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第56章
四年后。
闻昭五岁, 桑泠诞下一女,取名为闻姝。
至此,膝下儿女成双, 甚是圆满。
只是又过了两年, 闻老爷子早已年迈, 在那年冬季寿正终寝, 玄北将军府挂起丧幡。
闻老爷子一生和善, 广交友,灵堂前来悼念的人很多。
闻野一身黑衣沉着脸色叫人看不出情绪, 只稳重地一一接待前来悼念闻老爷子的宾客。
相处数年,桑泠很难不难过,抱着女儿在一旁抽泣着哭红了眼。
闻老爷子在世时,便甚是疼爱两个曾孙, 尤其是与他相处更久的小闻昭。
闻昭趴在母亲身边, 即使不懂死亡的意义,也知自己或是再也见不到祖父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波宾客离去后, 闻野站在不远处淡淡看了眼角落里哭泣的三人。
他默了片刻,迈步走了过去, 轻声道:“小昭, 你过来。”
被唤到的闻昭仍止不住泪,抽抽搭搭地跟着父亲来到了另一边。
刚站定, 父亲便严肃地看着他, 压低了声音却仍能感觉到他严厉的气势:“把你的眼泪擦干净, 不许哭了。”
闻昭一愣, 被闻野这么一凶,顿时就更委屈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还带着哭腔道:“可是,祖父离开小昭了,小昭难过。”
“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作为家中男丁,哭成这个样子,如何给妹妹做榜样,如何安抚你的娘亲。”
闻昭难耐地吸了吸鼻子,甚是不解:“难道爹爹就没有哭过吗?”
闻野默了一瞬,别过头去像是在看门前是否有宾客来,但面上却浅淡地浮现一抹不自然之色来,而后才收回眼神道:“至少,没在外人面前哭过。”
桑泠不算外人。
但闻昭自是理解不了,懵懂地眨了眨眼,眼眶中还含着泪花,视线四处扫了一周,的确瞧见灵堂中外人不少,甚有几人正若有似无地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闻昭顿时小脸一红,身为小男子汉的自尊心被激起,也一下止住了泪。
闻野见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放缓了语气摸了摸他的头:“小昭,擦干你的眼泪,看好妹妹,也替爹爹抱抱娘亲,她很难过,你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闻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闻野转身离去,他的小脑袋瓜才冒出一个问题来。
爹爹为何不自己抱抱娘亲呢。
夜里,沉寂昏暗的屋中,高大的男人埋在女子的怀抱中,坚实的后背上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安抚着。
颈间埋着的气息略有沉重,女子肩头的衣衫被浸湿了一片印记。
无声的,沉重的。
却也安心肆意地在这温软的怀抱中卸下自己所有的硬壳,当真直面爷爷永远离开了他的事实。
高大伟岸的男人此时脆弱不堪,却又像是毫无顾忌似的,有了坚实的依靠。
铁血男儿,仍是流血不流泪。
桑泠不是外人。
是他避风的港湾。
桑泠二十五岁这年情绪有些不稳定。
前世闻野离世的阴影在时间点逼近重合之时叫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担忧。
分明闻野的腿早已痊愈,青色脉络不见,仅留有一道浅淡的伤疤,是他曾经受伤的印记。
他们也早已度过重重难关,一切发展与前世再无半点相同之处。
但桑泠仍是担心,甚至频频做梦,梦到前世那年,她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却收到闻野死亡的消息。
多日的焦虑令她逐渐消瘦了下来。
闻野心中担忧,却怎么也没法从桑泠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前世闻野离世的那一天安然度过,似今生婚后的每一日一般。
平凡简单,安然无恙。
桑泠终是能安心地靠在闻野怀中。
担忧多日,放下心来后,她又忍不住提及了此事。
桑泠问他:“阿野哥哥,若是你有朝一日要先离我而去,你会写下休书让我改嫁吗?”
闻野本是一直担心桑泠的情绪,但到这刻却是没法抑制地涌上怒意来。
他惩罚似的掐起她的脸蛋,咬牙切齿般:“我虽是比你年长十岁,但我便不能养好身子多活几年吗?待到你我七老八十了,我就算先你一步离去,你还想嫁谁呢?”
桑泠失笑,面对闻野的怒气却一点不害怕,仍旧轻声细语道:“不是七老八十之时,我是说你若是英年早逝。”
“桑泠,能不能盼我点好?”
桑泠撇了撇嘴,还在执意追问:“我就是突然好奇罢了,若是你当真早早离世,你会如何做,会让我守着亡夫当一辈子寡妇,还是写下休书,让我离去?”
