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纷杂中,莱莱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眨眨眼。
涌入眼球的,是室内光线明亮的环境,落地窗不远处的霓虹灯缤纷绚丽,万家灯火,白色的书页被放置在沙发上,看起来似乎刚被人翻阅过。
酒店里静谧美好...刚才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离奇、又黏黏糊糊的梦。
可是真的是梦吗...脖子上湿湿黏黏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表层,让少女一阵心悸。
在莱莱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床上怀疑人生的时候,浴室门被打开了。
室内涌进清凉的水汽。
那个人似乎是看见了睡醒的莱莱,擦头发的动作一开始有些微顿,但很快,浴室那边就传来对方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接着,莱莱身侧的床垫就被人坐下了,白色的床体微微凹陷。
一股浅淡冷冽的松雪香气从身后袭来,是赤司若无其事又异常温和的询问。
“怎么醒这么早。”
“给你叫了餐,现在送上来?”
赤司才是病人,结果这张唯一的大床被她霸道地独占了这么久,她还懒散地睡到现在,自己也反过来被病人这样照顾,莱莱感觉到了挫败。
少女把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灰色头发下的一只小巧白耳,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抱歉,说要陪你,结果我自己睡着了。”
她都对自己无语了。
可是赤司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这样陪着我,我也很高兴。”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依旧很正常,努力把刚才梦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抛之脑后,莱莱这才后知后觉地扭头去看赤司。
赤司看起来面色如常地任莱莱打量。
可很反常的是,现在应该还不到他睡觉的时间,可赤司似乎已经洗过了澡。
他的发尾还有一些湿润的水珠,氤氲出深红的绮丽,还少见地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微微敞开露出锁骨,整个人清隽淡雅地坐在床边。
看起来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对,也有奇怪的地方。
赤司并不喜欢这种浴袍...他没有太多讲究,大多数时间少年反而更会选择质地柔软舒适的短袖来做睡衣。
穿着浴袍的赤司有些新鲜,莱莱左看右看,才觉得怪异之处在哪里。
在赤司露出来的胸口。
赤司是那种随便穿什么衣服,他都会一丝不苟地把纽扣扣到最顶端的类型。
领带也永远规规矩矩,脖子会被遮的严严实实,永远得体端庄。
完美、严谨,端庄,又能力超群,身居高位,像冷冰冰的、没有性别之分的超人。
所以,比起在学校里狂受异性追捧尖叫的社交达人黄濑凉太,赤司的人气虽高,却没有人敢对他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
他难以侵犯。
可现在,赤司却穿着这种敞着胸膛、锁骨和脖子的浴袍。
他胸口的皮肤细腻又白的发光,始终在莱莱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晃眼的很。
莱莱莫名想到了雄性的孔雀孜孜不倦开屏的样子。
就好像......就像赤司在故意勾引她似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的脸渐渐掺上一层不知道从何而起的粉色,白如雪,粉如霜,分外好看。
坐在床边的赤司喉结微微滚动。
看来她也不是全无反应。
赤司想起了刚刚少女睡着时的模样。
她对赤司没有任何的防备心,甚至在刚才,她在睡着的时候,少女的嘴角还是向上的,整个过程里,赤司的手指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睡梦中
的女孩下意识地攥着,她蜜糖一样的脸庞带着微微的小女孩情态。
天真明媚。
于是,赤司不紧不慢地故意又往前靠近,他白皙、还带着香气的胸口故意堵在少女眼前。
赤司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
“怎么耳朵这样红?”
莱莱下意识的摸她自己的耳朵,果然有些烫,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赤司。
“...是不是空调太高了。”
“征十郎,你热不热。”
赤司缓缓靠近少女,一金一红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我也热。”
呼吸交织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点什么似的,打断暧昧空气的,是被悠然按响的门铃。
送餐的人来了,少女起身理好自己因为睡觉所以有些乱的裙子,等她回身时,赤司已经坐在桌前,为她挑出了寿司里的黄瓜和胡萝卜。
莱莱很挑食,哪怕是高级酒店,这些价格高昂的料理食物她可能都吃不惯。
莱莱脸红了。
好羞愧!到底谁才是病人...
