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诬陷
两个衙役脸上挂着冷笑, 并没有追上来,似乎不怕赵梦成逃了。
王明一个哆嗦,拉着赵梦成的手都在颤抖, 口中念着:“糟了,糟了, 这下完了。”
赵梦成拍了拍他的手, 上前两步:“在下就是赵梦成,不知所为何事?”
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衙门的人。
“何事你进了衙门就知道。”衙役显然不想多说,上来就要把人带走。
“差大哥,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奉公守法的好人, 还请您二位通融通融。”
老村长说着话,手中拿着钱往两人手中塞。
衙役习以为常的收下,口中却说:“容你跟家里交代两句, 别想逃走, 否则黄大人追查起来你们全家全村都跟着倒霉。”
这话吓得围观的村人都瑟瑟发抖。
“梦成, 你说这可咋办,这到底发生了啥事儿?”王叔王婶都急坏了。
大清早的衙役就上了门,偏偏赵梦成不在家让他们等了一会儿, 得亏老村长得了信过来陪着, 否则只三个孩子根本不顶事儿。
王明大清早过来运豆干, 结果一看衙役腿都软了, 他还想着通风报信让赵梦成赶紧走, 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
赵梦成并未回答他们的话,进了门便瞧见三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赵椿三个显然吓坏了,这会儿扑到他怀中就哭。
“别怕, 应该是误会,爹去去就回。”赵梦成只能这么安慰。
赵椿吸着鼻子喊:“我要跟爹一起去。”
赵梦成按着大儿子肩膀:“爹爹不在,你帮我照顾好家里,能做到吗?”
赵椿接到重任,咬着牙喊:“能!”
“阿茂馨馨听你们大哥的话,乖乖在家等爹爹回来。”赵梦成叮嘱。
赵茂用力点头,眼底恨恨的瞪着门口的衙役,赵馨却害怕的抓住他衣角不放:“爹爹,你要快些回来,我怕。”
赵梦成看向老村长:“叔,我不在这几天你帮我看着点家里。”
老村长自然点头:“你放心,待会儿我就带着人去疏通,尽量不让你在里头吃苦。”
又忧心忡忡的问:“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怎么就告上官府了。”
官字两个口,寻常百姓哪里敢真的闹上官府,那就是吃人吃钱的地方。
赵梦成眼神一黯,低声道:“或许是秘方。”
老村长张大嘴,立刻也反应过来,脸色凝重起来:“我这就去打听清楚。”
“好了没有,快走,别耽误我们时间。”外头的衙役不耐烦的催促。
赵梦成看了看泪眼婆娑的三小只,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作为安抚,转身跟着衙役走了。
“爹!”三个孩子追出来。
赵梦成只挥了挥手,老村长让人把孩子拦住了,免得他们坏事儿。
走出去一段路,赵梦成依稀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心底很有几分沉郁,他只想好好做生意挣钱养活家人,偏有人要跟他过不去。
两个衙役若有似无打量着他,倒是也没给他上锁链枷锁。
赵梦成开口问:“两位差大哥,可能说说到底是谁去衙门告我,也好让我心底有个数。”
说着又塞过去一块碎银子。
衙役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往怀里头一揣就说:“听说你跟大虎交情不错,那我就卖他个面子透露几句。”
赵梦成眼神一动,就听见衙役开口:“前头你在镇上当账房手脚不干净,被人告到衙门了。”
账房?
赵梦成拧起眉头,这怎么可能,原主根本是被诬陷的,假账一事经不住查,只是原主媳妇慌了神,赵家又无权无势只能认栽。
可对方现在告上衙门,那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
赵梦成立刻意识到,此事背后有人,拿假账当由头来逼他就范。
见他沉默不吱声了,衙役心底觉得奇怪,哪个被缉拿的普通人不是战战兢兢滴泪横流,这个赵梦成却镇定的很。
只见他走在两人中间,不像是被押送,倒像是被护送。
这次的案子怕没那么顺利,衙役心底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赵梦成直接被带到了公堂上,苦主正是当初雇佣他当账房,却又诬陷他做假账,狂骗了原主几年积蓄,间接害得原主一家家破人亡的马老板。
马老板长着一张老长的马脸,十分苦相,这会儿眼神闪烁不敢看他。
“大人,赵梦成带到。”
长河镇县令黄大人是矮胖子,坐在上头很有几分威严:“赵梦成,你可知罪。”
赵梦成行了礼,才起身问:“大人明鉴,草民一直奉公守法,从未做过亏心事,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事。”
黄大人眉头一竖:“今有苦主来告,说聘你为账房三年期间你监守自盗,贪墨了二百余两纹银,你可认罪?”
“二百余两,这姓赵的可真贪。”
“怪不得要闹上公堂,这么大一笔银子。”
王家人紧跟着他们而来,这会儿刚到衙门口,听见他们的话就辩驳:“我哥不是这种人,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肃静。”
黄大人一拍惊木:“赵梦成,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赵梦成朗声道,“启禀大人,草民有冤屈要说。”
马老板急了,连声道:“大人,此人最会巧言令色,颠倒是非,那可是二百两银子,是我店里头大半年的收入,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您瞧瞧,白纸黑字画了押的证词,几个月前赵梦成就承认做过假账,我当时被他骗了,还以为他真的只贪了五两银子,哪知道他居然贪了二百两。”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头分明按着手印。
赵梦成心底发沉,那是原主被冤枉做假账时签下的,如今却成了罪证。
“大人,你可不能纵容这种道德败坏的小人。”马老板跳脚。
黄大人冷哼:“孰是孰非,等他说完本官自有定论。”
一听这话,赵梦成微微心安,早前他就打听过长河镇的父母官黄大人,知道他虽不算两袖清风,但也是个明辨是非,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昏官。
“多谢大人让草民诉说冤屈。”
赵梦成朗声道:“三年之前,马老板雇佣我为店内账房,说是账房,实则店里头的清点,售卖,小人也都是要帮忙的,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
“当时说好月钱为一两银子,虽然累一些,但前两年都能准时给,草民就一直做了下来,哪知道到了第三年就开始拖欠,年初的月钱到了三月头还没发。”
马老板跳起来:“所以你就贪墨店里的银子,好啊,原本我看你老实才让你做账房,哪知道你是这种人,你对得起我吗。”
黄大人也拧起眉头。
赵梦成并不被他打断,继续说:“草民家里有四张嘴等着吃饭,等了两个月终于等不了就跟马老板提了提,他说是暂时银钱不称手,等下个月肯定一起补给我。”
“草民当时就信了,又干了一个月,哪知道没等来月钱,却等来他的诬陷。”
赵梦成红了眼眶,一脸悲愤:“三月初六,马老板忽然带着人把我关起来,无凭无据就说我做假账贪墨店里的钱,不过当时他说的不是二百两,而是五两银子。”
“草民没做过不承认,他就一直关着我,还派人去了草民家中,家中妻子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被他们凶神恶煞的架势吓坏了,就把家里积蓄都拿了出来,说愿意赎买我回去。”
“不止如此,马老板还强压着我按了手印认罪,家里人被吓得厉害,草民实在是没办法就想着花钱消灾认了。”
说完这话,赵梦成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如果早知道云娘会因此而死,草民就算是被关到死也不会认下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大人,草民要告马老板故意设局诬陷,谋财害命,他害死了草民的妻子。”
围观的人哗然,纷纷朝着马老板指指点点。
王明更是气愤的喊道:“畜生,是你害死我嫂子。”
马老板急了,连声反驳:“一派胡言,大人,此人最擅长颠倒黑白,我是主,他是仆,我怎么会因为几两银子就诬陷他。”
“再说了,他媳妇是自己摔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这是胡乱攀咬。”
又把那张纸高高举起:“大人请看,这可是他自己按的手印,白纸黑字的证据,不是他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能骗过去的。”
黄大人早已看过证据,但见赵梦成言辞恳切,悲切不已,还是问:“赵梦成,公堂上要讲证据,你可有人证物证?”
赵梦成摇了摇头:“此事只有马老板和他的两位侄儿知道,贱内已死,再无人证。”
马老板一听,顿时得意洋洋:“他就是在狡辩,大人不信可以传我两个侄儿上堂,他们都是本分老实人,可没做过他口中那些肮脏事。”
王明心底着急的很,顾不得害怕喊道:“那是你侄儿,自然帮你说话。”
马老板冷哼:“人证物证都在他还不认,难道就信他那一张嘴?大人,你可别被他这幅可怜相骗了。”
“大人,草民不只有他画押的罪证,还有这些年的账本,只需一查便知道他故意做假账贪墨一事,字迹总不能作假吧。”
黄大人瞥了眼马老板,看着赵梦成也带上惋惜:“你妻子死了确实可怜,可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本官只能依律例判罚。”
赵梦成抬头:“大人,草民没有人证,但有物证。”
“那还不快呈上来。”黄大人道。
赵梦成却看向马老板:“物证都在马老板手中。”
黄大人拧起眉头,马老板更是冷哼:“放你的狗屁,我看你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大人,证据就在马老板呈上的账本之中。”
赵梦成朗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做账有个习惯,那就是做完一步就会在最后点一个墨点以作区分。”
“马老板呈上的账本是真是假,只需一查便知。”
马老板脸色微变。
黄大人看了眼衙役,自有人送上账本,他一本本翻阅。
马老板急了,大声喊道:“指不定他早就打算贪墨银子,所以故意在账本上做手脚,有些画黑点有些不画,这是给我下圈套呢。”
黄大人合上账本,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梦成:“还有别的证据吗,只此一样难以证明你无辜。”
马老板心底稍安,下意识的朝着外头看去。
赵梦成抓住了他这视线往外看,但门口挤着太多看热闹的人,他找不到准确的对象。
“还有证据。”
赵梦成开口道:“一月,进货总价为三十四两银子,售价总共四十六两,扣除工钱利润为十一两;二月进货四十四两,售价总共五十八两,利润一十四两;三月……”
马老板急声阻止:“让你说证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想拖延时间。”
黄大人却摆了摆手:“继续。”
赵梦成顺着背下去,很快,马老板意识到什么。
他在背这三年店里头的流水清单。
赵梦成一口气背完:“大人,店里生意一直不好不坏,最好的时候是年头,盈利能有十几辆,最差的是年中,只有五六两。”
“一年到头加起来,总共利润不超过一百两银子。”
“马老板说我贪墨了二百两银子,可我在他店里统共只做了两年半,其中半年还没拿到工钱,难不成马老板开着店,利润全给了我?”
话说到这里,黄大人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原本他没注意到马老板那个小店的利润,如今听赵梦成背完账单顿觉被骗,那么个小店面一年顶多赚个百来两银子,而马老板却告赵梦成贪墨了二百两。
二百两,店里头两年也就挣这么多,合着当老板的两年没挣钱才发现。
这不但是诬告赵梦成,还把他这个县令当傻子蒙骗,黄大人心底恼怒。
“马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老板暗道不好,结结巴巴的想要辩解:“大,大人,他背的账单是假的,您得看账本。”
“不不不,你得看那些没画黑点点的账本,画了黑点的都是他故意做的假账,大人,您可不能被他骗了啊。”
黄大人冷笑一声,直接将账本扔到他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马老板哆嗦的捡起来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所有的账本上都没有黑点点。
马老板指着赵梦成:“你耍诈,你是故意的。”
赵梦成看着他:“我猜马老板肯定请人做假账,不知此人是谁,居然将我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只可惜你对假账不上心没仔细看,所以才会不打自招。”
马老板脸色乍青乍白,连声喊道:“大人,账本都是真的,小的是被他骗了……”
黄大人的耐心却到了顶点,一拍惊木:“够了,本官眼不瞎耳不聋。你先是诬陷敲诈,如今又上堂诬告,胆大包天律法不容,还不从实招来。”
“我才是苦主,大人,账本都是真的,我是上了他的当。”马老板垂死挣扎。
“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招为止。”黄大人怒喝一声,直接扔了令牌。
立刻有两个衙役上来压住马老板,当堂剥了他裤子就上棍子。
马老板一声哀嚎,使劲抓头往外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下一刻又是鬼哭狼嚎。
赵梦成顺着他的视线去抓,这一次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男人,看穿戴是大户人家的仆从,这会儿正掩着脸往外走。
赵梦成将他的身型记下。
“我招,我招。”
马老板不是个硬骨头,三两下就连声求饶:“大人,草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听说赵梦成得了个豆腐秘方挣了不少钱,看他胆小怕事就想着从他身上再捞一笔,所以才想出来这法子。”
“草民知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求大人饶命。”
赵梦成眼神冰冷,知道马老板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可惜马老板宁愿自己认罪也不供出那人。
“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赵梦成拱手喊道。
黄大人怒发冲冠:“混账,你身为老板却诬陷账房,觊觎赵家秘方竟敢在本官面前弄鬼,间接害死赵家娘子,罪加一等。”
王明几个更是恨不得扔臭鸡蛋:“真是丧良心的狗东西,居然做出这种黑心肝的事情。”
“马平,你以为自己的拙劣伎俩能骗过黄大人吗,做梦,有黄青天在此一定会为我伸张正义。”赵梦成喝道。
黄大人耳朵微动,对青天两字很是满意,沉声道:“有本官在,绝不容许上河镇有人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马老板此时才知道怕,早知如此,他怎么会听那人的话来衙门告赵梦成。
原以为是胜券在握,他能拿到银子,那人能拿到秘方的好事儿,哪知道赵梦成三两句话就让真相大白。
马老板后悔不已,以前的赵梦成老实窝囊,对他很是讨好,就算被诬陷也不敢声张,夫妻俩赔了钱还得跟他磕头道谢。
哪知道时隔几个月,赵梦成居然练出这幅利落的口舌。
他转头去看赵梦成,惊觉才几个月的功夫这人就大变样了,云淡风轻的像个读书人,哪里还有当初的窝囊样。
马老板连声求饶:“梦成,看在我们认识几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
赵梦成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模样只觉得可恨:“我饶了你,可谁能让云娘活过来。”
“你媳妇是自己摔死的,那不能怪我啊。”马老板喊道。
赵梦成淡淡道:“确实不能怪你,可你如今犯了法,也不是我能说了算。”
“草民相信大人会秉公处理。”
黄大人点头:“罪犯马平,先有诬陷敲诈,私拘良民,后又上堂诬告,藐视王法,知错不改,不仁至甚,罪加一等。”
“当重责四十,入狱三年,罚没一半家产,取五十两赔付赵梦成,以作补偿,即刻执行。”
话音未落,赵梦成便跪下大喊:“大人英明。”
王明终于机灵了一回,跪下来一起喊:“大人英明,是我们长河镇的青天大老爷。”
“大人英明。”
“青天大老爷。”
几个人一跪下,围观的众人纷纷跪下喊着,至于瘫软在地被拖走行刑的马平,此时无人关心。
黄大人被这一幕弄得飘飘然,心底很有几分得意,居然亲自走下来搀扶起赵梦成:“以后凡有冤屈便来找本官做主,有本官在,容不得妖魔鬼怪作祟。”
赵梦成一脸感激:“多谢大人,今日若不是大人英明,草民恐怕只能蒙受冤屈。”
黄大人笑了笑,礼贤下士的拍了怕他的肩膀,又问:“迎宾楼那幅字是你写的?”
“正是。”赵梦成倒是没想到知县大人也看过那副字。
黄大人夸了一句:“写的不错,只是腕力略有不足还需多练练。”
“尊大人教诲,草民回去后定当日日苦练。”赵梦成忙道。
黄大人越发满意:“这就对了,家境贫困以小买卖为生倒也罢了,但只有读书入仕才是正道,别走偏了。”
这是好心劝道,赵梦成却不打算听从,只说:“草民愚钝,读了许多年也读不出名堂来,跟大人这般才华出众的读书人不能比。”
黄大人笑得更加高兴:“也是,读书确实需要天分。”
等赵梦成从衙门出来,王明三个立刻围了上来,周围还有一些青山村的人,都是不放心跟上来的。
“哥,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王明使劲搂着他笑。
赵梦成无奈,当时想让他逃走的不知道是谁。
“黄大人英明,我总算洗得冤屈,这次让大家担心了。”
跟着来的多是一起做豆腐买卖的村民,听了这话纷纷说:“都是那马脸太坏了,简直不是人,幸亏县令大人没被他骗。”
“我们先回去,我怕家里孩子等着着急。”赵梦成记挂着孩子。
“对对对,赶紧先回家,我得去买个猪脚给你做米线吃。”王婶说道。
一群人簇拥着赵梦成往回走。
而这时候,赵家也来了一个生面孔。
赵梦成被带走,三个孩子都担心不已,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赵椿就带着弟妹到了村口。
村长劝他们回家去等,孩子也不听,只在大柳树下蹲着,似乎要等到亲爹回来。
村长拿他们没办法,怕跟去镇上的人不会办事儿,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刘炳坤往镇上赶,他回家拿了钱,做了最坏的想法。
万一赵梦成真的出事,有银子至少不用受罪。
赵椿望眼欲穿的看着路口。
赵茂靠在他身边问:“哥,我们不能跟着去吗?”
“不能让爹担心,我们就在家等着。”赵椿咬牙道。
赵茂皱着脸:“要是我已经长大当官就好了,看谁还敢为难我爹。”
要是平时,赵椿肯定要嘲笑弟弟想当官,但他现在没心情,甚至心底也这么想,要是他长大当了大将军,谁还敢欺负爹爹。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你们就是赵梦成的儿女吧,你爹欠下了一大笔银子,要是还不出来就得坐牢。”
尖嘴猴腮的男人笑了一声:“不如将豆腐秘方卖给我,这样你们就有钱把爹赎回来。”
第22章 万家
赵椿下意识的将弟妹挡在身后:“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出你爹,晚一步你爹就得在牢里吃尽苦头, 他会被衙役打,被虫子咬, 被老鼠啃, 啧啧啧,真是可怜。”
男人的声音蛊惑着眼前的三个孩子。
赵椿第一眼便知道这个男人不怀好意,但依旧被他的话吓住了:“你把我爹怎么了?”
男人笑了笑:“你爹得罪了人要蹲大牢,我是好心上门来帮你们的。”
“谁要你帮,你走开, 不然我喊人了。”赵椿不信他,只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不以为然:“你们家靠卖豆腐也挣了不少钱,如今把豆腐秘方卖给我不亏, 拿了钱就能赎你爹回来。”
赵馨快要吓哭了, 拉着大哥的衣角流眼泪:“大哥, 我要爹爹快些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晚一些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你爹喽。”男人故意吓唬道。
赵椿果然也害怕起来, 小脸惨白惨白的:“你真的能救回我爹吗?”
“那是自然, 有钱好办事, 豆腐秘方我出五十两银子, 到时候你们只管拿着银子去衙门赎人, 你爹立马就能回家。”男人眯起眼睛来。
赵茂拉住大哥:“不行,他肯定是骗子, 哥,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提起上次贱卖良田的事情, 赵椿立刻犹豫,却又说:“可爹爹也说人最重要。”
“就算要花钱赎人咱们也得跟村长爷爷商量,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万一上当受骗了怎么办?”赵茂坚持道。
赵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我们不卖给你。”
男人没想他能回过神来,冷哼道:“你们那老村长进城了吧,等他回来一切都迟了,指不定你们爹已经被发配到边疆去挖矿喽。”
“挖矿你们知道吗,又苦又累壮劳力都吃不消,就你爹那样文弱的没几天就会送了命。”
赵馨哇的一声被吓哭了:“不要,我要爹爹回来。”
男人继续蛊惑:“卖了秘方把人赎回来,你们一家就还能团团圆圆的,时间不等人。”
见赵茂还要说话,他故意道:“啧,你这孩子真是狠心,亲爹出事你都不担心,可见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在你心里钱比你爹的性命还重要吗?”
赵茂脸一变,说不出话来。
“胡说,二弟才不是那种人。”赵椿大喝一声,捏紧了拳头。
他牢记着爹爹临走前的叮嘱,要照顾好弟弟妹妹,这会儿伸手就去推男人:“滚开!不许骂我弟弟。”
男人猝不及防被推得趔趄,恼怒上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就等着赵梦成倒霉吧。到时候再想卖秘方可得求着我,等那时就不是这个价。”
“哎,你是谁,想干什么!”
刘丰收惦记着怕孩子担心,过来一看有个生面孔顿时大叫。
男人冷笑一声:“你来的正好,快劝劝这三个孩子,到底是秘方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赵椿拉着俩孩子跑过去:“丰收爷爷,你能不能带我们去镇上看看爹。”
刘丰收见孩子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只是安慰:“别着急,你爹肯定会没事的,你们乖乖在家等着别去添乱。”
“可是他说爹要坐牢,还要去挖矿。”赵馨眼泪止不住的流,哭成了小泪人。
“什么!?”刘丰收一惊,“他还说了什么?”
赵椿便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刘丰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糟了,这是有人盯上了你家的豆腐方子,故意设局害他。”
“那怎么办,爹会没事吧?”赵茂连声问。
刘丰收一时也有些没主意:“再等等,等村长回来我问问他。”
心底却发愁的很,能让衙门派人过来,这盯上豆腐方子的恐怕不是普通人,赵梦成就算没犯法也容易吃亏。
刘丰收虽然没说什么,但三小只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好,心底更加担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故意害梦成的,我要抓去你见官。”刘丰收伸手抓住男人。
谁知男人居然也不挣扎,反倒是讽刺道:“见官就见官,我只是听说赵家出事来买豆腐方子,可没有做犯法的事情,见了官也不怕。”
刘丰收手一抖。
男人一把甩开他:“倒是你们快些做决定,卖了方子能拿钱,赵梦成还能全首全尾的回来,要是不卖,哼哼。”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刘丰收脸色铁青,他很想为赵梦成找回公道,可眼前的人明显有权有势,让他十分忌惮。
“我带你们去镇上。”刘丰收咬牙。
无论如何,都得先去镇上看个究竟,再谈卖豆腐方子的事情。
瞪了眼男人:“我就不信这个世上没有公道。”
“那你可想好了,要么现在签字画押卖秘方,赵梦成晚上就能回来,等明天他可就只剩半条命了。”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刘丰收鼓起勇气:“别以为几句话就能吓住我,我也是见过世面的。”
男人嗤笑一声:“你可知道万家,我家主子正是万家三少爷。”
万家?
