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大结局
云挽已迅速用灵气构筑出了一道灵气墙, 将怀抱着燕少慈的有苏濯灵团团围住,但此举在被催发的厄骨面前,不过杯水车薪。
漆黑流淌的魔气疯狂缠绕, 自燕少慈的心脏溢出, 又迅速将有苏濯灵覆盖,不过眨眼间, 那魔气中心的两人就如同发芽的种子, 又好?似不停缠绕的树根, 猛烈生长成了一棵巨大的魔气树。
冲天之势猛地撞在了云挽所放出的灵气上, 只稍一停顿, 便突破而出, 云挽整个人也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这?声势浩荡的异变不会再有人注意不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中, 最见多识广的就是楼招澜,她在片刻的愣怔后?,就立即反应了过来。
是天魔复苏了!
他们都以为?只要戮心死了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天魔竟会在此时复苏,而它?降临的容器, 正是有苏濯灵的身体。
有苏濯灵为?了强行?闯入化乾阵,自断了五条狐尾,她如今本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无人搭理她, 她大概也活不久了,所以大家原本是没怎么注意她的, 谁知她这?般状态,竟恰好?吸引了厄骨, 成了厄骨新的寄居之所。
厄骨以最强烈的负面情绪为?食,燕少慈死后?,它?自会想办法寻找新的寄主?,而处在极度悲伤中的有苏濯灵,恰是它?最好?的养料。
这?番异变令四周的魔气浓度骤然升高,此处的环境在这?一瞬间竟无限趋同于归墟海,甚至更为?严重,众人只觉得?周身的灵气为?之一凝,仿佛坠入了浓稠的泥沼,每个举动都变得?沉重滞缓。
“快走!!”楼招澜已大喝出声,她同样?强忍着不适,招呼着谢玉舟,一同疏散起了此时仍停留在天渊城内的人。
而距离魔气漩涡最近的云挽,此时正手持着止戈剑,被魔气压制得?动弹不得?,沈鹤之反应极快,几乎在魔气冲出的同时,他就逆着人流落至了云挽身旁,又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拽出了那巨大的魔气漩涡。
一大群人就这?般御着各色的灵光,浩浩荡荡地冲出了天渊城。
而他们前脚刚离开,那巨大的魔气树就蓬勃生长,充斥在了整座天渊城中。
“发生什么了?”尚在天渊城外接应的宗门长老?和弟子都围了过来,焦急地询问着。
“快!召人布阵!”楼招澜顶着一额头的冷汗催促着,“布封魔阵!别让魔气溢出来了!”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封魔阵对厄骨是无用的,可这?时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谢玉舟也连忙安排起了人手,他这?趟过来带了不少太虚剑川的弟子来,手忙脚乱间,此前一直留守在外面的修士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魔复苏了!?”有人大惊失色,“赶紧去通知掌门!”
“快快快!封魔阵!”也有人叫嚣着,“不能让天魔离开天渊城!”
云挽被沈鹤之扶着,脸色很难看。
在厄骨爆发出魔气的瞬间,因她及时用灵气筑成的墙挡了挡,这?才给了大家逃出天渊城的时间,但强烈浓郁的魔气仍令她一阵气血翻涌,此时更是四肢发麻、心跳加速,若非沈鹤之及时将她拉出来,她恐怕已被魔气彻底吞没。
“是我太大意了,”她气息不稳,“我不该将燕少慈交给有苏濯灵的。”
沈鹤之抿着唇,他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却紧紧搂着云挽,紧到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怀中。
“我们再等等,”他低声道,“也许封魔阵会有效呢。”
云挽的目光微微闪烁,四周是嘈杂奔走的人群,大家都焦急地按照指示站到指定的方位,又一刻不停地掐诀念咒,迅速启动着封魔阵。
封魔阵昆仑墟对付魔气时最常见的手段,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每当?凶冢生成,附近的宗门弟子就会布下封魔阵用以阻挡。
但封魔阵也不过是能阻挡住魔脉外溢的魔气,厄骨源自天魔,其复苏后?所散发的魔气浓郁粘稠,又怎是封魔阵能轻易对抗的?
