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在派出所里看的烟花。

    他坐在派出所大厅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手上的甜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在接警处登记信息的谢知让。

    举办烟花大会的河畔离谢知让居住的筒子楼很近,也就几公里的距离,但喻凛确实没想过会碰上他,更没想到还能亲眼目睹谢知让狂追暴徒三条街,甚至当街把人放倒的壮举。

    【不愧是我,教得可真好。】喻凛不由感叹道。

    007生无可恋:【是呗,卑微小白花都给你养成了霸王花了】

    喻凛又嘬了一口险些流到手上的冰淇淋:【孺子可教也。】

    007:【……】

    林鹤觑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抽了张餐巾纸,帮他擦干净了手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痕,语气生硬地说:“好好吃,别乱舔。”

    冰淇淋的尖尖被喻凛完全舔平成一个圆球,听到林鹤这话,喻凛满不在乎地一口咬下,然后被冰得龇牙咧嘴。

    “嘶——”

    林鹤:“……也没让你直接咬啊。”

    没多久,谢知让做好笔录出来。人证物证确凿,当街抢劫的那位已经拘留,等待进一步处理。

    “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不要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上去干,毕竟你还是一个omega,万一他身上带了刀出事怎么办?”

    谢知让乖巧地点了点头,心虚地扫向坐在长椅上的喻凛,不知道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什么想法。

    却见喻凛悄悄比了个大拇哥,谢知让还没来得及笑开,林鹤就把喻凛的拇指给压了下去,凑近说了什么。

    看唇形,似乎是:“别把人带坏了。”

    喻凛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负责的警察把信封递给谢知让,后者看了眼跟他一起出来的许泽安,没有接:“这钱是他的。”

    许泽安也不接,不满道:“给你了你就拿着,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谢知让又低头看向警察提在半空的手,似乎是不想耽误人家工作,想要接过来硬塞进许泽安的怀里。

    就听喻凛突然开了口,语气吊儿郎当的:“你就拿着呗,反正他们家钱多,是该多做点慈善,以后还了就是了。”

    谢知让闻言,原本抗拒的手一下子放松下来,应了声“好”,又对许泽安道了句谢。

    许泽安骂道:“妈的,他说你就听了?”

    谢知让没有理会他。

    喻凛咬碎了华夫筒,大概是嫌弃味道不太好,蹙着眉把它抛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起身整了整衣服,略微疲软地打了个哈欠。

    “解决完就回去了。”

    林鹤也转头看了眼跟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许泽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许少可以自己回去吧,需要我通知许总来接吗?”

    许泽安脸上一僵,无意识地挺直了背,好像怕被人看低了一样:“不用。”

    随后便大步流星地越过他们径直走了,但走到外边楼梯上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看了谢知让一眼,脸上的表情似是不甘。

    谢知让仍旧没有在意。

    出派出所的时候正好十二点,钟声敲响,夜空中绽开硕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顷刻间点亮了整片天际。

    料峭的夜风一吹,喻凛打了个寒颤,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头顶的烟花。

    他好像什么都是第一次见,对什么都好奇,暖色路灯照耀下,那双杏眼里漫开一片璀璨的光,漂亮得惊人。

    林鹤的手指绕过喻凛的耳后,将他脖子上随意搭着的围巾整理好,柔软的布料贴在喻凛的脸颊,裹挟着雪松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喻凛淡淡地垂下眼皮,眸光落在林鹤的脸上。

    在绚丽的火光和冲天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林鹤的指节贴擦上喻凛微凉的下巴,给围巾打上一个松松垮垮的结。

    “新年快乐,林昼。”

    ……

    寒假结束后,喻凛回到学校继续他最后四个月的高三生活。

    喻凛对考不考学校其实没多少概念,毕竟他的任务只有攒够足额的深情值离开这个世界,但每每被林鹤用一些下次月考进步到多少程度就有新鲜的奖励勾引,再加上成绩出来后周围人的误解总会进一步加深,导致深情值咔咔上涨,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多上点心。

    而且喻凛也有点想看看,谢知让到底可以走到什么程度。

    因为奶奶去了疗养院,谢知让每天不用先回到路途遥远的筒子楼,再返回喻凛的公寓,时间一下子充裕了起来。

    偶尔林鹤工作忙碌,晚上回不来的时候,谢知让还会主动担任起厨师的角色,随便做几个小菜就把喻凛投喂得心满意足。

    饭后,喻凛瘫在沙发上消食,耳边是谢知让平缓清和的声音,似乎是发觉了喻凛天生对文科类课程少了一根筋,也不愿浪费时间去理解那些文字背后的内涵,谢知让刻意增加了饭后读书的流程,想依靠这种方法把那些枯燥的知识强行灌进喻凛的脑袋瓜里。