“到了衙门里,县令大人是听你的,还是听万家的,你心中有数。”
刘丰收想到万家的名头,顿时脸色雪白,怪不得衙门会上门拿人,如果是万家,他们整个村子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根小手指按。
三个孩子也知道事情不好,抬头都看着他,刘丰收被男人吓唬住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他怕男人说的是真的,赵梦成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跟三个孩子交代。
“村长不在,王家也没人在,做豆腐的那几乎都去镇上了,我……我也拿不定主意啊,要不找你们大伯问问。”刘丰收老实,但正因为太老实一遇事儿就没主意了。
“不找大伯。”赵椿立刻反对。
经过上一次赵椿明白,大伯只会害他们,不会帮他们。
刘丰收更没主心骨,只一个劲说:“那再等等,至少等村长回来。”
男人看透了他外强中干,冷笑:“你们可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再等一刻钟,不行你们就等着给赵梦成收尸吧。”
“哥!”赵馨吓得大哭,哭太久都开始打嗝差点晕厥过去。
赵椿下意识的喊:“不要,我,我把秘方给你。”
赵茂握住大哥的手,补充道:“去衙门外头,只要我爹安全回家就把秘方给你。”
男人冷眼看他:“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他不屑的拍了拍袖子:“我的耐心不多,签还是不签,给一句准话。”
又威胁道:“想想你爹的性命。”
赵椿手都在哆嗦,他知道对面是坏人,可此刻就如当时卖地时候一样,他不签的话爹爹可能就会死。
就在这时候。赵椿耳朵一动,眼睛蓦的亮起来,朝着路口就撒丫子跑过去。
“爹!”
快步往回走的正是赵梦成。
他弯腰一把接住儿子:“爹没骗你吧,这就回来了。”
赵椿再也忍不住落泪,搂着他脖子就哭起来:“爹,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爹爹!”赵梦成双腿一重,是赵茂和赵馨一人一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别哭,爹真的没事,瞧瞧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赵梦成笑着安慰道。
刘丰收也高兴坏了,跑过来就说:“梦成你总算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说完他想起那个所谓的万家人,转头一看,那人居然溜走了:“让他混蛋玩意跑了。”
“什么混蛋玩意?”王明奇怪的问。
刘丰收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越说越气愤:“他自称是万家人,要不是你们及时回来我们都被他吓唬住了,指不定就让他把秘方骗走了。”
“什么,居然还有人来骗秘方。”半路就遇上赵梦成的老村长也大为震惊。
村里人义愤填膺,一想到居然有人趁着他们不在来骗孩子秘方,顿时追上去把那个人逮回来一顿打。
那人意识到不对赶紧跑了,可还是被逮住揍了一顿,要不是村长怕闹出人命拦着,他都不能完整的离开。
赵梦成皱了皱眉,他仔细瞧了这人,能确定并不是衙门外那个。
看来在背后算计秘方的不是简单人物,只可惜被逮住的男人什么都不肯说,连万家也不肯提了。
他们也不能把人打死,只能放了。
赵梦成开口道:“这次因为我大家都忙活了一天,改日我必登门道谢,大家都先回家休息吧。”
“说啥谢不谢的,咱们是一个村的人,秘方这么值钱的东西你都舍得给,我们搭把手是应该的,再说今天啥忙都没帮上。”
他们只过去看了个热闹,赵梦成自己三言两语就扭转了情况。
又有村里人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跟去衙门的村人立刻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听的人一惊一乍,纷纷谴责马老板是个畜生。
“谁能想到还有这种见钱眼开的狗东西,害了你一次不够还要害第二次。”
“多亏县令大人是个青天大老爷,不然真被他害了。”
“回头我得去他家门口撒尿,啥玩意,仗着是城里人就欺负我们乡下人。”
老村长拧着眉头:“在这儿嚷嚷什么,赶紧散了散了,让梦成也回家歇歇。”
自己却跟上去,拉住赵梦成提醒:“不怕是骗子,怕只怕那人真的姓万。”
赵梦成思绪一转,便想到老村长为什么这么忌惮万家人。
这还得从当朝万皇后说起,万皇后出身平民,却凭借着美貌一步步成为皇后,宠冠后宫,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嫡子还早早的被册立为太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万家也平步青云,靠着裙带关系蒸蒸日上。
京城的国舅府且不说,但凡是跟万家沾亲带故的都仗着皇后和太子的势力。
上河镇上的万家据说跟万皇后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因此本地父母官都礼让三分。
在民间,万家的口碑实在不好。
之前赵家出事山穷水尽,低价收购良田的就是万家的管事。
原主的记忆中,十年前青山村家家户户的良田远比现在多,可短短十年的时间,半数良田都到了万家手中,如今许多农户都是万家的佃户。
老村长言下之意明白的很,如果是万家人惦记上豆腐秘方,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
赵梦成也意识到这个麻烦,反过来安慰村长:“叔,你忘了,现在秘方不再是秘方了。”
老村长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他哈哈一笑:“是我想岔了,一个人知道是秘方,现在这么多人知道还能值什么钱。”
赵梦成甚至说:“等咱们村的豆腐生意做起来后,大可以将秘方再卖给其他村子的人,最好是远一些的不会相互抢生意,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大周百姓都能吃上便宜豆腐。”
“万家能对付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对付全天下人,皇帝老子都没这本事。”
老村长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个好办法,可惜你多少有些吃亏。”
赵梦成只说:“那也比便宜他们家好。”
“你心中有数就好。”老村长见他早有打算,倒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跟万家对上,他们这样的本分人压根不是大户人家的对手,人家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他们。
送走帮忙的人,赵梦成弯腰给三小只擦了擦眼泪。
包括赵椿在内,有一个算一个眼眶都哭得红彤彤的,好不可怜,其中赵馨哭得最惨,大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赵梦成心疼不已,煮了鸡蛋给孩子孵眼睛,把这笔账记在了万家头上。
“好点没有?”赵梦成柔声问道。
赵馨乖乖点头,依偎在他怀中:“好多了,眼睛不疼了。”
赵椿压根不怕疼,拿着鸡蛋在脑门一磕,直接剥干净蛋壳塞进嘴巴,差点没把自己噎着。
赵茂倒是不吃,只拿着鸡蛋滚来滚去有些出神。
三个孩子都有些提不起神来,显然受了惊还没回转过来,恨不得都黏着赵梦成不放。
赵梦成知道他们今天都吓坏了,想了想索性拿出一个大南瓜,去皮后炖了一锅。
大火炖得差不多了,赵梦成又拿出红枣来,每个南瓜碗里头放一颗点缀,又在上头洒满了白糖。
一会儿功夫,白糖就融化在南瓜里,蒸南瓜就做好了。
南瓜金灿灿的,搭配着红枣光是卖相就很好,立刻吸引了三小只的注意力,不再是方才那副蔫头耷脑的没精神样。
“来,陪爹爹吃一碗压压惊。”赵梦成招呼他们上桌。
加了糖的南瓜甜如蜜,熨帖肠胃的同时让人的情绪也松弛下来。
一碗蒸南瓜下肚,三小只脸色果然轻松了许多,没有方才那一惊一乍的样子了。
等他们吃饱了,赵梦成才问:“是不是吓坏了?”
赵馨吸了吸鼻子:“我刚才好害怕,幸好爹爹没事,爹爹以后再也别丢下馨儿。”
赵梦成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安抚道:“爹爹不会有事儿,馨儿要相信爹爹。”
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今天做的很好,没有被坏人骗。”
赵椿不好意思的说:“爹爹要是再晚一些回来,我恐怕又被骗了。”
他羞愧的低下头:“我真的太笨了,总是被人忽悠,上次是大伯,这次是坏人。”
“阿椿不笨,你是担心爹爹才会这样,是坏人抓住了我们的软肋。今天这样的事情连丰收叔都差点被吓唬住,更何况你们。”
赵梦成笑起来:“爹爹很高兴有你们三个孝顺孩子。”
他伸手将孩子都搂在怀中,一人亲一口额头,笑着说:“爹爹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三小只的心情这才彻底缓和下来,精神一松弛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赵梦成索性将他们抱进屋里头,也不管天色还早,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困了就睡一会儿,爹在旁边陪着你们。”
赵椿和赵馨很快就睡着了,只是要拉着他的手不放。
赵梦成看向老二:“阿茂怎么不睡,不困吗?”
赵茂滚到他怀里头,低声说:“爹,我想读书,将来考状元当大官。”
赵梦成有些意外,但点头道:“爹会去找合适的私塾,到时候送你们去读书。”
赵茂小脸坚定,伸手摸了摸赵梦成的脸颊:“等我当个大官,谁都别想欺负爹爹。”
一时间赵梦成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好,爹爹等着那一日。”赵梦成亲了亲赵茂的额头,后者这才闭上眼睛。
孩子睡了,赵梦成却拧起眉头来复盘这件事。
要说起来是他自己太过大意,所以才会有今日灾祸。
这次是他运气好,上河镇县令黄大人并非那种草菅人命攀附权贵的昏官,否则哪里会等他辩论,抓进衙门先一顿打。
瞧瞧马平的下场就知道杖责的厉害,直接一顿打下来人已经废了,哪里还有力气争辩。
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赵梦成自然可以靠着精神力强行躲过,但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三个孩子,总不可能一辈子躲躲藏藏。
今日这件事警告赵梦成,这是古代,不是法治社会,不同阶层之间宛如云泥之别,普通老百姓的命不值钱,上层阶级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性命。
赵梦成陷入沉思。
他恍然想起,自家三小只还都是反派,一个比一个凶残,直接将大周朝搅和散了。
不,三小只起到助燃的作用,如今的大周看似平和,实则早已被腐蚀的千疮百孔,轰然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赵梦成沉吟起来,心底划过一个个念头,感知到宿主的情绪,精神力气势汹汹的挥舞了几下,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示威。
有父亲在身边陪伴,三个孩子很快睡熟了。
赵梦成收敛起心思,替他们盖好了被子才离开。
“梦成哥,孩子睡了吗?”王明在外头等着。
赵梦成点了点头:“今天耽误你做生意了。”
王明忙道:“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这事儿我要是不管都成啥人了。”
说着又把篮子放下:“快过来,这是我娘做的猪脚米线,她说吃了能去晦气,你可得都吃了才好。”
王婶装了满满当当的一个海碗,里头还有一个完整的猪脚。
赵梦成方才已经吃了一大碗蒸南瓜,不过还是坐下来将这碗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喝光了。
“替我谢谢王婶。”
王明笑道:“你喜欢吃就好,哎,都是我们没本事,出了这样的事情只知道跟着着急,一句话都说不上。”
方才在公堂上他都快吓死了,幸好梦成哥自己能干,为自己伸张冤屈。
一想到今天的事情,王明依旧觉得心惊肉跳:“哥,以后咱还卖豆腐吗?”
“为什么不卖?”赵梦成反问。
王明讷讷道:“这都是卖豆腐惹的祸,要是咱们不卖豆腐人家也不会眼红,万一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咋办?”
见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说:“我听村长说了,万家人哪里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还不如索性不卖了换个安稳。”
“你说万一咱出点事,家里老娘孩子咋办,他们还不得急死。”
赵梦成却摇头:“就算现在停下来也换不来安稳,咱们不但得卖,还得敞开了卖,卖得越多越好,这样才更安全。”
王明没听明白。
赵梦成解释:“等人人都知道豆腐怎么做,豆腐秘方也就不值钱,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了,咱们就安全了。”
他心底并不十分担心万家,一来是他看过小说,知道万家风光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倒霉。
二来是今天这样拐弯抹角的办法,肯定不是万家当家人想出来的,万家真要一个豆腐王子犯不着这么费事。
既然是底下人做的手脚,那必然不想闹大,他暂时是安全的。
王明没深想,倒是把他的话听见去了:“也对,我现在就去卖豆腐,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倒是燃起斗志来。
赵梦成说到做到,不但没停止卖豆腐,反倒是将霉豆腐也折腾出来,提前送到了迎宾楼。
王掌柜也听说了他的事情,私底下骂道:“幸好你把账本都背下来了,否则还不得被那姓马的冤枉,他真不是东西。”
临了又问:“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几年的账本都能背下来,现在镇上都说你过目不忘,记性过人。”
“哎,你有这本事不去读书太可惜了。”
赵梦成哭笑不得,解释了两句才问:“王哥,你知道万家吗?”
“万家,莫不是皇后娘娘那个万家?”
王掌柜有些惊讶,但还是说:“我这样的小人物哪能跟万家搭上关系,只知道他们家门第高富裕的很,前些年号称万半城,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低调了许多。”
赵梦成一想,万家忽然低调,八成是京城的皇后与太子处境不妙。
这对他倒是一桩好事。
王掌柜似乎猜测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万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一些。”
“管市集的那个张大虎,他以前在万家当过护院。”
赵梦成道了声谢,转身去了市集。
赵梦成打听万家的时候,万家人也正提起他来,只是万三少此时气急败坏,一脚将坏事的管事踹翻了。
“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种地的,让你弄个秘方都弄不来。”
管事暗暗叫苦,挨了一脚也不敢喊疼:“都怪小的没用,小的实在没想到姓马的那么贪心,居然擅自把五十两改成了二百两,被赵梦成抓到了破绽。”
多亏马平贪心不足擅自做主,否则赵梦成想要脱罪还得费一番功夫。
万三少冷笑:“还不都是你办事不力,幸好没牵扯出本少爷,否则又得被老不死的念叨。”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都好好的忽然不许我们张扬,我看他是人老胆也缩,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上河镇县令敢对我万家放屁。”
“以前我想要什么秘方只要开口,就没有拿不到手的,现在还得藏藏掖掖真是憋屈。”
管事的讨好道:“少爷,那姓赵的无权无势,这次让他逃过一劫,但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万三少却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现在显然瞧不上豆腐秘方:“采买女童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管事知道这才是万三少最关心的,办好了,万三少就直接搭上了主家,哪里还会被分家的一个老家主管着骂着。
“已经买下三十六人。”
万三少便让他将人带过来,看了一圈很不满意:“都什么歪瓜裂枣,这模样怎么送的出手,再去买,挑模样齐整出色的。”
管事的连连应下,心底琢磨着得多派一些人出去找,找到好看的便想办法买下,至于女孩的家人肯不肯,他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第23章 远近闻名
“张哥。”
赵梦成照旧在小茶楼找到了张大虎。
张大虎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倒了杯茶请他坐下。
赵梦成坐下先道谢:“多亏张哥的面子大,衙门的人提前透露了消息,否则我这次恐怕就麻烦了。”
“今天我以茶代酒, 敬张哥一杯。”
张大虎哈哈笑着喝了这杯茶:“你也太客气了,哪里是他们卖我面子, 县太爷喜欢你的那副字, 衙门里那都是人精怎么会故意为难你。”
赵梦成明白过来,怪不得前去缉拿他的衙役都很客气,一路并未为难,他原以为是银子起了作用,没想到是县太爷。
心思一转, 赵梦成开口道:“原来如此,要不是怕登门拜访打搅贵人,我是该上门叩谢的。”
张大虎笑起来, 拍着他的肩头说:“你也是个人精, 想去就去, 黄大人平生就两大爱好,一是美酒,二是诗画, 你那副字确实是合了他的心意。”
赵梦成看着他问:“听张哥您这话, 莫不是跟县太爷相熟?”
王掌柜只说张大虎以前在万家当护院, 可没透露他跟县太爷有关系。
张大虎谦虚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县太爷为人宽厚, 偶尔看顾一些,所以衙门里的人也愿意卖我个面子情。”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你也别出去瞎说,免得影响了县太爷的名声。”
赵梦成确实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市掾还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
“张哥, 你可知上河镇的万家?”
一听万家,张大虎脸色微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梦成便道:“那日从衙门回去正好遇上一人,趁着我不在想强买豆腐秘方,幸好被我撞破逃了,他自称是万家人。”
张大虎拧起眉头来。
“我听了万家的名头心底害怕他们不罢休。”赵梦成说出自己的担心。
张大虎喝了口茶,淡淡道:“要是以前,我会劝你趁早把秘方早早送上门,不过现在的万家,早不是当年的万家喽。”
他压低声音,透露了一句:“咱们升斗小民不知京城大事,但听说是上头不好了,万家如今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太过嚣张。”
赵梦成总算安心下来,算算时间万家已经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
张大虎显然对万家很不喜欢:“以前他们连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赵梦成见张大虎明显不愿意多谈便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拿出单独流出的一盒霉豆腐。
“张哥,这是自家做的新吃食,用来下酒下饭拌粥都挺好,你尝尝喜不喜欢。”
张大虎打开一看,巴掌大的陶罐里头装着红彤彤的霉豆腐,一眼看去极为耀眼。
“又是新的,我说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这三天两头捣鼓出新鲜玩意来。”
他也不用筷子,直接拿手指捏了一块塞进口中:“唔,好吃,这味道绝了。”
“豆腐豆干都好吃,就是我味儿重不喜欢,这霉豆腐最合我口味。”
赵梦成笑盈盈的:“喜欢就多吃点,回头我再送一些来。”
等他离开,张大虎若有所思,拎着那陶罐晃晃悠悠回到家。
一进门,张家老娘就招呼:“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你表舅好不容易才给你安排了个肥差,你可得好好干。”
“娘,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张大虎其实是黄大人的表外甥,只是两家关系不亲近,一直到黄大人到上河镇当了县令才又联系上。
这个关系他从未告诉过旁人,怕给表舅惹麻烦,黄大人见他识趣便给他安排了这差事。
活儿轻松还有油水,张大虎很满意。
张老娘过来一看,惊讶道:“什么东西红彤彤的,闻着味儿还挺奇怪。”
“你不是说这几天没胃口吗,刚才我尝了一口可开胃了,待会儿你拌饭吃。”张大虎别都不说,对老娘是真孝顺。
张老娘一听果然高兴,也捏了一块塞进口中,立刻夸道:“味真好,还是儿子想着我。”
放下问:“又是那个赵梦成送你的吗,这人倒也实诚,得空你让他来家里玩。”
张大虎笑呵呵的点头。
母子俩正说着话呢,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张老娘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怜见的,家里好几个儿子就那么一个女儿,当宝贝似得养到了七八岁,眼看都立住了,结果被人贩子给拐了。”
“大虎,寻个空跟你表舅提提这事儿,好歹帮忙把人找回来,天杀的人贩子太可恶了,一想到咱家也有孩子我就提心吊胆的,这几日都不敢放孩子出门。”
张大虎随口应了,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民间孩子被拐的事情多的是,人贩子拐了孩子就走,哪会留在本地等他们抓,多数孩子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张家母子在品味霉豆腐的时候,迎宾楼的霉豆腐也上了餐桌。
红的发亮的霉豆腐放在雪白的碟子里,叠成一个宝塔的形状,周围再撒上一点葱末。
乍一看很有几分诗情画意。
来吃饭的文人一瞧,拉着小二问:“这是什么?”
“回举人老爷,这是咱楼里新得的吃食,起了个雅称叫红梅,掌柜的说这段日子多亏了老爷们照顾生意,特意让我送一碟过来聊表谢意。”
举人一听这话,哈哈笑道:“掌柜的客气了,既然如此我就尝尝味道。”
他下了一筷子,沉吟半晌:“味儿确实不错,比豆腐多了几分风味,这里头是不是加了红曲,所以才呈现红色?”
“举人老爷您神了,一口就吃出来了。”小二奉承道。
举人笑着将碟子推到了中间:“诸位也尝尝看,虽是小菜,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几个文人纷纷举筷子,不知不觉中,总是能出新鲜菜色的迎宾楼已经成了上河镇文人士子聚会的常用地。
“颜色好看,味儿好吃,难得名字也雅兴。”
红梅这名字还是赵梦成起的,虽然他觉得霉豆腐更贴切,但觉得文人会更喜欢。
如今果然如此,一时间红梅的名头迅速超过了豆腐和豆干。
凡是进迎宾楼吃饭的,都要来一碟红梅开开胃,甚至还有人要打包一份带回去慢慢吃。
王掌柜自然是乐得喜笑颜开,店里头生意红火,他已经考虑把隔壁也盘下来扩大酒楼,心底更庆幸当初留下了赵梦成。
要不是赵梦成这小子鬼点子多,哪有迎宾楼的现在。
城里头喜欢霉豆腐的口味,青山村人也喜欢。
赵家三小只现在每天早上都要吃,赵椿喜欢直接捣碎了拌在粥里头呼噜噜喝进肚子,赵茂则喜欢一口霉豆腐一口白粥搭配着来,赵馨学着两个哥哥,一半拌粥,一半慢慢吃。
连着吃了半个月也没腻。
半个月后,三小只终于不再吃霉豆腐了,不是吃腻了,而是霉豆腐卖得太红火,以至于家里头的存货全卖完了。
家里原本还有最后几块,但村长亲自上了门,说这两天没胃口想买几块霉豆腐,直接就给他们包圆了。
卖完一看,三小只傻眼了:“都卖光了?”
赵馨鼓了鼓脸颊,说:“我不吃了,留着卖钱。”
赵梦成哭笑不得:“豆腐坊那批很快就熟了,到时候多留一些在家。”
“爹,我们去帮你做霉豆腐吧。”赵椿跃跃欲试。
赵梦成索性将孩子都带到了豆腐坊。
这是之前用来做豆腐的地方,后来豆腐的生意被赵梦成分出去,但临时搭建的棚子却留下了用。
如今刘磊也得了豆腐方子回家磨豆腐卖豆腐,只有何水清还留在帮忙。
赵梦成进去的时候,何水清正在晾豆腐。
霉豆腐的制作过程比豆干复杂,新鲜的豆腐买回来后先沥干水,切成小块均匀的放在篾子里,等上七天后,豆腐上就会长出金黄色的霉菌。
这时候才能将豆腐放进陶罐里,再往里头加白酒、香油、盐,上河镇一地还没出现辣椒,赵梦成就分成两批,一种加红曲,就是如今城里头卖爆的红梅。
另一种不加红曲,出来是白色的,味道也不错,价格会比红色的霉豆腐便宜一些。
因为加的材料多,赵梦成对外售卖的价格也贵,一小块就得一文钱,同样大小的价格是豆腐的三倍。
即使如此,霉豆腐也十分畅销,远超过豆干。
三小只学着亲爹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夹着霉豆腐放进坛子。
赵馨太小,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就把豆腐夹碎了。
赵椿心急就骂她:“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一边去别捣乱。”
赵馨委屈的鼓起脸颊:“我会小心的。”
“你就是太笨了,干啥都干不好。”赵椿不乐意。
赵梦成在旁听见了,拧眉问:“阿椿,怎么这么说妹妹?”
