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如果说东京隐藏了咒术界最重要的秘密之地——薨星宫的话,那么京都,就是咒术界权力的中心。
昏暗的房间里,一扇扇红木白纸屏风围成圈,只有圈的中心亮着昏黄的纸灯,将这个房间衬得更加阴暗。明明这场会议的每个人都相识,但“大人物”们偏偏都要坐在屏风后,隔着纸门对话。
仿佛只要将脸藏在门后,就能让自己的神情连同不可告人的隐秘内心一同隐藏,营造起不可揣测的高深形象。
“五条家的六眼,也入学了吗……还是太年轻了呀。”
“呵……何必管他呢。用那点小把戏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是也挺好的吗。”
“好了,说说明年天元大人的同化吧……星浆体一切正常吗?”
“没有问题,星浆体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思。”
“要保持好,别让她有不该有的想法……”
躲在纸门后的老人们,只在门上留下黑色的阴影,看不到任何人的脸。然而光是那高高在上、饱含轻蔑的话语,就已经令人丧失食欲了。
“‘不该有的想法’……具体是什么呢?”
昏暗里,一片苍老的、令人昏昏欲睡的交谈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含着笑意的轻柔嗓音。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这静默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房间里便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外人?”
“谁在那里!从哪里进来的!”
“喂!禅院——你旁边的是谁?!”
一片惊疑不定的质问声中,那扇属于禅院的纸门后,看不清的人影静默无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旁边的人再也忍不住,一击破开那扇纸门——脆弱的纸门后,本该与众人高谈阔论的人却毫无踪影,坐在那扇门后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女。
少女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只是拍了拍黑色外套沾上的灰尘。她抬起头,没有在意碎成两半的纸门,面上还带着轻柔的微笑,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她轻轻笑道:“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本该是高层的绝密会议,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古怪的陌生人,对方甚至从始至终都坐在纸门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彻底——
但凡在场的人能够放下傲慢细思一番,都会心生凉意,从而更加谨慎。然而在场的人,无不习惯了说一不二的生活。仔细一看,发现少女身上毫无咒力后,眼中顿时只剩下了轻蔑和漠然。
“……什么时候会议都能把普通人放进来了,太可笑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闯进来的家伙……还得我们亲自动手吗?”
面对老人们不屑的恶意,少女手指点了点下巴,“看来不想跟我说呢。嗯,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听。”
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庞大的咒力攻击已经迫到面前——却被一个小小的偏头,轻易地躲开了。在众人越加可怕的视线中,她打着呵欠站了起来,黑色的皮靴踩在破碎的纸门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毕竟,你们说的实在太无聊了……”
黑发的少女轻轻吐出舌尖,红润的舌上赫然躺着一枚黑色的圆形耳钉,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亮光。
那漆黑的耳钉刚从她口中吐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方才还毫无咒力、仿佛只是普通人的女孩,在吐出耳钉的瞬间,浓郁的诅咒顿时缠上了她的身体,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将湿润的耳钉戴在耳垂上,少女将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兜里,一脸笑意地轻轻喊了声:
“出来吧……暁。”
下一秒,随
着磅礴咒力的爆发,雪白的发丝飘起,苍白的咒灵自她身后显现。一双晴空般的蓝色眼眸冷冷地望了过来,静默无声。
“六眼?!”
