，年纪比连胜小两岁，个子窜得高，听话得要人命，平时笑眯眯站在连胜身边，像个吉祥物似的，背上拾音器以后也像全副武装的战士，身上多了几分锐意。
只连胜还和平时一样，嘴角耷着，脸上一副“别惹老子”的表情。
“他这样子也就李居南和阙邈乐意陪着玩儿了，要我我可不乐意。”耿嘉致一边笑，一边把照片存下来，手指往下划过好几条微博后，又补了一句，“我怕他揍我。”
“你害怕挨揍？”
坐在桌前塞着耳机认真想歌词的弘斯年抬起头，讥诮地刀了他一眼。
“哥哥们的事情，小孩子别管，写你的作业去。”
“你笑什么，你写完了？”
耿嘉致闻言脸色垮下去，不再和弘斯年对笑，而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刷平板。
“我刚刚就很想说，你从哪儿顺来的平板？白天平板不是都还回去了吗？”师星阑曲腿坐在对面的上铺，两只胳膊支着栏杆。
他手长腿长，却偏喜欢空间更小的上铺，说是靠近光能给他灵感。
姜吾将信将疑。
“嘿嘿，叫声哥哥听听，哥哥告诉你秘诀。”
“滚，爱说不说，明天就举报你。”
“所以是怎么带出来的？”姜吾问。
耿嘉致偏头看他，笑眯了眼，“我”贿赂“了助教老师。”
上铺的师星阑乜他一眼，扬扬眉毛，“有人受气，有人犯贱，还有人呢，是团宠。”说完翻了个白眼，躺将下去。
没过几秒，他又坐起来，看着姜吾：“明天的活动是爬青澜山看日出，你去吗？”
从入训以来，姜吾就没有参加过一次集体活动，每次奚老师都说是家里的特殊情况。
他们几个关系好，自然是不多问，但这样的活动总是难得，他们也想和姜吾一起放松，但谁也不好开这个口。
耿嘉致是三个人里更了解姜吾的那个，上次问过那个问题之后，便不再打探他的隐私。
但师星阑不知道。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每周六下午请假都是去哪儿？”
耿嘉致听得心里发怵，滑动屏幕的手也放空了来。余光看着姜吾，不敢出声。
姜吾抬头，回答毫无保留：“去医院，见我妈妈。她因为脑梗长期昏迷，已经好几个月了。”
即使是耿嘉致，也是第一次听姜吾如此坦率地谈及自己的家人。
他忽然意识到那句“因为我需要钱”对于姜吾来讲有多重要。
他是真的很需要钱。
这回答明显在师星阑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会是私人行程，或是做些别的事情。因为无论是老师，还是耿嘉致，对姜吾的态度都好得让他很难不产生怀疑。
姜吾是那么神秘，又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
他自然而然地以为，那些坦荡和坚持，是对他人的蔑视和自大。
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话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这间宿舍里年纪最大的少年就这么微微张着嘴，卡在上铺。
“那，你妈妈现在还好吗？”弘斯年的声音软软的，自然而然地将氛围里面莫名僵化的氛围化解开。
“现在情况还算稳定，清醒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昏睡，我去了也只是陪她坐一会儿。”少年一脸坦然，换来宿舍里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内疚，我妈妈生病和你们没有关系。”
“应该惭愧的，是那个人。”
“是因为你们对我很好，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耿嘉致注意到姜吾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但很快又消失了。
“明天的活动是什么时候出发？”
“晚上十点。”
青澜山就在新宁北郊，来回路程个把小时。海拔不算高，但因为新宁区位的优势，青澜山很多摄影爱好者夜爬打月亮打太阳。
姜吾点点头，回答师星阑问题时表情纤悉不苟：
“我会参加的。我也很想和你们一起去爬山。”
莫名其妙地，耿嘉致忽然想哭，脑袋小狗一样地在姜吾的肩头蹭了蹭，手臂绕过他，握住了那只左手。
“我们也想和你一起的，每周都想。”
下一秒，被一块橡皮砸中了脑袋。
“耿嘉致，你好恶心。”弘斯年打了个颤，试图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