赵椿支支吾吾不吭声。
赵梦成又说:“妹妹还小,做的不好你可以慢慢教她,而不是一直骂她,小孩儿挨骂多了真的会变傻。”
“可是夹碎就不能卖钱了,我也没想骂她,就想让她别捣乱。”赵椿也觉得委屈。
赵梦成便单独拎出个坛子:“馨儿往这里放,慢慢来,做好了这坛子我们留着自己吃,就算全碎了也没事儿。”
挨了骂的赵馨原本蔫头耷脑的,听了这话又高兴起来,过去之前还朝着自家大哥用力一哼。
“我一定会做的很好吃的,留着给爹和二哥吃,不给大哥吃。”
赵椿也学着她哼哼:“我才不稀罕。”
结果自己手下一滑,直接把一块豆腐夹成了两半,赵椿脸都黑了,将那块豆腐捞出来往妹妹那边放。
赵馨是个不记仇的小姑娘,只说:“以后不许骂我。”
“好好好,越来越说不得了。”赵椿嘀咕。
赵梦成看着好玩,还以为兄妹俩要闹矛盾,结果一会儿功夫自己就好了。
再一看另一头的赵茂,他心细,这活儿干的很利落,从头至尾都没弄碎任何一块。
五个人一起干,一直忙活到晌午时分才把霉豆腐都装坛子封好。
现在天气热,霉豆腐过上七天就能拿出来卖。
何水清方才闷头干活,这会儿走到了赵梦成跟前:“哥,太,太太太少了,咱多多多多买些豆腐来做。”
他心底觉得霉豆腐都卖断货了,好多人上门买都买不到,他们却只干半天实在太懒了。
赵梦成却摇头:“这就够了。”
“霉豆腐价格贵也不能当饭吃,大家都是吃一个新鲜,经常断货才会卖的更好。”
何水清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买不多做点,宁愿时不时就断货:“活太少少少了,我都不好一起拿钱钱。”
赵梦成挑眉:“还有人嫌活少轻松啊?”
何水清红着脸,坚持道:“拿工钱,就得,得,得干活。”
赵梦成见老实人脸都涨红了,生怕自己亏本,想了想就说:“那成,今天咱们再做一样新吃食。”
一听这话,三小只都欢呼起来:“太好了,爹,你要做什么?”
“肯定是好吃的。”
这时候泡发豆子太麻烦,赵梦成就索性去隔壁王家买了磨好的豆浆回来。
王婶坚持不肯要钱,还说:“我们靠着你挣了这么多钱,你要喝个豆浆哪能再收钱。”
赵梦成也没争,直接提着一小桶豆浆回来了。
下锅前又用纱布过滤了几遍,赵梦成才开始用大火煮。
锅里头的豆浆泛着奶白色咕咚咕咚,赵梦成却没什么动作,三小只都急得抓耳挠腮。
“爹,然后呢?”
赵梦成哈哈一笑:“然后就看爹爹变戏法。”
只见他拿出筷子,往锅里头一挑,一层豆皮就直接被捞了出来,赵梦成将豆腐挂在门口的竹竿儿上晾晒。
一张接着一张的豆皮挂出去,很快院子里就摆得满满当当。
“你试试。”赵梦成将筷子递给何水清。
何水清小心翼翼的伸出筷子,但他太谨慎,捞出来的豆腐皮就破了。
赵梦成也不在意:“多练几次就好了。”
赵椿惊讶的瞪大眼睛:“还能这样,豆子可真厉害,又能做豆浆,又能做豆腐,还能直接变成豆皮。”
赵茂瞥了眼哥哥:“不是豆子厉害,是爹爹厉害,不然别人咋做不出来。”
何水清也难得凑趣:“哥,哥最厉害,咱,咱们村,第一,第一个厉害。”
赵梦成被孩子夸得哈哈笑,不是他厉害,是他站在了伟人的肩膀上,有些东西被发现之前大家都觉得难,等发明之后才知道很简单。
脑中闪过无数个化学配方,赵梦成觉得自己要乐意,能分分钟捣鼓出百十来个。
只是上辈子的经历让赵梦成不再热衷权势名利。
目光落到三小只身上,赵梦成摸了摸下巴,心想他就想舒舒服服享受人生,但这三只要是愿意的话,就让他们自己卷一下。
赵茂被亲爹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爹,你咋这么看着我。”
赵梦成哈哈一笑:“咱晚上就吃豆皮。”
“好哎。”赵馨第一个欢呼。
何水清见他们要吃饭赶紧走了,怎么都留不住,赵梦成只能抓了一把豆皮让他带回去,让他老娘也尝尝味道。
赵梦成说到做到,晚上就做了一桌子的豆皮。
凉拌豆腐皮、韭菜炒豆皮、豆腐皮肉卷,甚至还去挖了两颗鞭笋,豆腐皮切丝了一起炖汤。
三小只吃得抬不起头来,如今他们已经不怕把家里吃穷了,每顿饭都能敞开了吃。
赵椿发挥自己的实力,一顿饭能吃三大碗,只比大肚王赵梦成差一点点,小孩儿立志要跟亲爹吃的一样多。
赵茂差一些,但现在也能吃下去两碗饭。
赵梦成刚来的时候,小孩儿还瘦的跟猴子似得,皮肤总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惨白,如今吃好喝好,连带着脸色红润,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饭量最小的是赵馨,她眼大肚子小,看啥啥都想吃,吃几口就饱了,饱了也不下桌几叜那边磨磨蹭蹭,能蹭一口就再蹭一口。
每次下桌的时候,小姑娘肚子总是缘故滚的,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身材,赵梦成就很有成就感,他把三孩子都养得很好。
“都吃饱了?”赵梦成问。
三小只齐刷刷的点头,期待的看向赵梦成。
赵梦成都被这眼神弄得不好意思,但还是甩开筷子,将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连锅巴都没浪费,全进了他的肚子。
“啪啪啪~”
赵椿用力鼓掌,大声喊:“爹爹最厉害,爹这么聪明一定是因为吃的多,我以后要跟爹吃的一样多。”
一时赵梦成都不知道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吃过饭,干了一天活的三小只就有些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
赵梦成直接把人赶进屋子睡觉,他则坐在床上开始调息。
异能恢复后,赵梦成每次调息它总是那么活跃,不停的在赵家来回摸索,这赫然已经成了精神力的地盘。
调皮的触手还会来到隔壁房间,默默这个孩子的脸蛋,碰碰那个孩子的额头,玩得不亦说乎。
赵梦成从不阻止,甚至有心驱使。
上辈子一开始他不知道精神力的用处,只把它当做攻击手段,甚至一度将自己定位成杀手。
许多年后他才恍然发现,精神力的作用从不是杀戮,而是生命。
他一次次险象环生不是因为运气好,命大,而是精神力在不停给他续命。
只是这种滋润是潜移默化,日积月累的,需要时间来衍变,以至于他误会了许多年。
赵梦成的身体能迅速恢复,赵茂的身体能日益健康,自从他穿越后三小只再也没有生过病,就是精神力在起作用。
不只是生活在他身边的人,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接受了这份恩泽,这段日子三小只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拔草,否则几日功夫野草就会蔓延。
夜深了,青山村安静下来,赵梦成享受着这份安宁。
子时三刻,青山村就亮起了油灯,做豆腐的人家开始起床劳作。
赵梦成嫌做豆腐辛苦并不只是客套话,撑船打铁磨豆腐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苦。
王家显然并不觉得苦。
王叔王婶早早的将豆子泡好了,起来就能直接上石磨,夫妻俩一个舀豆子,一个磨豆子,就为了让王明多睡一会儿。
结果王明听见声响就出来,要接王叔的活儿:“爹,都说了磨豆腐费力气让我来,你咋又干上了。”
“累啥累,你爹我还年轻着呢。”王叔不肯让。
王明没办法,只好劝道:“那你干一会儿换我。”
王婶乐呵呵的:“阿明,如今你今天就能挣到手三百多文钱,撇开本钱也有两百文,攒上一年就能造房子了,到时候娘给你说个好媳妇,多生几个孩子都养得起。”
王明如今利索多了,但听了媳妇的话也脸红。
“大哥还没娶媳妇呢,先给他娶。”
王婶听了就叹气:“你大哥眼光太高,给他说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如今他待在城里头不回来,我是管不了他了。”
王叔拧眉道:“他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工钱,撇开吃用花销能留下多少,要不喊他回来一起卖豆腐吧,总比现在强。”
王婶也有这个心思,看向王明。
王明笑道:“爹,娘,我倒是愿意喊,但哥愿意回来吗?”
他是真不介意大哥回来一起干,毕竟村里这么多人都在干,多一个也不多。
但大哥一心一意想留在城里头,不一定乐意。
王家还不算最早的,刘磊已经做好了三板子豆腐往村口送。
刘大夫跟在后头帮忙,刘磊不让:“爹,我自己来就行。”
“反正我也醒了,闲着也是闲着。”
刘大夫到底是帮儿子将豆腐送到了村口,还没到就有人迎上来:“终于来了,我要一百块。”
“这一版正好一百块,直接抬走,记得明天架子还给我就行。”刘磊笑呵呵的应了。
刘大夫就问:“你今天咋这么早?”
“不早不行,我今天打算往山里头走,去晚了回来就天黑了。”那人背着就走。
刘磊的豆腐运到没一会儿就卖光了,来晚的小贩也不失望,刘磊的没了,别人家的正好陆续送来,都能买上最新鲜的。
每家每户的摊子上都热闹,但最热闹的还是赵家的。
赵梦成是不耐烦零售出摊的,但何水清坚持他可以帮忙,每天早晨豆腐坊就打开了。
门一开,小商贩就蜂拥而来。
“我要豆干,给我来二十斤。”
“红梅还有吗,没有的话白梅也行,要一大坛子。”
“豆干和霉豆腐都要。”
豆腐坊的量就那么多,小商贩们都要靠抢。
就有人拉着何水清问:“咋每天都不够卖,你们就不能多招几个人。”
何水清只是笑不吱声,怕别人笑话他结巴。
“瞧把他能的,也不知道赵梦成给他开多少工钱。”村口不只有卖豆腐的,也有带着自家瓜果蔬菜来卖补贴家用的,赵大嫂也是其中之一。
旁边几个婆娘挤了挤眼睛,故意笑话道:“赵大家的,你还用得着出来卖菜啊,卖菜哪有找你小叔子学做豆腐挣钱多。”
另一个就大声回答:“哎呦喂你忘啦,他们两家早就断亲了。”
“啧啧,早知道小叔子会发达,当初你们夫妻俩跪下求他也不该断亲,这下连口汤都喝不上。”
“赵大媳妇,你现在后悔不?”
赵大嫂脸黑成一团:“滚一边去,他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心里哪有哥哥嫂嫂,我后悔个屁。”
她心中后悔的在滴血,可她能咋办,上门了好几次赵梦成连门都不开,明摆着不会再认他们这哥哥嫂嫂。
“呦,你不后悔天天在这里转悠,不就是想再凑上门找不到机会吗。”
赵大嫂被挤兑的不行,菜也不卖了提着就走。
偏偏回到家,赵小花就迎了上来:“娘,你就信我一次,把我卖了吧。”
第24章 卖女
赵大嫂原本拉着的脸挂的更长, 伸手就掐了女儿一把:“死丫头要作死,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咋就要卖儿卖女。”
“你打哪儿听来的瞎话,真以为进了大户人家就是吃香喝辣, 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赵小花没想到自己打算的好好的,第一步就被亲娘拦住了。
她估摸着时间, 生怕自己赶不上这一趟, 抢不走赵馨的皇后运:“娘,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做一样的梦,只要你把我卖进万家,我就能遇上皇子,当上皇后。”
“我看你是发了痴梦, 还皇后,皇帝老子能瞧上你?”赵大嫂不耐烦的骂道,“赶紧去做饭, 回头让你爹听见又得打你。”
想到前几日挨的那顿打, 赵小花瑟缩了一下。
赵文成要面子, 听她说卖身就狠狠揍了她一顿,不许她再提起。
赵小花这会儿身上还疼的很,不敢再去纠缠亲爹。
但只要一想到上辈子赵馨的风光岁月, 赵小花就忘了疼:“娘, 如果只梦到一次那是我痴人说梦, 可我每天晚上都梦见, 这是咱老祖宗显灵了。”
赵大嫂不太信, 就赵家祖坟都不知道在哪儿,老祖宗哪来这牌面。
眼看赵大嫂就是不信, 赵小花苦思冥想,忽然道:“娘, 老祖宗还跟我说了一件事,三天后会下一场大雨,一下就是半个月,会把咱们村都给淹了。”
过去多年,赵小花依旧将这场雨记得清清楚楚,一场雨坏了整个村子的秋收,没有收成家家户户都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就是因为这场雨村人自顾不暇,哪管得了赵椿三个,那一年有不少人饿死。
没了赵梦成的赵家兄妹也差点饿死,得亏她爹把人卖了,不但让他们吃饱喝足,还成了大人物。
可恨的是赵家兄妹不知感恩,反倒是因此记恨她家。
“娘,那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赵小花说得斩钉截铁。
忽然变了个样的女儿让赵大嫂心底发毛,只觉得她是鬼上身了。
赵大嫂狠狠又是一掐:“胡咧咧什么,咱们青山村地势高,怎么可能被淹,再胡说我可打你。”
“娘,你就等着看吧,如果咱们村真的被淹了,你就相信我的话。”赵小花信誓旦旦。
“别人家我不管,但咱家得提前收稻子,否则到时候这场雨下来就全泡汤了。”
赵大嫂一时有些犹豫。
等赵文成起身,赵大嫂私底下便跟他说起这事儿。
赵文成不以为然,撇嘴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你也当真,今年雨水少,瞧着压根不会下。”
“那万一下了呢?”
“我种地还比不过孩子?”赵文成撇嘴,“提前收收成少了你负责吗?”
赵大嫂顿时不吱声了。
“他爹,小花最近跟中邪似得,你说要不要找个神婆给她瞧瞧?”赵大嫂犹豫的问。
“请神婆不要花钱啊,再说传出去不好听,将来她还怎么嫁人。”赵文成一口回绝了。
别看赵大嫂嗓门大,其实家里还是赵文成说了算,赵大嫂只能将念头压下去。
赵文成呼噜噜喝完粥,又问:“你早晨过去卖菜,那边生意怎么样?”
赵大嫂知道他问的是赵梦成家的生意:“还能怎么样,好的很,你这弟弟可真奸猾,当初云娘快死了都说没法子到处借钱,结果这才多久生意就做大了。”
赵文成冷哼:“他自小就奸的很。”
“我看他八成是盼着刘云娘早死,等挣钱了就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真是个黑心肝。”赵大嫂自顾自造谣。
赵文成最爱听弟弟的坏话,应和道:“他就是那样的人,可恨村里人都被他收买了,如今只说他的好。”
“可见是个菩萨面孔黑心肠的。”赵大嫂骂道。
夫妻俩只顾着骂赵梦成,完全没把赵小花的话放在心上。
赵梦成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伸手捏了捏胳膊,精神力恢复不到半个月时间,肌肉就开始恢复了,曾经的八块腹肌指日可待。
隔壁的孩子还在睡,赵梦成抬头去看,今天依旧是大晴天。
赵梦成微微拧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空气中的水分含量太高了,按理来说早该下雨了,可偏偏大半个月都是晴天。
翻了翻原主的记忆,青山村一带历来多雨,像今年这样雨水少的很稀罕。
不过今年下雨少,溪流却还没断,没影响百姓们耕种和用水,村里人都忙活着豆腐生意忽略了天气的异常。
“爹,小心烫手。”
赵梦成放下碗一看,是赵椿起来了。
“爹,你在想啥呢,火都要烧到你手了。”赵椿小大人似得走过来,反复检查确定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赵梦成好笑的拍了下他脑门:“没什么,早饭好了,喊他们起来吃吧。”
“都起来了,在穿衣裳。”赵椿说着手上也没停,不用赵梦成说话就把粥盛出来端出去。
赵家的早饭从不糊弄,今天是白煮蛋、四个小菜和杂粮粥。
吃完饭,赵梦成就出门去找了老村长。
老村长正在算账,瞧见他过来就高兴:“正要找你呢,村口那地儿现在都不够大了,我琢磨着要不要再平一块出来。”
“叔,这个您做主就好。”秘方交出去后,村里头的事情赵梦成没想一直管。
刘炳坤今天也没出门,瞧见他就热情的招呼:“哥,快进来坐,我给你泡杯茶去。”
“不用忙了。”
“不费事儿,这是我从山里头带出来的茶叶,比我们这儿的好喝。”刘炳坤笑着说。
赵梦成坐下来,便提起天气异常的事:“今年入秋后雨水太少了,这不是快秋收了,我心底不安定。”
老村长听他一提,也拧起眉头来:“跟往年相比是少了点,幸好稻子也熟了,现在不需要灌水。”
赵梦成指了指天:“我是怕忽然下一场大雨,那田里头的稻子可都毁了。”
“这……”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老村长旱烟都抽不下去了。
虽说今年因为豆腐生意,村里头家家户户都挣了点钱,可土地是老百姓的根,要是秋收毁了这一年都白忙活了。
老村长犹豫起来:“不至于吧,看这天也不像是要下雨。”
赵梦成却知道天看着不像,精神力感知到的水汽却骗不了人。
“叔,我家里是没地了,只是担心乡亲们,这事儿你再琢磨琢磨,提前收成会少一些,但也总比冒险来的好。”
赵梦成言尽于此,起身离开了。
身后老村长眉头紧拧,一时拿不准主意。
村长媳妇就说:“梦成是个好人,但他打小就没种过地哪儿会看天气,冒然抢收坏了收成,到时候人家可都怨你。”
方才没搭话的刘炳坤却说:“爹,我觉得梦成哥是个能人,而且心里有咱们村,他的话你得上心。”
自打赵梦成带领全村人卖豆腐,刘炳坤就佩服的不行。
见村长爹还在犹豫,刘炳坤又说:“梦成哥不会信口开河,他都愿意带咱们挣钱了,总不会故意害我们。”
老村长一想也是。
“我这就出门找你三爷爷他们问问。”
老村长说干就干,立马去找了村里的老人,提起今年异常的天气来。
几个老人都是种地好把式,被他一说也觉得心底发慌:“你不说还不觉得,一说今年是古怪的很。”
“看这天一时半会儿不至于下大雨。”
“老三,你还记得咱小时候那一次不,那一年就是夏天缺水,到了秋天下不完的大雨,咱们村子都被淹了。”
老村长吓了一跳:“咱们村地势这么高还能被淹?”
三爷爷点头:“咱们青山村地势是高,但三面都被河围着,三条河水位一块儿涨起来就直接倒灌上来,再高都撑不住。”
“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我也还是个小伙子,一晃眼都好几十年喽。”
老村长被这话吓得心底发沉。
“叔,你们说提前收稻子可行吗?”老村长终于这么问。
老三爷爷沉吟许久,说了一声:“少收点稻子,大家勒紧裤腰带也就过了,可要是绝收——只怕会饿死人。”
老村长心中有了底,一咬牙:“那就提前收。”
说干就干,当天老村长就把可能会下大雨,建议村民们提前秋收的消息传出去。
一时间村里头议论纷纷,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都不信会下雨。
甚至还有人说:“村长是不是老糊涂了,最近都是晴天,这看着哪儿像是会下雨的。”
不管村人们怎么想,村长先带着自家几个儿子开始抢收。
他家老大老二也觉得离谱,私底下抱怨:“爹不知道咋想的,稻子再涨涨收成还能多一些,偏偏这几日都等不了了。”
还抓着刘炳坤:“爹最听你的劝,你赶紧去说说。”
刘炳坤甩开大哥的手:“爹吃过的盐比咱吃过的米都多,我听爹的。”
“这马屁精。”
俩儿子没法子,亲爹的棍子就在后头,他们只能弯腰干活,累死累活的抢时间。
村长家一动,村里信服他的人家也纷纷动起来。
眼看提前收割的人越来越多,其他村民也都坐不住了,心想指不定天真的会下雨,要不然咋别人都提前收割了。
这般想着,原本不打算提前收割的人家也纷纷下地。
一夜之间,青山村家家户户都下地抢收,干的热火朝天,连豆腐生意都落下了。
赵梦成一家成了村里头最闲的人,他家的良田都卖出去了,如今不用下地。
他也没直接躺着,索性拿起镰刀去王家地里头帮忙。
王叔王婶都劝:“你身体都还没养好呢,我们家壮劳力多,用不着你。”
其实他们家只有三个人,老大一直在城里头半年都没回来过,赵梦成知道他家每年秋收都会受累,往年这样还要反过来帮他跟刘云娘。
原主欠下的情,赵梦成帮他还上了。
赵梦成只是笑:“我就慢慢干,累了就停下来歇着。”
王叔王婶劝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赵椿几个也下地帮忙,三小只像尾巴一样跟在赵梦成身后,赵椿赵茂帮着捆稻子,赵馨就负责捡掉落的稻穗。
王婶看得直笑:“一家四口都来给帮忙,我们家可赚翻了。”
一会儿功夫,三孩子就累得满头大汗。
赵梦成心疼孩子却没拦着,等日头升起来就说:“爹渴了,你们三回家送点水过来。”
“让三妹去,我继续干活。”赵椿喊道。
他只穿了个短打,撩起袖子胳膊上还有小肌肉。
赵梦成无奈:“馨儿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们三一块儿去。”
赵椿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水稻田。
赵茂瞧他这样就来气:“爹心疼我们,让我们回家拿水是想让我们歇一歇。”
赵椿叹气道:“爹心疼我们,我也心疼他呀。爹病还没好全,我怕他又累着。”
“你傻啊,爹是给王爷爷他家帮忙,怎么会累到自己,以为是你呢。”赵茂朝哥哥扔了个白眼。
三人快步往回走,半路正巧遇上了赵小花。
赵小花也奇怪,大热天她还带着个厚重的斗笠,提这个篮子往地里头走。
瞧见他们,赵小花冷哼一声:“堂弟堂妹,你们可得感谢我。”
赵椿奇怪道:“你脑子没坏吧,好端端的我为啥要感谢你?”