闻野抿着唇忍着被妻子胡言乱语的怒意,但还是在心头默默思索了一瞬这般可能性。
他没有回答桑泠,但大抵知晓,自不会是前者。
那样太过自私,太过残忍,若是如此,死后他多半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后者,他虽是不舍,更是不愿,饶是此时想来也觉得怒火中烧。
但若他当真无法再陪在她身边,也无法护着她照顾她,让她独自一人留在世上,他或许当真会隐忍自己,放她离去。
这个话题,闻野将答案藏在了心中。
因为没有必要回答,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日后,闻野安排了一次出行。
两人再次去到曾经去过的水周城,此时正值水周城夜市活动之时。
那年,他在此为她射下两盏花灯,可花灯在她遇害时自是没能再顾得上。
为心爱之人射下花灯的寓意是长相厮守,虽是没有任何依据,但遭桑泠这么气了一遭的闻野如今急需这般没根据的东西来安抚心情。
那一夜。
闻野一箭穿三,引得众人连连惊呼,目瞪口呆。
桑泠好笑又欣慰地看着眼前已是三十好几的男人却一副幼稚十足的模样。
他在人群艳羡的目光中,将三盏花灯送给桑泠。
他说:“三盏,三生三世够不够,你别想当寡妇,更别想嫁旁人,不够,我明年还来。”
太子十岁这年。
朝中又一次爆出一片议论声四起的动荡。
因为皇上竟以太子应当开始学着治理朝政为由,让年仅十岁的太子入朝执政,自己带着皇后微服出宫四处游历了起来。
而辅佐太子的,便是朝中劳模玄北将军闻野。
一时间,朝臣们一方面不放心年幼的太子是否能治理好朝政,也担心并非皇室血脉的闻将军会存有私心,谋权篡位。
但最初,皇上下过的死命令又让众人敢怒不敢言。
不过后来的大齐不断向上的发展又堵住了悠悠众口。
太子能力过人,只怕是再过两年便能独当一面了,闻将军忠心耿耿丝毫不见半点异心,唯有领钱之时是一刻也不能晚。
最后,还是桑泠看不下去了,写信给出门在外的唐洛嫣,让她赶紧带着陈颂知回来,双倍俸禄他们也不干了。
这才叫忙碌一年多的闻野终是清闲了下来。
至此,桑泠数着自己手头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财,一举和闻野搬到了那间此前买的隐世豪宅中,少有在人前露面。
民间四处是他们的传言,提及最多的便是今个儿见到将军夫人又在何处何处花了多少两银子。
当真是富得流油。
许多年后。
世人提及当年骁勇善战的闻将军满是称赞仰慕,说起当年改变大齐历史的那场边关之战,又不得不提及他身边那位巾帼英雄。
民间版本众多,说书茶馆里这段英雄过往是卖座最好的场次。
不过最真实完整的经过已经随着年月流逝,逐渐增添了许多不同色彩。
他们故事被人们记在心里,传在口中,久久流传了下去。
这年清明节。
也正是玄北将军夫人逝世的头七。
按照民间的说法,头七一过,亡故之人便当真安息离去了。
年近六十的长子闻昭带着妻子儿孙前往父母的合葬的墓地,次女闻姝随后而来,她的夫君伴在她身旁。
闻昭献上一束母亲最爱的堇兰花,一旁的闻姝却小声抽泣了起来。
闻昭瞥了妹妹一眼,也不知是为了宽慰她活跃气氛,还是向来就心直口快,直言道:“哭什么,母亲无病无痛,长命百岁,还圆了梦当了三年富裕的寡妇才离世,这已是非常圆满了。”
闻姝一记眼刀朝兄长射去,到底还是止了泪,出言命令道:“别愣着,多烧些钱纸,娘亲爱财,这可是爹临终前多次交代过的,不论天上地下,可能不能叫娘亲穷了半点,头七之后,钱财可就带不走了。”
闻昭却是突发奇想,一边烧钱一边道:“那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在地府辗转等待投胎吗,那地府可有差事,可能赚钱?爹先娘亲三年离世,待娘亲下去与他团聚时,也该攒些钱财了吧,他便知晓指示我们,莫不是自己在地下没准备好迎接娘亲的本钱么?”
闻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说他到了这把岁数还整天被嫂嫂骂,这天马行空的,想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桑泠这一生的确十足圆满。
有疼爱她的丈夫,富裕一生的生活,膝下儿女成双,一世无忧,无病无痛,最终也是含着笑,就这么一觉睡过去了。
只是无人知晓她曾经历了两世人生。
一念之间,天差地别,好在一切遗憾终得圆满。
阴曹地府。
当真来了此处竟压根不似说书人所说那般阴森可怖。
桑泠看着自己本该是苍老模样死去,却忽的回到年轻模样时的魂魄一时有些怔愣。
带路的小鬼催促着,让刚逝世的亡魂快些往里走。
桑泠看着身旁同样有年轻魂魄也有年迈魂魄的队伍,忍不住朝一旁的鬼差问道:“死后魂魄的模样是因何而决定?”
