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月光

    月光

    离开北国的那一天是安怡郡主前来相送, 随行而来的人是一名漂亮而又威严的女子,那便是北国的新帝。

    凌悦看着新帝旁边跟着的那名侍卫,她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那不是白雨琦吗?

    消失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这, 凌悦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

    北国新帝和长公主客套着,凌悦离得近倒是弄懂了一些事。

    原来白雨琦失踪是因为长公主让她去找三公主,告诉她五皇子的野心, 因为白雨琦是个很忠诚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便会出发保住太子, 可惜五皇子和太子都死了, 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就只有她了。

    “虽然殿下派人给朕传了信, 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貌美的女子, 客套道:“陛下不必自责, 北国天下在你手中总比在五皇子手中好。”

    新帝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比长公主要小上不少, 听过不少有关对方的传闻,什么青面罗刹之类的称呼数不胜数, 可见到本人才知外面的传言有多荒谬。

    这样的人才没生在北国确实让人感到可惜, 虽是别国的皇室,新帝还是施以最真诚的善意:“殿下帮了朕一个很大的忙,若是日后南边的大鑫要为难你,朕定会出兵帮忙。”

    长公主笑笑,但是她并未拒绝这份好意。

    时间也差不多了, 长公主只想回到自己的宫殿,可惜她在北国的时间太长, 在院中栽种的蔷薇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没事, 蔷薇每年开,她和凌悦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凌悦盯着白雨琦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上前去,“你要不要去见见你的姐姐?”

    白雨琦眼神微微闪烁,因为她报信有功,所以直接跳过了所有的程序当了天子身旁的亲卫,如此一来便无人再敢因为血脉问题歧视她。

    这样的话她就不必再去刺杀姐姐。

    要是换做以前的话她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她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掐一下自己的胳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虽然对凌悦两人的真实身份感到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感激,她张了张嘴,道了声,“谢谢。”

    凌悦虽然觉得可惜,但到底是有了消息,将白雨琦活着的消息带回去,好歹也让这份牵挂有了归处。

    回去的马车是新帝准备的,到底是皇家阔气,坐起来很是舒服。

    凌悦掀开马车的车帘向后看,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视线中又出现了一人。

    凌悦不愿再看,她将车帘放下,闭目养神。

    长公主坐她边上,而青鸟两人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见凌悦神色有异,长公主关切道:“怎么了?”

    凌悦叹了一声,“没什么,看见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长公主自然不信她的说法,她朝外看去,发现了陆薇莹的身影,她似乎想要追上马车,可惜被越甩越远。

    因为没有特意说明,所以北国的新帝还是将陆薇莹好好照料了起来,只是她的疯病太严重,时常大笑又时常大哭,偶尔还会念叨起一些名字然后抱着头尖叫。

    仇已经报过了,长公主没兴趣和一个疯子计较,既然北国有这种误解,那就让这种误解继续下去。

    凌悦不想让长公主担心,她睁开眼睛说起自己未来的打算,“之后我想回鹏州,替我娘亲守墓。”

    两个人想到了一块,长公主对蓉京没有什么留恋,从前待在那里只是因为那是皇城,如今她准备放手自然是要跟着凌悦走。

    不过凌悦还是有些顾虑,毕竟鹏州那个地方真的是很差了,她知道长公主不会嫌弃,可在凌悦心里,长公主再能吃苦也该是要坐在那高台上的人。

    她想了很久,斟酌词句,“鹏州那地方,不太好。”

    长公主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看看,如何将那地方变得富裕起来。”

    凌悦没想到对方已经想到那么长远的地方去了,该怎么说?说真不愧是长公主。

    别人选择生根的地方都要精挑细选,看看适不适合生存,这人倒好,就算不适合生存她也得改造成适合生存的地。

    凌悦失笑:“殿下果然与旁人不同。”

    长公主倒也没否认,她半开玩笑道:“那是自然,毕竟从小就被人叫疯子。”

    凌悦听了不太好受,她搞不懂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苦难,将一个正常人给逼到了这般地步。

    不过凌悦又有些好奇,若是没有经历这些苦难,长公主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想什么?”

    凌悦看着自己的掌心,“在想这世上的苦楚。”

    “那是菩萨该想的事,好好睡一觉吧,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

    天色逐渐黑了,车队停下休息。

    这附近有一个小小的水塘,水塘里似乎还有鱼的影子,长公主一见便心生欢喜,她拿上自己的钓鱼竿就坐在了水塘边。

    凌悦倒是有种做贼的感觉,这鱼塘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她拉拉长公主的袖子,轻声道:“这不好吧?”

    长公主才不管这些,她从身上随手扯了一个玉佩交给随行的马夫,“找到鱼塘的主人,就说这鱼塘我承包了。”

    那玉一看就价值不菲,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鱼塘,就算是十个二十个也是绰绰有余,车夫不能理解,但还是拿着玉佩领命去了。

    长公主拍拍身边的位置,有些兴奋地说:“我还没试过夜钓,你陪我。”

    事情都发展到这样了,凌悦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她坐在长公主身边,看见对方钓竿上挂着什么发光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好像是夜明珠。

    鱼儿还没被吸引上来,凌悦就被吸引得想跳下去当鱼了。

    长公主见凌悦迟迟没放竿,扭头就想催促,却发现对方的眼睛直接黏在了那夜明珠上。

    长公主这次来北国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夜明珠和玉佩都是那新帝为了感谢她送的,长公主t还嫌弃对方小家子气。

    晃了晃手中的鱼竿,那夜明珠便也跟着一起晃,连带凌悦的眼神也开始一起上上下下的。

    长公主被她逗乐,“美人鱼上钩了。”

    凌悦知道这是在调侃她,她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准备放竿。

    前世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上,凌悦俸禄也很是可观了,可她的俸禄大多用来补贴那些阵亡和受伤的将士,所以就没剩下多少。

    其实她也很喜欢那些精致的亮晶晶的东西,但陪伴她最久的还是手中的长矛。

    正胡思乱想着,凌悦那儿却有了动静,看样子是鱼儿上钩了。

    拉上来的时候发现是条小鱼,凌悦又将它放了回去。

    突然感受到身旁某人凉飕飕的视线,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结巴道:“殿下,会、会上鱼的。”

    又过了许久,凌悦的鱼篓子已经快要装不下了,长公主那边也是收获颇丰。

    凌悦看着长公主鱼篓子里边的东西,又抬头去看长公主的脸色。

    太黑了,看不清,但鱼篓子里放了夜明珠,所以凌悦看清了那只指甲盖大小的螃蟹。

    怎么办?这该怎么夸啊!

    凌悦在这边疯狂头脑风暴,结果鱼竿又传来动静,竟然是又上鱼了。

    冷汗从脸颊边淌过,凌悦欲哭无泪。

    救命啊!这些死鱼一定是别人派来离间她和长公主之间的感情的。

    凌悦还在纠结,长公主却是直接将自己的鱼竿收了起来。

    顾不上什么鱼不鱼的了,凌悦追着长公主离开,她想和对方并肩走,可每当要达到目的的时候对方就会故意走快两步。

    这肯定是生气了,这要怎么哄?

    凌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她快步走到长公主前面拦住她的去路,“殿下生气了?”

    “没有。”

    长公主看着天上的月亮,声音轻轻的,被风一吹就散,凌悦差点就没听到。

    长公主当然不会怪凌悦,只是她头一次碰到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激起心底潜藏的不安罢了。

    可凌悦只知道她在难过,她想让长公主开心起来,见她一直在看着月亮,凌悦想起前世王澜哄人的小把戏来,她跟长公主说:“殿下等我。”

    长公主不知她火急火燎想要干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凌悦端着一个小盆取了湖水,然后又端着有水的盆跑到她面前。

    盆中水里有一轮月。

    凌悦说不出王澜说的那些肉麻话,只是笨拙地说:“这轮月亮送给你。”

    长公主看着水中的月亮沉默,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竟然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给感动。

    她轻笑一声,“从哪学来的?”

    凌悦以为她不喜欢,有些窘迫的样子,“殿下不喜欢吗?”

    长公主摇头,“不,我很喜欢,在每一个难熬的深夜,我总会抬头看向天空。”

    那时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自己要是变成月亮就好,高高悬在天上,什么都不必体会。

    后来她逐渐抛弃了这些幼稚的想法,不过虽然没有成为月亮,但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月光。

    不在天上,不在水中,而在眼前。

    第112章 共乘

    共乘

    马车走着走着就出了北国, 王澜两人早就得了消息前来迎接。

    凌悦一下车就受到两人的双面夹击,一人拉着她的一个手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情况,在发现凌悦比出发时还胖了两圈后, 王澜高兴极了, 她想要大声嚎出来,但想到长公主也在场,于是她嚎不出来了。

    凌悦见她这怂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学着她的样子一拍她的肩膀, 因为用了力气, 所以王澜的脸立马就扭曲了起来。

    她想骂人, 但又不敢, 现在的凌悦就和那些话本子里边说的一样, 是大佬的心尖宠了, 所以她只敢暗戳戳瞪凌悦一眼。

    王澜的拘谨让凌悦感到不自在,“你就和平常那样待我就好, 长公主她人很好的。”

    这话王澜才不信,她可是近距离领教过长公主风采的, 那叫一个见了晚上都会做噩梦。

    见王澜还是放不开, 凌悦便小跑回马车边,她掀开帘子看向里边正在假寐的长公主,对方听见动静慢慢睁开眼睛,那张冷清的脸上染上点点笑意,“想和她们聚一聚是吗?”

    凌悦还没开口心思就被猜完, 不过这省得她说了,“嗯, 她们还是有些怕你。”

    “怕我是自然,你去吧, 我就先回驿馆,你早些回来。”

    凌悦一一应了,随后她跳下马车,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凌悦才凑到王澜文鸢鸢这两狐朋狗友面前,虽然这不是个什么好词,但是只从字面上翻译的话还是挺贴切的。

    平常都是她们请凌悦的客,如今凌悦大手一挥,阔气道:“走,我请你们吃饭!”

    长公主不在的时候王澜就放肆很多,她听到凌悦要请客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愤怒,“我说凌悦,这里是边城,荒凉地方哪里来的饭馆子?”

    对方说的好像也是。

    凌悦也对自己无语了,估计是这一辈子过得太过太平了,很多细枝末节的都给忘了。

    苦笑一下,凌悦又说:“你看我都忘了,这样吧,你们若是回了蓉京,我请你们吃最贵的。”

    王澜拍手笑起来,“你这小气鬼变得阔气了,行啊,日后我找你的时候可不能给我耍赖。”

    见对方一脸不信任的模样,凌悦只觉得很无语,“在你这里我就没有半分信誉吗?”

    王澜大笑着解释,“没有,你不是没钱,我信任的其实是你的贫穷。”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解释出来有种被鄙视的感觉,不过朋友间的调侃也是正常的,凌悦不会为此生气。

    见王澜两人还穿着铠甲,凌悦担心打扰到她们,问:“你们什么时候休息?”

    王澜和文鸢鸢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地说:“现在。”

    见两人如此默契,凌悦脸上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王澜是个大方的性格,她也不做掩饰,“我们打算成婚了,如今正在相看日子。”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虽然希望两人在一起,但对于这个速度还是有些诧异,“这么快吗?”

    毕竟前世拖了那么多年,虽然是因为战争的原因。

    王澜并不觉得很快,她脱口而出道:“我看你和长公主更快。”

    这话一出凌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心虚地哼起了歌,又开始左顾右盼,可这地都是黄沙,实在说不上什么美观。

    凌悦只能抬头看天,然后发出感慨:“啊,好蓝。”

    文鸢鸢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又觉得如今的凌悦开朗了很多,从前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忧虑。见王澜要开口调侃凌悦,文鸢鸢赶紧制止,又看向凌悦解释:“半年其实很长了,毕竟看清她哪需要半年,一天就够了。”

    王澜没听出来意思,但凌悦却是听懂了,她忍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随后发现这样真的很辛苦。

    她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再送上诚心的祝福:“你们幸福便好。”

    “好了好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凌悦,去跑马怎么样?”