各门派的长老?奋力?地指挥着,各色灵光不停交辉,无数不同的气息一同编织,很快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天渊城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碌到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关注沈鹤之和云挽,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天魔闯出天渊城,一旦天魔在昆仑墟肆虐,那这?个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将彻底覆灭。
灵脉会逆流倒转成魔脉,这?世间将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会被迫成为?魔修,而在魔气的诱导下,他们将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距离玄微剑尊斩杀天魔已过了许多年,亲历那场灾难之人已所剩无几,但各门派的弟子还是在门中长辈的讲述中听说过那时的凄惨景象,他们虽未亲眼目睹,却都不想陷入那般的境地。
封魔阵结成后?,外溢的魔气竟的确没了继续蔓延的趋势,但没有人露出喜色,他们都明白?,天魔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禁锢住。
而也只是片刻的停顿,那股浓郁的魔气果然又爆发了出来,冲天而起的暴戾飓风瞬间将站于阵眼处的弟子掀翻,狰狞的嘶吼声自魔气最深处传来,又像是某种狞笑,嘲讽着不自量力?的他们。
谢玉舟神?情巨变,他亦不敢犹豫,便和楼招澜与其他各派的长老?掌门一同站到了阵眼处,又与各宗门弟子一同勉强抵抗着魔气。
云挽收回视线,抬眸看向了沈鹤之。
“师兄,”她道,“时间拖得?越久,伤亡就会越惨重,他们都不是天魔的对手。”
搂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般地又收紧了几分?,甚至在隐隐地颤抖。
“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带了几分?哽咽。
云挽还是第一次见沈鹤之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心底亦泛起强烈的酸涩。
她也希望有别的办法,可每多耽搁片刻,危险就更重一分?,她是唯一能对抗天魔之人,她不想退缩。
她必须斩魔的宿命,是在她还未出生时就注定的,他的父亲因天魔而死,她拜入太虚剑川后?结交的好?友也都死于魔之手。
她痛恨魔,痛恨到不惜牺牲自己,否则她又怎会悟出斩魔剑,她又怎能在这?一刻退缩?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个选择,所以再来一次,她亦会如上次一般的毫不犹豫。
更何况,天魔会借有苏濯灵复苏,本就是因她太过大意,因燕少慈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她才会毫无防备地放任有苏濯灵去接触燕少慈的尸体。
也合该由她为?此善后?。
只是这?一次,她比上一次更加遗憾。
那时她刚生下妙安,就不得?不为?斩魔而死,她后?悔未能陪着自己的女儿长大,好?在天道又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借此弥补从前的遗憾,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妙安好?好?说说话,也没来得?及和她的师兄一起回飞泠涧。
他们还没有结契。
云挽垂手一点点掰开了沈鹤之搂住她的那条胳膊。
“师兄,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让我和你一起去,”他终是妥协了,却道,“之前便说好?了,要同生共死。”
更何况,他所修的炼情剑也不会让他独活。
云挽凝望着他,沉吟片刻后?,她突然手腕一抬,点在了他的穴道上。
沈鹤之对云挽向来是没有防备的,他自不可能躲过她的偷袭。
“云挽!”他瞪大了眼睛,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这?是做什么,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了?”
“可是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死,”云挽握紧了止戈剑,“我们都死了,妙安会伤心的,我未能陪着她长大,她对我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我死之后?,她也不至于难过太久”
“但如果?你死了,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妙安又该怎么办?”云挽的声音很轻,这?些话出口后?,眼泪便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沈鹤之望着她,他的眼底满含痛楚,“妙安已经长大了,她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她已经没那么需要我了”
他痛楚地祈求着她:“云挽,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别再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那把无霜剑。
灵气自她掌心溢出,竟一寸寸将这?把属于他的本命剑重新封印。
她这?是怕她死后?,他受到炼情剑的反噬为?她殉情。
“师兄,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觉得?我在折磨你也罢,但我就是不想你死,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只要想到你和妙安能好?好?活着,我就会觉得?幸福。”
“云挽,别走”
他仍哀求着她,云挽却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师兄,你就当?我是在报复你吧。”
报复
沈鹤之望着她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了一种绝望的情绪,而云挽也不再犹豫,她御剑而起,直奔天渊城的入口而去。
正守在天渊城入口处的谢玉舟和楼招澜一眼就看到了她。
“云挽!”谢玉舟吃惊地大叫,“你要做什么!快回来!”