赵小花冷着脸:“要不是我村里会提前抢收,你们都是托了我的福。”
三小只听了更觉奇怪。
“提前抢收是村长爷爷的主意,关你什么事儿。”赵椿毫不犹豫的反驳。
赵小花尖声道:“要不是我他会想到这事儿。”
赵茂更是说:“你可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退一步说,我家的地都被大伯骗着卖了,如今根本不用种地。”
赵小花脸色一沉,还要再说什么,赵茂却一边拉着哥哥,一边拉着弟弟。
“我们走,别理她。”
看着三小只的背影,赵小花咬碎一口牙,上辈子就是这样,明明她都伏低做小让赵椿赵馨松了口,偏偏赵茂不乐意拦着。
下一刻,赵小花又得意起来。
等明天那场雨下来,爹娘就知道她是个“半仙”,肯定就会相信她话把她卖进万家。
进了万家,距离认识皇子,成为皇后,也就是一步之遥。
前头,赵椿觉得背脊发凉,回头正巧瞧见赵小花带着癫狂的眼神。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快走快走,这婆娘有些古怪。”
赵茂被拉得差点跌倒:“你怕什么,她又打不过我们。”
“不知道,反正渗人的很。”赵椿小动物的直觉很准确。
赵馨开口道:“堂姐越来越讨厌了,以前还没这么讨厌。”
“反正都断亲了,咱们离他们家的人多远点。”赵茂这么叮嘱。
赵馨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忘了,一个劲说:“咱们快些回家,爹都要等急了,待会儿咱往水里头放点糖吧,甜丝丝的爹肯定喜欢。”
“我看是你自己喜欢吧。”赵椿嘀咕。
赵小花沉着脸到了地头上,赵文成跟赵大嫂正在抢收。
他们原本是不信会下雨的,可现在大家都在抢收,弄得夫妻俩心底也发慌,咬了咬牙跟着下了地。
只是干得不情不愿,速度就慢了点。
瞧见女儿送水过来,赵大嫂就停下来歇力:“咋才来,都快渴死我了。”
赵小花委屈道:“娘,你咋把要下雨的事情告诉别人了,白白便宜了他们。”
赵大嫂撇嘴:“我可没说,八成是谁听见了传出去的。”
她心底怀疑夫妻俩在家说话的时候被听了墙角,为这个还跟隔壁吵了一架,当然没能吵赢。
赵小花更生气:“现在人人都在抢收,回头下雨也不会有人感激我,早知道你们就该去找村长,至少为咱家要点好处。”
她看着爹娘两个,觉得他们只会给自己拖后腿,让他们卖女不乐意,告诉他们下雨的消息还泄露出去,白白让人占便宜。
“水。”赵文成过来。直接抢过赵大嫂的水壶喝了起来。
赵大嫂气愤,就冲着女儿撒气:“就你聪明,村长看我们家不顺眼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还瞪了眼赵梦成的方向,显然觉得村长看不上他们家,是因为赵梦成说了坏话。
赵文成累得不行:“小花,你也不小了该下地帮忙干活了。”
往年他还没这么累,恍惚一想,赵文成想起往年秋收的时候赵梦成总会回家帮忙。
赵梦成自家地少,夫妻俩带着孩子很快就能收完,每次收完总会过来帮他。
这会儿想起来,赵文成不觉得自己过分,反倒恨赵梦成绝情,有空宁愿去帮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家,也不愿意搭把手。
赵小花忙反驳:“下地干活要晒黑的,爹,我回家去了。”
说完也不管夫妻俩的脸色,赶紧转身走了。
周围的村人看了笑话,故意说:“赵老大,你家秋收儿子不回来,女儿也不下地,就夫妻俩死命干活累不累啊?”
赵文成黑着脸没吱声。
赵大嫂却喊:“累什么,我儿子读书考状元呢,女儿也大了,回头晒黑了不好说人家,我们夫妻俩心疼孩子咋地,有本事你也心疼去。”
村人嗤笑:“丫鬟身子小姐命,我们心疼不起。”
第二天早晨,前来买豆腐的人一看傻眼了。
“咋回事,你们村不做豆腐生意了?”今天豆腐的数量只有往常的一小半。
刘磊累得打瞌睡,勉强打起精神说:“抢收稻子呢,这点还是我拼了命才做出来的。”
“咋这么早就收,不再等几天吗?”小贩自家也种地,奇怪的问。
刘磊就解释起来:“村里老人说看着要下大雨,怕坏了收成就提前收了。”
小贩听到了心里去,进村子一看果然家家户户都在抢收,快的都已经在晒干了。
他心底有些发慌,当天连豆腐也不去卖了赶紧回家去找村长说,邻村的过来一看,再一问,也跟着担心起来。
沿着青山村开始,一个个村落都被抢收的气氛影响,纷纷提前开始收割稻子。
赵梦成无心之举,在这一年却拯救了许多性命。
乡里纷纷提前秋收,对镇上的影响却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卖豆腐的人不来了。
多少爱吃豆腐的念着那一口没少念叨,但也就是念叨几句,转身去买了旁的。
普通人家如此,大户人家更是毫无影响。
白家虽大不如前,但作为少爷,白三少想吃什么都能弄到,只嫌弃厨房做得不够美味。
这一日他心情不好,狠狠发作了一顿,将一桌子的饭菜都掀翻了一口没吃。
丫鬟看着地上的鱼肉心底可惜,却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人呢,死哪儿去了。”
白三少怒道,管事连忙上前:“还没找到美貌丫头吗,再找不到就来不及了。”
管事擦着汗:“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乡下人都不进城了。”
他哪儿知道突如其来的提前秋收,导致附近的村民忙活起来。
“乡下能有什么齐整的丫头,从城里找,要模样最好的。”白三少骂道。
管事心中叫苦,暗道城里那是好找的吗,之前偷摸抓了两个就差点被发现。
如今的黄大人不好糊弄,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藏起来,哪里敢再轻举妄动。
苦着脸离开,管事忍不住跟下属抱怨:“黄大人派了人在镇上巡查,被发现了三少爷不会有事儿,我可就完了。”
属下长得尖嘴猴腮,正是去青山村骗豆腐秘方的那人。
之前把事儿办砸了挨了一顿骂,幸亏白三少的心思在丫头上没追究,他才能继续留下来。
这会儿听着管事的抱怨,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悠,忽然说:“模样齐整好看的丫头,我倒是知道一个。”
管事的眼睛一亮:“哪个?”
他暗示道:“可不许是大户人家,咱们现在碰不起。”
猴脸男人压低声音:“就是那个赵家,他家有个丫头看着顶多四五岁,哎呦喂,那模样跟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似得,长得可水灵灵了。”
管事心头一动。
猴脸见他果然心动,又说:“乡下孩子就喜欢到处瞎跑,丢了也正常,黄大人管得了镇上,难不成还能派人盯着乡下?”
管事多少知道赵梦成有些本事,心底犹豫。
“咱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人,三少不满意肯定会发作人,我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怕迁怒到您身上。”
管家顿时咬牙:“找个机会先看看,要是长得真好,冒点险也值得。”
“管事的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猴脸男人得意的笑了起来,赵梦成不是很能吗,害得他办事不成反被骂,竟然还带着一群泥腿子打他。
赵梦成既然疼孩子,那就让他尝尝丧子之痛。
第25章 大雨
赵梦成觉得磨豆腐已经够辛苦, 大半夜的起来把人当驴使唤,秋收起早贪黑更累。
他们家新买的驴累了还能歇一歇,秋收时候的农民一刻不停。
一滴汗水摔八瓣, 这是写实,不是夸张。
天蒙蒙亮就开始下地, 一直干到抹黑看不清才能回家, 这时候下地收割全靠壮劳力。
赵梦成刚刚恢复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看着还剩下大半的稻田有些发愁。
“今年秋收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明天估计都收完了。”王叔笑呵呵的说。
还叮嘱赵梦成:“明天你就在家歇着,这儿我们干就成。”
累归累,但看到满满当当的稻子, 老百姓依旧笑容满面。
赵梦成抬头望天,心底不那么安定。
他能感知到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虽然抬头还是万里无云, 满天星辰, 但空气湿度骗不了人。
只怕稻子还没收完, 大雨先落下来了。
王婶早早的做好了丰盛的饭菜,买了鱼还有肉,硬是留在他们吃饱喝足才放人。
赵梦成拉着三小只回家的时候, 天色已经漆黑。
赵馨走路都在磕磕绊绊, 赵梦成索性将女儿抱起来, 结果小孩儿脑袋一歪, 靠着他肩膀就睡着了。
小姑娘现在被养得肉嘟嘟的, 分量不轻,靠在身上整个人都是软乎乎的。
“是不是累坏了?”赵梦成颠了颠重量, 又问两个儿子。
赵椿拍着小胸脯:“不累,比以前都轻松。”
往年秋收他们也会下地帮忙, 那时候不但要抢收自家的地,还得去大伯家帮忙,偷懒一下大伯母都要念叨。
哪像今天,说是给王家帮忙,其实王叔王婶压根不指望他们,一会儿就喊他们歇一歇,生怕他们累着。
话这么说,下一刻就打了个打哈欠。
赵梦成笑起来,赶紧打了水给他们洗漱。
帕子擦脸的时候赵馨都没醒,换了个姿势睡得更熟了,脸小红扑扑的别提多可爱。
将孩子放到床上,赵梦成才回屋。
“爹,你是不是有心事?”赵茂没睡跟了出来。
赵梦成惊讶孩子的敏锐:“没事,你快去睡吧。”
赵茂却不走,反倒是靠在他身边问:“爹可以告诉我,虽然我还小,但我也能帮爹想想法子。”
这话说的贴心。
赵梦成笑了起来:“爹只是怕忽然下大雨,到时候坏了乡亲们的收成。”
虽说赵家没地没稻子,可村里人都是靠种地吃饭,万一下大雨导致水稻绝收,后果不堪设想。
赵梦成生活在青山村,自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毕竟真到了那时候谁也没办法独善其身,豆腐生意也会做不成。
一听这话,赵茂也苦恼的拧起眉头:“星星这么多,应该不会下雨吧。”
赵梦成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说话。
赵茂又说:“要是能收快点就好了。”
赵梦成眼神微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他迅速将孩子送回屋,自己却没休息反倒是上了山。
第二天清早,睡饱了的三小只醒了过来,小孩子恢复快,睡了一晚上又活蹦乱跳的。
赵椿听见声响跑出去一看,却见院子里摆着几个奇怪的东西。
“爹,这是什么?”
赵梦成手中动作不停,口中解释:“这叫掠子,可以用来收割稻子,应该会比镰刀快一些。”
“掠子?”三小只连饭都不吃了,好奇的蹲在旁边看。
赵梦成手中竹篾翻飞,在三小只眼皮底下编织出半个箩筐似得框架。
这是他昨晚上才想起来的秋收神器,不怪他才想起来,上辈子他就没种过地,一切知识都来源于书本。
掠子用竹篾编织而成,看起来像一个簸箕,但竹篾之间的距离更大,留出了足够的空隙。
最重要的是簸箕口上的铁片,赵梦成临时想起没办法找铁匠定制,现在装上去的铁片是用镰刀片临时改装的。
“爹,这个怪东西能收稻子吗,比镰刀还快?”赵茂好奇的问。
“先吃饭,吃完咱们去地里头试试。”赵梦成这么说。
三小只连忙吃饭,时不时抬头去看院子里的掠子,眼神充满了好奇。
吃完赵梦成果然背着掠子,带着三小只到了田里头,这会儿王家三口已经开始劳作。
瞧见他们,王明喊道:“哥,你咋不多睡一会儿,就剩一点我们今天就能收完。”
“是啊,今天不用你帮忙。”王叔也说。
赵梦成却拎出掠子:“叔,阿明,你们看看这东西。”
“这是什么,看着稀奇古怪的。”王明奇怪的问。
赵梦成没解释,直接下了地开始用给他们看。
一开始他不熟练用的歪歪扭扭的,但很快就适应起来,掠子刷的一下,每一次挥舞都能割下好几垄稻子,速度能比镰刀快十倍。
王明看得双眼冒光:“哥,让我试试。”
赵梦成将掠子递给他,指点了一下诀窍。
王明是干习惯农活的人,上手比赵梦成还快,刷刷刷稻子纷纷倒下,他惊喜道:“这东西好用,速度太快了,而且我都不用弯腰。”
割稻子最辛苦的就是得一直弯着腰,青壮男子一天下来都直不起腰来。
王叔也走过来:“阿明,让我也试试。”
王明舍不得撒手,碍于亲爹的权威才让出来。
王叔一上手就称赞:“这东西好,不愧是读书人脑子就是比我们好,这样的东西都能捣鼓出来。”
王婶也忍不住试了试,她也能使,只是这东西耗力气,她用了几下就有些吃不消。
“真是好东西,梦成脑袋瓜子就是灵。”
赵梦成接受夸赞,笑着说:“叔,婶,今天就用这个收稻子吧,速度能快点也省力气。”
不用赵梦成说,王明已经抢过掠子开始劳作。
一会儿功夫他就收割完一亩地,兴冲冲的说:“一点都不累,用这个掠子我一天就能收完六七亩地。”
周围的村人瞧见了王家超乎寻常的迅速,纷纷过来问:“老王头,你家今天动作怎么这么快?阿明用的是个什么东西?”
王叔看向赵梦成,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梦成原意就是让村民们加快速度,笑着解释:“叫掠子,用来收稻子速度比镰刀快,人也能轻松点。”
几个村民站在旁边一看,顿时纷纷赞叹。
“这东西可真好用。”
“老王头,等你家收完借给我家使使。”
“梦成侄子,这是你做的吗,能不能给我家也做一个,回头请你吃饭。”
“先让我试试,嘿,还挺好用。”
赵梦成笑了:“用竹片做的不费钱,就是得用镰刀改装,我家还有做好的半成品,只需装上镰刀就能用。”
“那先给我装两个。”刘丰收头一个开口。
他家地多,这两天担心下雨没日没夜的干,全家人都累得不行。
赵梦成也不推脱,回家开始帮忙组装,但凡是求上门的他一概答应。
老村长听说后也过来看了看,点头夸道:“梦成是个有本事的,读过书就是比我们强。”
赵梦成都被夸的不好意思,就原主读的那两年书只能说识字,他能拿出这些全仗着先辈们的经验。
镰刀有些长短性形状不合适,但改装之后收割的速度也比原来快,村民们很满意。
很快,田里头原本弯腰劳作的人都直起腰杆儿来,大力挥舞着掠子,稻子一片片倒下。
青山村收割的速度快了两三倍不止。
赵文成也瞧见了这变化,心底不以为然,私底下对媳妇抱怨:“就他爱现,弄个竹编的簸箕当宝贝,我看他们是昏了头。”
赵大嫂往那边看了看:“当家的,我看那年割稻子是快了些,要不咱也去弄一个。”
“不许去,我就算累死也不会上门求他。”赵文成板着脸。
赵大嫂撇了撇嘴,没敢继续说。
赵小花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狐疑的看向赵梦成,心想上辈子这位二叔可没这样的本事,这辈子怎么这么多法子。
但转念一想,上辈子的赵梦成是个短命鬼,有本事也没命使。
“愣着干啥呢,赶紧帮忙。”赵大嫂催促道。
被强行拉到地里头干活的赵小花心底十分不满,暗骂爹娘没远见,她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人,怎么能下地干活。
地里头这点稻子够干什么,等她成了皇后一顿饭就得花几十上百两银子。
热热闹闹的秋收还在继续,有了掠子的存在,青山村的秋收提前结束。
所有的稻子都被收割,动作快的人家已经开始脱谷,摊开晒在了空地上。
天却依旧那么热,太阳火辣辣的晒下来,半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赵文成一开始很卖力,等见太阳高高挂完全不像是要下雨,又开始埋怨:“这哪儿是要下雨的样子,村长真是老糊涂了。”
赵大嫂也累得不行,就说:“谁说不是呢,早知道也不用着急慢慢干,现在收成少了不说,人也累得半死。”
“那咱就慢慢干,不差这几天。”赵文成撇嘴,“我就不信好端端能下雨。”
赵小花张开嘴,想说马上就会下雨,但低头一看自己磨得发红的手掌心又把话咽了下去。
不过是几亩地,没了就没了,到时候家里没钱爹娘才会同意卖了她,赵馨那样的都能卖出十两银子,她肯定能卖二十两。
有二十两银子爹娘肯定饿不死,只要再等几年,她会风风光光的回来,接爹娘去京城享福,让他们混一个国舅爷当当。
赵小花心底盘算的美滋滋,甩开镰刀,半点没有说服爹娘的打算。
王家是村里头速度最快的人家之一,这会儿已经开始晒稻子。
晒谷场上,也有人提起下不下雨的事情:“要是不下雨的话咱们白忙活了。”
王婶就反过来劝她:“早晚都是要收的,提前收也就是损失一点稻子,万一下雨可是要绝收。”
“这瞧着哪像是要下雨,哎,我家也是看别人都收心慌跟着一起收了。”
“哎,看来今年要减收了。”
村长自然也听见村民们的议论,心底有些没底。
抬头看着晴空万里,他找到了赵梦成:“你说下雨这事儿我没对别人提起过,回头要是没下你也别往外说,要怨就让他们怨我。”
这是要帮他背黑锅了。
赵梦成笑了起来:“叔,真要下雨,您就是救了整个村子的性命。”
心底觉得青山村有老村长是一种幸运,虽说也有私心,但为人公道,也愿意听别人的话。
村长摆了摆手,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心底也觉得大概是不会下雨了。
也许会下,但也不是这几天就能落下来。
青山村的人都这么想,附近跟着抢收的老百姓心底更是这么觉得,原本一窝蜂的凑热闹抢收,这会儿见老天爷完全没下雨的意思,立刻便懈怠了。
青山村秋收基本完成的时候,隔壁几个村子快的收了一半,慢的才刚开始。
人人都觉得老天爷不会下雨。
赵梦成感受着空气中越发澎湃的水元素眯起眼睛。
“阿明,晚上把你家的稻子盖好,今天晚上会下雨。”
王明看了看天,一朵云都没有:“看着不像啊。”
“我觉得会下。”赵梦成这么说。
王明向来是信服他的,虽然心底觉得不会下,但还是将自己的稻子收到了家里头。
附近几个村民见了纷纷取笑:“稻子还没晒干,搬来搬去你也不嫌费事儿。”
王明只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最好也搬回家,不搬回去就用油布蒙着。”
村民还笑话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雨,你胆儿也太小了。”
“万一下了呢?”王明反问,已经将自家的稻子扛回家。
他也不说赵梦成的话,怕别人听了反倒是怪上梦成哥。
被他这么一说,刘丰收也让儿子帮忙,将晒得差不多的稻子搬回去,剩下还没晒干的就用油布蒙起来。
“你还真信啊,也不嫌麻烦。”
刘丰收只说:“阿明说得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听他这么说,也有胆小谨慎的开始搬,还说:“费点力气总比提心吊胆好,这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口粮。”
剩下依旧不信邪的人赵梦成没再去劝,转身回了家。
子时刚过,电闪雷鸣,雷电劈落下来的架势将天幕分成两半。
不等睡梦中的人惊醒,倾盆大雨紧接而来,没给人类缓冲的时间便哗啦啦落下。
“下雨了!”
“糟了,我家的稻子。”
“快起来!搬稻子去!”
吓醒过来的村民们纷纷冲出家门,大雨已经在地上汇聚成小溪流。
“快啊,先把稻子搬回家。”
老村长看见他们还傻愣着,连声喊道。
村民们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拉油布的,架蓑衣的,晒谷场乱成一片。
赵梦成在第一道雷声中醒来,出门一看兵荒马乱。
隔壁王家也都醒了,庆幸自家稻子都收好的同事又为乡亲们担心,三人都打算去帮忙。
“阿明,帮个忙。”
赵梦成喊道,王明二话不说跟着走。
两人赶到豆腐坊,直接将用来遮挡的大块油布扯下来搬到了晒谷场,临时用竹竿架起来后能够遮雨,给其他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老村长满身湿透,见状松了口气又开始骂人:“都说了要下雨偏不听,就这么懒,现在好了。”
即使蒙着油布的稻谷多少也浸湿了一些。
赵梦成看了一圈,发现情况比预计的好:“叔,先让大家把稻谷搬回去,浸湿烘干后也还能吃。”
“也只能这么干了。”老村长叹气。
忙活了大半夜,晒谷场的稻子才收的差不多,按时辰这会儿该天亮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大雨下个不停,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雨声中,赵文成夫妻俩嚎啕大哭。
他们俩不信村长的话又偷懒,大半的稻子还在田里头。
收割完的稻子能搬回家烘干,可还长在地里头的根本没法子,一场大雨稻子全扑倒了,过了一夜就会发芽,根本吃不了。
都是一个村的,其他人看着可怜便说:“别哭了,赶紧下地割稻啊,能救多少是多少。”
哪料赵文成反倒是怪他:“就知道说风凉话,现在割还有什么用。”
气得那人转身就走不管了。
夫妻俩又开始大声哭。
屋里头,赵小花站在廊下往外看,眼底没有后悔担忧,反倒是慢慢的雀跃和期待。
大雨终于开始了,等这场雨结束爹娘就会相信她的话,到时候把她卖进万家,开始她风光的一生。
这般想着,赵小花只觉得雨声好听,哪里还能听得见父母绝望的哭声。
赵梦成出门帮忙,等回家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结果进屋一看连连皱眉。
赵家的屋子太旧,晴天还好,一下雨就开始滴滴答答。
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之前他只顾着吃没注意,如今下雨才发现屋子破损的这么严重。
三小只也早就醒了,把家里头的木桶大碗脸盆都搬出来摆的到处都是,叮叮咚咚的唱着交响曲。
“爹,喝姜汤。”
赵茂端着满满当当一大碗,还往里头放了红糖。
赵梦成一口气喝完:“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
大雨不但没停,反倒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三小只那屋床顶上正好有块瓦片坏了,这会儿床都泡在了水里头,棉被都能拧出水来。
赵梦成只能把他们安顿到自己那屋,至少他床是干爽的,只是其他地方破了五个洞。
躺在亲爹身边,三小只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有些兴奋。
三颗脑袋都往赵梦成身上挤,赵馨还说:“下雨真好,我能跟爹爹一起睡。”
“家里头湿哒哒的还好啊?”赵梦成哭笑不得。
赵馨歪了歪头,就说:“湿哒哒不好,但跟爹爹睡很好。”
“你们那屋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了人,这几天我们四个人只能挤一挤喽。”
赵梦成点了点三颗小脑袋,心底盘着家里还剩的银子,琢磨等雨停了就造新房子。
其实早该造房子的,赵家总共就两个屋子,让赵馨一个小姑娘老跟两个哥哥住一起也不像话。
再说等到了冬天,赵家这屋子四处漏风,实在是不适合居住。
一场大雨打断了所有的计划,青山村的百姓都只能窝在家里烘稻子,这么大的雨豆腐都没法做,做了也卖不出去。
王明倒是舍不得每天的银钱想冒雨出门,被王叔王婶拽住了不许。
王婶就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万一淋了雨生病,挣再多都是药钱。”
王明心底觉得可惜,到底是忍住了。
只看着外头发愁:“这雨下到啥时候才是个头。”
“这场雨要下足半个月。”赵小花斩钉截铁的说。
她挺着胸膛往爹娘跟前一站:“爹,娘,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
赵文成脸色漆黑:“你早知道要下雨为啥不说,现在咱家的稻子全泡汤了。”
紧赶慢赶,家里的稻子也只收回来三成,其他都在地里头。
赵小花比他还委屈:“我都说了,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赵文成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赵小花后退一步,冷声道:“爹,你想好了再动手,往后你们能不能享受荣华富贵可都得靠我。”
这话镇住了赵文成,举着手打也不是,落下也不是。
赵大嫂又惊又恐的看着女儿:“你,你啥时候成神婆了。”
“小花,那你还能算到什么,咱家稻子没了可咋办,你哥读书要花钱,咱三个吃喝也得花钱,家里头可没啥积蓄了。”
赵小花不屑的撇嘴:“一点稻子算什么,你们赶紧把我卖到万家,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成为皇后。”
“皇后你们知道吗,那可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别说稻子,金子银子也随便你们花。”
夫妻俩对视一眼,虽说下雨这事儿女儿说准了,可当皇后什么的,听起来就是痴人说梦话。
赵小花拧眉跳脚:“你们怎么还不信,好,那我再说一个,再过几天咱们整个村子都会被淹,你们早做打算,最好搬到山上避雨才安全。”
夫妻俩眼神变幻不定。
大雨止住了乡间人的脚步,对大户人家却没有影响。
万三少一次次催促管事加快动作。
管事冒着大雨找到了猴脸:“你说的那小丫头到底啥时候能弄到手?”