    对方语气中是难以隐藏的兴奋,可凌悦自己的马留在蓉京,在这一点上就已经吃亏了。

    不过玩玩而已,也不用在乎什么输赢,所以她想了一会儿就爽快答应了。

    王澜给她备了马,好笑的是,这临时准备的马匹也是枣红色的,不过这还挺合她心意。

    翻身上了马,马儿温顺,没有给凌悦使绊子。

    王澜和文鸢鸢没有褪下盔甲,这模样倒是让凌悦回想起前世,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害怕了。

    她扬起马鞭,不等王澜的口令就先冲了出去,这下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王澜看着一骑绝尘的凌悦目瞪口呆,随后也打马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骂,“你犯规!我不服!”

    凌悦回头朝她吐舌头,一点也没有犯了规该有的羞耻心,她放肆大笑着,这天地都被她的笑声所感染。

    争强好胜这个词用来形容王澜简直贴切,明明起步慢了那么多,但对方还是追了过来然后超过凌悦,她学着凌悦的样子往后做鬼脸,可惜凌悦并不在意。

    凌悦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在她身后的文鸢鸢也超了过去,然后她在后面跟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乐呵呵看着前面那对璧人为了一个第一的虚名较劲,忍不住调侃:“年t轻人就是有活力。”

    说完又想起自己也是一样的年轻,又觉得好笑。

    没过一会儿胜负揭晓,王澜高举双手,“我赢了。”

    文鸢鸢勒住自己的马匹,脸上还带着不服气,“下次你就得意不了了,凌悦你怎么还放水啊?和谁学的?”

    凌悦悠哉悠哉靠近两人,学着王澜的样子,“好耶,第三名。”

    见凌悦这么无所谓的样子,王澜瞬间就觉得这第一名不香了,她不悦道:“你怎么能放水呢?我们再来比一场!”

    一路劳累才踏入了蓉朝的领土,凌悦真的很累,她举手投降道:“别啊,两位大人,我这一路真的很累了,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如何?”

    迟钝如王澜也注意到了凌悦眼底的疲惫,她觉得不好意思,“你怎么不早说?”

    凌悦还觉得有些口渴,她打开随身带的水囊,揭开盖子后就是咕咚一大口,水的清凉带去了几分疲惫,她将盖子盖好,往前一看发现了一棵十分合眼缘的树,她指着那棵树说:“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如何?”

    几人下马坐在那棵树下,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王澜两人说的无非就是军中的那些事,凌悦前世见过更多且更有趣的。

    她听了直打哈欠,又不想扫兴,只能将哈欠给憋了回去。

    不过两人对她在北国发生的事很感兴趣,从赛马节说到北国的宫变。

    说到赛马节的时候,王澜兴致特别高,但听到有人冲撞凌悦而且还抢了凌悦的马匹后就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她暴怒道:“那个叫无名的也太不懂礼数了,她竟然还想和你交朋友,好大的脸。”

    无名是假名,可惜王澜只能记住这个名字,对于凌悦而言这些都是过客,她不甚在意地说:“她并不知道我真实的脸,如今我又离开了北国,她不过就是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而已,不必因此愤怒。”

    突然想起那借马给她的女子来头似乎不小,凌悦在身上翻了翻,然后翻出了那块牌子,她将那块牌子交给文鸢鸢,“这个对你有用吗?影月楼,听长公主说这是北国最大的黑市。”

    文鸢鸢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她家的商行正准备往北国那边拓展业务,黑市当然也是业务的一种。

    将牌子拿在手里,文鸢鸢非常宝贝地塞进袖子里边,“谢谢,我家正需要这个。”

    凌悦点点头,“对你有用就好。”

    “那我呢?你就没给我带点什么北国特产回来?”

    凌悦看着王澜,她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冷着脸在袖子里掏,最后掏出一块特别的穗子,穗子上面挂着几颗狼的犬齿,“这个给你,怎么能少得了你的。”

    王澜并不在乎礼物的贵重,她只要是凌悦送的就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好哄的。

    “真有意思,和蓉朝的穗子有很大不同,我收下了,之后给你回礼,你休息好了没有?我们再比一场!”

    凌悦摆烂似地往后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行了,我好累啊,你们先去比一场吧。”

    这气若游丝的样子还真吓住了王澜,她不再烦扰凌悦,转身上马想先与文鸢鸢分个高下。

    见两人走远,凌悦又坐起身,她舒舒服服地靠树躺着,看着骑马的两人越跑越远,唇边绽放笑意,“这两人的性子还是没变,和前世一模一样。”

    不过前世的结局可不好,今生的结局总算能够圆满。

    凌悦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有些惊讶,然后长公主就这样水灵灵地坐在她的身边。

    “殿下不先去睡一觉吗?”

    长公主看着远处笑闹的两人,轻轻摇头:“你不在,我睡不好。”

    凌悦脸微微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睡觉总喜欢钻她怀里,不过凌悦也很喜欢抱着对方睡。

    “你还是这样喜欢脸红。”

    凌悦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感觉脸上的温度有些高,她只有无奈,“一时改不过来。”

    “谁说要改,就这样挺好,我喜欢。”

    这些情话凌悦听了还是受不了,但不得不说她很受用,就是羞于承认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罢了。

    不过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嘴笨,老是这样被长公主拿捏,她得找个人学一学才是。

    远处那两人骑着马往这边跑了过来,长公主突然站起,然后轻功一跃就跳到了树上。

    看着凌悦不解得眼神,她解释道:“我在这,她们放不开,暂时先藏在这里。”

    凌悦知道长公主不会在意别人的情绪,对方这样做只是不想打扰她们朋友叙旧罢了。

    “明明是我赢了,鸢鸢你怎么还耍赖!”

    “谁说的,明明是我的马先到。”

    两人吵吵嚷嚷地过来了,凌悦听得只觉得头疼,根据前世的经验,这两人回过头来找她肯定是想让她评理,凌悦那是帮谁都不好。

    她干脆两眼一闭,世界再见,还有你们这一对可恶的小情侣也给我再见。

    可惜天不遂人愿,王澜那个大嗓门一哄,凌悦只得抬手遮住自己的耳朵。

    “凌悦!你来评评理!”

    凌悦伸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停,我又没看见,我们重新比一场再定夺。”

    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凌悦决定认真赢了这两人,省得再来吵吵。

    王澜觉得这个主意特别不错,她兴奋道:“行,就按这个来!”

    凌悦无奈加入这场战争,她翻身上马,才握紧缰绳,那两人就不讲武德,冲了出去。

    好吧,现学现用,如今风水轮流转,报应来了。

    凌悦气乐了,她就要追出去,可又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

    长公主站在高处看着她,那眼神一如前世,凌悦的心突然被狠狠刺了一下。

    输赢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于是她勒马回到树下,然后微笑着向长公主伸出手,“殿下帮帮忙。”

    长公主看着凌悦伸出的手,她闭了闭眼睛,从树上轻盈落在马上,她圈住凌悦,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缰绳,极轻地笑了,“走,让那两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长公主打马冲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前面两人,然后就这么超了过去。

    王澜本来还有些不服,但看清人后差点惊声叫了出来。

    现在哪还有心思争输赢啊。

    文鸢鸢和王澜看着马上相拥的两人,对视一眼后脸上都只剩无奈的笑容。

    第113章 懂你

    懂你

    几人难得相聚, 凌悦决定多停留几日,毕竟以后想要见面很困难。

    找了个高处喝酒,酒是文鸢鸢自己酿的, 想让凌悦和北国那边的酒对比一下。

    凌悦喝了一口, “味道淡了些,那边的人喜欢烈酒。”

    文鸢鸢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被呛得满脸通红, 她赶紧将酒杯放下, 一脸诧异:“这还不够烈?那边的人真是。”

    不过顾客就是上帝, 文鸢鸢还是很有野心的, 不过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之前一直担心北国来犯, 虽然她不怕, 但战争难免会有伤亡。

    王澜已经喝过一杯,她又将手伸向酒坛, 然后被文鸢鸢毫不留情地打开。

    “哎!小气。”

    王澜一边抱怨一边揉着手腕,然后趁着文鸢鸢不注意迅速将酒坛子抢走, “哈, 拿到了。”

    文鸢鸢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能饮太多酒!快还我!”

    王澜躲过她的手,用满是困惑的眼神看着文鸢鸢,“为什么,我又不会喝醉。”

    这话还是没错,除了特别高兴的时候, 其余时间王澜还是非常守规矩的,可惜现在凌悦回来了, 这就是值得高兴的时刻。

    文鸢鸢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她方向感不行,怕等会儿喝醉了没人带路, 她会把王澜给带去哪个深山老林里,她嘴硬道:“等会儿喝醉又得我背你回去。”

    这个理由让王澜十分受伤,她怪叫一声:“你嫌弃我!”

    见对方确实很受伤,文鸢鸢又着急解释:“怎么会!”

    “那不就够了,放心,我就喝一点点。”

    文鸢鸢看她拿着酒坛就开始往嘴里灌,感觉太阳穴开始突突的疼,她将目光放在凌悦脸上,祈祷在场的人能有一个靠谱的就好,结果看到凌悦脸色微红,眼中有了水意。

    头皮发麻,这下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文鸢鸢不死心地在凌悦面前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凌悦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似乎有些坐不稳的样子,她定睛去看眼前的手指,可惜看不清楚,t她摇了摇头,“这有何难?是二。”

    看着凌悦身边空了的酒坛,文鸢鸢绝望了,她盯住了这个,却没防住那个,或许今天根本不该带酒来。

    正崩溃时有人揽住她,因为事发突然,文鸢鸢差点就被扑倒了。

    她双手向后撑住,稳住身体后看着挂在身上的王澜气愤道:“下来。”

    喝醉的王澜开始撒起娇来,一点都没有将军的样子,若是被蓉京百姓看到估计都得吓死,那个霸道的王家小姐竟然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鸢鸢,我好喜欢你啊!”

    文鸢鸢本来打算将这黏人精从身上扒拉下来,结果听到这一句突然就软了心肠,但好歹有人在场,她伸手王澜的嘴巴:“我知道了,别说了。”

    凌悦因为喝醉,也比平常大胆些,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的,她立马化身炸毛的猫,“哇!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要把殿下叫过来。”

    说完还真就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走一步摇两下走两步摇三下,走路还带着节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跳舞呢。

    文鸢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说这酒不烈吗!

    没办法她只得将身上的王澜扒开,然后去拉凌悦。

    这荒郊野岭的,时常还会看见落队的孤狼,这醉醺醺的样子哪里打得过那些畜生。

    “别走,太危险了。”

    凌悦一把甩开,她盯着文鸢鸢的脸看了会儿,突然又笑起来:“你、你有好多张脸。”

    文鸢鸢头顶的青筋都要爆开了,她忍着内心的火气,“我只有一张脸,你快回去坐下,现在走太危险了。”

    还没等她说完,王澜又挂在了文鸢鸢身上大喊大叫:“鸢鸢!你怎么不理我!”

    文鸢鸢差点被她拉倒,她感觉自己的忍耐就快要到顶了,“我没不理你,乖,回去好好坐着。”

    凌悦见两人又在她面前秀恩爱,又哭闹着在地上打滚:“你们老是这样!我要去找殿下!殿下殿下!”

    于是事情最后演变成哭闹打滚的悦、黏她身上的澜还有一个风中凌乱的她。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有人慢慢走近。

    文鸢鸢瞬间警惕,她抽出腰间的短刀护在凌悦两人身前,“谁!”

    月光照亮来人的眼,文鸢鸢瞬时惶恐,她收起短刀就要跪下。

    “不必多礼。”

    长公主看着这乱成一团的场面,尤其是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凌悦,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模样,倒是十分有趣。

    凌悦还不知道自己窘迫的样子已经被心上人看了个全,她还在地上打滚哭闹着:“殿下!我要殿下!”