鬼差看了她一眼,眸底多了几分怜悯,道:“何时死,便是何模样,往里走吧。”
桑泠一愣,再次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似少女般白皙光泽,却也不是她临终时的皱纹密布。
直到她路过地府中的一条小河时,从河中倒影看见了自己此时略有消瘦的模样。
她记得记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前世将要病死时最后一次在铜镜中看到的模样。
只是此时模样依旧,却少了被病痛折磨的虚弱和憔悴。
三十岁出头。
是她前世的死状。
桑泠心头一颤,像是忽的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为何是这副模样,为何得以有重活一世的机会,以及那些一个个在今生被圆满了的遗憾。
有一个名字猛然跳出心头。
她霎时奔跑起来,略过缓缓向城中聚集的鬼魂们。
无数生疏的面孔在眼前扫过,她却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直到撞上一个正在当值的鬼差。
鬼差一见她的模样愣了一下,来回打量一番,忽的露了笑:“你可算来了,他等你好久了。”
分明已是死去,桑泠却好似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鬼差向她指路:“在那边,快去吧。”
死后的世界没有风,似也感觉不到累。
桑泠顺着鬼差所指的方向奔跑了许久。
河道的树荫下,一道挺拔高大的背影静静伫立在岸边。
桑泠脚下步子一顿,忽的有些不敢上前。
她自是熟悉闻野任何时候的模样。
年轻时,壮年时,中年时,直到老年离世时。
眼前出现的,却不似他今生任何一个时候。
他的身形偏瘦,露出的大掌指骨分明。
一双修长的腿却是无力地悬空着,肩头也已不似往前那般宽厚。
桑泠张了张嘴,想唤他,那道身影却先一步转回身来。
是他。
前世她见他时最后一面便是眼前的这副模样。
深沉,阴郁,带着久病不愈的沉重。
桑泠几乎是立刻在眸底涌上了泪意,再次迈步奔跑起来,含着泪大步奔向那个前世她都没能好好和他道过别的身影。
扑入那个冰凉的怀抱中时,头顶响起一声嘶哑的低声:“对不起,泠泠,对不起。”
这声道歉好似跨越了几世,从越发遥远的回忆中终是在此时清晰传入耳中。
清瘦却仍旧有力的臂膀将她环抱进怀里。
闻野抱得很紧,呼出的气息在这一刻像是有了温度似的,可仍是在止不住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泠泠。”
桑泠的泪在她极力隐忍下终是止了去,她从闻野怀中抬头,一眼却望进了男人通红眼眶中。
她记得那次他在她掌心中落泪时,说得分明是谢谢。
“为何道歉?”
“是我,没有护好你。”
不难看出闻野含泪的眸中是深深的自责。
是桑泠前世未曾在他眼底读懂的那些情绪。
直到此刻,桑泠自不会再怀疑分毫那些前世的过往了。
闻野静静地抱了她许久,桑泠也安静地等待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目光飘向远处,像是还在适应着什么。
沉默后,他缓声道:“那些记忆来时,我便知晓,我应是很快就能再见你了。”
桑泠问他:“为何直到此时,我才在此处和你重逢?”
还是以前世他们死时的模样。
闻野抬手将她奔跑时凌乱在耳边的碎发理顺,直到终是有了真实感,才红着眼眶露出一抹笑:“我向地府求了一世,还好,一切都圆满了。”
那些他在今生重新和桑泠经历过的一切不断填充着他的记忆,眸中映入桑泠仰头望着他的模样。
那些他曾压抑的,曾奢望的,曾贪念到了极致的渴望,终是在这一世圆满了。
“何为……求了一世?”
云台山的雨夜。
桑泠在半山腰发现了身受重伤的闻野。
那是她这一世的开端,也是他们改写前世的开端。
闻野告诉她:“前世的怨念令我成为一道无法放下执念的怨魂,浓重的戾气令我无法转生,无法知晓你在人世间如何生存的执念随着我死后越发加重,我以出卖灵魂为介,向地府求来一世,愿这一世,我能护你周全,你能圆满一生。”
桑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张了张嘴,犹豫道:“何为……出卖灵魂?”
见她紧张,闻野又扬起笑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缓和道:“为地府当差罢了,也就是处理一些如我一般没有放下执念无法转生的怨灵之类的。”
“那你为何不能被处理?”
闻野挑眉看她,一时间倒是不知要如何向桑泠解释,自己是一只多么顽固的怨灵,当初又是如何在地府闹得怨气横生,最终才得以换到这么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看着闻野的模样,到底是重新恩爱相处过几十年的夫妻,桑泠一下便了然了,本是止住了的泪意却是又重新涌了回来。
泪意汹涌,桑泠隐忍不下,开口时已是带上了哭腔,似埋怨似指责,也好似心疼一般:“所以你就这样独自一人带着前世的那些遗憾一直在此等着我吗?”