但是又好感动哦。
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抱住了赤司的手臂。
“征十郎~”
你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是妹山莱最好的朋友......这些话莱莱都自动省略了
因为她已经说过太多遍,赤司的耳朵都要起茧,懒得听。
赤司对于她的卖乖不置一词,依旧面色不改地为莱莱挑出她不吃的东西,做完这些后,他又拿起梳子帮少女梳理刚刚因为睡觉所以微微凌乱的头发。
莱莱自己先吃了一口又放下,随后她又夹起一块最漂亮的,筷子伸到了赤司的嘴边。
赤司眼睫微顿,他看向盘子里被咬了一小口的那块寿司卷。
“我想吃那个。”
莱莱木木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那个。
那个...是她吃过一口的呀。
没有领会赤司的心思,木头莱莱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她鼓起脸,“那一块是我的。”
赤司怎么还跟她抢吃的呢。
太过分。
赤司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莱莱的筷子,他表情冷淡地起身去洗手。
撩不动。
莱莱吃饭的时候喜欢看手机,班级群里好多人在艾特她,现在才七点半,集体活动才刚刚开始,同学们都在问她要不要回去参加。
本性贪玩的莱莱有些心动。
迹部景吾在今天上午给莱莱发了一条短信,少女现在才点开看。
是海德堡的秋日美景照。
礼尚往来,莱莱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晚饭卡擦拍了一张传了过去。
少女正低头捣鼓手机,身后冷不丁传来赤司淡淡的声音。
“发给谁的。”
!
因为一下子没拿稳,少女的手机啪叽就摔到了地上。
征十郎怎么突然出声呀,她愤愤地扭头,就对上赤司那双冷淡又冷静的异瞳。
。
少女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
就像小兔子对上了猎豹。
比不了。
而且他居然也不移开,还在看着她,被赤司这样盯着看,妹山莱竟然渐渐生出一股心虚感。
不是吧,她只是给迹部回个信息而已,怎么搞得好像她被赤司当场捉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还有这幅丈夫质问出轨妻子的语气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不要这么奇怪拜托。
莱莱无辜地看着赤司。
“发给迹部君的。”
不知道为什么,莱莱莫名觉得自己
的头凉嗖嗖的,她咽了咽喉咙。
赤司慢慢捡起地上的手机,顺带扫了一眼莱莱。
不带任何感情。
莱莱的内心疯狂吐槽。
拜托,这种正宫查岗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是要怎样啦。
她这种笨蛋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啊。
大概是在看莱莱手机里的信息内容,赤司时不时还抬起眼睛看一眼面前如同罚站一样站的笔直认真的妹山莱。
仿佛他是什么检查违纪品的严厉老师似的。
好无聊啊。
赤司还没看完吗。
少女垂着头,正百无聊赖地扣着手指,就听见赤司温文尔雅的声音。
“可以把他们都删了吗。”
?
他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晚上的天气真好一样。
意识到赤司可能是来真的,毕竟这是那个第二人格,莱莱鼓起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
“不要。”
她对赤司强调,“征十郎不可以过分干涉我的交友。”
这样是不对的。
她可以让对方随意地去看她的手机,但是单方面删人这种不礼貌又奇葩的行为,妹山莱不可能继续迁就赤司。
可惜,占有欲强到没办法忍受这些的第二人格被拒绝了,看起来也非常的不高兴。
他表达不高兴的方式就是背过身,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委屈。
“我不是你的第一顺位吗。”
即使有怒火,赤司也不会把它对上莱莱。
她能懂什么呢。
要怪只能怪外面的男人太多,不是吗?
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异性,每一个人都喜欢她,觊觎她,贪恋她。
每每想到这个,赤司那从不焦灼的心都会开始难以平静。
毕竟,要怎么忍受呢,心爱之人的目光永远都会被分走,她不是他一个人的这种事实,是多么让人心头发冷啊。
莱莱是非常心软的,赤司想。
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点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少女就会愧疚。
‘征十郎好像非常伤心啊’,她一旦意识到这个事实,就会心软了。
所以很快,赤司的手指就被莱莱主动拉了拉。
他下意识就反牵住了对方。
这是今天见面以来,少女第一次的主动。
莱莱斟酌着语气。
“那你想怎么样嘛。”
“删人是不可以的。”
赤司看起来依旧不太高兴,但脸色似乎和缓了许多,莱莱松了一口气。
她按照对方的要求,把赤司的消息设置成了置顶,随后又在le圈里po出了一张自己和赤司的合照。
做完这些,少女微微歪头,神情不解。
“现在满意了吗。”
一点也不,但心情确实有好一点。赤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他侧过脸,白皙如玉的下巴冷淡极了。
就当做,是对迹部景吾情侣头像的反击吧。
既然删不了...