    长公主蹲在她身边,衣角掠过她的脸颊,“我在这。”

    听见熟悉的声音,凌悦睁开眼睛,她看着长公主开始傻笑,伸出手想要触碰长公主的脸,“仙子。”

    长公主低下头将脸凑到她手中,语调温柔:“是仙子还是殿下。”

    凌悦的脑子已经糊涂了,她大胆地用双手捧住长公主的脸痴笑,声音也磕磕巴巴的,“是仙子、嗝!也是、殿下。”

    “呵呵,殿下是仙子。”

    这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文鸢鸢在一旁观望着,她随便王澜挂在她身上,只是手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嘴唇,生怕王澜惊扰了长公主。

    凌悦捧完脸后又开始抓着长公主垂落的头发玩,虽然是酒醉状态,但她抓头发的力道还是很轻,生怕重了会惹到仙子生气。

    “殿下的头发好长。”

    长公主对她十分放纵,甚至觉得有些可惜,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将此刻的凌悦记录下来就好了,她深深地看了凌悦一眼,心里想着回去就找纸笔,好久没画画,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

    见凌悦还在玩她的头发,长公主唇边的笑意更深,“喜欢吗?”

    长公主的声音低沉,竟然比那美酒还能醉人,凌悦感觉自己的脑子更加不清醒了起来,只会愣愣回答:“喜欢。”

    虽然还想再看一会儿,可是地面太凉了,长公主眼眸微动,“回家吗?我背你。”

    凌悦的思绪还在浮沉,她一会儿说不合礼数,又一脸委屈巴巴的祈求样子。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长公主从来没在意过这些,她故意道:“愿意还是不愿意?不愿意我就走了。”

    说着作势就要走,这倒是把凌悦惹急了,她摇晃着爬起来,还差点摔倒。

    长公主停下脚步看她:“想清楚了?要还是不要?”

    凌悦纠结过后才讷讷道:“殿下稍等。”

    将身上的尘灰拍打干净,凌悦左右看看,最后笑道:“干净了。”

    凌悦趴在长公主背上,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担心长公主会累到,“我胖了,殿下会不会觉得累?”

    长公主就是觉得好笑,她将人往上颠了颠,嫌弃道:“太轻了,得再多吃点。”

    “啊?还要多吃吗?我又不是猪。”

    听着对方委屈的声音,长公主失笑,她又想逗弄对方,想想还是算了。

    凌悦看着长公主脑后的发饰,记忆中对方的打扮都很朴实,有时就是一根簪子将头发挽起,虽然那根簪子的价格可能比别人满头的珠翠还要贵重。

    不过从北国回来后,长公主身上的装饰就越来越多了,就像现在这样,将两侧的头发扎成小辫绕至脑后固定。

    凌悦又上手去摸那两条小辫子,声音还带着酒醉的朦胧,“殿下最近在学梳妆吗?”

    长公主神色一动,她改变的地方并不多,只是比寻常时多了一点装饰而已,没想到就这一点细节都会被凌悦发现。

    如此,自然欣喜。

    长公主声音带上几分轻快:“嗯,之前觉得不必要,现在时间多了,偶尔研究,用来打发时间。”

    凌悦摸摸自己的头发,她比长公主更不在意形象,现在倒是有了些危机感,“我也要学!”

    “好,我教你。”

    凌悦的声音里满是崇拜,“殿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长公主眼神晦暗一瞬,她不是什么都会,而是不得不什么都会,要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不过说出来的话凌悦肯定会心疼,所以她只是笑着:“那当然,我是长公主啊。”

    凌悦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可是待在长公主背上的她舍不得闭眼,于是就这样半困半醒地强撑着:“长公主,当长公主太累了,太苦了。”

    长公主停下脚步,“世人都说我权力通天,只有你这傻丫头说我苦。”

    凌悦的眼皮又往下掉了一些,声音轻如柳絮:“世人?世人不懂你,殿下也会难过也会哭。”

    感觉凌悦就要掉下去,长公主又轻轻将她往上一颠,笑着说:“是个人就会哭就会笑。”

    凌悦的声音轻得都要听不见了,但因为她的头靠在长公主肩上,说话时声音就落在长公主耳边。

    “但是,他们觉得你是罗刹,殿下,你累了吗?”

    长公主道:“我不累,但是你醉了。”

    也不知道凌悦有没有听进去,最后只剩下她朦胧的呓语,她说:“殿下,我懂你。”

    第114章 开解

    开解

    宿醉过后便是头痛, 凌悦扶着自己的额头坐起来,“嘶!”

    “醒了?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青鸟将手中的汤药伸向凌悦,看着凌悦喝干净后满意点头, “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凌悦仔细回想, 她只记得一部分,具体的东西倒是记不得了,她抓着青鸟的袖子满脸不安, “我记得殿下好像来了, 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青鸟本来想收了药碗就走, 但是现在却有了看戏的心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老实人破防多有意思。

    她皱着眉头叹气, 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凌悦。

    凌悦被她盯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更加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鸟又是叹气, “你真的不记得了?”

    对方说又不说,一个劲制造恐慌感, 凌悦快被折磨疯了, 和青鸟这种厚脸皮不一样,她可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于是她抓着青鸟的袖子,然后刺啦一声袖子裂开了。

    裂帛之声让本来喧闹的室内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良久青鸟才尖叫起来:“啊!!我的外衣!这是我新买的!你赔!”

    凌悦的耳膜差t点被她这尖锐的声音给刺破,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只求好受一点。

    “行了!我赔不就是了。”

    凌悦打开自己的钱袋,然后她所有的钱就青鸟这个奸商给讹走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荷包, 凌悦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她兀自在这伤心着,连屋里进了人都没发现。

    长公主一进来就看见她握着荷包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 忍不住担心:“怎么了?”

    凌悦太过入神,所以被吓了一跳,见到长公主后她先是心虚,观察对方表情又看不出什么。

    见对方在床边坐下,凌悦拿荷包给她看,“空了,没了。”

    明明很委屈,可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长公主差点就要笑出来。

    她故意问:“怎么会没有了?是不是被人打劫了?谁还能从你手里劫走钱,我得把她招入麾下。”

    凌悦收起自己干瘪的荷包,将它小心放在枕边,随后叹气:“没什么,殿下昨夜是不是寻了我?”

    桌上摆放着一些食物,只是这地方条件艰苦,味道自然是不好的。

    长公主瞅过那堆食物,又转眼去看凌悦,对方气色红润,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她叹了一声,“嗯,你闹了一夜。”

    凌悦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仔细看着长公主的眼神,“殿下,我,对不起,让你担心。”

    长公主并不觉得麻烦,她就是觉得有趣,喝醉的凌悦竟然会打滚,还会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八爪鱼似地抓住她不放。

    凌悦见她沉默,忍不住痛恨贪杯的自己,她尝了那酒确实淡了些,不过味道不错,所以多喝了许多。

    没想到这玩意后劲足啊!

    凌悦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沉浸在丢脸情绪中的她慢慢躺回了床上,又慢慢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脸给遮住,化身成一条固执的毛毛虫。

    长公主将毛毛虫的被子掀开,见被子下的人用双手捂住通红的脸,于是她伸手将凌悦的双手抓开。

    凌悦的脸更红了,她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现实。

    长公主见她越来越红,再红下去人都得羞死了,她轻笑一声:“时辰不早了,起床梳洗,我教你编发。”

    凌悦被长公主捞了起来,她脸还是红的,一头乌发披散。

    铜镜照出她现在的模样,镜中人眉眼如故,只是少了愁绪与严肃,于是锋利的样貌柔和了许多。

    凌悦看着自己的脸,觉得有些陌生,可那就是她自己的脸。

    一双手将她的头发挽起,极细致地替她梳着发髻,动作时衣袖垂落,露出如玉的手腕,手腕处缠绕着一圈圈红色,定睛一看是很普通的发带。

    凌悦自然看了出来,那发带是她从前常用的,后来被长公主要了去。

    那时凌悦的处境还说不上太好,所以发带自然也是用便宜的,可没想到长公主会留到现在。

    见凌悦盯着自己的手腕瞧,长公主放下手中桃木梳,将那发带缠绕的手腕在凌悦眼前晃了晃:“还记得吗?是你的。”

    凌悦自然记得,“殿下还留着它。”

    长公主重新拿起妆台上的梳子,将凌悦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梳理妥帖后,笑道:“嗯,不好看吗?”

    “好看,就是不太贵重。”

    拿起一只红宝石金钗给凌悦戴上,长公主不甚在意地说:“在我心里,它很贵重。”

    长公主一边说着可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等凌悦从感动中惊醒时,她的脖子快被脑袋上的重量给压断了。

    凌悦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重脚轻,她玩笑道:“殿下是在我头上造房子吗?”

    长公主自己的头发还披散着,她随意拿了簪子一挽,搞定。

    随即又将凌悦上下打量,“不错。”

    什么不错,这种不错她难以承受啊。

    凌悦扶着自己的脑袋,苦笑着说:“这样不方便出门啊。”

    随便很好看,但是朋友聚会大家都穿得简单,就你打扮得这样富贵,这想想都很招仇恨。

    长公主又拍拍妆台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凌悦乖乖坐下,看着长公主将她头上的簪子钗子步摇取下一大半。

    “这样如何?”

    头终于不那么重了,凌悦觉得这样就好,况且她这样感觉在使唤长公主似的。

    而且不是要教她的吗?她一点东西也没学到。

    不过她也就敢在心里说上一两句,嘴上只说:“这样就可以了。”

    长公主笑着收拾妆台,将卸下来的饰品整齐归置,转头看见凌悦还在屋内,便问:“你还不出去吗?”

    这几天和王澜两人待得久些,而长公主总是看着。

    她仔细思考过,确实身份有别,就算长公主不在意,王澜两人也不能随心所欲。

    凌悦上前拉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不像初见时那么冷,说明对方的身体在一步一步变好。

    想到这点的凌悦更加高兴,她笑着说:“今日就我们两个,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长公主神色一动,轻声应道:“也好。”

    在这里自然不存在什么逛街之类的娱乐活动,凌悦骑上马带上自己的猎弓,瞅见天空翺翔的鹰,搭箭就要将其射落。

    可另一支箭将她的箭给打落下来,凌悦回头看向收弓的长公主,忍不住想起前世。

    她调头凑到长公主身边,开始闲聊起前世,“殿下前世可是放过我多次,我还以为你射术不佳呢。”

    长公主看着那只仓皇逃走的鹰,声音淡淡:“那时我是真想杀你,不过好在,我没有。”

    前世毕竟没找到让身体恢复的法子,所以她格外重视人才,凌悦的才能她看得到,所以才会一再忍让。

    只是到了最后,她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凌悦抖了抖身子,又想起前世两人算是政敌,现在想想还真是佩服前世的自己。

    因为事情已成定局,凌悦才有胆子调侃,“那时的你是怎么看我的?”

    长公主沉默了,她看着凌悦的眼睛,“你真的想知道?”

    凌悦点头:“想。”

    长公主又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凌悦一脸认真,“真话。”

    长公主陷入沉思,她在想要怎么说出这个真话,才算好听。

    最后说,“蠢得可爱。”

    凌悦没想到对方的评价是那么温柔,不过这形容应该美化了不少。

    长公主见她傻乐,忍不住问:“你不生气?”