云挽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垂眸看去,就看到了谢玉舟和楼招澜都是满脸的担忧之色。
楼招澜显然看出了她的打算:“我们还能撑一会儿,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不着你急着去用斩魔剑!”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年来,昆仑墟从未停止过对天魔的研究,却始终也没能找到更好?的应对之策,又怎会在此时突然就想到办法呢?
“楼前辈,小?师叔”
云挽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难过的情绪,重新回来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谢玉舟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原本以为?时间还多,却没想到再见后?就又是分?别。
“小?师叔,待我斩魔之后?,能不能”
她想说,能不能请他帮她照顾一下妙安和沈鹤之,但话到嘴边后?,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想起上次分?别之时,她同样?说过这?个请求。
妙安已经长大了,她总不能一直这?般麻烦小?师叔。
于是她轻轻笑了一下,道:“能不能请你时常到我的墓碑前,替我扫扫坟。”
此话出口后?,谢玉舟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你先别去,”他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楼招澜也皱眉四处张望着:“沈鹤之呢,怎么不来拦着你?”
云挽没再接他们的话,灵气灌入飞剑,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扎入了最浓郁的魔气之中。
“云挽!”
谢玉舟和楼招澜皆守在封魔阵的阵眼处,根本分?不开身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黑雾深处
云挽只觉四周陡然一静,所有的声音好?似都在这?一刻消散了,浓烈到形成实质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令她经脉之中的每一寸灵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云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在她的止戈剑在这?时自发溢出了一道剑气,将她护在中间,令她不至于瞬间被魔气吞噬,她明白?,是因她习得?斩魔剑,所以她的本命剑也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对抗魔物的能力?。
“芙蓉。”
她在心中唤了一声,一道身影就在她身边凝聚而出。
芙蓉的神?情极为?凝重,他看了云挽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给我指路,”云挽对他道,“魔气限制了我的感官,我需要知道天魔的准确位置。”
“这?边。”
他漂浮到了云挽身前,开始给她引路。
穿过重重迷障,不过片刻,芙蓉就停下了脚步,而当?云挽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去时,她看到了一棵冲天而起的巨树。
或者也不能称之为?树,因为?那棵树竟是一只巨大的狐妖构成的,狐妖的身体扎根在地上,一道道如年轮树纹般的痕迹在它?的身体上不停攀爬,巨大的妖狐脑袋高昂着,三条长长的狐尾如花瓣般展开,构成了蓬勃的树冠,浓郁的魔气交织缠绕,一下下地蠕动。
云挽刚一出现,狐妖巨树就察觉到了她,它?猛地低下头,一双猩红的眼眸紧盯着她。
云挽一瞬间生出一种强烈的心悸感。
那是有苏濯灵?