好幼稚的征十郎。
莱莱做完这些,身心俱疲。
为什么征十郎变成第二人格以后会像小孩子一样啊...明明以前都是他这样哄她的。
莱莱非常不平衡。
“我想征十郎了,他什么时候出来。”
赤司当然知道她说的征十郎是哪个征十郎。
他直接忽略了莱莱的这句话,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
像是状似不经意地,赤司语气淡淡。
“太晚了,留下来吧?”
八点很晚吗......看着赤司隐含期待的眼睛,莱莱轻轻点头。
这下赤司才微微笑了一下,比之刚才,他现在才像高兴起来了似的。
“那我待会让人准备一些睡衣和洗漱用品,你的东西我明天也让人去拿过来。”
“要不要玩游戏,我让人...”
“...”
本来想说她就只住一晚,让他别忙活了,可看着赤司微微上扬的嘴角,莱莱识趣地闭嘴了。
“好吧。”
这里的床好像比冰帝那边的要大......也不是不可以。
不对,她要在北海道待七天,但是赤司又不用。
怎么搞得就像赤司早就有所准备,只等她答应了似的。
他病好了明天就可以走啊...
莱莱狐疑地盯着赤司看。
“今天晚上不玩游戏了,我明天还要起早,要和同学们去参观博物馆...”
赤司的脸色又变得有些淡淡的不高兴。
“好。”
他摸了摸莱莱软软的脸蛋,语气轻柔,“那我喊你起床。”
赤司的动作明明很轻,可脸上的触感却让莱莱莫名想起梦里的气息。
那种灼热的、让人无处躲避的感觉。
她猛地站了起来,在赤司淡淡的注视下,转身就去了浴室。
“我去洗澡。”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赤司的轻笑。
莱莱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莱莱洗完了澡,发现浴室的脏衣篓里有赤司换下来的衣裤。
怎么不拿到洗衣房去?
莱莱眼睛尖,酒店的柜子里居然还有一枚精致的铃铛脚链。
莱莱的眼珠转了转。
这是用来干嘛的?好漂亮。
端坐在沙发上的赤司原本表情还算正常,直到莱莱从浴室里出来。
少女端着脏衣篓,脚上还戴着铃铛脚链。
走路的时候,它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勾人遐想。
赤司:......
看着妹山莱一脸不觉,还在美滋滋照镜子的傻样,赤司难得就有些后悔把她强留在一个房间里了。
受罪的好像是他。
他把视线从少女的脚上移开,拿过她手里的脏衣篓。
“别管这个,明天我自己拿去洗衣房洗。”
本着照顾病人才这么积极主动的莱莱此刻困惑地看着赤司。
“为什么自己洗...”
可以让管家来啊。
征十郎从没自己洗过衣服吧。
莱莱也不知道为什么赤司的耳尖会有些红。
少年看起来不太自然。
“没什么,管家有自己的事。”
莱莱半信半疑地转身去放手里的脏衣篓。
她走一步,脚上的铃铛就响一声,清清脆脆,撩拨又动人。
很快,还没转身,莱莱就被赤司抱起来了。
少女下意识勾住了赤司的脖子,表情困惑地看着他。
粉色的铃铛在雪白的脚踝骨那里一动一动的,声音比之刚才要小很多,但依旧存在感强烈。
赤司修长禁欲的手按住它,它才不动了。
少年的侧脸有些冷淡,莱莱不解。
生气了?为什么,她只是戴了一个铃铛而已。
赤司抱着她坐在了床上,莱莱没有从他怀里挣脱,反而被他抱的更紧。
少年今天晚上第一次沉着脸说教她:“洗完澡怎么不穿鞋?”