桑泠重生了,可重活一世后闻野却并没有那些记忆。
因为他出卖了灵魂,魂魄仍留在地府,带着前世的那些遗憾执念,悔恨和不甘,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此等她。
只是现在,因着闻野这一世的肉身死去,两世的记忆终在他魂魄中重合,他知道,这一世的桑泠过得很好,那便满足了。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能做好。”
桑泠愤然看着他,对这个孤独等待她几十年的魂魄止不住地心疼,嘴里却是气恼道:“你就不怕重来一世,我汲取教训便不嫁给你了吗!”
闻野皱眉,倒是很快答话:“你不会。”
桑泠:“?”
“我很有钱。”
桑泠气不过,但越是想着她这圆满的一生皆是用闻野独自一人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孤寂换来的,心中就疼惜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还想数落他,如今生在一起的那几十年一样,开口骂他,把他踹开。
可再见他轻薄的灵魂,消瘦的身躯,只有止不住的泪不断淌下。
闻野张开臂膀将自己爱了两世的姑娘抱进怀中:“泠泠,原谅我,前世的我拖着那样残破的身躯,不知如何抓住你,更不知如何爱你,我自以为的保护,对你却是冷漠的伤害,重活一世,是你让我有了能够拥抱你的能力,是你让我有了可以和你相守一生的机会,我很爱你,一如既往,日复一日,我在此等你,或是等到一个我能再拥抱你的机会,也或许是等一个能够当面向你道歉的机会,这样就足够支撑我一直等你来了,而如今,我当真等到了,等到了和你圆满一世的记忆,也等到了你。”
桑泠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耳边不断回响着闻野的嗓音,此时的,今生的,前世的。
他一遍遍说着爱她,一次次坚定无畏地站在她身边。
过往的回忆快速闪现在脑海中,他们之间太多点点滴滴,竟是一时间叫人晃花了眼。
原来,他们已经相伴如此之久了。
闻野说得对,他至少争取了一个再见她的机会,争取了一个让她能够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她是否还会再次成为她的妻子,至少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便多了一份幸福可能性,最差还能再在这里相见一面。
就如同那时,她义无反顾地用掉自己所有钱财与朝堂作对奔赴向他,或许无法赶上,或许只能寻到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但她仍是那样做了,没有退缩没有犹豫,更不会后悔,最差他们也能共赴黄泉,交换彼此最真实的心意。
终于,桑泠深吸一口气,抬手回抱住了这个爱了她两生两世的男人。
他的背脊不再宽厚,透过灵魂仍然触及他消瘦的骨骼。
桑泠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转而问道:“你在地府还需当差多久,是否还能和我一同转世呢?”
闻野拥住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怕人跑了似的,下意识收紧了臂膀,而后告诉她:“逝世的魂魄并不能立马转世,你还需在地府徘徊一阵,我的差事还有些许年头,但已是不久,你等等我,我便能与你一起转世。”
桑泠从闻野怀中抬了头:“那你当差,有俸禄吗?”
至此,闻野手臂终是松了些许。
重活一世,他有钱他不怕,地府轮回,正如儿子所说,他早已准备好迎接桑泠的本钱。
“我有,攒了很多,几十年来,未曾用过多少,都是你的。”
桑泠破涕为笑,眼中闻野略有消瘦的魂魄好似又金光闪闪了起来,甜蜜地抱着他,忍不住又问:“那来生,我们还能再见吗?”
闻野思索一瞬,回答道:“我尽力,我会努力去你身边的。”
桑泠好似已经沉入转生的幻想中了一般,仍在发问:“那你来生,也仍会是有钱人吗?”
闻野嘴角抽了抽,轮回转世,他当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一见桑泠眼眸亮闪闪的模样,咬了咬牙,道:“我尽力,自不会让你吃苦。”
重逢的喜悦,仍旧富裕的地府生活叫桑泠眼眶还含着泪花,但唇角已是有了笑意。
她问他:“方才那个鬼差怎么知晓我是何人,他怎会给我指路?”
这次,闻野摸了摸鼻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思绪似是回到了前世仍还活着的时候。
明媚的日光,凉亭下的少女,发丝乌黑,容貌惊艳。
她沐着光,映入他眼中,落入他笔下的画卷中。
那幅画他带在身边许久,去往何处都未曾落下过。
直到她成为了他的妻子,画中少女走进他的人生,他却胆怯的隐忍的,将那幅画藏进了书房的暗格中。
只有无人知晓时,他才会悄悄将画取出。
肆意流露眸中情愫,爱恋地看着画中他心爱的女子。
不过好在,此时他们相拥彼此,今生他们相伴一生。
来世,仍会相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