不,不对,有苏濯灵已经沦为?了天魔降临的容器,她眼前的这?棵“树”应是新生的天魔。
妖狐张开了血盆巨口,粘腻的嘶吼声也随之从它?喉咙里传了出来,响彻天地,云挽隐隐觉得?脚下的地面都晃动了起来。
在妖狐的攻击打来前,云挽身旁的芙蓉已先一步跃起,直扑天魔而去。
他原就是从天魔残魂中分?离而出的意识,对天魔有着极致的吸引力?,那妖狐果?真不再关注云挽,而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芙蓉身上。
云挽也未在原地停留,而是飞身而起,几个闪动便隐到了天魔的视线之外。
她看得?出来,天魔刚复苏,尚处在蓄力?阶段,一旦它?完成这?轮蓄力?,周围的魔气便不会如此失控,而天魔也该离开天渊城,向外进?发了。
她绝不能给它?这?个机会。
想使用斩魔剑,自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的,芙蓉主?动飞出去,便是在吸引天魔的注意,给她预留出布阵的时间。
云挽的动作很快,她已经知晓了天魔的方位,如今只需围绕着它?定下关键点位便可。
一道道剑气随之放出,转眼间整座天渊城都被纳入到了斩魔阵的范围之内。
而当?她咬紧牙关,想向最中央天魔所在的位置赶去时,一只手却从黑雾中伸出,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挽悚然一惊,她连忙提剑看去,但在剑刃触到那人之前,她的力?气突然又一松,面上也出现了不可置信之色。
她对上了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眸,青年眉心的赤红剑印仿佛受到了四周魔气的影响,变得?愈发浓艳,强烈的锋利之感自他身周升起,令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明显的肃杀之气。
沈鹤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她明明已经封住了他的穴道。
云挽只稍一愣怔就明白?了过来,应是谢玉舟和楼招澜解开了他身上的禁锢,这?才让他也跟着一起进?了天渊城。
“你”
话还未出口,便被封住了,如此危险之地,他竟不管不顾地咬上了她的唇,咬得?极重,一瞬间便泛开了血腥气。
云挽不受控制地痛哼出声,手掌也用力?推在了他的胸膛上,他这?才放开她,攥住她手腕的手却未有任何松懈之意。
沈鹤之的呼吸很重,胸口也反复起伏着,一双眼眸红得?几乎在泣血,
云挽轻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都说了,我是在报复你,”她像是在埋怨他,带着无奈,“你从前让我那么伤心,都不能让我好?好?报复你一次吗?”
“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唯独不能让我看着你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云挽,我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了,我真的会疯”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
他抬起手掌,举至云挽面前,云挽便见他掌心竟聚着一团黑气。
“我已服下剧毒,你就算不让我与你一同赴死,待你斩魔之后?,我也会毒发身亡。”
“你”
云挽瞪着眼睛看他,片刻之后?,她又泄下气来,也终于妥协了。
“那你就跟我一起吧,”她道,“我原还担心在魔气浓度如此高之地,我的灵气会不足以支撑我完成斩魔阵。”
“既然你来了,你待会儿就把你的灵气给我用。”
沈鹤之身怀琉璃骨,本身就有过滤魔气的能力?,在如今的天渊城中,他根本不需要担心灵气会枯竭,云挽便也说得?毫不客气。
沈鹤之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点头,但显然也不是拒绝的意思。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云挽的语气很轻松,又像是佯装出的轻松,“我们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他却道:“对不起。”
他的指腹轻轻擦拭上了她仍有些渗血的嘴唇,眼底的情绪也变得?有些难过。
“没事,”云挽低声道,“也没怎么咬疼。”
她握住了他的手,又带着他的手轻轻抚过了无霜剑,将此前下在无霜剑上的封印驱除掉了。
“我们走吧。”她与他十指相扣,这?般说道。
“好?。”沈鹤之点了点头,仍她拉着,向最中心天魔所在之处御剑而去。
他偏要与她一起赴死,云挽是有些遗憾的,她怕妙安会难过,可她的师兄当?真站在她身边时,她又发现,她心底竟是高兴的,连最后?那份对死亡的厌恶和恐惧都好?似被驱散了。
他们会死在一起,会一同长眠,会一齐击退天魔,让昆仑墟再不必受天魔的困扰
她只希望,妙安能看开些。
再次穿过黑雾,那棵巨树又出现在了云挽的视线中,芙蓉仍在上窜下跳地拖延着时间,但他显然也已经疲惫了,动作都变慢了许多,看起来越来越凶险。
不能再拖了!
“师兄,我们该出手了!”