    看着天幕中的苍鹰盘旋两圈而后迅速扑下,抓住一只兔子后又飞上高空。

    凌悦内心平静,“生气做什么?该生气的不是殿下吗?毕竟我添了不少麻烦。”

    长公主看向那只捕食的鹰,“不,前世麻烦的事太多,我时常犯病,你虽执着于陆薇莹,但越过陆薇莹,我们都是为了蓉朝。”

    “归根到底,你并不是我的麻烦,相反因为有你在,我少了许多麻烦。”

    凌悦静静听着,她不知道长公主这番言论是不是为了安慰她。

    她看着自己的马儿在低头吃草,伸手摸摸马背。

    长公主知她容易多想,又说:“你死后除我外常有人替你扫墓,另外因你死得蹊跷,朝中与民间都有人疑心是新帝所为。”

    “就算我不出手,陆薇莹这个位置也不会坐太久,你太得民心,这也是陆薇莹记恨你的原因。”

    死后之事凌悦并不知晓,但现在听有种别样的感觉。

    她总觉得自己的前世一文不值,什么都没得到,现在看来,还是得到了些什么的嘛。

    凌悦觉得鼻子有些酸,倔强抬头掩饰:“哎呀,前世就不去想了,我只想今生。”

    长公主知道对方想开了,又笑了起来,“昨日你同我说世人不懂我,但你懂。”

    凌悦不存在的记忆跳了出来,她好像是说过这句话,于是脸微微红了。

    啊!好羞耻啊!

    转念一想,她好像更羞耻的话也说过。

    凌悦在这里纠结,而长公主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与我不同,世人懂你,而我也懂你。”

    第115章 林鱼

    林鱼

    人生就是不断的告别与重逢, 在王澜这里待了半个月之后,凌悦两人出发回京。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两人弃了马车换了轻便的行装, 正好沿途暗访, 若是哪个倒霉的官员撞到枪口上,长公主正好查抄,然后将抄来的钱补贴一下国库, 她确实这么干了, 整得这一路上的官员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打草惊了蛇, 长公主还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挑一条大的杀, 这样还能多抄点。

    凌悦打水回来t时看见长公主捧着一本书在看, 她走近问:“殿下喝水吗?”

    长公主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她推开凌悦伸过来的水壶, “不用。”

    虽然吃一本书的醋很奇怪,但凌悦感觉自己确实受到了冷落, 她低头去看那本书的名字, 看上去倒像是一本有关江湖的小说。

    为了引起长公主的注意,凌悦询问:“这书讲的什么?”

    长公主似乎看累了,她将书本合上放在腿上,懒懒靠在树干上,“江湖爱恨, 有点意思。”

    这样说未免太过笼统,凌悦想知道更详细点的内容, 这样就能摸清长公主的喜好,之后要是遇到类似的书还能给殿下买下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 凌悦继续问:“具体一些呢?”

    长公主随意道,“剧情很简单,就是正义的女侠和魔教教主的女儿。”

    凌悦一听就觉得热血,“宿命之敌吗?”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随后拿起腿上的书抛给她,“你自己看吧。”

    凌悦翻开第一页,看了几行后脸就红了,她赶紧将书本合上,结巴道:“怎么是这样,她们怎么?”

    长公主竟然喜欢看这种书,说来也不奇怪,之前她在皇宫里就爱看这种,口味还挺独特的。

    凌悦尴尬地笑了笑,“殿下的口味,挺、挺好。”

    长公主见她这窘迫的样子玩心大起,她在自己的包袱里随意抽出一本,“反正无聊,看这本吧,这本还算正常。”

    就算被骗了很多次,凌悦还是会在稍微犹豫之后再次相信,她先看了看序章,讲的是狐妖和书生的故事,她不是很爱这种类型,但既然是长公主推荐,再怎么也得看看。

    前面还算正常,凌悦看到两人定了终身,然后她翻开下一页。

    狐妖把书生的心掏出来吃了……

    凌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着那书上的文字看了许多遍,然后都是这样的结局。

    这还只是一半,主角都死了一个这还只是一半内容,怀着对故事发展的好奇心,凌悦继续向下看,然后她沉默了。

    这狐狸又找到了一个书生,然后以同样的方式将对方的心给挖出来吃了。

    最后这狐狸吃饱喝足回家睡了个大觉,再次睁眼,修为大成,全文完。

    凌悦摸着脑壳百思不得其解,她问长公主:“这算什么?”

    长公主心情不错,哼着小调,见凌悦问她才停下哼唱回答道:“看不出来吗?挺有趣的。”

    这怎么会有趣!

    凌悦弄不懂长公主的喜好了,她嘟囔着:“这哪里有趣了。”

    “多好看的美食文啊,当然有趣。”

    美食文……好像也没说错。

    凌悦叹了口气,感慨长公主的喜好还是太难琢磨,但是她仍然不愿死心,将长公主放书的包袱拿下来,然后一本一本翻看,每看一本她就要怀疑一下人生。

    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将所有的书好生放回去后开始吐槽,“这些书真的能卖出去吗?”

    长公主正在喝水,喝完后将盖子一塞,“怎么卖不出去,那我买的是什么。”

    这样凌悦还能说什么呢,她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却听见林间有动静。

    凌悦握紧腰间剑柄,将身躯藏在树后观察。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前面的是一匹小马,小马驮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的面容还有些眼熟。

    女孩发现了林悦,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染上笑容,她大喊一声:“恩人!”

    凌悦也认出来了,之前她和长公主出发去南方边境的时候遇到了追杀,那时她和长公主戴着面具互换身份,长公主用她的身份救下了一个名叫林鱼的小女孩,当时她还担心这孩子举目无亲该怎么活下去,但现在来看对方还过得挺威风。

    林鱼从她那小马上下来,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摔倒,她看着凌悦的脸笑,“恩人是要回京吗?这地方多匪患,可要我护送?”

    匪患哪有阎王厉害,哪个贼敢打劫凌悦和长公主。

    凌悦有些尴尬,毕竟林鱼真正的恩人在地上躺着休息呢。凌悦朝长公主看过去,希望她站出来解释一下,可惜对方就坐那看戏。

    这人真是!

    凌悦解释道:“你的恩人在那里,当初事出有因,我们互换了身份。”

    凌悦手忙脚乱一顿解释,终于让林鱼理解了。

    这才多久没见,林鱼已经从当初只会哭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小山头的山大王,凌悦觉得这世界就是魔幻得可怕。

    虽然知道了真正的救命恩人,但碍于长公主的气势,林鱼不敢上前亲近,所以还是只能和凌悦说说话。

    “你们救我之后,我□□娘收留,干娘待我很好,教我骑马射箭,但身体不好,她病故之后这个寨子就由我打理。”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林鱼同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太一样,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凌悦看着这一寨子的成年人,不免忧心:“真的没问题吗?”

    林鱼知道她的担心,现在她们身边没人,凌悦看见这孩子的脸上露出几分狡诈,随后又是歉意,她看着凌悦和长公主,“从前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不用担心了。”

    后方一直没说话的长公主突然冷哼一声,“倒是聪明。”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凌悦不想在这里久待,又确认过这里的山贼并没有祸害百姓,倒像是一些野路子的镖师。

    凌悦看着没有风险就不打算为难着寨子里的人,她们不打算在这留宿,林鱼并未勉强,前来相送。

    在离开寨子时,凌悦特别注意了那些山贼的眼神,他们看着长公主和自己的眼神里全都是忌惮。

    看不见寨子后凌悦才笑,“小鬼机灵,她这是把我们当老虎,她当狐狸借我们的势啊。”

    长公主走在前头,冷哼一声,分不清是赞赏还是批评:“可恶的小家伙。”

    不过听林鱼说这一带山贼众多,一边聊天一边把几个大的贼窝透露出来,凌悦知晓对方不可能那么善良,所以这又是一招借刀杀人,无论这刀落不落,反正她都不亏。

    山贼之间互相抢地盘也是常有的事,林鱼那个寨子小,估计受了不少的委屈。

    凌悦动了心思,“我们要不要去清理一下。”

    “不用,把点位告诉附近的官府就是了。”

    长公主吹了一声口哨,暗处就有一个人窜出来跪在她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这是长公主的死士,凌悦已经见怪不怪了。

    “告诉附近的官府,抄不了这附近的贼窝本公主就去抄他的家。”

    “是。”

    凌悦看着长公主离开,想着这附近的官员估计说不好觉了,其实这里的山贼也不是那么难以搞定,只是官贼勾结而已。

    就像是前世那样一个乱世,还有人看不惯她凌悦用血肉拼出来的军功,想要置她于死地。

    “想什么呢?总是这样突然沉默。”

    不知何时,长公主驱马来到她的身边,关切望着她。

    凌悦不想提起这些沉重的事,“离蓉京越来越近了,也不知姐姐还有春桃她们过得怎么样?”

    “这你倒不必担心,你姐姐很聪明,现在跟着我那好皇妹,心眼子长得越来越多,春桃也挺好的。”

    与凌悦有关的人长公主时刻关注,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丫鬟。

    这样一想凌悦可以在乎的人还挺多,而长公主的就那几个,其中最重要的凌悦,而后是青鸟。

    天色慢慢黑了,一天马上又要过去,以往长公主对时间的流逝并无多少感触,可现在她在这人间有了落脚点,倒也开始融入到这些感受里。

    她轻轻呼唤,“凌悦。”

    “嗯?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又与你度过了一天,觉得很高兴。”

    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容易满足,凌悦笑道:“那我们还有很多个日夜。”

    长公主笑了,却又开始说起别的事情,“有没有觉得无聊。”

    长路漫漫,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无趣,但凌悦是个不怕枯燥口是心非的人,她摇头否认:“并没有,殿下觉得无聊吗?”

    “我觉得你会无聊,这个给你。”

    凌悦十分敏捷,她接住了长公主丢来的东西,是一颗夜明珠。

    这不是长公主拿来钓鱼的玩意吗?不过凌悦看了看,这一颗和钓鱼用的那些不一样,要更大更圆润,光也更加柔和。

    嗯,一看价格就更贵。

    凌悦抬头问:“送给我吗?”

    朦胧的光晕中心是凌悦那张欣喜的脸,长公主t看了许久,轻声道:“见你喜欢,特意寻的。”

    凌悦将珠子捧在手心,“我很喜欢,谢谢殿下。”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长公主总是喜欢默默去做一些事,给凌悦带来惊喜,然后看着凌悦感动的脸,她会感到特别满足。

    在凌府时这傻丫头就过得不好,明明有一身本事却只能藏着,那破旧的小院子除了那满墙的蔷薇再无可取之处。

    而前世的凌悦虽然被骗入仕,但过得却比之前藏拙得时候更苦,直到现在长公主都不敢去回忆这些事情。

    这一世凌悦终于和她在一起,她可得将这丫头好好养养。

    凌悦把玩着那颗夜明珠,后来觉得夜晚的光亮太过危险,她将夜明珠塞进自己干瘪的荷包里,然后再将荷包塞进包袱。

    或是怕那珠子磕碰了有损毁,凌悦又将荷包拿了出来,在荷包里边塞上许多手帕之类的物件,然后再珍而重之地将夜明珠给放了进去,这还不算完,她又在那荷包外面包上了几层,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裹里边。

    长公主见了就只是心疼,“日后你还会有很多的。”

    凌悦听了只是摇头,“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它贵重。”

    “那是因为什么?”

    在月色下,凌悦的眼神异常温柔:“因为这是殿下送我的东西,自然得珍重,殿下待我不也是一样吗?”

    长公主手腕上还缠绕着那红色的发带,过去那么久发带的颜色依旧鲜艳,也没有挂破挂线那样的情况,这些事凌悦都看在眼里的。

    两条红色的带子从长公主袖中溜了出来,马上颠簸,那两段红色也跟着一前一后摇晃,长公主看着自己的手腕,“是啊,我也一样。”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凌悦有些困了,她们停下来,将马拴好,然后一个人生起火,另一人靠着树睡上一会儿。

    现在的凌悦已经不再惧怕火焰,她的恐惧似乎随着另一个她的消逝而消失了,凌悦有时会想起她,最后只剩无奈。

    长公主应该也面对过自己,但她从来说过细节,凌悦也不敢问,只是听青鸟说很惊险。

    因为长公主离火堆较远,凌悦怕她冻着,于是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长公主身上,或许是知道凌悦在身边,所以睡得很沉,温暖的光在她脸上轻轻晃动,凌悦看了很久然后低头在她唇上一点,却没想到长公主会睁眼。

    凌悦吓了一跳,赶紧装作事不关己,又凑到那火堆前添柴火,但是她添得太多,那火焰直接就被压没了。

    凌悦手忙脚乱地对着火堆吹气,火焰又燃烧起来。

    长公主走到她身边坐下,“方才我做梦了。”

    凌悦瞬间紧张,“什么梦?没事吧?”