    喻凛早就察觉到他的动机,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的记忆很好,谢知让读过的单词古文他都会记得,却很难体会更深层次的东西。

    诸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能够想象出红霞染尽水天,群鸟飞越的场面,却无法像谢知让那样对这幅画面感到惊叹。

    他也能够理解“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是在寄托功业难成的遗憾,但也不会生出悲从中来,有感于斯文的情绪。

    他的大脑构造好像天生就与旁人不同,他能够理解杂乱复杂的公式,速记每一个文字,却总对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帐,像个局外人一般。即使有时候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意识和大脑却仿佛在两个层面,无法交融。

    谢知让念完了四篇古文,侧过头来打量喻凛,见他表情空白,眼睛失神,便猜他的思绪又跑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习以为常地更换成了自己的生物笔记,同为枯燥的需要背诵的文字,喻凛对生物的兴趣会稍微大上一点。

    刚读到abo三者体内分泌的不同激素,喻凛的眼珠溜溜一转,人坐直了。

    “谢知让,你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若是在别人口中说出,多少有点冒犯。但谢知让知道喻凛也就是这么一问,并不带任何情感,至于是处于何种动机,他向来猜不透。

    谢知让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的信息素水平不高,分化之后就没有过发|情的征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喻凛若有所思地靠回了沙发,盯着天花板思考了有一会,才说:“明天去查一下吧,确定了时间,我教你玩蝴蝶刀。”

    谢知让疑惑:“怎么了?”

    “我听说omega发|情时,所有举动都不由理智掌管,会变成欲|望的奴隶,无比渴望alpha的爱|抚。哪怕清醒时对他无比厌恶,但在信息素的控制下都会变成听话的雌|兽,任其掌控。”喻凛连说这些暧昧的词句时,语气都是平淡的,单纯得仿佛在和他探讨什么家常琐事,“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有反抗的理智与机会……唔,最好一刀毙命。”

    不仅是谢知让,连007都被喻凛的虎狼之词震惊道:【你到底在教他什么啊?!】

    【穷苦人家的omega就是一件物品,这是你说的。】喻凛漫不经心地说,【但物品也分很多种。】

    喻凛天真地问:“只捅一刀的话,应该就算正当防卫了吧?”

    谢知让呆呆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通常在发情期前提前使用抑制剂——”

    “万一来不及呢?万一抑制剂失效了?万一有傻|逼alpha蓄谋已久?”

    007:合理怀疑傻|逼alpha是在说许泽安。

    谢知让说:“我会学的。”

    得到了谢知让肯定的答复之后,喻凛终于从沙发上爬起,摸上了书桌摊开他语文试题。

    距离林鹤回家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得给他哥留个好印象,兴许还能得到今晚额外的夜宵加餐。

    于是林鹤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喻凛乖乖巧巧地晃着腿,认真做题的模样。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喻凛故作欣喜地抬起头,问道:“哥,回来啦?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吗?”

    林鹤没有说话,给他示意了一下空空的双手,走到书桌边上扫过喻凛胳膊肘下压着的作业,潦草的字迹认真地写在每一条答题线上。

    然而,当林鹤的指尖碰书角时,喻凛双手一僵,下意识地就要遮挡,林鹤在他的阻挡下眼疾手快地从作业下抽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蝴蝶刀的使用大全——

    与几个月前的火柴人相比起来,喻凛的画技进步神速。

    林鹤突然生出一丝是不是应该送他去学个艺术的诡异想法。

    “今晚没有,摸鱼成这样还想吃夜宵啊?”

    喻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只手在小腹上蹭了一下:“可是真的学饿了。”

    林鹤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往下一扫,落在少年纤细的腰身上,眼神有些飘忽。

    半晌后,他瞥开视线,突然说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一点?”

    喻凛疑惑地看向谢知让,想要拉人作证:“有吗?”

    谢知让也在他的腰上的一扫,犹豫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喻凛瞳孔地震。

    他也就是每餐三碗饭晚上偶尔还吃了点林鹤带回来的甜品夜宵而已,怎么就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