猴脸忙道:“谁知道忽然下大雨了,要不然这两天就能得手。”
“少爷等不及了,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就得见到人。”管事催促。
猴脸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么大的雨乡下人也不出门,这事儿不好办啊。”
管事一咬牙,拿出银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给另一半,但你最好保证那丫头模样是真的好,要不然少爷不满意,有你的排头吃。”
猴脸咬了口银子,满嘴答应:“管事的放心,保证是个美人坯子。”
管事前脚离开,猴脸后脚就找到几个人低声谋划起来。
第26章 倾盆
大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 河道的水已经漫出来,淹没了浆洗衣服的大石头。
赵梦成每日调息,感受到的水汽都有增无减, 想了想到底还是找到了老村长。
老村长正发愁秋收的损失,瞧见他过来露出笑容:“这次多亏你提醒, 要不然秋收可真要泡汤了, 现在虽然比往年差一些,总归还能过日子。”
他们村还算是好的,看看隔壁村一半的稻子都烂在了田里头,一年到头都白忙活了。
每每想到这里,老村长就庆幸自己听了赵梦成的话。
赵梦成没兜圈子, 直接提起水位的问题:“我怕再这样下雨河道撑不住,咱们村地势是高,但万一上游决堤也很危险。”
老村长拧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要上山?”
他很是犹豫:“山上连个瓦片都没有, 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怕大人小孩都受不住。”
再者家家户户刚收完稻子, 这稻子咋办,家里头家当牲畜怎么办,总不能都运走。
赵梦成却已经下定决心:“我心底不安的很, 打算今天就带着孩子走, 等雨停了再下来。”
“梦成, 要不再想想。”村长劝道, “等水位涨到地基再走也不迟, 现在就算我说要走,大家伙儿也不会同意。”
赵梦成摇了摇头:“那时候再走就得淌水, 我家孩子多,怕不安全。”
他站起身:“叔, 你们也早做决定,万一村子淹了再想走也走不了。”
说完他便回家了,招呼孩子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隔壁王家听了也发愁,王明是想跟着一起走的,可王叔王婶舍不得家当,他们家还养着鸡鸭,这些东西怎么带。
再说粮食咋办,扔在家里怕淹了,也怕被人偷了。
王明干着急,就问:“爹,娘,你们都说了人命比啥都重要,我就问问万一发大水了咋办?”
“就算发大水也淹不到咱家里来啊。”王婶拧着眉头,在她记忆中最大的水也就是刚刚漫过门槛儿,不至于要人命。
王叔也说:“村长都没走,咱现在上山要啥啥都没有,岂不是更危险。”
王明大声道:“反正我信梦成哥,他总不会拿三孩子开玩笑。”
不管别人怎么想,赵梦成已经收拾好东西,给三小只都套上了蓑衣准备出门。
除了银子,赵梦成只带了一家四口一个月的口粮,用油布包起来放在驴车上。
将赵馨往驴车上一放,赵椿和赵茂在两旁帮着推车,赵梦成出发了。
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很快就打湿了赵梦成的脸,他去不为所动,牵着驴子往山上走。
王明瞧见了,大喊一声:“梦成哥,我稍后就跟上。”
赵梦成朝他摆了摆手。
王明不再管王叔王婶的反对开始收拾东西,临了问:“爹,娘,算我求你们了,咱先去山上,要是这次我错了,往后我都听你们的成不成。”
王叔王婶见他都差点跪下来,一咬牙:“走,咱们也一起走。”
王婶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值钱的都得带走,不怕乡亲们偷,就怕被水冲走了。”
说完又开始担心镇上的大儿子:“也不知道你哥那边咋样了,最近他都没回来过。”
“镇上地势高,肯定没事。”王明安慰道。
其实他也去找过大哥几次,但王德一口咬定事情忙回不来。
第二辆板车迅速跟上,引起了村人注意。
瞧见这一幕的村人惊讶道:“你们还真的上山啊,再大的雨也不至于把咱们村都淹了吧?这么大雨上山多麻烦。”
“我胆小,看这雨下个不停心里怕。”王明只这么说。
王叔也说:“前头怕麻烦不下地的,现在都在后悔,我怕不上山明天也后悔。”
村民们心底也跟着慌起来,纷纷找到了村长问:“老叔,咱们村会不会被淹?”
老村长没好气的回答:“这我哪儿知道,我要知道我成神仙了。”
“赵梦成跟王家都走了,原本我没担心,现在被他们弄得心底慌兮兮的。”刘丰收叹气道。
“哎,我也想上山,但上山也太麻烦了,我家那么多粮食咋办?”
老村长心底也发慌,实在是没底。
他一日三顿的往河边走,每一次看水位都会再高一些。
才过了半天,地势低矮的几乎人家门槛儿都泡在了水里头。
大雨却还是没停。
老村长心慌发毛,终于决定:“走,我们也走,上山。”
两个儿子傻眼了:“真的要走啊,咱家地势这么高,就算半个村子淹了咱家也淹不了。”
“大哥二哥,爹比咱们有经验,他说下雨就下雨,说发大水肯定也准。”刘炳坤说服两个哥哥,“爹说走咱就走,听爹的准没错。”
他心底觉得赵梦成这人挺玄乎,原本赵家都要倒了,只靠着他又活了过来。
之前大晴天他说要下雨,结果就下雨了,如今他说担心发大水,八成真的会发大水。
刘炳坤如今信赵梦成的程度,都超过了他亲爹。
老村长瞥了眼老儿子:“你们去通知村里人,就说咱家也打算上山避难,让愿意的人家都跟上,要保证每户人家都知道。”
“成,我们这就去。”三个儿子立马穿上蓑衣出门。
老村长的号召力远大于赵梦成,他说要走,大部分人家都决定跟着走,家里头粮食带不全的只能挂在高处。
也有几乎人家仗着家里地势高不以为然,老村长也拿他们没办法。
很快,青山村出现了一列板车队伍,都是往山头上去的。
赵梦成原以为自家是走的最早的人,哪知道刚到山脚下却遇上了赵文成。
赵文成推着车,赵大嫂背着两个大包袱,赵小花走在另一边。
两家人正好在山脚下撞上了,下意识的都停下脚步。
赵小花瞥了赵家一眼,瞧见赵馨干干净净的坐在驴车上心底嫉妒,冷哼道:“爹,咱快走。”
赵文成立刻抢在前面走,故意占着前面的道儿。
赵梦成也没跟他抢的意思,山路难走,更何况他还拉着驴车,带着孩子,宁愿慢一些。
哪知道没走几步,赵小花却回头喊:“你家不是跟我家断亲了吗,干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赵椿受不了这鸟气,大声反驳:“山路又不是你家的,山上就这么一条路,难道你家走的我家就走不得。”
“哼,我看某些人嘴上说着断亲,实际上还想着占便宜。”赵小花斜着眼睛去看赵梦成。
哪知道赵梦成眼角都没撇她一下,牵着驴车就往旁白的小道走,很快就跟他们分道扬镳。
赵大嫂往那边一看,奇怪道:“上山是这条路,他们去那边做什么,那边就一块乱石坡。”
赵小花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了看,嗤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就让他们去那边淋雨吧。”
“爹,娘,咱们顺着山路一直爬到山顶,山顶上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咱们能搭帐篷住。”
她还记得当年水位升到淹没了小腿,村里人才开始慌着上山避难,那时候大家慌慌张张的走,最后在山顶安顿下来。
这次他们走得早,能占一个好位置搭帐篷。
赵文成拉车累了就骂:“遇上他就晦气,你们也帮忙推着点车,这山路也太难走了。”
另一头,赵椿还在气愤:“爹,咱们干啥要让他们,山路又不是他家的,我们也可以走。”
赵梦成笑了一声:“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赵椿依旧鼓着脸颊忿忿不平。
赵馨转身道:“爹,我可以下来帮忙。”
“馨儿好好坐着,你还小,磕了碰了更危险。”赵梦成安抚道。
走了一段路果然到了乱石坡,这就是赵椿摘野莓子的地方,到处都是裸露的石头不好走。
赵梦成并未上前,而是带着孩子绕了一段路。
片刻中后,眼前豁然开朗,石头坡后居然藏着一个山洞。
清理掉山洞口结着的蜘蛛网,赵梦成往里头扔了个火折子,见火能正常燃烧才带着孩子走进去。
大约被隔绝在山洞之外,里头的地面居然是清爽的。
“这儿居然有个山洞。”赵椿最为惊讶,他可是村里最常来乱石坡的孩子,居然都没发现过。
“爹,你咋发现的?”
三小只都看向赵梦成,毕竟他们眼里,爹会读书写字卖豆腐,但很少上山。
这自然是多亏了精神力,精神力恢复那一晚上将整一个山头都翻遍了,别说山洞,山上有几个兔子窝他都知道。
赵梦成笑着说:“先把蓑衣脱了,收拾一下东西吧。”
山洞口是向外倾斜的,能很好的避免进水,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洞里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荒废,这些年连村中老人都不知道山洞的存在。
赵梦成往里头走了一段,放出精神力搜罗了个遍,确定没有危险的野兽存在才放心。
赵椿已经带着弟妹将东西收好,甚至还搭出一个临时的桌子来,上头放着一壶红姜茶。
“爹,你快喝一杯去去寒。”
这是赵梦成怕孩子受凉,在出门前就准备好的,这会儿上手还是温的。
“你们先喝,我去外头看看,如果有人上山就带过来。”
山洞足够大,里头的空间能容得下他们村的人。
等赵梦成回到山路上,果然瞧见王明几个,他们已经走过了岔路正要去山顶。
“阿明,这儿。”
赵梦成赶紧喊道:“那边有个山洞,我带你们过去。”
王明一听,立刻掉头跟上去。
等进了山洞一看,王叔王婶也惊讶万分:“咱山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在村里活了半辈子都不知道。”
王明倒是高兴:“我还以为要淋雨了,这山洞好,敞亮。”
赵梦成见他们都湿透了,开口道:“在洞口点个火堆把衣服烤干吧,里头还有姜茶,你们也喝一点。”
王婶立刻忙活起来:“我来吧,姜茶得热的喝才有用,等我生火热一热,我还带了瓦罐刚好能用上。”
王明却说:“我去路口那边等着,过会儿肯定会有人上山,免得他们直接上山顶了。”
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又瞧见有人上山,是村长他们。
老村长见了赵梦成就叹气:“水位涨得太快了,看得人心底发慌,早知道就该听你的。”
“现在上山也不迟。”赵梦成安慰。
老村长叹完气,看着这山洞也惊奇:“谁能想到这儿还有个山洞。”
倒是有个老人想了半天,说:“指不定是咱祖上逃难用的,你们忘了,祖上逃难过来一开始就藏在山里头,等世道好了才下山,八成就是躲在这山洞里。”
“还别说,这山洞隐秘的很,没人带路压根找不到。”
人越来越多,山洞立刻变得拥挤起来,但同样的看见熟面孔都觉得安心。
来了新人,王婶就会喊人过来喝姜汤,热腾腾的姜汤下肚身上也不发冷了,几个孩子都恢复过来,在山洞里头玩闹起来。
老村长缓过劲儿来,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就发愁:“老天爷啥时候才能露日头,再这样下去村子可咋好。”
“既然来了,咱们就安安稳稳的待着,雨总有停的那一天。”赵梦成安慰道。
老村长想抽旱烟,却发现烟杆带了,烟丝没带,只能放下。
刘炳坤点完人头回来,瞧他这样就知道是烟瘾犯了:“爹,你瞧这是啥。”
他兜里居然装了一小袋的烟丝。
老村长乐了,装上抽了口过过瘾,暗道老大老二总骂他偏心,却不看看他小儿子多贴心,三个儿子也就老小惦记着他们老俩口。
“还差几家?”
“还有六家没上山,都是家里地势高的,估计不担心被淹。”
刘炳坤说完,看向赵梦成:“赵老大一家也没上来。”
他可记得赵老大家地势不算高,这会儿估计淹到脚脖子了。
赵梦成笑了一声:“他们早就上山了,在我前头上山顶了。”
老村长哑然,皱着眉头骂了句:“真不是东西,也不跟村里说一声。”
相比起赵梦成这个弟弟,赵文成实在是不会做人,你害怕上山不奇怪,可你偷偷摸摸的走,连邻居村长都不知会一声像什么样子。
这幅生怕别人占便宜的小家子气,让人打心底瞧不起。
刘炳坤更是骂道:“白担心他们了。”
山脚下,村里人越走越多,剩下的几户人家心底发慌,虽说自家地势高,可眼看着水位一点点涨起来,村里人都走了,他们也就想走。
比他们更加心慌的是猴脸。
却说那一日得了管事的吩咐,猴脸就拉上了几个狐朋狗友,打算下乡直接把孩子拐骗走。
一个乡下的小丫头,拿上一块糖就能骗走,到时候把人往万家一送,赵梦成找都找不到,只能痛哭流涕。
猴脸打算的好好的,结果前脚带着人往青山村走,后脚就发现涨水了。
上河镇通往青山村的路大半都被淹没,后半路他们都得淌水。
几个狐朋狗友不乐意了:“这么大的水咋走,咱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猴脸不答应:“早就说好的事情,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狐朋狗友却嚷嚷起来:“我们就喝了你几顿酒,犯不着拿命去拼,这么大的水万一出事咋办。”
说完也不管猴脸难看,直接勾肩搭背的回去了。
猴脸急得直跳脚,他们能回去,他自己却没办法,万三少的话放在那儿,再不把人带回去别说拿银子,吃进去的都得吐出来。
看着没过小腿的水,猴脸一咬牙,决定自己去。
不就是没过小腿,他会游水根本不怕,等抓到那小丫头就赶紧回城,安全的很。
结果等他千辛万苦的淌水到了青山村,一看傻眼了,家家户户都家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个空村子。
此时水位又涨了一些,开始没过膝盖。
猴脸心底也发慌,大着胆子爬上了赵家的墙往里头看,结果别说丫头,连小子都没。
“他娘的,跑哪儿去了。”猴脸咒骂了几声,踹开几户人家大门都没发现。
忽然,他听见了动静。
陆陆续续又走了三户,如今青山村只剩下地势最高的两户人家还没走。
他们的房子都建在高处,往日里挑水都得走半天,夏天发大水时都没被淹过,所以一开始心底很镇定,还嘲笑别家胆子小。
哪知道等啊等,雨越下越大,他们的门槛儿也被淹了,院子都是水。
心底这才害怕起来,两户人家一商量,决定也上山。
这会儿村里头到处都是水,板车也没法推着走,不然东西放上面都会浸湿。
两户人家顿时后悔:“早知道就该听村长的话早点走。”
“谁知道这雨还就不停了。”
“还是梦成最聪明,头一个就走了,那时候村里头都没啥水,驴车都还能用。”
猴脸听见了赵梦成的名字,偷摸的远远跟上。
很快,他跟着两户人家上了山。
因为惦记着村里人,村长派人在岔路口守着,瞧见他们就招呼:“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得下山喊。”
“你咋在这里,其他人呢,去山顶了吗?”
“梦成发现一个山洞,正好能容下咱们村的人,走,我带你们过去。”
山洞?
猴脸眼睛一亮,远远的跟过去一看,却发现青山村的人都在里头,压根没有他动手的余地。
下一刻,猴脸就发现自己进退不得。
山脚下都被淹没,一眼望去全是水,现在让他淌水回去也不敢。
可山上都是青山村的人,他是来过一趟的,被发现指不定又是一顿打。
猴脸只能躲在一棵树后,紧盯着山洞找机会。
两户人家进了山洞就赶紧脱下湿衣服烤火,喝着姜汤大喘气。
“早该听村长的上山,这雨太邪门了,一会儿功夫我们家都进水了。”
其他人惊奇道:“你家那么高都进水了,那我家岂不是都淹了。”
“哎呦,我家粮食都在梁上呢,这可咋办。”
“我家铺盖卷都没带,完了完了,这次肯定都泡烂了。”
“贼老天不做人,这雨到底要下到啥时候。”
老村长只能安慰:“现在着急也没用,他家刚进水,梁上的粮食暂时还淹不到。”
即使如此,众人还是一个劲往外看,期盼着雨水早些停下来。
山顶上,赵小花领着爹娘找到最平坦的一块位置,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搭建起一个帐篷来。
说是帐篷,其实四面漏风,地上也都湿漉漉的,也就是能遮一点雨。
赵大嫂一个劲的抱怨:“这咋整,太湿了火也生不起来,早知道咱们来什么山上,直接进城在老大那边住几天。”
“书院咋住?进城处处都得花钱。”赵老大板着脸说。
赵小花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话:“爹,娘,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赵小花便认为他们信了,继续道:“大水不会持续很久,等下山你们就去镇上万家找一个马管事,把我卖给他。”
“到时候你们拿着我的卖身钱好好过日子,等我成了皇后就回来接你们。”
赵文成翻了下眼皮子没说话。
赵大嫂支支吾吾道:“小花,你这事儿怎么听都不靠谱。”
赵小花见状急了:“你们难道还不信,是老祖宗托梦告诉我这些,我命里头就是要当皇后的,你们再这么拦着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飞了。”
“爹,娘,你们想不想当皇亲国戚,想不想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想就帮我这一次,卖了我,我才能靠着万家,攀上皇子,当上皇后。”
哐当!
一声巨响,电闪雷鸣,照亮赵晓华扭曲而疯狂的脸孔。
赵文成与赵大嫂都是一个哆嗦,说不出拒绝劝说的话来。
山洞里头,赵馨也被吓了一跳,惊叫着钻进赵梦成怀里。
赵梦成安抚的搂住小姑娘:“别怕,只是打雷,爹爹保护你。”
“我不怕。”小姑娘这么说,却趴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赵梦成索性搂着她坐,又看向两个儿子:“都过来,反正没事儿,咱们歇一会儿。”
赵椿赵茂一边一个,都靠在他身上开始打瞌睡。
旁边的王婶瞧了,笑着夸道:“梦成真有当爹的样子,对三孩子都有耐心,咱们村都找不出这样的。”
“既然生了,就得对他们负责任。”赵梦成笑道。
折腾了一天的村人都累了,山洞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
赵梦成就这么搂着一个,靠着两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许久,靠着他的赵茂忽然睁开眼。
绝望而沧桑,那不是孩子该有的眼睛。
赵茂转头看向父子三人,眼底挣扎着,光芒明灭闪烁,他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出山洞。
第27章 意外
猴脸狼狈的躲在树下, 树叶根本遮不住大雨,男人只能打着哆嗦蜷缩起来。
他这会儿心底后悔不迭,早知道大水涨得这么快他就再等一等, 如今在山头上进退不得。
饿得前胸贴肚皮,猴脸心中有鬼不敢露面, 只能躲在暗处吃树叶, 啃树皮,还偷青山村人扔出来的垃圾吃,总算没饿死。
“他娘的,等老子绑了赵家小娘皮卖,非得去大酒楼狠狠吃他几顿。”
猴脸缩成一团, 脸色狰狞的咒骂着。
蓦的,山洞口走出来一个小孩身影。
猴脸抹了把脸兴奋起来,觑着眼珠子仔细看:“怎么是男娃。”
他盼着小姑娘在山洞里头待不住出来玩, 到时候只要把人一绑, 这么大水人丢了, 赵梦成肯定以为孩子被大水冲走了。
结果等了一天,结果跑出来玩的是个男娃娃。
猴脸顿时失望不已。
大雨略小了一些,但赵茂走出来几步还是浑身就湿透了, 他却浑不在意的往山顶走。
即使过去许多年, 赵茂依旧记得这场带来灾难的大雨。
大雨冲毁了秋收, 百姓们陷入水生火热的日子, 他们兄妹三个原本还能勉强活着, 却被这场大雨彻底断掉生路。
实在是太饿了,村里的野菜草皮都被吃尽了, 胃里头空空只能喝水顶,喝得多了, 手脚都会浮肿起来。
就是这时候赵文成上门,将他们卖进了万家。
青山村的日子只是艰苦,万家却是个会吃人的魔窟,将他们兄妹吞噬的一干二净。
熬不过的孩子死了无数,他们兄妹三个都熬过去了,表面光鲜,脱下华丽的衣裳却是遍身伤痕。
大哥脸上狰狞的疤痕,三妹无法摆脱的噩梦,他那残缺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们。
至今想起那段日子,赵茂依旧觉得浑身生疼,身体不自主的发颤。
幸好,这一切还没发生。
赵文成再也不会有机会卖掉他们兄妹,赵茂这么想。
很快,他走到了山顶最高处。
往下看,赵文成一家果然在平坦处搭建了小帐篷,这会儿正在熟睡。
赵茂冷冷的看着,他身前有一块大石头,只要用力一推,石头就会从山顶滚下去,将那个小帐篷碾成一滩烂泥。
上辈子赵文成死的早,没等到他们的报复,如今只这么轻轻一下,这个将他们推入火坑的人就会粉身碎骨。
轰隆隆的雷声落下,照亮赵茂冰冷彻骨的双眼。
“阿茂!”
在他动手的前一刻,雷雨声中传来一声呼唤。
嘈杂的雷声雨声都掩不住熟悉的呼唤声,赵茂眼神顿变,竟是不管不顾的往回跑:“爹爹在找我。”
“把石头推下去。”前世的赵茂嘶吼着,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复仇机会。
小小的赵茂却只听见爹爹的呼唤:“我怎么在这儿了,爹爹会担心的,我得赶紧回去。”
小孩儿满腔只有担心。
另一个赵茂忽然沉寂下来,他看见自己奔跑在大雨的山道上,跑向那个保护他,照顾他,避免他们悲惨命运的男人。
许久,他像是放弃一般再一次沉睡。
赵茂小脑袋昏昏沉沉的乱的很,他只知道得感激回去,不然爹爹肯定要急坏了,哪知道跑到半路,小孩儿就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大雨中。
赵梦成确实急坏了,因为山洞里人多,他睡之前就把精神力收了起来。
哪知道一觉醒来,三孩子少了一个。
赵茂平时最懂事,从来不乱跑,赵梦成还以为他醒了自己去玩。
谁知起身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赵梦成顿时着急起来:“瞧见我家阿茂了吗?”