    回忆起梦中的场景,长公主看着凌悦的脸,似乎这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她轻笑一声:“我梦到你穿着嫁衣的样子。”

    凌悦没想到是这样的梦,她握住长公主的手,“这不会是梦。”

    第116章 热闹

    热闹

    又开始下雪了, 凌悦记得她刚睁眼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大雪,她站在雪中感谢上天,让她能重新来过, 可现在看来她应该感谢的不是上天, 而是长公主和青鸟。

    凌府门口的石狮子还是这样气派,只是狮子头上落了雪,有人正在清扫。

    见凌悦站在门口, 那两个小厮不敢怠慢, 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 “二小姐。”

    凌悦点点头, 仍旧站在那里, 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雪花在掌心中融化, 此刻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没有怨恨没有痛苦, 每日悠闲得不像话。

    “小姐。”

    是春桃的声音,凌悦回头, 见小丫头从回廊中穿过, 又在那院中雪地上留下许多脚印,她将手中的大氅批在凌悦身上,又仔细系好系带,又开始唠叨:“小姐你也不怕冻着。”

    凌悦见她头顶上的许多雪花,伸手将雪花拍落, 又觉得此情此景眼熟,忍不住就笑:“和一年前一样啊。”

    春桃不懂, 仔细思考过后又开始生气,“小姐是说去年大小姐回来那次吗?可别提了。”

    那时凌悦的处境不好, 因为凌复的苛待,下人们也跟着忽视她,春桃是看着凌悦一路苦过来的,她不愿提起这些是因为心疼。

    见春桃气鼓鼓的样子,凌悦赶紧打住,“好啦好啦,我不提了,姐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大小姐还在宫里,不过说是今天晚上能回来。”

    手指有些冷,凌悦搓了搓,她对着自己的手哈气,结果又被春桃一阵唠叨。

    “太冷了,小姐快回屋,哎,小姐你也真是的。”

    凌悦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回。”

    不敢在这门口逗留,凌悦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屋内有炭盆,穿着大氅反而还觉得冷,凌悦将系带解开,又伸手在那炭盆边上取暖。

    见春桃又要去忙,凌悦扯着她坐下,“停,不许推脱。”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春桃还是很不习惯,她忍不住嘟囔:“小姐,这要是被朝上的那些老迂腐知道了,高低得参你一本。”

    凌悦是长公主身边的近臣,那些人看得眼红就会想各种理由来攻击,只是凌悦也不在乎,她可不是什么长公主的近臣,她可是殿下最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凌悦骄傲挺直身板,像是这种事十分光荣似的,“参就参呗,看谁理他们。”

    春桃倒也知道一些事,她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们在执着什么,光知道叫唤也不做点实事。”

    凌悦每天忙得很,她没空搭理那群红眼睛。

    长公主一到这里就听见凌悦在说这些,她眼眸微冷,跨门进入后坐在凌悦边上,“又是哪个嚼舌根的?”

    凌悦说说就是只是说说,背后骂人又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是长公主就不同了,她真会拔人的舌头。凌悦不愿让她沾染那么多的血腥,就笑着打岔:“你怎么现在才来?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长公主没再追问,“不是什么大事,虽然相比之前陆艾成长了不少,但我还是不太满意所以指点了下,不过如今天下太平,她这样也足够了。”

    凌悦不想深入了解这些有的没的,前世思考那么多已经很累了,今生就卸下重担放松。

    但对长公主来说,这个天下是她稳定下来的,这上面是她的心血,某种意义上这个蓉朝就和她的孩子一样,所以她还会管一管。

    甚至她已经开始想到未来的局势了。

    她叹了口气,“这天下还是会乱,所以陆艾后面的君主我会亲自教导,从小教导的话应该会和我像一些。”

    凌悦看着她的头发,总觉得这一头乌黑长发会在某一天掉得精光。

    她看着长公主,对方眼底的阴暗和憔悴早就消失不见,虽然还在忧心局势,但没了以前那种急迫。

    凌悦牵过她的手,抚摸对方掌心里的薄茧,“你这就是操劳命,陆艾都还没成婚,你就打起她孩子的主意了。”

    长公主干脆往凌悦肩膀上一靠,“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不过皇室血脉被我杀得差不多了,不然还能有更多选择。”

    春桃在一旁听着大气都不敢喘。

    凌悦注意到这一点,“春桃,你先去忙吧。”

    得了这话,春桃一溜烟就跑出了房间,于是这屋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不再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长公主兴致勃勃说起自己宫殿里栽种的蔷薇,“我在院中栽了蔷薇,不过现在是冬天看不到,等来年我带你去看。”

    凌悦记得对方住的地方很空,若是长满蔷薇的话倒是添了许多生气,凌悦点头笑:“我也准备在院子里栽种梅树,感觉你会喜欢的样子。”

    两人互相考虑,又说起去鹏州定居的事。

    长公主思虑周到,她派了人去鹏州买宅子,最后将柯氏的祖宅给买了下来,凌悦的母亲幼时是在那里长大,只是人生总是有很多不顺遂,柯氏落魄到连祖宅都保不住。

    “我的人说那宅子被人买走后买主也遭了横祸,再加上有关柯氏的流言,那座宅子就那样荒废着,如今得重新修缮才行。”

    凌悦之前也动过这个心思,可是她很贫穷,本来想着在朝廷多干个几年,攒点积蓄就将宅t子买下,可后来一路风雨,她无暇思考这些问题,而到现在,这又变成小问题。

    长公主从袖中掏出一沓图纸,把这些图纸在远离火堆的地方规整铺开,然后拉过凌悦一起看:“这是祖宅的图纸,我想了几个方案修缮,另外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是喜欢雅致的还是喜欢奢华一点的,或者其他样子的也可以。”

    凌悦被那些图纸晃花了眼,其实她只要祖宅就行了,还没想那么多啊。

    不过她还是仔仔细细将地上那些图纸看了个遍,最后选定了比较简洁的,她虽然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是也不想变成什么暴发户。

    长公主将凌悦选定的那张图纸收起,然后又在另外一边的袖子里边掏掏。

    又是一沓图纸!

    凌悦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痛,她抬手揉了揉,弱弱询问:“这又是什么?还有别的风格?”

    长公主抽出一张交给凌悦,“这是房间里边的东西,窗帘器具之类的,你看看样式,告诉我喜欢哪样。”

    凌悦接过那堆图纸,结果长公主又伸手往袖子里边掏,她忍不住问:“还有?”

    还真的有!这袖子到底能装多少东西,不过这次不是图纸了,是个精致的木盒子。

    凌悦接过盒子,看着上面的花纹便知是长公主亲手雕的,她将那堆图纸放在桌上,随后打开盒子。

    盒中躺着一条红色的发带,发带上带着梅花状的暗纹。

    “你不喜欢那些珠钗玉环,我便送你这个。”

    长公主似乎爱上了给凌悦送东西,今天夜明珠,明天就是各种贵重珠钗,今天又是发带。

    这么弄下来凌悦对金钱都感到麻木了,其实之前她也接受过长公主的赏赐,但后来她用作人情往来,再者她从未忘记过前世那些跟随她的人。

    说来很是愧疚,她将凌氏旁□□些人带上了战场,许诺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些人确实也对她忠诚,可惜最后被陆薇莹嫁祸,一个都没有留下。

    今生虽然交集不多,但凌悦还是将那些赏赐换成银钱,用去接济旁支的人。

    还有柯氏的那些后人,凌悦也想将他们一一找回来,想要做的事情那样多,凌悦一下就不富裕了。

    不过她的钱包因为长公主的存在总是在仰卧起坐,现在她又暴富了。

    凌悦将发带好生收好,“我很喜欢,你今夜还要走吗?姐姐会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

    长公主见凌悦喜欢那款发带嘴角不自觉翘起,她又坐回火边,“今夜不走,不过可能会多一个人,陆艾估计也会来。”

    凌悦坐她旁边又替她暖手,“那挺热闹的。”

    “你喜欢热闹吗?要是觉得太吵,我就让那丫头回去。”

    高高在上的天子在长公主嘴里也只是丫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凌悦摇头,“我不讨厌热闹,圣上来自然更好,不过圣上喜欢吃些什么,我好让厨房准备。”

    长公主沉默了,这问题她还真回答不出来,最后只敷衍着说:“酒,还有胡萝卜吧?”

    这个吧字就很耐人寻味,凌悦估摸着长公主也不清楚圣上的喜好,这还真是相侵相碍一家人。

    不过在那样的环境里,陆艾能活到现在就不要再挑剔了。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低调停在凌府的大门口,凌悦站在门口迎接。

    “微臣参见皇上。”

    首先下车的是陆艾,她掀开车帘扶着凌雅。

    凌悦看着两人这情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这一世她的眼睛又没瞎,不相信也得相信。

    凌雅的脸色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她许久未见凌悦,走上前就攥住凌悦的手:“呀,看上去白胖不少,长公主将你养得很好。”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就跟养猪似的。

    凌悦也看着凌雅,“姐姐也白胖了不少,看来圣上待姐姐很好。”

    三人站在一起,气氛却突然尴尬了。

    凌悦有些受不了,扬起得体的笑容,“长公主在府中等候已久,请陛下随我来。”

    得知圣上会来,凌悦便让人将府中里外打扫了一遍,就连院子里的积雪也没放过,只是雪还在下,地上又铺了薄薄的一层。

    陆艾站在廊前看雪,她不动几人便只能停下。

    凌雅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没事的,兔子有秋菱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被人猜中了心思的陆艾咳嗽一声,“知道了,走吧。”

    老远就传来了酒肉的香气,陆艾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如今自是有些饿了,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悄悄放下。

    她自以为没人看见,却听凌雅轻声说:“是不是饿了?”

    被抓包的陆艾强装镇定,“没有。”

    凌雅知她撒谎,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长公主已经在饭桌旁等了许久,见脚步声愈来愈近,睁眼望向门外。

    陆艾见到皇姐就开始怂,但还有其他人在场,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长公主的目光掠过她落在凌悦脸上,而后笑道:“今日家宴,不必拘谨,随意落座吧。”

    虽是这么说,可陆艾还是放不开手脚,在场几人里边就数她最为紧张。

    春桃给几人的酒杯都满上,然后立在凌悦身后。

    死寂,美酒佳肴在前却是死寂。

    陆艾盯着眼前的菜想要动筷,见皇姐没动作她也不敢有动作。

    然后长公主动了,她夹了一筷子红萝卜放到陆艾的碗里,“愣着做什么,吃吧。”

    陆艾看着碗里的菜,她想把眉毛皱成川字,可又不敢。

    她不喜欢吃红萝卜啊!

    长公主马上就要远离朝堂,想着这么多年了,和皇妹关系也不好,如今也来改善改善,当一回好姐姐,可是为什么不吃?是姐姐的爱不够吗?

    长公主想了想,她又夹了一筷子红萝卜放到陆艾碗里,“吃吧,从前我对你是严厉了些,但现在你可以放松点,喝酒也好,怎么也好,我都不会管你。”

    陆艾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谢皇姐。”

    随后她拿起筷子认命一般塞进嘴里,那模样好像就要哭了。

    长公主还以为对方被她感动,她忍不住感慨:我是一个多么好的皇姐啊。

    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长公主又给陆艾夹了一大筷子的红萝卜,笑得一脸慈爱,“吃吧,多吃一点。”

    气氛慢慢活络了起来,凌雅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就被呛到,她将酒杯放在桌面上,然后不敢再喝了。

    凌悦也就喝了两杯,上次她醉酒丢人的样子还被长公主给画了下来,然后她就对酒有了阴影,不敢多尝一口。

    她看向长公主,见对方还在给陆艾夹菜,那碗红萝卜都快被夹完了。

    真是热闹的幸福啊。

    第117章 过节

    过节

    外头鞭炮声响个不停, 凌悦被吵得睡不着,披着衣服来到院中,却发现春桃已经醒了。

    对啊, 是除夕啊。

    凌悦打着哈欠坐在院子里。

    春桃见凌悦醒了又想要唠叨, 凌悦赶紧将衣服穿好才拯救了自己的耳朵。

    “小姐,旁氏的那些人说后日要来拜见。”

    凌悦有了点精神,她知道那些人是想在她跟前讨点好处, 凌悦也不觉得烦, 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 她对那些族人还是很宽容的, 虽然一开始他们也挺狼子野心的, 但现在已经被训得服帖了。

    鞭炮声还在继续, 凌悦轻叹一声:“他们乐意来就来吧, 对了,有没有凌雀的消息, 她来不来?”