沈鹤之点头。
止戈剑与无霜剑同时飞出,转眼便化作了漫天的剑光,与提前布下的剑阵交相辉映。
云挽只觉周身的灵气被迅速抽出,经脉和丹田立时变得?空空荡荡,周围的魔气好?似更浓了,她的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但很快的,沈鹤之的手便压在她的脉门上,一股纯净的灵气随之流淌入她的身体中,顷刻便缓解了魔气过浓带来的痛苦。
剑阵得?了灵气的滋养,凝结的速度更快了,最中央的天魔虽还未完全成熟,却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它?不再关注芙蓉,反而转动脑袋,用一双猩红的眼眸看向了下方?*的云挽和沈鹤之。
它?的眼底有滔天的怒意和杀气,但再细看之下,云挽竟在它?右眼的瞳仁中看到了一道人影。
仓惶的少女满脸泪痕,用力?地拍打着面前的屏障,却怎么也逃脱不出。
她的嘴一张一合着,云挽却听不到任何来自她的声音,只隐约能辨认出,她正哭喊着的是:
“少慈!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云挽御剑的动作微微一滞,因为?那被关在天魔右眼中的人,竟是有苏濯灵,又或者她其实早就已经死在了天魔的吞噬之下,与天魔融为?了一体,而云挽看到的,不过是有苏濯灵残留的一缕魂魄罢了。
那缕魂魄被永远地困在了天魔的身体中,不停地寻找着早已魂飞魄散的燕少慈。
云挽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感慨,他们所有人,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会得?到此时的果?,不正和最初的因有关?
燕少慈死了,戮心也死了,而有苏濯灵竟也落至了这?个下场,云挽一时竟不知该说这?是因果?报应,还是该说命运无常。
终于,剑阵彻底凝成,她心底那份迷茫也随之消散。
她看到芙蓉迎着漫天剑阵,猛地冲入了止戈剑中;看到了如网般的锋利剑阵将妖狐笼罩其中,又以凌人之姿斩下;甚至看到了在剑势震荡之下,挣扎得?愈发厉害的有苏濯灵,她几乎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喊声,而她所喊的,仍是燕少慈的名字
汇聚了天地之力?的斩魔剑阵灵光大放,仿佛一瞬间将云挽全身的生机吞噬,云挽只觉自己意识好?似也被猛地剥夺了去,她摇摇欲坠间,便被拥入了一个环抱。
与第一次使用换命阵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竟觉得?很温暖,那股强烈的暖意如水般将她包裹,让她当?真觉得?,她是没有遗憾的
云挽觉得?,她好?像睡了,又好?像做了很多混乱的梦。
那些梦时而悲伤,时而幸福,却都如泡影般令人看不清楚,而待她猛地浮出水面时,她终于从梦中醒来。
鼻腔中充斥着熟悉的幽萃竹的气息,翠色的竹影晃动着,将细碎的阳光筛在她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呆楞了好?半晌,才突然意识到,她竟正身处飞泠涧。
四肢酸软沉重,使不出丝毫力?气,思绪也僵硬滞缓,她恍惚地想,她这?是死了吗?
可是不对呀,她早就死过一次了,人死之后?并不会进?入另一个世界,死了就是死了,是连意识都不会继续存续的消亡。
“哎呦,你可算是醒了!”
云挽扭过头,就看到了正悬浮在一旁的芙蓉,她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我没死吗?”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令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活人。
可她不是使用了斩魔剑阵,对抗了天魔吗?
