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想见一见那位旧相识,因为他在很久前就消失了,这么久不见会遇到一些什么麻烦,还需要别人帮忙呢?



    鉴于那位的性格,陆忘觉得事情一定很有乐子。



    要帮到旧相识,就要先帮到纸条上写的“他”。



    陆忘认为那个“他”即是刚刚敲门送货的外卖员,既然见过外卖员的脸,又有蝉冥在,要查出人来并不难。



    三天后,



    蝉冥给陆忘发来了消息。



    外卖员名字叫陈河阳,来自安南市沟子村,是饱了么跑这一片的外卖员。



    就在陆忘第一次遇到他的那天晚上,陈河阳做完笔录离开,手里的外卖已经全部超时,有几个顾客还是要吃,陈河阳给他们送过去,剩下的外卖都已经退单并且向平台发出投诉。



    算下来,陈河阳被扣除了一个星期的工资,他拎着那几份外卖一个人坐在河边,一盒一盒打开吃了起来。



    大概每一口都想了很多,他吃得并不快,还大哭了一场。



    最后,陈河阳将吃完的外卖收拾好放在地上,脱下工作服外套整整齐齐折叠好摆在旁边,走进了河里。



    第二天早上,一个钓鱼佬发现了他的尸体。



    陈河阳在魔都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同村的熟人也在干外卖,陈河阳的工作就是他介绍的。



    蝉冥已经主动去联系过那个熟人,得到消息说,陈河阳在不久前查出了较为严重的肾病,一个打工半辈子的农村人面对这种事几乎是绝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很多钱。



    好在公司领导不错,号召大家给他捐了点钱,还安慰他好好干,陈河阳好不容易从绝望中解脱,刚积极向上工作起来,结果发生了那种事,算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



    至于陈河阳的尸体,目前已经由熟人带着送回去了。



    沟子村有个规矩,人死在外面,得带肉身回去停灵几天再火化,也不知道熟人是怎么处理的,算算时间,现在尸体正在村子里停着。



    至于为什么他会变成那副模样来给陆忘送外卖,就不知道了。



    看完手机消息,陆忘让钱冉冉给自己定了一张去沟子村的票,他要亲自过去看看。



    临走时,蝉冥开车冲了过来,眼巴巴望着陆忘:“您不带我吗?”



    他是真的对那位旧相识感兴趣,神级诡怪的旧相识,肯定也是一位神级诡怪!



    陆哥还说那位掌管欲望,那不就是指权柄吗?他想见见能与陆哥交好的神级诡怪!非常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陆忘问:“现在新增玩家达到了多少。”



    “一个提起来我就会头疼的数目。”



    “我都听到末日的流言蜚语了,魔都最近不太平吧,你还是留下来以防万一吧,顺便帮我照顾一下家人。”



    “没问题!”



    蝉冥失落地送走了陆忘。



    ……



    “阳娃诶,该回来咯!”



    “阳娃啊,回来吧,你回来安息吧!”



    穿着一件宽大短袖的李春苗手里拿着锅碗瓢盆,走在夜晚的村间小路上,一边走,一边敲得叮咚咣当响。



    她还赤着脚,每走几步,就往地上点一根蜡烛。



    周围的村民远远地听到敲盆声,都会躲进屋里去,把门和窗户关上。



    这是沟子村里流传已久的习俗,据说人死后,如果魂魄迷失不知去了哪,就会投不了胎,要在下葬尸体前找回来才行。



    具体方法是,让最亲的亲人晚上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村尾走到家里,一路上敲敲喊喊,点上蜡烛,这样死人魂就能听见,跟着蜡烛走回家。



    这一路上其他村民都关上门窗躲进屋,是怕死人魂进错了门,或者上错了身。



    “阳啊……你回来吧,听到妈妈喊你了吗?妈妈求求你回来吧!”



    李春苗听说喊魂喊得越响,那魂就越听得见,死得越远的魂,就越是要喊得更响,所以这一路,她每一句都声嘶力竭,喊得肺都生疼。



    等回到家门口时,李春苗已经嗓子都哑了,一双脚也变得又红又肿,扎了不少碎屑进去,脚底一抬,漆黑一片混着点血。



    陈长住端来一盆热水,蹲在地上任劳任怨地给李春苗洗脚。



    这两公婆是村里的贫困户,穷得家徒四壁的,但感情是村里最好的。



    他们的儿子,陈河阳就躺在堂屋里,装在一口刚打好的棺材中。



    村里的神婆走过来,接下李春苗敲过的盆走到棺材前,抓一把米倒进去,口里喃喃自语着念了点什么,再把盆里的米往尸体上一倒。



    哗啦啦……一半的米洒落在尸体上,另一半的米还在盆上粘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将那些米粘得牢牢实实。



    神婆叹了口浊气,摇摇头。



    “我屋里娃子没回来么?”李春苗哑着嗓子,一句话出口,声音小得连陈长住都没听见。



    李春苗也顾不得两只脚还在热水里泡着,一个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棺材边,两只手伸进去摸着儿子冰凉的脸哭。



    这个女人很瘦,个子不高,长得也很磕碜,当初就是条件不好才嫁给村里的穷男人,现在她站在棺材边,棺材底下垫着高高的长板凳,她就需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儿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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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底还有碎屑没拔出,已经拔过的伤口流着血,李春苗两只脚又麻又疼,嗓子也疼,眼睛还哭得疼,她扒在棺材边上,急得一下一下地跳着,哭着,嗓子里发出嘶哑的细细的声音,看上去很是滑稽,但也可怜极了。



    神婆手里拿着卦杯,闭眼念叨几句后扔到地上打了个卦。



    旋即她抬起瞎了一只眼睛的脸说:“春苗姐,春苗姐啊,别急,还有办法的。”



    李春苗立即停了下来,抹干净眼泪神情坚毅地看着神婆,那架势仿佛在说,还能怎么做,你快说,再让我出去喊一晚都行!



    神婆摆摆手,指向陈长住:“这次不用你,让你男人去,长住哥出去后念着你崽的名字,闭上眼睛走一圈,记住,只能走一圈,走完立马回来,路上不管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谁,把他带过来,他可以帮你们找回崽。”



    不用李春苗催促,陈长住已经起身一边往裤子上擦着手,一边跑了出去。



    年过六十的男人已经头发发白,可跑起来还是那么快,步步生风,仿佛跑得快一些,给儿子找回魂的希望就大一些。



    眼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跑进了黑暗。



    再出现时,也不知是从哪摔了,脸上颧骨上被石头划破,透着些红,脑袋上也都是碎草。



    神婆扶着已经洗好脚的李春苗上前迎接。



    “找到人了吗?”



    两人其实都很担心,因为之前李春苗喊魂,村里的人都躲起来了,现在又这么晚,谁还会在路上走,陈长住可能跑完一圈空手而归。



    然而,陈长住却是点了点头。



    “找到了,真有人,真有人啊!我把他带过来了!”



    陈长住让到一旁,身后的黑暗中,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裤子的高个帅气男人,与破烂的农屋以及矮小黑瘦的几个农村人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陆忘优雅地迈过门槛,微笑着说:“事情我都听说了,放心吧,我来帮你们找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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