    春桃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个人, 小姐怎么了?”

    凌悦对凌雀的印象还不错, 她吩咐春桃:“若是云雀来了,多照料一些。”

    “知道了,小姐的心胸还真是宽广,当时她家好像闹得比较凶来着。”

    凌悦摆手,“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她是个好孩子。”

    墙边又有动静,不过凌悦已经习惯了, 无论她住哪里,那些找她的人总是喜欢走墙, 然后将外边的草地给踩出一条路来。

    不用睁眼都知道是长公主来了,有门不走就是喜欢翻墙翻窗,这是干嘛?多添点刺激?

    长公主见凌悦连眼都不睁,她干脆俯身在凌悦眼皮上落下一吻。

    这下不睁也得睁了,凌悦叹气道:“我记得我这大门很近了。”

    “可是翻墙更快,而且刺激。”

    凌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坐直身子问:“怎么t不去培养姐妹感情了?”

    长公主叹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日子她将自己锁在了御书房,折子都不够她批的。”

    凌悦诧异之余又感慨,“圣上勤奋是万民之福。”

    长公主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纸包:“压岁钱。”

    凌悦已经长大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压岁钱,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地契。

    凌悦淡定地收下,她已经麻木了。

    长公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柯氏祖宅的面积还是太小了,我将它周围的地也买了下来,到时候看你想建什么?”

    凌悦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就只是想拿回祖宅而已,她坐的是一把摇椅,于是摆烂似的往后一躺,“再这样下去我就废掉了。”

    “废掉?那我可以叫你小点心吗?”

    得了,外号又多了一个,凌悦闭上眼睛已经被金钱砸得有气无力,“你可以叫我小咸鱼,这比较贴切。”

    “小咸鱼也好听,那我叫你小咸鱼了。”

    凌悦没想到对方来真的,她眼睛一睁,“别,你还是叫我傻丫头好。”

    长公主看着天上明月,突然又改了主意:“还是叫悦儿吧,很好听。”

    凌悦倒是没意见,就是这个叫法让她想起了早逝的娘亲,似乎每一个深爱她的人都会这样叫她,除开前世的那些不幸,她在其他地方没再受过什么委屈。

    鞭炮声终于停了,凌悦躺在椅子上轻轻晃着,平静诉说起过往:“你知道我和谁学的武功吗?”

    “你娘的侍女。”

    凌悦:“……”

    在长公主面前还真的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凌悦也不晃了,她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问:“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长公主一点心虚都没有,大大方方承认:“应该没有,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就让人查了。”

    对方这么坦诚倒显得凌悦很小气,她又躺了下去,看着天上的月亮。

    虽然没有什么秘密了,但凌悦还是想要诉说,“嗯,和青鸟一样,娘亲是不让我学的,那时我不太能理解。”

    就如凌复厌恶凌悦一样,凌悦也不喜欢凌复,甚至她讨厌整个凌府。

    最开始她只能从围墙那里翻出去,到后来娘亲离世,她学了武功,第一次飞上那间破旧屋子的房顶,就像鸟儿一样。

    可这不是真正的自由,人和鸟儿不一样。

    长公主安静倾听着,她知道凌悦在想什么,对方不是伤感,只是如今日子好了,感慨一下过去。

    她也学着凌悦的样子躺下,“一切都过去了,我和你都是一样。”

    夜晚终于安静,凌悦本来就是被吵醒的,如今鞭炮声消停,她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本来还想和长公主说说话,可意识却渐渐沉入黑暗。

    春桃见小姐睡着,她想将人扶到床上,可长公主她又不太敢动。

    不过这些事不用她操心,长公主起身将凌悦打横抱起。

    低头见对方乖乖躺在她的怀里,睡得很安稳的模样,长公主一时又舍不得放手了,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将人带进房间里小心放在床上。

    又待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长公主转身准备离开,可衣角被凌悦拉住。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听到凌悦不知在说些什么。

    对于梦这种东西两人都有些忌惮,长公主凑过去想要听清对方的呓语,却被凌悦轻轻咬了一口。

    长公主往后仰了一下,又伸手摸摸被凌悦咬过的耳朵,不痛但是有些痒,长公主曲指剐过凌悦嘴唇,笑道:“你是小狗吗?”

    睡梦中的凌悦皱起眉头,长公主以为对方生气,“好了好了,不是小狗,睡吧。”

    “别……”

    凌悦似乎想说什么,长公主问:“别?”

    “别走。”

    原来是这个意思,其实在皇宫里睡和在这里睡没什么区别,而且一个人睡还挺冷的。

    长公主笑笑,“我不走。”

    听到这一句,凌悦紧攥的手才松开。

    长公主顺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她将凌悦抱去里边睡下,然后钻进了凌悦怀中。

    想起从前梦魇时也是这样,她拉着凌悦的手不放,然后凌悦坐在她的床头陪了一整夜。

    那时的凌悦在她面前还很是拘谨,如今已经是想说什么就敢说什么了。

    夜深了,长公主也抵挡不了睡意,她又往凌悦怀里钻了钻,一同赴了梦乡。

    次日凌悦又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她想动胳膊又发觉胳膊很酸,睁眼看到长公主躺在她怀里。凌悦对昨天的事有模糊的记忆,她又将人抱紧了些,动作很轻,生怕怀里的人醒了过来。

    但长公主的睡眠本来就浅,若是皇宫里还好说些,外边的热闹传不进去,但凌府是在闹市,这声音就大了些。

    凌悦见长公主睁开眼,叹声道:“太吵了,要不回宫再睡一会儿?”

    长公主又闭上眼睛,“不用,你再陪我躺一会儿吧。”

    今日是春节,但凌悦家中没有长辈,就只剩下她和长姐两个人,这春节好像不过也没关系。

    才不管那些所谓的风俗,凌悦被子一拉就睡大觉,见长公主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凌悦又将被子盖过头顶,不过这样做的效果不大。

    不过那些响声也就集中在某一个时间段里。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声音消失,长公主将手放了下来。

    春桃替她们端来了早膳,或许是没睡好的原因,长公主竟然赖在床上不起来,凌悦只能自己先起来。

    凌悦吃完早膳就在院子里打拳,又听见有人唤她,“妹妹。”

    凌悦看着凌雅有些意外,她走过去接了姐姐手里的食盒。

    “姐姐不是在宫里吗?”

    凌雅坐在石凳上,“圣上觉得这样不妥,让我回来看看你,那盒子里是圣上的心意,还托我带句话给长公主。”

    “长公主睡下了,我代为转达吧。”

    凌雅有些惊奇,毕竟长公主的勤奋她看在眼里,这种日上三竿还没起的情况实在太少,不过还是不要问那么多为好。

    凌雅将红包递给凌悦,又说:“这是我的心意。”

    两年龄相差不多,按道理是不用给的,不过好歹是一片心意,凌悦还是收进袖中,“谢谢姐姐。”

    见凌悦没有推辞,凌雅似乎很开心,她将食盒中的东西取出来摆在桌上,一边摆一边说:“陛下说长公主愿意的话就在凌府过年就可,往常的年她也是一个人过,不忍心打扰长公主和你,让长公主不用顾念她。”

    凌悦点头,“我记下了,姐姐你呢?是回皇宫吗?”

    凌雅将空的食盒提在手上,看样子是准备回去,凌悦见她一个人来都没有侍女跟随,于是上前一步想帮她提那食盒。

    不过凌雅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自己提吧。”

    凌悦忍不住皱眉,“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见凌悦有些误会,凌雅赶紧解释,“宫里派了人送我回来,是我自己要提的。”

    “自从身体好了之后我就总想自己去做些什么,所以才不让宫女帮忙的。”

    凌雅脸上有些汗水,明明很累她却在笑。

    这食盒可比那兔子重多了,但或许这样能让凌雅有种在活着的感觉吧。

    凌悦放心了,她开始还以为圣上和姐姐闹矛盾了。

    “姐姐要回皇宫,我送你一程吧。”

    凌雅推拒着不用。

    凌悦拗不过她,只能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一个转身之后,对方消失不见。

    转过身却发现长公主靠在门边,凌悦笑着招呼:“殿下,该用膳了。”

    第118章 引蝶

    引蝶

    大年初二, 那些亲戚果真上了门,凌悦一边客套一边将他们的脸与前世跟随她的那些人对上。

    真好,都活着, 没被陆薇莹砍掉脑袋。

    不过这种明明你很熟悉对方却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凌悦渐渐发现他们不是记忆中的那些人,可以当成崭新饿的个体看待,但再怎么说也有点不甘心。

    自我开解过后, 凌悦强撑着这种不适感将上门的那些人安排好客房, 正头疼时凌悦看见了角落的凌雀。

    前世她的麾下没有凌雀这个人, 但是今生两人有些交集, 于是凌悦叫住她:“凌雀。”

    凌雀正打算跟着侍女去往自己的客房, 却没想到被凌悦喊住, 她有些受宠若惊, 快步走近,“将军有何吩咐?”

    对方的紧张一眼就能看出来, 毕竟声音和身体都在抖。

    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原t来看人紧张是个这样的感受。

    凌悦之前在面对长公主的时候也是紧张, 只是没像凌雀抖成这样, 可不能把这好孩子给吓死了。

    凌悦思虑过后便说,“我听说你在逐日镖局当镖师?”

    “回将军,是的。”

    凌悦怎么觉得对方抖得更快了,这孩子之前砍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凌悦站起拍拍她的肩膀,“不必紧张, 你我乃是族亲,不必喊我将军, 叫姐姐便是。”

    凌悦突然拍了个空,再一看凌雀已经躺地上晕过去了, 她惊了一秒,急道:“快去请大夫!”

    这下正厅乱成一团,飞奔去请大夫的、跪下掐凌雀人中的、端碗取水的,还真是有了节日该有的闹腾。

    长公主慢悠悠从后院走到前厅就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她走到凌悦身旁,看着地上昏迷的凌雀,“这是怎么了?你吓唬她了?”

    这简直就是诽谤,凌悦知道长公主是在调侃她,忍不住叹气:“别打趣我,我不过是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她就这样躺下了。”

    要不是凌悦知道凌雀本性纯良,不然她真要以为凌雀是来找她麻烦的。

    在一片混乱中,长公主优雅地坐到了主位上,她默默地数着数:“三、二、一。”

    一字刚落,昏倒的凌雀就悠悠转醒。

    凌悦一喜,她半蹲下询问:“好些了吗?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凌雀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华丽丽地晕过去了。

    凌悦也快要晕倒了,她着急大喊,“大夫呢!”

    “二小姐,已经去请大夫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大夫终于来了,得出的结论是受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两次晕倒都是因为凌悦,病因一下就找到了。

    长公主看着凌悦一脸苦闷的样子,笑道:“倒也不该是受惊,应该是喜过头了,她可是十分崇拜你,为了她能长命百岁,放过她吧。”

    凌悦停下脚步,“你又在逗我。”

    “确实如此,所以开心些了吗?”