“不、那家伙是咒灵!是特级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结界根本没有反应——”
“领域展开——”
在惊呼声、质疑声和发动术式的声音中,少女握着手中的撬棍轻轻一划,那刚刚展开的领域顿时无声消散。而女孩只是歪着头,轻松地笑了笑:
“这里的结界也很麻烦呢……还好我是零咒力,只要把它含进嘴里,就可以轻松地进来哦……嘛,这一点还是跟未来的前辈学的呢。”
“一、二……十。光是这里就有十个啊,你们不会使用线上会议真是帮大忙了。”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这群红名老人,将撬棍当作手杖,轻轻地支在地上。不速之客没有回头,在一片惊怒的视线里,只是温柔地说道:“……那么,这里就交给你吧,暁。”
“……玩得开心点。”
剧痛、恐怖,在血与嚎叫归于寂静之时,这群权力姐姐之人视线中最后留下的,只有轻轻诉说着真理的、少女嘴角的微笑。
“……吾乃万世极乐教之教祖,汝等不可直视、不可窥探之人。”
……
为未来的自己,或者说过去的自己扫清障碍,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起码对于樱井星来说是这样的。
过去一直困惑于自己生活的顺利,而到了未来,才发现——是自己帮助了自己。
樱井星的计划很简单——为每一个羂索的下属都种下信徒种子,并用【真理的喉舌】做第二道保险。
信徒种子可以让手下败将成为自己的俘虏,执行自己的命令;【真理的喉舌】可以扭转他人的认知……两者似乎有相似之处,又不完全相同。
但无论是信徒种子,还是【真理的喉舌都不会扭转目标原本的性格、观念和行事风格,语言的漏洞也是难以填补的。
如果她命令所有高层都去努力祓除咒灵,那么他们依然会将大量的任务推给咒术师和学生,因为这就是他们祓除咒灵的方式。同样的,命令他们防备羂索也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谁是羂索。
而如果扭转他们的认知,让原本轻蔑傲慢的人爱上保护普通人,这种相当于重塑人格的事也是做不到的——但她可以换一种说法:
“你们认为自己拥有比任何咒术师都更强的力量,为了祓除一级咒灵吃尽苦头的那些咒术师实在太可笑了,咒术界还是需要你们才能支撑……你们要比他们祓除更多咒灵,这才是强大的咒术师,这才能彰显你们所具有的权威。”
遍地的狼藉中,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老人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肉.体的伤痛,只是出神地抬头望着微笑的少女。自那柔软的嘴唇中,说出的正是他们心中最深信不疑的真理——
“……普通人是多么可怜又卑微的存在啊,实在是不值得在意。你们不会去关注,也不会去计较普通人的冒犯。如果有警察想要插手咒术界的案子,那就让他们去做吧——反正底层那些诅咒师也很碍眼,警察也不过是普通人,添不了什么麻烦的……”
……
当喝醉酒的禅院家主匆匆赶到今日的会议时,还没因为满地的木头渣子、血和碎纸惊讶,一群老头子的发言先把他吓了一跳。
“这些小辈实在是不成气候……咒灵果然还是得由我们来消除啊。”
“不错……今日散会后,还是去活动下筋骨吧。也让他们看看,我等的力量。”
散会后,禅院直毘人回到家中,一脸凝重地秘密拨通了电话。
……
正是春天的末尾。
夜蛾正道站在教室门口,满脸严肃地一把拉开教室门,发出“唰”的一声响。老师壮硕的肌肉将制服都撑爆,然而台下的三个学生依然我行我素,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交头接耳。
夜蛾忍了忍,大步走上讲台,两手撑在桌面,满含威慑地俯视着学生们:“悟,杰,这里有一个紧急任务,你们两个去。硝子,你也要一起出门,到京都秘密为十五人进行检查。”
一听到任务,还勉强撑在桌子上的三个倒霉孩子都垮下了脸。
“又是什么任务啊……”
夜蛾无视了五条悟脸上的白眼,“说实话,这任务比较棘手……你们要讨伐一名特级诅咒师,对方穷凶极恶,据悉,目前已经对多名高层进行了暴力袭击……并且疑似有重塑人格的能力。”
五条悟突然撑起了身体:“暴力袭击?”
夜蛾的神情很凝重:“是的。现场只留下了一种咒力残秽,只一个人,就打败了多名特别一级咒术师……”
五条悟没有听老师接着说下去,继续追问,脸上有点压抑的激动:“没死人?”
“……没有。”
白发蓝眼的dk顿时满脸失望地趴了回去:“这不就是我最爱干的事吗,干嘛,又要给人家秘密死刑?”
夜蛾正道一脸隐忍,又道:“对方疑似和特级咒灵勾结,一旦暴走,危害极大,必须加以控制。”
夏油杰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重塑人格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发现的?”
然而一直有问必答的肌肉老师却突然沉默了。
直觉在对他咆哮——不要在五条悟面前说出真相,然而面对学生的询问,作为老师的良心迫使他开口:
“……据知情人士称,京都遇袭的十五名高层,突然对祓除咒灵充满了热情。”
……不是重塑人格,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