睡在洞口处的男人摇了摇头:“是不是在洞里面玩?”
“我都找过了,没找到。”
赵梦成担心起来,外头雨这么大,又是在山上,赵茂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出去。
“阿明,我出去找找,你帮我看着他们。”
王明连忙起身:“哥,让我娘看着,我跟你一起去找。”
赵梦成顾不得穿蓑衣就往外走,果然在洞口不远处看到了小脚印。
“阿茂!”他大声喊道,声音却被雨水淹没,“阿茂,你在哪儿,快回来。”
王明跟着一起喊:“阿茂平时很懂事,会不会是出来撒尿,是的话肯定就在附近,咱们再找找。”
“这么大的雨,他不该出来才对。”赵梦成拧眉。
赵茂不是赵椿,平日里就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危险的地方从来不去。
连着喊了一段路也不见人影,小孩儿的脚印被雨水冲刷,赵梦成用精神力才找到蛛丝马迹:“他往山上走了。”
“他去山上做什么?”王明惊讶道。
赵梦成也拧起眉头,心底闪过一丝怀疑,但现在什么都不比找到孩子重要。
大雨中,猴脸惊喜的抓起地上的孩子,往肩头一抗就带走。
“先把这小子藏起来,到时候用他骗小娘皮出来。”猴脸打着如意算盘。
“总算走运了,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他扛着孩子往下走了几步,却正撞上上山找人的赵梦成和王明。
“把我儿子放下。”赵梦成第一时间发现了猴脸,朝着他冲过去。
猴脸吓了一跳,扛着孩子转身就跑。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猴脸这会儿也顾不得看路,没头没脑的乱钻,居然真被他甩掉了追兵。
眼看男人扛着赵茂不见踪影,赵梦成脸色沉凝。
王明也暗道不好,连忙说:“山头太大了不好找,但现在山下都是大水,他跑不了肯定还在山上。”
“我们分头找。”赵梦成开口道。
“我去喊大家帮忙一起找。”王明心底也担心孩子,转身去喊人。
赵梦成冷眼看着茂密的林子,下一刻精神力触手飞舞,迅速的抓取两人留在的蛛丝马迹。
再大的雨也挡不住精神力搜索。
很快,赵梦成认准了一个方向。
猴脸扛着孩子跑出去一段路,自以为把人甩了,口中骂道:“他娘的太背了,这都能撞上,邪了门了。”
说着拍了拍孩子的脸:“不会是死了吧,死了可不值钱。”
正琢磨着找个地方将孩子藏起来,后头就传来脚步声,猴脸吓得慌不择路继续往前跑。
可无论他往哪儿跑,躲在多隐秘的地方,赵梦成很快就会跟过来。
猴脸只能一刻不停的继续躲:“他娘的真邪门,怎么每次都能找过来。”
他还扛着孩子走不快,距离越来越近。
“把我儿子放了,我保证不追你。”赵梦成大声喊道。
他担心赵茂的身体,作为双胞胎中体弱的那个赵茂自小体弱,最近才将将养好一些,这么大的雨哪里扛得住。
猴脸却不信:“老子信你个鬼,有本事就追上来。”
原本他只想用男孩换女孩,如今被发现了,孩子就是他的护身符,怎么可能凭他几句话就放下。
真把孩子放了,到时候被抓住那就得被打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猴脸猛地举起赵茂:“停下,再敢过来老子就扔了他。”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到了山脚下,旁边就是围绕青山的溪流,这会儿漫出滚滚河水。
猴脸举起赵茂作为威胁。
赵梦成停下脚步:“现在放了我儿子,留你一条活路。”
“老子说的你没听见吗,滚开,否则我就把他丢下去,到时候看你去哪儿找儿子。”
猴脸狰狞嘶吼。
赵梦成冷冷的盯着他:“我见过你,万家的狗腿子。”
被戳穿身份,猴脸抽搐了几下:”知道老子是万家的人还敢跟我作对,他娘的还不滚开。”
就在这时候,王明带着人搜寻过来。
猴脸心底发慌,知道等大批人马过来自己八成逃不掉,眼神一狠。
“这可是你自找的。”
竟是高高举起赵茂,猛地朝着河流扔下去。
“住手!”
赵梦成来不及反应,伸手去抓赵茂却只拉到一片衣角,来不及迟疑就跟着跳了下去。
“哥!”
王明赶过来正瞧见这一幕,惊呼着扑到岸边却什么都看不到,水流太快,直接将父子俩都带走了。
“混蛋!”刘炳坤上去就是一拳头,直接将猴脸击倒在地。
猴脸没能逃脱,连声喊道:“我是万家的人,你们敢打我就等着万家报复吧。”
王明冲过来就是几个重拳:“老子现在就打死你,看万家会不会为你报仇。”
“打死他为梦成报仇!”其他人纷纷喊道,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刘炳坤怕真的闹出人命,赶紧把他们拦住:“先把人关起来,找到梦成哥和孩子要紧。”
王明双腿一软跪在河边:“这么大的水,怎么找,去哪儿找。”
前来寻人的青壮们面面相觑,看着滚动的河水谁都不敢下。
最后还是刘炳坤拿主意,一群人分成两队人,一队人顺着河流往下找,另一队人先把人带回去关起来。
山洞里,赵椿和赵馨坐立不安。
王婶安慰道:“别担心山头就这么点大,很快就能找到你弟弟的。”
赵椿有些懊恼:“都怪我睡得太死了,弟弟走出去都不知道。”
王婶正要在安慰几句,却见群情激奋的推着一个男人回来。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老村长开口问。
来人一抹脸:“别提了,这狗东西偷了孩子要跑被发现,结果把孩子丢河里了。”
“梦成哥跳下去就孩子,一会儿两人都没影了,阿坤阿明他们沿着河道在找。”
老村长脸色一变,这么大的水掉进河里头还能有命在吗?
王婶已经发声大哭起来:“梦成咋这么命苦,好不容易家里日子好了,偏偏遇上了这种事情,这该死的畜生咋不自己跳下去。”
“梦成啊,你救了咱们村这么多人,自己怎么就……”
村里人都觉得心底难受,对猴脸深恶痛绝。
赵椿更是跳起来:“我要去找他们。”
王婶赶紧拦住:“别闹,你爹肯定会没事,你俩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奶奶到时候咋跟你爹交代。”
“菩萨保佑,你爹一定会福大命大活下来的。”
她紧紧的抱着孩子不许他出去。
“找,有力气的都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洞里的青壮年都站出来,连强壮一些的女人都跟了上去。
老村长脸色难看:“你们把孩子看好,要是梦成有个万一,咱们得帮他照顾好这俩孩子。”
王叔王婶点了点头。
老村长眼神落到猴脸身上,上去狠狠一个大耳刮子:“说,你偷孩子做什么!”
猴脸被打得够呛,口中还叫嚣道:“老子就看他不顺眼,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
老村长沉着脸:“把他吊起来不许吃喝,看他能嘴硬多久。”
猴脸被倒挂着吊了起来。
“老子可是万家的人,有万家帮我撑腰,你们敢动我。”
他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赵梦成父子这会儿早淹死了,跟老子作对活该他倒霉,你们敢弄死我到时候都得偿命。”
有人脱下臭袜子堵住他的嘴。
赵椿恨得牙痒痒,抓起一根树枝冲过去就是一顿抽打:“让你害我爹,让你害我弟弟。”
赵馨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打,打得猴脸嗷嗷叫。
“村长,不会真打出毛病来吧?”人要是真的弄死了,他们怕担官司。
老村长冷哼:“俩孩子能有什么力气,就让他们出出气,等水退了把他送衙门,不管是不是万家人,咱们都得为梦成父子俩讨一个公道。”
他心底已然觉得这么大的水,赵梦成跳下去救孩子凶多吉少,父子俩恐怕已经没了。
更有人恨恨说:“他偷孩子还有理了,他爸孩子扔下水咱们可都是瞧见的,就算县太爷来了也得砍他的脑袋。”
他们心底都觉得八成还是豆腐秘方的事情,上次万家没弄到手,这次又派人来偷孩子。
这么一想,村民们心底更加愧疚,都觉得是因为他们赵梦成才得罪了万家,才会有今日横祸。
赵梦成在跳下水的时候就暗道不好,水流实在是太急了,即使他会游泳也根本施展不开。
飞快的剥开身上衣裳,泥黄色的河水无法视物,幸好精神力不需要视力。
终于,赵梦成找到了孩子。
抓紧孩子浮出水面,赵梦成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发现赵茂的情况不好。
心底发急,赵梦成掐开他的嘴,掏出里头的泥沙,可两人在水中沉浮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做急救措施。
水流越来越急,赵梦成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身体还能撑住,赵茂却不行。
又一个浪头打来,拍得赵梦成头晕目眩,洪水的力量让人心惊,更糟糕的是精神力也在慢慢衰弱。
身体不断失温,赵梦成知道再这样下去身体力量耗尽,等待他们父子俩的只有死路一条。
托举着孩子,赵梦成咬牙,将剩余的精神力触角都蔓延出去。
“这次得靠你了。”
触手亲昵的贴了贴他的脸颊,飞快的冲出去,寻找那一线生机。
幸好,他的运气一直不错,在精神力告罄的前一刻,终于抓到一个倒霉的家伙。
赵梦成一手搂着孩子,一手翻身上位,再不用在水中沉浮翻滚。
赵茂依旧昏迷着,却似乎能感受到父亲的温暖,下意识往他的方向贴了贴。
赵梦成将他反过来抱住,让小孩的脑袋垫在自己肩头,无论这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既然叫他一声爹,他自然是要保护的。
王明和刘炳坤一刻不停的沿着河道往下游找,越找越是绝望。
山脚下他们的村子被淹没了一半,只能看到一个个屋顶,可以想象他们没有提前上山这会儿会陷入什么境地。
围绕着青山,一路汇聚到上河镇的小溪流变成了洪流,卷着黄沙树干冲刷而下,几乎看不到尽头。
他们找了一路,别说赵梦成和孩子,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瞧见。
“阿明,阿坤,人怕是找不到了。”有人终于开口。
王明咬牙:“梦成哥这么有本事,他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指不定人被冲到了下游,咱们再找找。”
跟着来的人欲言又止,心想这么大的水人哪能活着,就算找到也是尸体了。
刘炳坤也不甘心这么放弃,但抬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汪洋,哪儿能找到。
又找了一阵,依旧毫无收获。
王明再也忍不住,一个大男人哭得涕泪横流:“都怪我,要是我速度快点他们就不会出事。”
刘炳坤心底也难受,擦了擦眼泪叹气。
大雨终于慢慢停了,日光破开云层洒落下来。
忽然有人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王明连忙抬头去看,下一刻却震惊的张大了嘴不能言语。
青山村一带成了汪洋,雨停后的阳光洒落下来,将水面照的金灿灿的。
金光之中,竟有两个人漂浮在水面上。
“是梦成哥,他们还活着。”王明立刻大喊起来。
刘炳坤使劲往那边看:“他们身下那是什么?”
赵梦成紧紧搂着孩子生怕掉下去,实在是精神力抓到的“坐骑”滑溜溜的,一个不小心两人就得载进水里头。
“哥!这里,往这里。”王明大声喊道。
赵梦成也看到了岸上的人,精神力用力一拍,座下的大蛇一甩尾巴,朝着岸边游去。
“龙,他们骑着一条龙。”刘炳坤惊声喊道。
眼前的一切太过惊人,以至于等赵梦成父子俩靠在岸边,十几个青壮年无一人敢靠近。
赵梦成还等着他们来扶一把,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只能自己抱着孩子跳下去。
他一下去,大蛇就迫不及待的一甩尾巴,再一次消失在汪洋之中。
见人都呆愣着没反应,赵梦成只能开口喊:“快过来搭把手,我腿软。”
“哥,你还活着。”
王明这才总算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搂住他:“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
赵梦成被他抱得发蒙,没有兄弟情的把人推开:“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你扶我一把。”
王明赶紧撑住他,伸手想把孩子抱过来,却发现赵茂紧紧的搂着他爹脖子不放。
怕伤着孩子,赵梦成只说:“我抱着吧,回去再说。”
“梦成和孩子都活着。”刘炳坤也回过神来,大声喊道。
人群发出一声欢呼,欢呼过后是诡异的沉默,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赵梦成父子俩看。
刘炳坤第一个忍不住:“哥,你俩刚才是骑着一条龙回来的吗?”
“真的是龙,我看得真真的,还是一条白龙。”
小伙子们再也忍不住,纷纷说起来:“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龙。”
“龙还救了梦成哥和孩子,这条龙是不是咱山上的龙神。”
“你傻啊,龙是水里头的,这是咱们上河镇的河神。”
赵梦成也知道驱使白蛇超乎寻常,但他没办法,当时命都快没了,先救命要紧。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白龙,只知道自己跟孩子快死的时候,忽然有东西将我们托出了水面。”
王明立刻道:“一定是老天爷知道哥是好人,特意派神龙来救你。”
赵梦成只说:“刚才我晕晕乎乎的闹不清,不过多亏了它才能得救,等水退了我得去庙里头烧个香。”
“那可是神龙啊,这辈子能看到龙我死也瞑目了。”刘炳坤感叹道。
又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赵家父子俩,暗道赵梦成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受难了龙神都来救,指不定将来会有大出息。
这般想着,刘炳坤决定往后都要跟着赵梦成干。
王明跟刘炳坤一边一个搀扶着赵梦成往山洞走,半路上就遇上了来找他们的人。
打头瞧见赵梦成还活着,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保佑,梦成你还活着。”
没等他们庆幸高兴,就听见对面说:“梦成哥怎么会有事,他可是老天爷罩着的人,老天爷见他落难还特意派出神龙来救,那是一条大白龙,长得有十米长,头上的角比山羊角还要大。”
“啥,白龙?”
村人觉得赵梦成没事,但他们村的小伙子似乎都疯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龙。
见他们不信,说的人更来劲了,手舞足蹈的给他们解释。
赵梦成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夸张,被抓来的白蛇顶多六七米长,相比起普通蛇是大了点,但绝对没他们口中那么夸张。
白蛇要知道自己被升级成腾云驾雾的白龙,也许会很高兴。
“那人呢?”赵梦成问道。
王明愤愤道:“抓回去关起来了。哥,这次决不能放过他,他这是谋财害命。”
赵梦成没打算放过那个男人,他可没有以德报怨的胸怀,男人这次差点害死赵茂,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第28章 苏醒
“爹!”
赵椿像个小炮弹一般冲上前, 紧紧抱住赵梦成的腰。
“爹爹。”赵馨动作慢了一瞬,跑得太快磕绊倒地,她也不喊疼, 一骨碌爬起来抱住赵梦成的大腿。
王婶眼眶通红:“阿弥陀佛你没事就好,可把俩孩子都吓坏了。”
赵梦成还抱着儿子腾不出手来, 只能任由他们抱着。
赵椿使劲的吸鼻子, 免得自己哭出来,赵馨却忍不住已经开始掉金豆豆了。
赵梦成口中安慰:“爹爹没事,你们放心。”
他朝关心的眼神感谢:“让大家担心了,我跟孩子都没事。”
老村长放心的笑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赶紧让老刘给你们把把脉,别冻着。”
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谁能想到赵梦成大难不死, 实在是大幸。
众人纷纷让出最好的位置来让父子俩坐下, 刘大夫连忙上前把脉, 这一把脉惊讶皱眉。
“奇怪了。”
王婶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赶紧先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刘大夫忙道:“梦成身体没事,喝一碗姜汤去去寒也好, 倒是孩子受了惊得好好养养, 待会儿我去出去找找药材, 凑得齐就给他熬一碗安神汤。”
他奇怪的是半年前给赵梦成把脉, 那时候他身体亏空的厉害, 几乎油尽灯枯。
当时刘大夫都开不出方子来,只能让赵家去城里请大夫, 当时他心底觉得赵梦成怕是要熬不住,跟着刘云娘一起去了。
结果这才半年的功夫, 赵梦成脉搏强劲有力,比他儿子刘磊还要健康。
不只是赵梦成,就连一贯体弱多病的赵茂身体也好了许多,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快要痊愈。
刘大夫想着赵家如今有钱,赵梦成又舍得吃舍得喝,也许这才把身体养好,便把心底的疑惑压下。
当下庆幸父子俩身体养得好,否则哪儿经得住今天这一遭。
“那就好,你这人说话咋这么不痛快,我差点以为怎么了。”王婶松了口气,赶紧去端姜汤过来。
热乎乎的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都辣的暖洋洋的,赵梦成吐出一口气。
“阿茂咋办,直接给他灌进去吗?”王婶拿着碗有些发愁。
赵梦成就把孩子抱起来,直接捏着下巴灌了一碗,又把他剥了个精光再擦干。
“咳咳。”赵茂被呛醒了。
“二弟醒了!”赵椿惊喜的喊道。
赵梦成眼神一凝,落到赵茂的脸上。
赵茂脑子还没清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爹和兄妹三颗脑袋,他下意识的眨巴眼睛:“我怎么了?”
“你被坏人偷走了,还被扔到河里差点就死了,幸好爹跳下去救你。”
赵椿想到刚才的事情还在后怕,下意识的抱紧亲爹胳膊:“阿茂,幸好你命大,不然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赵茂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我被偷走了?”
山洞里其他人也觉得奇怪:“大概是昨天太累,我们都睡得太沉了,这才被这狗东西钻了空子。”
一想到猴脸居然趁着大家睡觉进来偷孩子,村民们各个深恶痛绝。
“你不记得了吗?”赵梦成看着他问。
与村民们不同,赵梦成心底知道赵茂并非被偷走,而是自己走出山洞,他是主动走出去,并且朝着山顶走。
一路上只有赵茂自己的脚印和痕迹,猴脸并未靠近过山洞。
赵茂疑惑的摇了摇头,有些苦恼的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不是靠着爹在睡觉吗,怎么会被人偷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恍惚间,他似乎梦到自己跑到了山顶上。
赵茂觉得那就是梦,不然他好好的靠着亲爹睡觉,怎么会跑到山顶上去。
隐隐约约的,赵茂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连爹爹都没告诉。
赵梦成摸了摸孩子脑袋:“不记得就算了,去旁边把头发烤烤干。”
赵茂这才发现自己被剥了个光溜溜,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小雀儿,蹲在火堆旁不动了。
王婶还笑话他:“这么点年纪就知道害臊了,奶奶小时候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赵茂小脸涨得通红,低着脑袋不吱声了。
赵椿靠在他身边,半点不体谅弟弟的薄脸皮,还说:“你也睡得太死了,被人偷走都不知道,以后你别靠着爹,靠着我睡,你一动我肯定就会知道。”
赵茂一脸无语,就他大哥这雷打不动的,哪儿靠得住。
赵椿小大人似得叹气:“今天可把我吓坏了,多亏有爹在,咱爹真厉害。”
“二哥,你捂着做什么,爹让你都烤烤干。”赵馨冒出头。
赵茂扭过身:“你别过来。”
“为啥不能过来。”赵馨问。
赵茂整个人都红了:“你是女孩你好意思吗,赶紧过去别看我。”
赵馨哼哼了两声:“不看就不看,我还不稀罕。”
“这三孩子可真逗。”
王婶看够了孩子笑话,又看向赵梦成:“要不你也把衣裳脱了烤烤,这么湿着多难受。”
赵梦成自然没好意思,山洞里头还有别人家的媳妇和女儿,他只把外裳脱了坐在火堆旁。
赵椿赵馨这次是真的吓坏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出山洞找人的男人这会儿都脱了衣裳,有些直接光膀子坐着,正大声说着白龙救命的事情。
刘炳坤嗓门最大:“是真的,我们十几个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就是一条从天而降的白龙救了梦成哥,还把他们送上了岸。”
王明在旁边点头应和:“确实是一条白龙,有数百米长,长着龙角,我还看见他嘴角的龙须了。”
老村长将信将疑,试探着问:“这世上还能有真龙?”
刘炳坤立刻反驳:“爹,你还不信自家儿子,我骗你干啥,再说要不是白龙救命,我蒙城哥咋能活下来。”
“外头那么大的水,除了白龙谁能救下他们俩性命?”
老村长咂舌:“早知道我也该跟着去,这是真龙显灵了。”
“你就算了,别你这老胳膊老腿没看到神龙,半道儿就把自己给摔了。”刘炳坤取笑道。
老村长气得拿烟杆要抽他。
没看到白龙的村民大为惊奇,微微凑够来听,刘炳坤说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要经过自己的加工,越来越夸张。
刘丰收就凑过来问:“梦成,你俩真的是被一条白龙救的?”
赵梦成能怎么说,只能打哈哈:“当时我晕晕乎乎的,记不清了。”
刘炳坤却不乐意了:“丰收叔你还信不过我啊,我能撒谎骗你,再说就算我骗你,难道我们十几个人联合起来骗你,这对我们有啥好处。”
“那神龙都有几百米长,我们亲眼看见的,绝对没看错。”
赵梦成嘴角抽搐,刚才还十几米,好家伙现在都几百米了,过几天八成会变成十万八千米。
众人没觉得对,神龙就该这么大,他们纷纷称赞,瞧见的大为自豪,没瞧见的后悔不及,恨不得自己也跟上去瞧一眼沾沾神龙的气息。
连王明也说:“我们亲眼看到的不作假。”
他是出了名的实诚人,一开口原本觉得刘炳坤说瞎话的人拿不准,将信将疑。
“这白龙是神物,如今在我们青山村出没,指不定咱们村要出个大人物。”老村长说着往赵梦成父子俩身上看,心想这大人物是老子,还是儿子。
不管是老子还是儿子,终归会是赵家人。
老村长心底叹气,神龙咋瞧不上他们姓刘的呢,幸好,赵梦成虽然姓赵,但也是他们青山村人。
赵梦成见他们越说越没边,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那畜生呢?”
“在后头吊着。”
赵梦成走过去,乍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猴脸都被打成马蜂窝了,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活像是过了一遍刀山火海。
看见赵梦成活着回来,猴脸惊恐的瞪大眼睛挣扎个不停。
赵椿跑过来,捡起地上的树枝啪啪啪几下:“爹,我给你和二弟出气。”
赵馨学着他的样,鼓起脸颊咬着牙,恶狠狠的抽打。
赵梦成总算知道这满身伤痕打哪儿来,仔细一看就知道俩孩子力气不足,看着惨,实际上都是皮外伤。
“先停一下,爹有话要问他。”
老村长走过来也满脸发愁:“现在你们没事,你看怎么处置他合适。”
“先把他打个半死,敢来咱们村偷孩子,就算打死了也不用偿命。”王明愤恨道。
老村长却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人是上河镇的,还跟万家有关系,这万一真打死了家里人能罢休?就算他先不对,可要是闹出了人命他们也占不到好。
赵梦成还活着,老村长方才那股子找回公道的心气就散了。
“我先问问。”
赵梦成拔出臭袜子:“是谁指使你来的?”