    开心不起来,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假山石前有一座亭子,凌悦走过去坐下,她看着那假山石发呆。

    长公主慢慢走近,也在亭中坐下,每当凌悦有心事的时候对方就会发呆,就像现在这样。

    伸手在凌悦眼前晃了晃,可对方还是一脸呆滞的样子,长公主喊道:“悦儿,傻丫头?回神啦。”

    还是没反应,长公主凑近凌悦的耳朵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效果拔群,凌悦不仅回了神还红了脸。

    “你做什么,府上这么多人,要是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长公主毫不在意,“看见就看见,他们还敢有异议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凌悦脸皮太薄了,她说不过长公主,又撑着脸发呆。

    长公主故技重施,凌悦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无奈,“你怎么和流氓一样?”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说说吧,在烦什么?”

    凌悦看了看附近,然后又看向对面房顶,“我们换个地方说。”

    屋顶的风景更好,能看到院中的人在忙碌,还有那些亲戚在相互客套。

    “好了,现在能和我说了?”

    凌悦干脆躺在长公主腿上,然后又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唔,好舒服。”

    长公主随便她怎么躺,只是这样放肆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于是她伸手捏捏凌悦的脸,“可以,手感好多了。”

    “嗯?我又胖了吗?”

    凌悦也伸手捏捏自己的脸,发现是真的胖了些,她苦涩道:“嗯,春节真是一个可怕的节日,殿下比春节还要可怕。”

    “嗯?其实可以不吃的,那不是某只馋猫抵抗不了诱惑。”

    凌悦没了脾气,一声长叹,声音哀怨:“殿下真讨厌。”

    说完就去伸手去够长公主的头发,够着了以后又开始编辫子玩。

    长公主放纵她,只是玩笑道:“放肆。”

    这话说得缠绵,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勾得人心痒痒,不过放肆这两字让凌悦想起这一世来。

    当时她与长公主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对方睁眼就掐住她的脖子,要不是她机灵。

    记得当初她很害怕,可现在却完全回忆不起当时的感受了。

    凌悦想着调侃一下长公主,于是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学着当时长公主的语气:“放肆完了,该上路了。”

    这模样怎么看都是阴阳怪气,可长公主没有恼怒也没有笑,她只是将手放在凌悦颈侧,有些愧疚地问:“疼吗?”

    凌悦看着她伤心,突然觉得这个玩笑有些过了,她赶紧道:“不疼。”

    不疼,就是胆子差点给吓没了。

    当然这话凌悦不会说,她亲昵地蹭了蹭长公主的指尖,“真的不疼。”

    长公主看着拼命解释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好过,她人重生都有记忆,但就她没有,记忆被所谓的另一个自己藏了起来。

    明明是来开导凌悦的,可没想到自己却陷入了愧疚的情绪,长公主轻轻一叹。

    凌悦见不得她难过,她赶紧坐起,“我们走到这一步本就不容易,若说亏欠,前世我可是欠了你一辈子,难不成我也要在愧疚苦痛中折磨自己?”

    说是这么说,但凌悦还真会折磨自己,现在偶尔想起前世,想起长公主的眼神,她就会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长公主只是看着凌悦笑,“你忘了,你不会撒谎。”

    凌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拆穿,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起了反作用,凌悦沉默着不知该如何继续。

    “你能不能凑近些?”

    长公主的声音比往常时候还要温柔,凌悦不自觉就靠了过去。

    对方伸手摩挲着她脖颈处的皮肤,和初见时的满怀杀意不同,这一次很轻柔,生怕重了就会伤害到眼前的人。

    凌悦却只觉得痒,她闭着眼睛,身体因对方的触摸而忍不住颤栗,她有些受不住,想要逃跑却又生生忍了下来,继续感受着这份难捱的甜蜜。

    可实在是过了太久太久,凌悦睁眼,声音却软得不像样:“好了吗?我真的没事。”

    然而下一秒,对方突然低头吻在她喉间。

    凌悦:“!”

    她将人推开,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会被人看见的。”

    又是这句话,凌悦之前说过一遍,不过这次长公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凌悦按在她腿上躺下:“以后不会再有。”

    凌悦一时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是指掐脖子这件事还是指刚刚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依着长公主的个性,凌悦觉得她说的是前者。

    被吻过的地方好像还在泛着痒意,明明那个吻那样轻,凌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有蝴蝶从眼前飞过,然后落在长公主肩上,蝴蝶翅膀是不含任何杂质的白色,长公主眨眼时它也扇动翅膀。

    凌悦伸手过去,那蝴蝶又往上飞,随后轻盈落在长公主的梅花簪上。

    凌悦没有再动,只是笑着:“殿下真成仙子了,看样子是蝴蝶仙。”

    长公主伸出手,那蝴蝶竟然从簪子上飞下来然后停在她的指尖。

    方才凌悦还只是玩笑,这下就是真的惊呆了,她看着长公主对着蝴蝶吹气,蝴蝶这才振翅飞远。

    “如何?”

    凌悦眼睛一亮,“殿下好厉害。”

    不过耍了一点小手段就让凌悦高兴起来,傻丫头真是很好哄。

    但是换做以前,凌悦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为了某个人的笑容,将精力放在这种毫无用处的小手段上。

    不过这才是人生,如果未来都能被算到,那还挺没意思的。

    凌悦拉着长公主的手,又没看出什么,她真的很感兴趣,扯扯长公主的袖子,“到底怎么做的?”

    说话间又有蝴蝶飞了过来,然后再次落在长公主指尖。

    长公主想引的东西并不是蝴蝶,看着凌悦感兴趣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蝴蝶再次飞走。

    长公主笑着说,“想学?我教你。”

    第119章 鹏州

    鹏州

    “这么快就要走吗?”

    凌雅拉着妹妹的手有些不舍, 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分离时还是做不到那么冷静。

    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凌悦也没什么需要带的行李, 可能带走最多的就是回忆, 且回忆还不算美好。

    凌悦拍拍姐姐的手背,安慰道:“姐姐若是想念可以来鹏州找我,且明年蔷薇花开时我还会再回来。”

    凌悦还记得长公主为她栽种的蔷薇, 虽然对方在鹏州那边也种了, 但在凌悦心里还是不同的, 她时常在想, 种下蔷薇的时候长公主心里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在想她。

    长公主在远处站着看着两人, 有t蝴蝶在她肩上停留, 她并未驱赶。

    凌悦看了看天色,寻思着也该走了, 她深深看了凌雅一眼,“此去归期不定, 望长姐珍重。”

    将手从凌雅手中抽走, 凌悦翻身上马,又从春桃手中接过包袱,这次她没有将春桃带走。

    春桃眼泪汪汪地看着凌悦:“小姐。”

    朝夕相处那么久的情谊当然不会忘,凌悦弯腰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又不是不回来。”

    她越是如此春桃就越想哭, 她抬手拉住小姐的手恳求:“我和小姐一起走好吗?”

    凌悦之前也想过将春桃带走,但是她在蓉京有了归宿, 跟着她去鹏州这份尘缘就断了。

    “那你自己的事呢?她不能跟我一起走,你跟我走就要与她分隔两地。”

    春桃哭声渐歇, 但脸上还是委屈,“可是小姐。”

    “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自己做决定,与她商量之后再将答案告诉我,若是愿意来,再远我也会来接你们。”

    凌悦耐心劝了许久,春桃才哽咽着说:“嗯。”

    凌悦笑道:“回去吧。”

    春桃一步一回头,随后站在了凌雅身后。

    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蓉京城的城门,凌悦转身不再留恋。

    到了长公主近前,凌悦脸上是对之后生活的期待,“殿下,可以走了。”

    蝴蝶被凌悦惊扰,振翅飞向远方。

    长公主睁开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凌悦好歹有人相送,她却没有,看来还是没能与陆艾冰释前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长公主将栓马的绳子解开,上马后说:“走吧。”

    凌雅见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她叹息一声上了马车,春桃和轻月跟在马车旁边,车子缓慢驶入城内。

    回到皇宫后,凌雅在御书房没看见陆艾,问了孙公公才知道她去了北门那处的角楼。

    凌雅远远就看见陆艾的背影,从这里看能看到北城门,长公主离开的地方,不过太远了,在这里又能看见些什么呢?

    这别扭的样子让凌雅有些忍俊不禁,这时陆艾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们走了?”

    凌雅走到她身边,透过窗看着城内的风景,“走了,说明年蔷薇花开时再回来。”

    陆艾没再说话,凌雅侧过头看她的表情,虽然和长公主相比,对方的气势差了许多,但圣上毕竟是圣上,心思也很难猜。

    所以凌雅选择直接问,“为什么不去送一程?”

    陆艾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能是刚下朝的原因,她身上还穿着朝服,阳光透过冕旒在她如玉的脸庞上,留下各色阴影。

    良久她看向凌雅,“你在揣度圣意。”

    凌雅知道她并未生气,只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已,她轻叹一声,又笑:“那不如陛下直接告诉臣。”

    陆艾垂眸,又看向远方,“朕觉得这样就好。”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随行的秋菱跟在她身后。

    一只飞鸟从宫内起飞,飞过宫墙和城门最后停在了长公主的手上,她取下信鸽腿上的字条,突兀笑了声。

    将纸条撕碎,长公主将信鸽放飞。

    凌悦好奇凑近,“什么消息?”

    “一些小事,讲一个别扭的人。”

    凌悦见她不说明白,想着可能是什么不方便的事,她不再追问,专心赶路。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看见了鹏州的城门,刚到就下起了细雨,凌悦将伞撑在长公主头顶,嘴上有些抱怨:“这天也太会添乱。”

    油纸伞是新买的,在这之前两人淋了会儿雨。

    凌悦不担心自己,她只是怕长公主的身体,可她似乎忘了,长公主体内的毒素越来越少后,对方的身体壮得和头牛一样,哪里需要多余的担心。

    凌悦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长公主鬓发上的细碎雨珠擦干净。

    撑着伞回到了柯氏祖宅,祖宅早就在重建,和凌悦记忆中的样子对不太上,或者说是完全不一样。

    只是修缮之事工程巨大,如今还不能住人,凌悦两人只得在附近寻了民宅暂住一阵子。

    两人来时低调,没有惊动鹏州的百姓,不过鹏州的地方官员肯定是知道的。

    这不,她们才刚放下行李,门口就有穿着官服的人候着,等凌悦铺好床出门那人就凑了上来,她恭敬行礼:“凌将军。”

    凌悦打量过后,“你是?”

    “下官是鹏州知府,何润。”

    长公主听见屋外的动静,她放下手中的扫帚站在门口,“无事就请回吧,今日不见客。”

    何润的一番说辞都被堵在喉咙里,她抬眼却瞅见那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头上包着头巾,腰间挂着围裙,脸上戴着挡灰尘的面纱。

    长公主没了耐心,“怎么?要留下吃饭吗?”

    何润冷汗都被吓了出来,“不敢不敢,下官告退。”

    等到人离开,凌悦回头看见长公主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你不是有暗卫吗?让他们帮帮忙。“

    长公主扯下面巾,抬头往房梁上看了看,有人趴在那梁柱上,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她来这也没带什么侍女,想着在鹏州本地再找。

    “请问,有人在吗?”

    门口传来女子的嗓音,凌悦感慨刚来第一天就很热闹,她以为又是哪位想要套近乎的官员,走出去一瞧,是熟人。

    她皱着眉看着那腰间佩剑的女子,“你是孙茹安?”

    见凌悦对她有印象,孙茹安十分高兴,“将军认得我。”

    怎么会不认得,毕竟凌悦还挺欣赏她的忠诚,前世还为她收敛了尸身。

    而在孙茹安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人,有男有女,个个身强体壮满脸凶气,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干架的样子。

    凌悦倒是不怕,只是疑惑:“这是做什么?”

    孙茹安道,“想着将军会需要我们,我们是来帮忙的。”

    说完她大手一挥,“去,帮将军和殿下打扫。”

    “是!”