“铃铛又是哪里翻的。”
她能不能长点心。
莱莱很委屈。
“地上都是毯子,人家不穿鞋怎么了嘛。”
因为铃铛很漂亮啊,她忍不住嘛,难道有什么规定说她不能戴这条链子吗。
少女吸吸鼻子,非常委屈:“征十郎,你凶我。”
赤司顿住。
过了一会,他又变得温柔,
“把它取下来,好不好。”
少女珍珠白一样的脚莹润漂亮,粉色的细细链条垂在上面,显得玉足更像雪一样白,泛着粉嫩的光泽,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让人口干舌燥。
偏偏这个当事人却一点都不明白这铃铛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仅仅是因为它好看,才这样喜爱。
却不知道,这种东西最容易让男人满脑子躁动的黄色废料,尤其是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
莱莱眼睛里已经有了水光,她还在为刚才赤司板着脸的事情不高兴,现在也不愿意屈服。
“我不要。”
赤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上手去拆,莱莱非常抗拒地躲着他,离开了赤司的怀抱,少女趴在床上。
声音都带上了一点点的哭腔。
“我不要,你好坏,我讨厌征十郎。”
赤司突然想笑。
就为这个,说讨厌他?
妹山莱根本还没有长大,到底是谁幼稚。
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抢她玩具的游戏吗。
听见他突兀的笑声,少女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赤司,莱莱眼睫湿润,她原本难过的表情此刻变得非常奇怪,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她大概是不明白,她都难过的要哭了,赤司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他在想什么,欺负她很好笑吗。
莱莱趴在床上抱头伤心。
“征十郎你变了。”
她不明白,就是戴个铃铛而已,她有什么错。
不让她玩她偏要玩。
赤司看在眼里,带着一点甜蜜的无奈,他慢吞吞靠近。
双手撑在少女两侧,莱莱完全被纳进他怀里,赤司从上往下俯视她,柔声道,“是我的错。”
莱莱眼珠转了转,从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唧。
带着哭腔,所以一点威势都没有,更像撒娇。
少女的睫毛浓密,轻轻颤动的时候就像蝴蝶,脆弱的美不胜收。
下巴被轻轻勾起,少女一片茫然地对上了赤司暗沉的眼睛。
莱莱缩了缩脚,张嘴,“铃铛...”
赤司轻笑,一改方才的态度。
“戴着吧。”
又被亲了。
这次有点凶。
被对方按住亲的时候,莱莱突然傻傻的说了一句,
“疼。”
“之前就被迹部君亲的很疼,不要了。”
就是因为这句话,赤司似乎非常生气。
莱莱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吗。
不过,他的生气也没有对着莱莱,只是少年的脸色很难看。
对上莱莱,他就只有一句话,
“不要给别人亲。”
看着少女不明所以的模样,赤司脸黑的要滴水。
这朵玫瑰花娇艳,任何人都想来分一杯花露,她可真慷慨。
嫉妒的心情要塞满整个身体,他决定要惩罚一下她。
赤司微笑。
“转学吧,”
莱莱的脚被他牵引着往下,放到了一个地方,女孩踩在上面,铃铛发出暧昧的信号,少女挣扎,脸色仓惶无措。
她太懵懂,完全不懂赤司这样的举动是要做什么,被握着脚的少女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可以这样被触碰的吗。
“呜...”
对上莱莱眼睛里湿润的水雾,赤司爱怜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做什么,好吗。”
他果然没有继续他的动作,只是低头亲了亲少女呆滞的脸蛋。
可能是被吓到了。
毕竟是连被亲吻都会有些茫然紧张的妹山莱。
赤司把脸埋进少女的头发里。
“来帝光,不,不够,”
“我真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能看你。”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试图抢走你的人都去死吧...”
然而下一秒,这样可怕又莫名中二的话戛然而止,那股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也突然消失了。
莱莱:?
原本被强制着的脚腕,也被对方松开了...
身下茫然失措的少女隔着泪眼看清了赤司的眼睛。
是全红色的。
是第一人格。
莱莱委屈地哭了。
她主动抱住了面前这个温和的赤司。
“你怎么才来,我有些害怕...”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又刺激。
第一人格的赤司温柔地拍着少女的背。
“没事了。”
“我让他先休息了。”
随后,赤司目光下移。
怀里的少女衣物完好,头发也整齐,就是嘴巴有些泛殷红,只是她脚上的铃铛......
赤司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另一个我给你戴的?”
这倒不是第二人格的锅。
莱莱打了一个哭嗝,虽然心虚,但她没有否认。
谁让对方刚才说那些话吓唬她。
于是赤司的表情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