猴脸满脸狰狞:“你居然没死,你怎么可能没死。”
“我没死,你的死期就快到了。”赵梦成冷声道。
猴脸叫嚣:“你们不敢弄死我,回头老子养好了照旧是一条好汉。”
赵梦成冷笑:“你绑架拐带我儿子在先,被发现后意图杀人灭口,差点害死我们父子俩在后,黄大人最为英明,绝不会让你逍遥法外。”
“罪证确凿,按大周律法,拐卖良民可判绞、斩,全家都要处以黥刑,罚做苦役。”
猴脸吓得一个哆嗦。
王明刘炳坤都跟着喊:“我们都可以作证,到时候让县太爷在菜市场砍了他。”
赵梦成目光冰冷:“我们不会打死你,但外头已经天晴,大水很快就会褪去,那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猴脸终于知道害怕,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他娘别吓唬老子,老子可不是吓大的,我是万家的人,县太爷也不敢随意动我。”
赵梦成嗤笑:“是吗,难道你拐带幼童是受万家指使?”
猴脸意识到不对,冷笑:“你别想套我的话。”
赵梦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是不是都不重要,县太爷确实犯不着跟万家过不去,可你算什么东西,万家养的一条疯狗罢了,难道他们还会为你出头。”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好好想想如何为自己脱罪,否则不但自己会死,还会连累全家人。”
不等猴脸再说什么,赵梦成直接将臭袜子又塞了回去。
猴脸眼底满是惊慌,但无论他如何挣扎,村人们都不会同情,只觉得解气
“呸,便宜他了。”赵椿朝着他唾了口唾沫。
赵梦成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只是这猴脸,就连猴脸背后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赵梦成眯起眼睛来,忽然想起书中一笔带过的回忆。
赵家三兄妹是书中最大的反派炮灰,偏偏老大英勇善战,老二智慧无双,是男主崛起过程中必须打倒的存在。
出生于小山村默默无闻的三兄妹之所以能迈入乱局,就起源于万家的一场买卖。
如果他没猜错,此时的万家就在买卖孩子,男孩训练成死士,女孩用作贿赂细作。
这些孩子并非都是自愿被卖的。
“爹,以后我会保护弟弟妹妹,让你不用那么辛苦。”赵椿拉了拉他的手掌。
赵梦成回过神来,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有爹在,暂时还用不着你。”
结果一听这话,赵椿低下头不吱声了。
赵梦成叹了口气,弯下腰问:“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赵椿眼眶还是红的,梗着脖子道:“我不怕,我知道爹爹不会有事。”
他不敢说刚才的绝望和慌张,听到爹和二弟掉进河里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妹妹哭。
这一刻,赵椿心底迸发出巨大的渴望来。
他想要长大,想要习武,想要变得厉害,想挡在爹爹和弟妹的身前,让他们不被伤害。
“我只是觉得太便宜他了,恨不得打死他。”赵椿这么说。
赵梦成贴了贴他的额头:“这样的小人不值得你弄脏手,就让他再活几天,这几天他会担惊受怕,受尽折磨。”
赵椿用力点了点头。
赵茂烤干了头发就跑回来,这会儿套上了一件衣服终于又自在了。
“就是他把我偷走的?”赵茂拧着眉头去看,却没什么记忆。
“就是他,他太坏了。”赵馨说着,拿着树枝又是一抽。
赵茂指了指:“你要往这里打,打这里又疼又不会要命。”
赵馨听了就改,专挑痛的地方打。
赵梦成索性将三个孩子都拎到身边,免得他们继续折腾猴脸:“外面已经不下雨了,大水很快会退下,到时候咱们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好想回家。”赵馨欢呼起来。
不只是她想,上山避难的村民们都想,不但想回家,还惦记着家里的东西,一个个望眼欲穿恨不得立刻就回去。
老村长也知道大伙儿心急,就派人去外头盯着水位。
到了这会儿赵梦成倒是不急了,还有心情教三个孩子识字,在地面上写下三个名字。
“你们的名字来自同一句话,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赵茂靠着他说:“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椿树和萱草都很茂盛,希望爹娘健康长寿。”
“阿茂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原主起这样的名字,也是对儿女有美好的期望,只可惜命运弄人,这三个孩子父母早逝,一生颠沛流离,结局惨不忍睹。
赵茂高兴的说:“我们的名字,是村里头最好听的名字,意思也最好,爹,你再教教我。”
赵梦成笑起来:“等明年爹送你们去读书,到时候你们会学到更多的东西。
看着亲爹跟弟弟一问一答,好不自在,赵椿忽然开口:“爹,我不想读书了。”
赵梦成有些意外,之前便说好等到明年开春,就为两个孩子找学堂入学读书。
“为什么?”他没急着拒绝。
赵椿便道:“我想习武,变得非常厉害,以后遇到这样的人我一拳就能打倒。”
“而且我也没有二弟聪明,爹教我们读书的时候二弟一学就会,我每次都要记很久,还不如馨儿记得快,我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
赵梦成倒不觉得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但想了想还是说:“不想读书至少也得识字,否则将来容易被骗。”
“可是我……”赵椿有些着急。
赵梦成又说:“不过既然你想习武,爹可以想想办法,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习武也许比读书更辛苦。”
“我都想好了,再苦再累我也不怕。”赵椿信誓旦旦。
赵梦成就认真思考起来,他的能力全靠精神力触手,复制不了,赵椿想要习武的话还得找个武师傅才好。
赵馨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咬着自己的手指问:“那我学什么?”
“馨儿可以先跟着识字,等大一些再看喜欢什么。”赵梦成笑道。
赵馨疑惑的问:“喜欢什么就能学什么吗?”
赵梦成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
小小的种子落到赵馨心头,她歪着脑袋努力想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她喜欢吃,喜欢新衣服,但最喜欢的是爹爹和大哥二哥。
这场洪水来得快,走的也快。
雨停后不到三天,守着水位线的人就回来了:“村长,我看咱村子都露出来了。”
这下子大家伙都待不住了,虽然前头只在山头上待了几天,但牵肠挂肚的实在是不好受。
老村长看向赵梦成:“你说还会不会下雨,水位还会不会涨起来?”
赵梦成摇头:“下了这么大一场雨,不至于继续下。”
老村长立刻有了决定:“那就下山,早点回家早点安心。”
村民们欢呼一声,纷纷收拾行李回家。
“希望我家的粮食没事。”
“被子肯定泡水了,幸好晒一晒还能用,谷子没事就好。”
“我只希望房子别塌了,不然冬天可咋办。”
村民们兴冲冲的收拾好东西,一家一家的往外搬,最后只剩下被吊起来的猴脸。
“他怎么办?”猴脸被吊了两天,现在扯出臭袜子也骂不动了。
“带下山,今天就送衙门去免得夜长梦多。”赵梦成伸手接过绳子。
猴脸想要逃,可哪里还有力气,如死猪一般被拖着走。
走到半道儿上,老村长才想起来赵文成一家子。
他张望了一下到底不放心,叫来儿子:“你去山顶瞧一眼,要是人还在那儿就跟他们说一声。”
刘炳坤老大不乐意:“山顶上又淹不到,他们家机灵的很,雨停了自己会下来。”
老村长教训:“都是一个村的,好歹去说一声。”
刘炳坤无奈,只得往上山走,心中却不停抱怨:“他们提前走的时候可没跟村里说,压根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一想到赵文成一家子偷偷摸摸的走,故意瞒着村里人,刘炳坤心底就瞧不上。
山顶上,赵文成也察觉出不对劲,他们都在山顶待了五六天,怎么一个人都没上来。
他琢磨着:“这人都去哪儿了,总不会都被大水冲走了吧?”
站在山头往下看更吓人,雨水大的时候山脚下汪洋一片,看起来像是全被淹没了。
山头上只有他们一家,虽然看着安全,但心底总是瘆得慌。
“上山前该跟村长知会一声的。”赵文成忍不住说了句。
“爹,你去说人家村长能听你的吗,他只听赵梦成的。”
一听这话,赵文成黑了脸:“算了,都是他们的命。”
赵小花吃着干粮,没心肝的说:“管他们去哪儿了,他们不来咱们还宽敞。”
她心底巴不得赵家父子四个都被大水冲走,省的还得担心赵馨跟她抢皇后的位置。
至于村里头其他人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赵小花还觉得自己功劳大,要不是她漏了口风促使提前秋收,这个冬天村里人会饿死一半!
有一阵,赵文成似乎听见了山间有声音:“哎,你们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喊阿茂?”
赵大嫂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赵小花更是说:“爹,你要闲着就把帐篷修一修,里头都漏水了,我要病了人家不要我咋办,那我可当不了皇后了。”
赵文成黑了脸,不再提起,雨停后他就想下山。
赵小花却拦着:“还早,等三天再下山,那时候水就退了。”
赵文成站在山顶看了看下面的汪洋,同意了。
出了太阳,他们三口人在山顶就更舒坦了,有吃有喝也不用淋雨,很是自在。
赵小花洋洋得意,要不是她提醒自家哪能占据这个好地方,上辈子跟着大队人马上来,他们只能占一个憋屈的小角落。
闲着没事,赵小花还有心思编花环,带在头上美滋滋的。
赵大嫂做饭,赵文成没事干就躺在帐篷里睡大觉。
他们都没发现山顶的巨石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滑动,轰然倒塌滚落下来。
刘炳坤心不甘情不愿,拖拖拉拉往上走,刚到山顶就听见一声巨响,伴随着女孩的尖叫。
第29章 告官
洪水褪去, 给青山村留下一地狼藉。
赵家的房子受损严重,院墙倒塌下来,将菜园子压了个稀巴烂, 家里常吃的青菜地成了泥地,连个菜叶子都没能剩下。
最糟糕的四面墙在大水里头泡了几天, 这会儿明显发涨, 赵梦成怕它下一刻就坍塌。
唯一幸免的是房梁,因为高逃过一劫,藏在上头的东西也完好无损。
赵梦成将猴脸往泥地上一丢,撩起袖子开始收拾。
看到破破烂烂的家,三小只忍不住难受, 赵馨眼眶一红就往下掉金豆子。
赵梦成蹲下来安慰:“别哭,坏了咱们就把他修好。”
赵馨用力点了点头:“我帮爹爹一起。”
赵椿却爬上房梁,将藏好的木箱子往下丢, 赵茂一把接住, 打开一看就高兴:“我们的宝贝都还在。”
“真的吗, 让我看看。”赵馨也不哭了,伸长脖子挤过去。
“我的石头也在,太好了。”
赵馨说的是一块小小的鹅卵石, 圆润润的, 是她从河边捡到的, 一直当宝贝藏着。
赵梦成看了眼盒子里的小石头木棍子, 笑着摇了摇头, 他得先把屋里头收拾好,否则今天晚上都没法睡。
见他忙活, 三小只也不再看自己的宝贝,纷纷过来帮忙。
床板都泡了水, 幸好赵梦成走之前将被子塞在了柜子顶上,这会儿虽然发潮,但晒一晒还能用。
“梦成。”
老村长带着人上门来:“家里让你婶子帮忙收拾,咱先把人送衙门去,免得夜长梦多。”
赵梦成也这么想,不怕猴脸逃了,但怕时间久了生出别的事情。
叮嘱了三孩子一声,赵梦成拎着猴脸就走,王明刘炳坤几个自动跟上,老村长也坚持要去,怕他们一群年轻人吃亏。
路上,老村长单独拉着赵梦成说:“待会儿到了衙门好好说话,你跟阿茂都没事,不一定能让这狗东西偿命。”
赵梦成自然知道:“叔,我心中有数。”
“村里头的损失怎么样?”
老村长叹了口气:“看着还好,大家都做了准备,粮食损失不大,就是家什泡了水得修一修。”
只要粮食没事,普通老百姓的家具坏了就坏了,都能对付着过。
赵梦成提醒道:“叔,咱们村损失不大,其他村子可就难说了,我看今年老百姓难了。”
老村长拧起眉头,进城会路过附近几个村子,他仔细去看心惊不已。
青山村地势高,反应也快,所以总体的损失不算大,方才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已经有人家冒起了炊烟。
可往上河镇的方向走,一路上被大水冲垮的房屋数不胜数,积水还未彻底褪去,有人放声大哭,有人形容枯燥。
老村长心底发凉:“只希望别出大事儿。”
镇上倒是一样的热闹,长河镇虽然也在河边,但为了避水家家户户的地势都极高,周围天地都被淹没,长河镇却保存下来。
也有附近的百姓逃难过来暂居在镇上,倒是让街道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
一切看着井井有条。
老村长松了口气:“上河镇的黄大人是个能耐人。”
赵梦成也这么想,水灾之下上河镇还能这般稳定,跟黄大人的治理分不开。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衙门口。
“衙门重地,闲人勿近。”守门的衙役大声厉喝。
赵梦成上前拱手:“差大哥,我们是来报案的。”
“前几日此人趁雨抢掠我家小儿,被发现后还把我儿子扔入河中,差点害死小儿性命,我等特来求黄大人做主。”
刘炳坤也开口道:“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这畜生想杀人灭口,求黄大人为我们做主。”
衙役也是吓了一跳:“咱们上河镇竟有这般恶人。”
他看了眼猴脸,拧眉道:“只是你们来的不巧,黄大人不在衙门,暂时无法审案。”
“这可如何是好?”老村长忙问。
衙役便说:“大人不在,白主簿倒是在,我进去禀告一声,看白大人怎么说。”
说完他匆匆进门禀报。
赵梦成眉头微皱,没想到黄大人不在衙门,如此一来事情怕有变数。
很快,一个面容瘦削的男人跟着衙役出来,目光落下很是不善。
“就是你们来报官?”
上次升堂的时候这位白大人并未出现,赵梦成见他态度不耐,心底冒气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他们将事情一说,白大人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先把人押进地牢看管起来,如今水灾未过,哪有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赵梦成脸一沉,闹出人命的事情,在这位大人口中也是小事。
白大人说完就要回去:“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都回去别在门口堵着,等黄大人回来升堂自会另行传唤。”
人一走,青山村人面面相觑。
刘炳坤嘀咕道:“黄大人待人和气,这位白主簿官威倒是大的很。”
衙役瞥了他们一眼:“既然这样,你们就先把人留下,等黄大人回来再说。”
赵梦成塞过去一块碎银子:“白大人这般处置我们不敢有意见,只是此人奸诈狡猾,生性可恶,我们也怕夜长梦多。”
衙役知道黄大人对赵梦成很有几分另眼相待,压低声音道:“白大人想来不耐烦这些零碎琐事儿,不过黄大人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还是会为你做主。”
“你放心,人进了地牢想逃也逃不掉,早晚的事情。”
赵梦成自然不担心猴脸能逃了,他担心的是万家知道消息后先下手为强,到时候逃脱制裁。
看了眼气息奄奄的猴脸,赵梦成低头在他耳边说道:“自古以来重犯都是秋后处斩,不知你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猴脸惊恐的瞪大眼睛。
耳边让他恐惧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老实交代谁是主使者,或许还能有一二生机。”
“我若是背后主使,巴不得你把罪名都揽下来,到时候要死也是死你这一个,等你被砍了头,谁还知道他们的罪过。”
赵梦成最后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是要死,还是要活。”
猴脸哆嗦了一下,被衙役直接拖走了。
老村长沉吟道:“黄大人不在,咱们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回去等着。”
刘炳坤哼哼道:“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刚才那白主簿很是瞧不起人。”
“噤声!”老村长举起烟杆狠狠敲下,“你什么人,他什么人,人家凭啥要瞧得起你,小心祸从口出。”
又教训村里其他人:“那都是衙门里的贵人,咱们平时瞧见只能点头哈腰,别因为一时面子失了分寸,人活着面子不如里子重要。”
刘炳坤心底不服气,面对着老爹的淫威低下头不吱声了。
赵梦成走了几步,开口道:“叔,我想起来还得去买点东西回家,你们先走。”
老村长皱眉,疑心他不甘心,想开口劝劝却没拦住。
见他唉声叹气的,刘炳坤就说:“爹你瞎操心什么,你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梦成哥,他是白龙亲自下凡救回来的人,是有大造化的,做事肯定比你我都强。”
一听白龙下凡,老村长顿时不吱声了。
赵梦成确实不甘心,他总觉得这个白主簿古怪的很,便绕着圈子找到了张家。
张大虎没料是他,还有几分惊喜:“听说周围几个村子都被淹了,你家没事儿吧?”
“上山躲了几日,倒是没啥大事儿。”赵梦成打着哈哈,又问,“张哥,镇上没事儿吧?”
“除了下雨出门不方便,吃的涨价不少外,倒是也没啥事儿。”张大虎笑道。
里头的张老娘听见声音,出来招呼:“大虎,是不是你朋友来了,快让人进来坐坐。”
赵梦成忙道:“婶子,我有事儿找大虎哥问问,马上就得回去。”
张大虎看向他:“有啥话你直接说。”
赵梦成便提起猴脸的事儿,脸色愤怒:“之前豆腐秘方的事情倒也罢了,可现在他们竟敢谋财害命,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张大虎关上门,拉着他问:“你确定是万家人?”
“那人自己亲口说的,上次他也说是万家让他去买秘方。”赵梦成强调道。
张大虎看了他一眼:“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事儿古怪的很,万家要跟你过不去那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要害你孩子?”
“我也觉得古怪,但他抢孩子在先,扔孩子在后,要不是我们父子命大,这会儿已经葬身水底。”赵梦成想到那一日的惊险,恨意便抹不去。
张大虎想了想:“白主簿娶了万家旁支的一个女儿,是半个万家人,现在黄大人不在,他很可能会把事情压下去。”
赵梦成眉头一皱。
张大虎又说:“不过自打黄大人来了咱们上河镇,白主簿说话做事就谨慎许多,也许他不敢太张扬。”
“但你也知道万家虽没落了一些,毕竟背靠大山,就算是黄大人也不敢跟他们掰腕子。”
“兄弟,我言尽于此,知道你心底委屈,但这世道没办法,咱们这小胳膊哪儿能拧得过大腿。”
“幸好你们父子都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梦成道了谢,这才从张家离开。
张大虎叹了口气,暗道赵梦成这次八成只能吃哑巴亏,就算这事儿是万家指使的,到时候他们一推二五六,有的是办法脱罪。
张老娘奇怪的问:“怎么也不让人进来坐坐?”
“他还有事儿。”张大虎应付道。
张老娘却问:“刚才我咋听见抢孩子的字眼,是不是抓到人贩子了,你赶紧去问问有没有隔壁家女儿。”
“娘,你听错了,根本不是一码事。”张大虎无奈道。
张老娘嘀咕:“人贩子跟人贩子指不定就是一伙的,问问又不费事儿。”
张大虎没法解释,只能随口说会去问问,却不知张老娘听了进去,一会儿就去隔壁透露了县衙抓住人贩子的消息。
丢失了女儿的一家人升起希望,忙不迭的往县衙走。
得了张大虎的话,赵梦成心有不甘。
书中万家一手促成赵家三兄妹凄惨的上半辈子,赵梦成穿越后并未找万家的麻烦,因为他知道万家的风光就这几年,很快就会覆灭。
没想到的是,他不去找万家麻烦,万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门。
这一次险些害死赵茂性命,赵梦成怎么能忍气吞声。
赵梦成心知万家有的是办法脱罪,即使猴脸招供,到时候只需推出个管事来顶罪就好,不会损伤到万家主子分毫。
罪魁祸首却毫发无损,这让赵梦成如何能忍。
蓦的,赵梦成脑中闪过一个办法,脚下一转,往书斋而去。
正如赵梦成猜测的那样,白主簿既然是半个万家人,前脚将猴脸关押,后脚就把消息送到了万家。
管事截住消息,暗骂猴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硬着头皮将消息送到了万三少耳边。
万三少果然发了大火:“混账东西蠢的没边了,秘方弄不到,孩子也弄不到,现在反倒被抓住把柄,这蠢货还指望我救他,他怎么不当场死了反倒干净。”
管事也觉得麻烦:“少爷,那现在怎么办,怕只怕黄大人太过刚直,猴脸那人胆小如鼠,到时候攀咬出咱们来。”
“他能攀咬什么,一个狗腿子自作主张,顶多算我御下不严。”万三少不以为然。
管事却说:“咱们搜罗美貌女童的事情,他也知道。”
万三少拧了拧眉:“真是麻烦。”
“那黄大人那边要不要打声招呼?”
“姓黄的不就是看皇后失势,这才敢踩着万家的脸做事。”万三少咬牙切齿。
管事连忙提醒:“老爷要是知道,恐怕会责怪下来。”
万三少压根不怕黄县令,自认为就算事情暴露出去黄县令也不敢拿他怎么办。
但他不得不担心家中那位,想了想便道:“你去地牢一趟让那蠢货闭嘴,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顿了顿,居然又问:“赵家那小丫头果真有天姿国色?”
管事低下头:“若非如此,小的哪能让他去抓人。”
其实他压根没见过赵馨,只是怕万三少迁怒于自己,便撒谎找补。
万三少却信了,他眯起眼睛,心底盘算起来。
“听说这场大水让附近百姓损失惨重,到时候卖儿卖女的必定不少。”
管事的提醒:“赵家没有田地,做的是豆腐生意,恐怕手中不缺银子。”
“他不缺就想办法让他缺,骗他去赌,教他去嫖,这难道还要我教你。既然那小丫头长得好,想尽办法也得把人弄到手。”
万三少冷笑:“我就不信一个乡巴佬能守得住。”
管事的连连应下,转身就疏通关系进了地牢。
猴脸被折腾了几天奄奄一息,躺在稻草堆里被蛇虫鼠蚁啃咬,心底绝望万分。
“管事的,快救救我。”看到管事出现,他眼底涌现希望。
管事心底冷笑,口中只说:“你没交代出三少来吧?”