    一堆人蜂拥而入,劈柴扫地打水,有机灵一点的爬上房梁想将灰尘打扫干净,结果和上面趴着的暗卫大眼瞪小眼。

    总是就是一片混乱,但人多就是方便,柴堆成了山,四口大水缸也被放满,被子也洗了,甚至地窖里的老鼠都被抓出来洗刷了一遍。

    凌悦和长公主坐在院中看着他们干活,然后悠闲喝起了茶。

    凌悦看着那暗卫也被揪出来劈柴,因为没有斧子了,所以用的是随身的佩剑。

    能在长公主手下做事的人身手自然不凡,一道剑光下去,木头桩子成了截面整齐光滑的八块。

    这些人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高手,一时间激动无比,许多人围了上来,暗卫每劈开一块就会有如雷般的掌声叫好声。

    “好厉害!”

    “再来!再来一块!”

    “哈哈哈,这比我们快多了啊!大侠再来一块,我都没看清楚。”

    暗卫有些破防了,自从她当了长公主的暗卫以后她就发现长公主不需要暗卫,好不容易长公主任用她了,结果就只是跑跑腿送送消息,她的剑都没有开过刃啊!

    她是暗卫不是砍柴工!

    暗卫向长公主投去一个眼神,祈祷殿下能够将她拯救出来。

    凌悦见那暗卫看过来,“她是不是不想劈?”

    长公主将头巾和围裙都给取下,毫不在意地说:“是吗?”

    围着看暗卫砍柴的人越来越多,凌悦好像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生无可恋。

    凌悦见孙茹安也站在那边,和其他人看热闹不同,她似乎在思考。

    凌悦也好久没有动过手,感觉手脚都不灵活了,这里的人只有长公主能陪着她练。

    可是看着长公主懒懒散散的样子,凌悦又放弃了这个想法,雨早就停了,凌悦玩笑道:”这雨偏爱与我们作对似的。”

    凌悦又想起了总爱捉弄她的老天,不过这天也不算什么。

    说起雨就想起青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对方的消息了,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哇!好热闹啊!”

    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凌悦惊讶往门外看去,青鸟牵着云栗站在那里。

    对方将头上的斗笠向上拉了拉,露出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见凌悦惊在原地,她调侃着:“怎么?不认识我了?”

    云栗背着小药箱,她向着两人挥手:“悦姨!小姀姨!我们来投奔你们啦!”

    青鸟一敲云栗的脑袋,“什么投奔,怪难听的。”

    云栗抱着头蹲下,“明明就是嘛。”

    长公主嗤笑一声,“一点没变。”

    凌悦招呼着青鸟两人进屋,看着满屋子的人静立。

    真是热闹的春天。

    第120章 祖坟

    祖坟

    凌悦没将母亲的坟迁入柯氏祖坟, 她将母亲的坟墓单独放在一处。

    孙茹安是个t很尽责的人,她每日都会来打扫除草墓碑在外边风吹日晒的,墓碑上描金的字就会褪色剥落, 孙茹安会及时修补回来, 等到凌悦来看时还和新的一样。

    凌悦抚摸着母亲的墓碑,春雨过后,摸起来是湿润的。

    孙茹安跟在她身后, 讲起这里的事来, “将军选的这块地极好, 站在这里能把整个鹏州城都看尽, 行人也不多, 柯氏祖坟那里被盗了不少, 我抽空去看过, 有些棺椁都被随意抛在一边。”

    凌悦听了便皱眉头,“可有处理好?现在那边有人看护吗?”

    “我派了人在那守着, 盗窃之事少了许多。”

    柯氏曾经辉煌过,但就算没落了, 这些后人也没打过祖宗那些陪葬品的主意。

    凌悦祭拜过母亲, 看着墓碑前的香越燃越短。

    而孙茹安在一旁守着,凌悦说:“你先去祖坟看看,我待会儿就过来。”

    “将军可认得过去的路?”

    “认得。”

    见此孙茹安弯腰行了一礼,“小人先走一步。”

    凌悦跪在坟前轻轻点头,待孙茹安走后, 她又烧了些纸钱,一边烧一边说:“这么久没来看您, 娘亲会不会怪罪?”

    “娘,悦儿已经长大了, 做了大将军,还有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爱人,你可以放心了。”

    一阵风吹过,那燃尽的香灰被吹落在地上。

    凌悦将手里的纸钱都烧完,双手合十虔诚拜了一拜,“还请娘亲保佑长公主身体顺遂,万事顺意。”

    把所有记得起的人都说了一遍,凌悦就是没说自己。

    又最后看了一眼坟墓,凌悦采下墓旁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放在墓碑前。

    她折腾得有些久,到祖坟的时候已经有一堆人聚在那里了。

    凌悦大老远就认出了长公主的背影,和别人的热闹不同,她站在那里发呆,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对方抬眼看了过来,见到凌悦时眼里才有了细碎的光亮。

    凌悦走上前拉起她的手,祖坟里头人山人海,躺着的那种人,所以有点无处落脚,随意一踩就是一位祖宗。

    时日长远些的坟还有墓碑,有的还有单独的墓室,但是后来家族衰败,墓碑越来越简陋从石头的到木头的,甚至最近些的没有墓碑只有隆起的小小土包。

    孙茹安的人在这周围巡逻,主要看护的就是那些带墓室的,其他的没有陪葬品,盗墓贼不会光顾。

    到了墓前,凌悦抓起一把墓土,墓土松散,显然这里是被光顾过。

    将土放回原处,凌悦取下腰间水壶,倒水将手洗干净。

    凌悦怕长公主觉得闷,就与她聊天,“这处和皇室的墓园比不得。”

    长公主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最后发现能坐的地方只有别人的墓碑,她倒是不忌讳这个,但躺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凌悦的长辈,还是心存敬畏为好。

    凌悦也累了,她随意往身后的墓碑上一坐,念叨着:“先祖勿怪。”

    长公主:“……”

    都这样了,她也往后一坐,而后调侃:“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凌悦锤锤酸痛的脚,“坦诚点说,之前守规矩是为了保护自己,但现在不必,殿下在我可以任性。”

    长公主只是笑。

    孙茹安从墓地另一侧跑了过来,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殿下,将军,可还有要改进的地方?”

    凌悦看向那些没有墓碑的小土堆,“暂时没有,你做得很好。”

    得了夸奖自然高兴,孙茹安有些激动,“这是我应该做的,两位可要回府,我去喊马车。”

    凌悦摆手拒绝,“不必,我们准备自己走走。”

    离开祖坟所在的地方,凌悦欣赏着这万物复苏的景色。

    鹏州最重要的水源是位于东侧的观阳湖,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湖的对面是一座青山,青山之上立着一座高塔,高塔里供着佛像,此地的人们常会去湖对面上香,祈求家人平安。

    一排鸭子在湖面上游动,凌悦站在湖边看着,突然想起这是母亲最怀念的景色。

    她又突发奇想,“殿下,我们买几只鸭子养着好不好?”

    长公主唤了一声,“明光。”

    附近草丛中钻出一人,“殿下有何吩咐?”

    “去买几只鸭子。”

    明光迟疑一瞬,应声道:“是!”

    她的身形再一闪,钻回了草丛里。

    凌悦也没想到对方的行动速度会这么快,又想起方才那个暗卫,只觉得好笑:“她好像要怀疑人生了。”

    “那就让她怀疑。”

    其实暗卫从前就有,只是长公主的身体不能让人近身,所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现在身体没事了,有些事她不想去做,正好将原来养着的人提出来用用。

    长公主的手下和她一样的办事效率,两人话才说了两句,那黑衣暗卫就左右手各提了一只鸭站在她们面前,“殿下,鸭子买好了。”

    看着那脏脏的鸭子,长公主略有些嫌弃,她往后退了一步,“你不用隐藏了,提着它们跟在我们身后。”

    “是。”

    凌悦捡起路边的石子往湖里丢,听着石子落水的咕咚响声,“娘说她小时候经常这样,湖边的赶鸭人还以为她在丢鸭子,拿着棍子就撵她。”

    听起来是很有趣的童年。

    长公主也想讲些趣事,可任她怎么想都只能想起皇宫那些血腥的事,不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再说。

    不过既然那群鸭子有主人看着,那现在凌悦这样做岂不是也会招惹到别人。

    “咕咚!”

    凌悦又扔了一块下去,她弯腰去捡下一块。

    “喂!谁丢的石头砸我的鸭子!”

    凌悦捡石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她拉起长公主的手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笑,完全没有惊慌,“快跑。”

    长公主被她带着往前跑,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好像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私奔。

    然而那放鸭子的人见两人衣裳华贵根本就不敢追上来,明光也不知道那一点武功的老者有什么好怕的,她两手提着鸭子跟着跑。

    鸭子受了惊吓嘎嘎乱叫,明光终于在长公主看不见的地方一翻白眼:两个疯子!

    就这样跑了很久,直到凌悦跑累了两人才慢慢放满速度。

    额头上全是汗,凌悦笑:“还挺好玩的。”

    她们两个内力雄厚,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可苦了跟在她两身后的明光,现在累得直喘气,喘气还不敢太大声,生怕长公主嫌弃她没用。

    “嘎嘎!”

    明光觉得这鸭子一定是在嘲笑她。

    “救命啊!救命啊!”

    湖中有谁在叫救命,声音还挺熟悉。

    凌悦跑过去一看,那湖里扑腾的人不是云栗是谁!

    她赶紧从岸上下去,使出轻功在水面上一点,伸手将云栗给捞了出来。

    对方意识清醒,只是呛了几口水,见到熟人来了就忍不住哭,“悦姨!”

    凌悦心疼坏了,“你怎么会掉进湖里,你娘呢?”

    云栗打了一个喷嚏,“我娘也在水里。”

    嗯!

    凌悦赶紧回头,发现了湖里的青鸟,方才她下水太急都没看到。

    一会儿青鸟上了岸,见云栗平安无事后她终于安心,跑过去就想将云栗抱走,但凌悦见她浑身都是湿的,把云栗抱开些,“浑身都湿透了,等下云栗感冒,我先抱着。”

    青鸟浑身不适,她放下手问,“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有马车吗?”

    “先回去吧,待会儿再说。”

    云栗又在她怀里打了一个喷嚏。

    长公主看着她们这样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询问:“怎么会落水?”

    云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青鸟倒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出诊她非要跟来,一个不注意她就落了下去。”

    说着说着又心疼了,也不敢再讲什么重话,只说:“先回去吧。”

    几人弄了马车回去,可回到家时云栗的情况还是变得不对劲起来,开始昏睡,睡梦中还会轻咳。

    青鸟诊脉后便在外边煎药,凌悦看着床上云栗红通通的小脸忍不住皱眉。

    这孩子好像总是很倒霉,之前寄养在别人家差点变成陪葬品,然后又是各种意外。

    难不成真的是生辰八字不好?

    凌悦本来不是特别相信这些,但是她都是重生回来的,或许里边真的有些门道。

    长公主伸手摸了摸云栗的额头,“很烫。”

    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不过青鸟在这应当不会出现太多的意外。

    想起那湖边的高塔,凌悦建议道:“我们要不要去对岸,去塔边拜拜。”

    “也好。”

    青鸟端着药走进屋内,凌悦往旁边移开方便对方喂药。

    药喂下去的时候云栗就醒了,她皱t眉说:“好苦。”

    “喝完娘给糖给你。”

    将一碗药喝干净,云栗又睡下了。

    凌悦两人去拜了佛,等到第二日云栗竟然好全了,在院子里跳格子玩。

    青鸟又去出诊,凌悦在家看着云栗,顺便教她武功。

    练得累了,云栗扑进凌悦怀里,神秘兮兮地说:“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凌悦听见梦就紧张,她问:“什么梦?”

    云栗努力回想,“我梦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姨姨,她说她有一个和我一样调皮的女儿,胡说,我可乖了。”

    凌悦身体一僵,“她还说什么?”

    云栗坐在凌悦腿上,“嗯……她还说,她的女儿很好,是个厉害的将军,还说她女儿的妻子也好,说她很放心啥的。”

    “还说她女儿怕做梦,嘿嘿,真是个胆小鬼。”

    “咦?悦姨你怎么哭了?”

    凌悦将泪痕擦去,“没有,头发进了眼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