“是呀,你没死,”芙蓉道,“得?亏沈鹤之在最后?跑来找你了,让你们给蒙着了斩魔剑阵的最新使用方法。”
云挽的神?情变幻着,她就听芙蓉继续道:“就这?么跟你解释吧,正常来说,斩魔阵包括换命阵所需要的力?量,其实来自于执剑之人必死的决心。”
“是因为?这?份自愿牺牲自己的信念,才有了足以斩杀天魔的逆天神?力?,所以正常来说,剑阵凝成后?,你的生命力?也会随之被耗尽,表现出来的方式就是,你耗尽了一身精血。”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沈鹤之和你站在了一起,他还把自己的灵气给你用,你们两个那时的信念并非是悲观的,‘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是一种能与爱人长眠的欣慰”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芙蓉看着仍一脸困惑的云挽,“斩魔剑阵所耗之力?,不再是你的生命,而是你和沈鹤之之间的情感。”
芙蓉“呼”地吹出了一口气,竟使了个障眼法,吹出一股喜庆的烟花。
“是你们的爱情感动天地,也为?斩魔剑阵提供了动力?!”
他笑嘻嘻地说出了这?句话,云挽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
她猛地起身,又因四肢无力?,歪歪扭扭地跌了下去,可她仍狼狈地攀爬着,脸上也瞬间沾满了泪水。
“师兄呢?他在哪?”
她还记得?那时进?入天渊城寻她的沈鹤之,是事先服用了剧毒,如今她还活着,那他是不是已经、已经毒发身亡了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浮现,便令她一阵阵的呼吸困难,眼前也开始发黑。
她气息动荡,最后?竟吐出一口血来。
“哎哎哎!你这?是怎么了!”芙蓉被她吓了一跳,他想来扶她,云挽却一把挥开了他,赤着脚就跌跌撞撞地推门跑了出去。
屋外是熟悉的翠绿,四周是久违的安详与宁静,仿佛她仍在梦中,可她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着。
她终于明白?了她将沈鹤之一人留在天渊城外时,他所产生的那份绝望。
如果?她的师兄死了,她却一个人活着,她到底该如何才能不痛苦?
“师兄,师兄”
她迈着狼狈的步子,无措地唤着,而在她再一次跌下之前,她终是在湖边的凉亭之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他早听到了声响,快步走了出来,在看到云挽的模样?后?,他惊了一下,随后?加紧步子上前,小?心将她扶入怀中。
“师兄”
云挽用尚酸软的胳膊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哽咽着唤着他。
“你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沈鹤之见云挽赤着脚,又赶紧俯身将她抱起。
云挽仍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也靠在他怀里,脸上的泪水都抹在了他胸膛的衣衫上。
“我还以为?你已经”
“我没事,”沈鹤之道,“我还比你早醒三日呢。”
他在凉亭中坐下,圈着怀中的少女,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你那时不是服毒了吗?”
沈鹤之轻“嗯”了一声:“我是服毒了,所以我本来该毒发身亡的,但是在那之前,扶掌门来了,他用了一株珍藏已久的千年血参救了我一命,我还因此欠了他一个人情,答应了他一个条件。”
他语气轻松,还带了几分?笑意:“所以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很好?。”
云挽脸上的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答应扶叔什么了?”
“也没什么,”沈鹤之有些无奈,“他说我在太虚剑川待的时间够长了,让我伤好?之后?,去药仙宫住一段时间,估计他又想研究我的琉璃骨吧。”
云挽点了点头:“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她的表情还是呆愣愣的,直到此时,她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切就好?像做梦似的,带着点不真实感。
沈鹤之有些忍俊不禁,他忍不住掐了掐云挽的脸颊:“你当?然要跟我一起去,我现在可是一日见不到你都不行?。”
云挽竟又点了点头,随后?便将脑袋拱进?了他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到时我们再带上妙安一起吧”
“好?,”沈鹤之又将她环紧了几分?,“累的话就再睡会,你醒来时,我总会在你身旁的。”
怀中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有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传来,软软的贴在心脏处,带着一种暖烘烘的痒意。
漂浮在不远处的痴情莲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似乎开得?愈发鲜艳。
沈鹤之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垂眸看向了怀中。
那张熟睡着的脸庞显得?格外宁静,一缕发丝沾在她脸颊,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开。
“哥哥”
她嘴唇轻动,似无意识般地唤着他,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而那环抱着她的青年则露出了几分?笑意。
“云挽,”他唇角微扬,声音轻轻的,“我爱你,很爱很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