猴脸一顿,连声道:“我没说,我只说是自己的主意,管事的,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吧,只需要万家一句话,县令也只能放人。”
管事嘲笑猴脸的天真,万家是有这个面子,可谁会为一个狗腿子用这份人情。
他口中安慰:“那是自然,你只需在牢里头好好待着,等上了公堂就说是自己的主意,黄大人我会去疏通,到时候顶多叛你几年苦役,想个法子让人顶替你去就是。”
猴脸僵住:“不能现在就救我出去吗,地牢里都是老鼠和虫子,我实在是吃不消了。”
“我让人给你送些药进来,你再忍忍。”管事安抚道。
“你说你干的这叫啥事儿,要么别杀人,杀人就得杀干净了,怎么还留了活口告到官府,这不是给三少找事儿。”管事骂道。
猴脸耷拉着脑袋:“外头那么大的水,我哪儿知道人丢进河里头还能活。”
他想到什么,瑟缩了一下:“他们村人说神龙下凡救了赵梦成父子俩。”
“我看你是傻了,乡下人愚昧无知,你居然也被这鬼话骗了。”管事嗤笑,“你就当在里头待几天长长教训,回头肯定救你出来。”
猴脸盯着他:“你会说话算话救我出去吧,否则我死也会拖着你一起。”
管事眼神一沉:“那是自然,你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三少。”
猴脸不说话了。
管事又随意安抚了几句就转身离开,心底冷笑,等猴脸将罪行都认下之后再想翻案就难了,人一死,谁还会知道他们的交易。
他没看到身后猴脸冰冷绝望的眼神。
赵梦成的话镌刻在猴脸心头,让他心生恐惧,若等黄大人回来审判,他真的会死。
万三少根本没打算救他,猴脸认识到这一点。
管事的塞给狱吏一块碎银:“给他吃几顿饱饭,免得上路没力气。”
狱吏嘿嘿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管事离开地牢也是发愁,看三少的意思是非得弄到赵家那小姑娘,可他跟赵梦成打过两次交道,每次都没讨到好。
自打三少盯上了赵梦成,他们的事情就没一样顺利的。
管事带着心事到了门口,门房拉住他:“马管事,有一个自称姓赵的女人找上门来,说要把女儿卖了。”
“嘘。”马管事脸色一惊,连忙拉住他去旁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没走漏消息吧?”
“小的哪敢,我也不知道她咋找来的,上门就说要找您卖女儿,听着是附近打开口音。”门房说,“如今人在后头巷子里等着呢。”
管事拧眉:“让他们赶紧滚,万家买人向来都是规规矩矩找人牙子。”
门房连忙答应:“小的这就把人赶走。”
管事的想到什么,叫住他:“等等,你说那她姓什么?”
“姓赵。”
“姓赵?”管事皱了皱眉,“算了,我去看一眼。”
他转身走进巷子里,果然瞧见一个畏畏缩缩的女人,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
马管事眯起眼睛:“就是你们找我卖女儿?”
赵大嫂露出讨好的笑容,将女儿推到前面:“管事的,你看看我女儿能值几个钱。”
马管事的目光落到赵小花身上,发现她模样确实不错,至少五官端正,算是个小美人。
“你叫什么?”
赵小花抬起头:“赵馨,我叫赵馨。”
管事心底大惊:“你就是赵馨?”
赵小花眼神闪缩,却用力点头:“对,我就是赵馨。”
赵馨的名字比她好听,一听就是有身份的人,赵小花却活像个乡下人。
赵小花嫌弃着自己的名字,决定直接顶替堂妹,连带着夺走她成为皇后的风光人生。
赵大嫂不明白女儿为何要用堂侄女的名字,但这会儿也没拆穿,只一个劲的追问能卖多少钱。
她实在是没办法,哪知道一家人躲过了大雨洪水,偏偏在雨停后倒了大霉。
山顶的石头滑下来,好巧不巧冲向一家三口,赵大嫂和赵小花都没事,赵文成却倒了大霉,一条腿被死死压住。
得亏刘炳坤上山遇见才把人拉出来,可赵文成那条腿受伤严重,刘大夫看了直摇头只能往城里头送。
看病就得花钱,更别提赵文成腿万一坏了,将来就不能干活了。
赵小花再一次提出把她卖了,这一次赵大嫂咬牙答应了,这才有母女俩出现在万家的事。
“你是赵馨,那你爹是不是叫赵梦成?”
“我爹是叫赵梦成,这是我婶子。”
赵大嫂忙道:“孩子你尽管带走,把钱给我就行,二弟那边我来想办法就是。”
管事眉头紧拧,心底将猴脸骂了个狗血淋头,暗道就赵馨这模样算出色,但也没出色到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甭管赵大嫂怎么让赵梦成闭嘴,那是他们自家事,管家压根懒得理睬。
人家上赶着卖女儿,猴脸却把自己弄到了牢里头,实在没用,活该他倒霉。
另一头,赵梦成买好东西便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等他回来,家里能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三个孩子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爹。”赵椿喊着就要扑上来。
赵梦成直接按住他脑袋:“别过来,浑身泥巴。”
赵椿不好意思的擦了把脸,这下真成了你猴子:“我们在修院墙。”
赵梦成一看,原来三小只不是在玩泥巴,是认认真真的修补院墙,可惜院墙倒塌的太厉害,压根没办法恢复原形。
“别修了,回头咱直接盖新房子。”赵梦成早有这个打算。
“爹,你买纸墨了?”赵茂瞧见他手中抱着的东西,心底有些奇怪。
方才村长说爹去买东西,他还以为爹要买吃的喝的,哪知道拿回家的是不能吃不能喝的笔墨纸砚。
赵梦成将东西放好,免得弄脏:“爹有用。”
这时候刘炳坤走进门,开口就说:“梦成哥,差点忘了告诉你,赵文成家出大事儿了。”
第30章 大戏
“赵老大实在是倒霉, 下那么大雨都没事儿,结果雨停了被石头压坏了脚。”
“你是不知道我刚上去就听见他家丫头在喊,走过去一看赵老大人还在石头下面血糊糊的看不清。”
“也是命大, 再差一点压到的就不是一条腿,命都要没了。”
刘炳坤一口气说完, 见赵梦成没什么关心的神色, 便笑着说:“当时爹还让我来喊你,我说喊你作甚,你们两家都断亲没关系了,就让其他人送他们去镇上看大夫。”
赵梦成也才知道赵老大受了伤,知道没送命便不在意。
“阿坤, 多谢你了。”赵梦成笑着说,“这样也好,他们家的事情我不想管, 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刘炳坤哈哈一笑:“要我说他也是活该, 要是他知会村里人一声就不会单独住山顶, 大家都下山了,偏他们留在山顶上睡大觉,梦中注定有这一劫。”
赵梦成眯了眯眼睛, 心知赵老大一家之所以提前上山是赵小花的功劳。
只是不知道赵小花怎么会犯这个错误。
他哪儿知道上辈子洪水来临的时候, 赵小花一家是跟着村长上山避难的。
当时人心惶惶的, 雨一停, 老村长就带着人往山下走, 想着能挽回一些收成,并未在山上多停留。
山顶空了, 大石头落下没有伤到人,自然无人关注。
这一世赵小花自然聪明, 怂恿赵老大夫妻提前上山,生怕老村长等人抢他们的好位置压根没说。
赵小花只记得洪水褪去的时间,却完全不知道山顶的大石头会落下,砸断了赵老大的右腿。
“行,那我回去了,有事儿您再喊我。”刘炳坤起身道。
赵梦成叫住他:“阿坤,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忙问问造房子的事情。”
刘炳坤有些惊讶:“哥,你要造房子?”
“我家你也看到了,现在住着都不安全,等到了冬天四处漏风孩子吃不消。”赵梦成指了指墙壁。
刘炳坤问:“你想造什么样的?”
赵梦成想了想:“造砖瓦房,四间屋加厨房和客厅就够了。”
不是他不想造更大,而是那样就太显眼,而且工程浩大不可能在冬天来临前完工。
刘炳坤一口应承下来:“造房子的人我倒是认识,砖瓦有钱也能买,只是这会儿买价格会比以前贵一些。”
“这个我知道,钱不是问题。只是希望快一些,最好赶在入冬前造好。”赵梦成这么说。
刘炳坤直接答应,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就去问问,问好了把人带过来你们自己谈。”
等他离开,赵椿好奇的问:“爹,咱家真的要造新房子吗?”
“造,到时候你们一人住一间。”赵梦成笑道。
三孩子都有些兴奋,赵茂抬头问:“爹,砖瓦房的话,是跟村长爷爷家一样的房子吗?”
青山村大部分人家都是泥瓦房,跟赵梦成如今住的差不多,平时还好,一旦刮风下雨那滋味谁住谁知道。
仅有几户家境好的住着砖瓦房,但房子也有些年头。
赵梦成想了想,索性拿出一张纸在上面涂涂画画。
很快,一副农家小院图跃然纸上。
“这边是客厅,客厅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咱们一人住一间刚刚好,东边是厨房,西边做仓库,中间这块是院子,后面围起来依旧做菜园子。”
赵梦成指着纸上的图解释。
三小只眼珠子都挪不开,盯着那幅画使劲看:“真好看,这就是我们要住的房子。”
“好大,比村长爷爷家的还要大。”赵椿比较道。
赵茂也喜欢,并且表示:“我想跟爹爹住一边。”
赵梦成说着也来了兴致:“咱们还能在院子里挖一口水井,这样以后家里用水更方便,不用去河边挑水。”
赵椿表示:“那我可以在院子里竖一个靶子练打拳吗?”
“当然可以。”赵梦成一口答应了,还给他画了个圈圈,“就竖在这里,你每天都能在院子里练习。”
赵馨就跳着脚问:“爹,我想在院子里种一颗桃子树,这样夏天就能吃桃子。”
赵梦成直接在后院画了一圈:“可以在这里种果树,桃子、李子、杏子都种上,再在围墙边种上葡萄,这样一年四季咱家都有果子吃。”
“哇!”赵馨听的两只眼睛都在冒光。
赵梦成看向老二:“阿茂想要什么,爹给你也加上。”
赵茂却软软的靠在他手臂上,只说:“我只想跟爹住的近一点。”
赵梦成使劲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笑了笑只说:“那你想到别的再说。”
赵椿学着弟弟的模样挤眉弄眼,被瞪了一眼也不在意,还跟妹妹吐槽:“二弟现在越来越喜欢粘着爹爹了,都在一个家里还要跟爹近一点,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得。”
赵馨却说:“爹爹不但是我们的爹爹,还是二哥的救命恩人,大家都说爹为了救二哥连性命都不顾了,跳到洪水里把二哥捞起来。”
赵茂脸颊红扑扑的,看着亲爹的眼神充满崇拜。
当日的事情他不记得,但从村民口中得知爹爹为了救自己毫不犹豫的跳到了洪水中,赵茂心底就充满了感激。
以前他总觉得爹爹偏疼大哥,并不喜欢自己,现在想来太不应该。
爹爹心底一定很疼他,所以才会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顾了。
赵茂看着亲爹,两只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忽闪忽闪的。
赵梦成不知道二儿子脑补了什么,吃饱喝足将孩子打发走,他摊开笔墨,开始自己的创作。
万家有权有势,很可能将罪名往猴脸一个人身上推,到时候全身而退。
赵梦成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不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万家下一次还会把他当软柿子捏。
提起笔,赵梦成在纸上落下五个字。
《白龙救童子》
心中有构思,下笔如有神,赵梦成越写越来劲,油灯一直亮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赵椿醒来听见动静,过去一看,他爹居然还在写字。
“爹,你不会写了一晚上吧?”赵椿不敢置信。
赵梦成收起改过一遍的稿子:“一时起兴忘了时间。”
赵椿很是不赞同:“爹,你的身体才刚好一些哪能这样,熬夜伤身,万一你又病了怎么办,你快躺下补补觉。”
看儿子像个小管家似得管,赵梦成哭笑不得,见时辰还早索性就躺了一会儿。
但他没躺多久,很快便神清气爽的起来。
随意吃了点东西,赵梦成就说:“爹有事儿去镇上,你们乖乖在家。”
说完揣着昨晚写好的话本就走。
三小只面面相觑,赵椿拍了一下脑门:“咱爹咋了?神神秘秘的。”
赵茂教训他:“爹有自己的理由,他肯定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
赵椿斜着眼看他:“阿茂,我怀疑现在爹放个屁你都会说是香的,你咋就变成马屁精了?”
赵茂脸颊涨得通红,不服气的瞪着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就实话呗,说你两句你还生气了。”赵椿嘀咕。
赵茂用力哼了一声,又在门口坐下来:“我要在这儿等爹回来。”
“那我也在这里等。”赵椿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有些瞧不惯自打从山上下来,弟弟就过分念着亲爹,搞的爹是他一个人似得。
赵茂离他远一点,不乐意靠着他:“你别挤着我。”
赵椿见状不乐意的嚷嚷:“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偏要在这里等。”
“我又没说是我一个人的,只是让你别挤着我。”赵茂说。
赵馨就在中间坐下来,小大人似得调和两个哥哥:“好啦,你们别吵了,爹爹不喜欢听你们吵架。”
“你又知道了。”赵椿哼哼。
赵馨就说:“我当然知道,因为爹爹高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爹爹不高兴的时候,嘴角就会这样挂下来,眼睛里头就结冰啦。”
想起赵梦成的表情,三小只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馨叹了口气,托着下巴往外看:“哎,爹爹啥时候才回来,我都想他了。”
赵梦成并不知兄弟俩争宠拌嘴,他带着话本找到了镇上一个戏园子。
戏园子老板翻了一遍话本,眼睛都亮了:“这是你写的,多少银子肯卖?”
赵梦成将拿银子的手放下:“只要尽快上台唱出来,我不收银子。”
老板一拍手:“没问题,最多三天,保证给你上台。”
“一天。”赵梦成举起手指。
老板有些为难:“一天功夫连戏服台词都弄不好。”
赵梦成却说:“大水刚退,这本子才足够新奇,再说了,这样的本子讲究一个新鲜,戏服什么都是其次。”
老板一咬牙:“成。就一天,明天你就能来看。”
赵梦成拱了拱手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想到家里三个孩子,赵梦成还去买了一包蜜饯带上。
他没注意到一群人行色匆匆的朝着衙门而去,转身出了城门。
却说赶到衙门来的一家人正是张大虎邻居,他们家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从小长得玉雪可爱讨人喜欢,当掌上明珠养着。
哪知道忽然就丢了,找遍了县城都找不到,人人都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家中母亲哭得眼瞎,一家老小都不肯放弃,终于这一日从张大娘口中得知县衙抓住了个人贩子。
一家人在绝境中抓住一根救命索,连忙找到了县衙去问。
衙役都认识他们,瞧见他们过来就说:“实在是没找到人,只要有消息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我听说衙门抓到一个人贩子,是不是真的,他知不知道我家囡囡下落?”妇人连声追问。
衙役吓了一跳:“你们怎么知道的?”
“真的抓到了?那他招了吗,招了几个,我家囡囡在哪儿?”
衙役见他们实在是可怜,透露道:“是抓到一个人贩子,但那是镇上一个地痞无赖,跟人有私仇才去偷人孩子,跟你家女儿恐怕没干系。”
绝望的家人却不肯放过任何线索:“怎么会没关系,就算他没拐走我家女儿,肯定也知道其他人贩子的下落,快让他招啊!”
衙役无奈:“跟你们说不清了,这是两码事。”
可囡囡的家人却不肯离开,直接将衙门给堵住了。
陆续还有别的人家过来,都是前段时间丢了孩子的,无一例外都是女孩。
衙门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衙役只得去请示白主簿。
白主簿头疼不已,骂道:“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本官看那赵梦成就是个刁民,居然怂恿镇上的百姓来闹。”
“来人,把他们都赶走,赶不走就打。”
衙役头疼:“大人,门口都有几十号人了,这咋动手,万一闹大了如何收场。”
再说都是镇上的乡亲,其中有些他还认识,丢了孩子实在是可怜,哪能再把人打出去。
白主簿冷笑:“那就让他们待着,看他们能待多久。”
“刁民,都是一群刁民!”
白主簿咒骂着,心底却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已经从万家得知猴脸跟赵梦成那是有私仇,顶了天就是杀人偿命。
外头那些人听风就是雨,顶多就是闹几天就散了。
白主簿不知道的是,万家压根没说实话,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会儿没伸手去管,直接导致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县衙之外,丢失了女儿的人家不肯散去。
围在最前头的就是张大虎的邻居,曹屠户一家。
曹娘子大惊大悲有些吃不消,靠着儿子身上喘气,口中直说:“他肯定知道,肯定知道我的囡囡在哪儿,把我女儿还来。”
曹屠户心疼娘子,开口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女儿找回来。”
“爹,我找人疏通了关系,黄大人不在县城暂时无人审案,咱直接去地牢问他。”曹大是个镖师,很有几分人脉。
曹屠户一点头:“老大老二跟我走,老三老四陪着你们娘在这儿等着。”
他迅速带着人去了地牢,贿赂牢头后就走了下去。
“就是他。”牢头示意,“收着点,别闹出人命。”
曹大拱手道谢:“多谢大哥,我会有分寸。”
可等见到人,曹大却克制不住就是一拳,直接把噩梦中的猴脸打醒了。
“你们把我妹妹拐哪儿去了,快说。”
猴脸挣扎想逃,可哪里逃得过三个大男人,像一只羊羔一样任人宰割:“什么妹妹,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
“还不老实!”曹大恨极了人贩子,对准他的要害就是狠狠一脚。
且不说猴脸受尽折磨,依旧咬死了不认识曹家人,另一头戏园子也紧锣密鼓的排练开。
第二天,新戏敲锣打鼓的开。
大水的影响就在眼前,戏园子里也零零落落的没几个人,赵梦成早早的带着孩子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赵家三小只都是头一次来看戏,一个个都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就是戏园子,也没什么新奇的。”赵椿这么说,眼珠子就没停下来过。
赵茂却发现不对劲:“爹,你怎么忽然带我们来看戏?”
家里还没收拾完,又要造新房子,又要把豆腐生意继续做起来,赵梦成却特意将事情都推开,带着他们来镇上看戏。
“看完你们就知道了。”
赵梦成要了一杯茶,几盘子点心,赵馨咬住第三块小点心的时候,“哐当”一声,好戏开场。
啪嗒!赵馨口中的点心都掉了。
赵椿赵茂也瞪大眼睛:“台上唱的是咱家的事情。”
戏台上,丑角笑得夸张可恶:“我乃是皇亲国戚,如今瞧上你家小儿,还不快快将孩子送来与我驱使。”
“好让你知道,镇上百姓如我圈养猪狗,我要多少便有多少。”
生角抱着孩子不肯放:“我本也是良民,绝不会卖子求荣,你再逼迫我便要告到青天前。”
“你敢!”戏台上,丑角追打着生角,抢过孩子举起。
“今日便让你知道,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要你死,你只能死。”
猛地将孩子扔入水中。
赵茂吓得啊的一声,扑到赵梦成怀中。
赵梦成抚摸着孩子后背:“这只是唱戏,是假的。”
赵椿赵馨只从旁人口中听过那一日的情景,这会儿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台上已经演到生角为救子跳入河中,父子俩痛苦挣扎,丑角在岸上嚣张大笑,却见白龙从天而降,将父子俩从水中救起来。
赵梦成写的话本简单,乃是皇亲国戚仗势欺人,强买良民,良民不肯便将孩子扔入水中。
欺压良民,白龙救童子,青天大老爷,权贵最后伏诛的情节,都是百姓们极为喜欢的。
赵梦成搂着孩子继续看,他仔细观察其余的观众,见他们跟着舞台上的人一起愤怒,一起悲欢,便知道这一次成了。
“好,别管他什么皇亲国戚,都强不过王法。”有人起身高呼。
雷声一般的掌声中,戏院老板喜笑颜开。
观众们纷纷鼓掌,只觉得这出戏十分新奇,看完又很痛快。
赵梦成带着孩子离开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议论:“你们听说没,咱们镇外那座山上真有白龙出没。”
“真的假的,世上还有龙?”
“当然是真的,好多人亲眼所见,你们说这出戏是不是真的?”
“巧合吧,这出戏要是真的,那岂不是说……”
众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万家。
“爹,那个坏人死了吗?”赵茂忽然抬头问。
赵梦成让孩子上车,笑着说:“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到死期了。”
“赵梦成!”陌生的声音喊道。
赵梦成抬头一看,便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叮嘱道:“你们在车上等一会儿,爹去去就来。”
三小只乖乖的坐在车上,眼巴巴的看着赵梦成走过去。
“我就是。”赵梦成看向来人。
曹大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目光扫过驴车上的三个孩子很是复杂:“那出戏文是你写的?”
“正是。”赵梦成点头。
曹大连忙追问:“戏文说他们为讨好权贵,从民间搜罗模样好的童男童女,是不是真的?”
赵梦成看着他问:“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曹大眼皮青黑,一看就知道许久没休息好,强壮的男人都露出几分沧桑。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五妹丢了。”
“我家住在后园巷,附近都是熟识的邻居,平日里五妹经常在巷子里玩,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情。”
“但是那一日我娘不过回屋拿了针线,再出来五妹就丢了,我娘为此愧疚后悔,几次哭晕过去。”
“我们报了官,发动亲朋好友找了好久都没有踪迹,甚至还一路找到了丰州府,但五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娘已经快熬不住了,如果再找不到五妹,我娘恐怕也……”
“五妹自小胆子小,最是娇气,这会儿一定在哭。”
曹大盯着赵梦成:“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求你透露一二,曹家结草衔环,感激不尽。”
“我不知道人在哪儿。”赵梦成摇了摇头。
曹大眼中满是失望。
昨晚他们买通牢头进了地牢,可父子三逼问再三还动了手,猴脸就是不肯承认,只说跟赵梦成有私仇才会偷了他儿子。
曹大父子已经信了,只是舍不得最后一丝希望。
今日他会过来,是有个兄弟看了这出戏,听了之后觉得很是巧合,特意告诉了他。
曹大这才赶了过来,只为了找赵梦成问一个究竟。
只可惜,他还是失望了。
曹大扯了扯嘴角:“打扰了。”
“等等。”
赵梦成叫住他:“我确实不知道你妹妹在哪儿,但却知道万家想讨好丰州府的贵人,从上河镇挑选美貌幼童送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没死,赵椿三兄妹不会被卖,却还是跟万家扯上了关系。
曹大神色一变,他妹妹模样就玉雪可爱。
他再看赵家三个孩子,模样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这些畜生!”曹大一想到妹妹会遭遇什么,便恨得咬牙切齿。
赵梦成在写这出戏的时候,目的之一便是找到这些被拐女童的家人。
书中曾经提到过,万家豢养的孩子来路不正,有一些是容貌出众直接被拐卖抢掠来的,这也是万家倒台时的罪名之一。
光靠戏园子搅动风云没有用,万家大可以将管事推出来。
可若被拐孩子的家人都站出来,万家便犯了众怒。
到时候可不是推出一个管事就能解决这件事。
“我确实不知道你妹妹在哪儿,却有办法找到她,但我一个人办不到,需要你们帮忙。”赵梦成开口道。
曹大毫不犹豫:“只要能找到五妹,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梦成笑了起来:“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