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有弟怨弟,无弟怨
翌日便是除夕。
谢长生是被宫人们频繁走动的声音吵醒的。
他晕乎乎地坐起身,天才刚微微亮,顾绯猗已经没在他身侧睡着了,伸手摸摸床,凉的,应该是已经走了很久了。
一想自己睡眠不足时有人能比他睡得还少,谢长生就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阳萝听到动静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谢长生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笑。
一边笑还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见不得兄弟苦,更见不得兄弟开路虎”,和被鬼附身了似的。
阳萝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小殿下,快起来了。今天是年三十儿,可要好一通忙呢。”
谢长生“噢”了一声,洗漱一番后,阳萝又张罗着为他穿衣。
她拿着衬衣走向谢长生,从后面帮他套上,等绕到前面帮谢长生系带子的时候,却是一愣。
脖子上的这是什么?!
红紫色的蜿蜒的一道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看着触目惊心的。
臭虫,跳蚤?
不可能,宫里每日洗晒打扫,连灰尘都没有多余的,哪有那种虫子。
蚊子?
更不可能了。
先不说这是大冬日的。
就算真有,怎么都咬不出来这样的痕迹啊。
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
阳萝不敢想,却败在眼前的那个答案终于是浮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是了。
她就说小殿下变傻了,掌印一定会报复回来。
只是她把头挂在裤腰上,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等了好久,却一直都没能变成小殿下的陪葬。
原是因为掌印用旁的方式去报复了。
难怪,难怪掌印一天到晚都要往毓秀宫来。
也难怪掌印在的时候,从来不让一个宫人在旁伺候。
阳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等下再给小殿下加条围脖吧-
谢长生平日里穿衣风格就已足够招摇夺目,今日更是如此——
金丝滚边的正红袍,双面绣的束腰,大红的头冠。
身上,头上更是挂满了金银玉配饰。
谢长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至少重了十斤。
稍微一动,就和风铃成精了似的,从头到脚都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边刚打扮好,外面就乱哄哄地热闹起来。
九公主还有其他几位公主都来了,热热闹闹地拉着谢长生说吉祥话。
谢长生也很开心,拉着她们问:“对象找了吗?作业写了吗?成绩怎么样?了几本书?”
众人:“……”
等到中午,老皇帝在后宫设下家宴,妃嫔们,公主们,谢长生和谢澄镜、谢鹤妙也都来了。
老皇帝却还没来。
众人一边等老皇帝一边闲聊,谢长生看谢鹤妙在和他生母讲话,便扑在谢澄镜背上:“大哥哥!我饿了!”
谢澄镜接住他:“长生,我口袋里有糖,先吃些吧。”
谢长生却道:“我不想吃糖。我想吃麦当劳。”
谢澄镜疑惑问:“那是何物。”
谢长生哈哈笑:“是好东西!古人有云,冬吃薯条夏喝可乐,排毒养颜,心情愉悦,实在乃大补之物!”
谢澄镜更疑惑了:“那些又是何物?”
谢长生还没来得及解释,却听背后传来谢鹤妙的声音:“小傻子的话,听听就得了,问得那么详细,头痛的只会是听的人。”
谢长生回过头去:“二哥哥!”
“别叫二哥哥,”谢鹤妙故作严肃地板着脸:“一声招呼都不知道主动过来打,还要我来找你。”
谢长生“哦”了一声:“知道了,二姐姐。”
谢鹤妙:“……”
他反手在谢长生脑壳上狠敲了一下,又问谢长生:“都出汗了,不热么,围脖先摘下来凉快凉快吧,这会太阳正好。”
谢长生忙伸手死死捂住脖子:“不,不热。”
谢澄镜回头,正巧看到谢长生颈部一抹红,他问:“脖子怎么了?伤了?”
还真是谢长生怕什么问题,就来什么问题。
好在他早有对策——
有弟怨弟,无弟怨狗。
他没有弟弟,正巧有只狗。
他怀抱着对岁岁的愧疚,道:“……是和岁岁玩的时候,被岁岁咬了。”
谢澄镜曾搂着岁岁睡过一觉,印象中那只棉花团子性格相当温顺。
他惊奇地问谢长生:“岁岁竟会咬人。”
谢鹤妙眯着眼恹恹地笑,目光落在谢长生身后,意有所指道:“狗都会咬人的,要经常教训一下,否则它就会站在主子头上。”
话音刚落,谢长生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谢长生回过头,看到了顾绯猗。
今日明明是除夕,现下所有人都穿着红,偏偏顾绯猗却批了一件月白蓝的大氅,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
顾绯猗笑着走到谢长生旁,顿时,一股白梅冷香逼近了他。
他对三人点头,又问:“殿下们在聊什么?狗?”
谢鹤妙懒洋洋道:“是,岁岁把小傻子的脖子咬了,你知道么?”
顾绯猗含笑舒展眉眼,问:“竟有此事?小殿下?”
谢长生吹着口哨移开目光-
再晚些的时候,老皇帝来了。
他身边跟着的是个女人和之前死掉吴氏有些像,谢长生听妃嫔们的低语,得知她是吴氏的妹妹,被送进宫来的,是顾绯猗选中的下任皇后,只等元月一过,得了空便举行册封大典。
老皇帝一来,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时变得萧条起来。
就连精致的饭菜都让人尝不到滋味。
谢长生眨眨眼,突然觉得现在时机正好。
天时——安安静静。
地利——众人齐聚一堂。
人和——顾绯猗并没有特意叮嘱过让他今天不能做疯事。
于是谢长生猛地站起身。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转圈撕扯着身上的装饰乱扔,又把面前的空盘往地上砸,盘子或碎裂或没碎,撞击到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在场的人大多数吓了一跳,有小公主撇着嘴角往母亲怀里扑,但还没等哭,谢长生已经坐下来,一脸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筷子,还往嘴里送了一块鹿肉。
谢澄镜:“……”
谢鹤妙:“……”
真是好一场酣畅淋漓又不雷厉风行的发病。
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又结束的太快,活像夏日里一场暴雨。
还没等淋湿人就结束了。
宫人们表情怔怔地愣神,半天后才慌忙上来收拾东西。
阳萝也哭笑不得的赶紧上前,把谢长生拽掉的首饰全都捡了回去。
她越捡越庆幸——谢长生天女散花一样扔的倒全是结实的东西,竟一个都没坏。
老皇帝同样被吓了一跳,恼火地看着谢长生:“你……”
他看起来像是要发火,可刚说出一个字,顾绯猗却低头对他说了什么。
老皇帝紧皱的眉头立刻松展开,渐渐变成了喜笑颜开的模样:“当真?”
顾绯猗笑着点点头,老皇帝满脸潮红地站起身,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起身往外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吴氏派人去看老皇帝去了哪里,过了一会有小太监回了消息:“皇上往丹福宫去了。”
老皇帝去丹福宫从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炼丹。
可就算是皇帝,在家宴上撇下自己妻子儿女去炼丹,也实在离谱。
众妃嫔沉着脸,不免多看了谢长生几眼,目光中似有埋怨。
公主们倒是重新活泼了起来,脸上复又出现了笑容。
吃过了饭,谢长生同谢澄镜,谢鹤妙玩了一会,等天色微暗下来以后,众人又前往前殿。
谢鹤妙远远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叹一声:“唉,怎么又要应酬?这几日我的嘴都快说干了。”
他回头看偷笑的谢长生:“别说,有时候我也真希望我是个傻子。”
谢长生给他鼓劲:“有志者事竟成,二哥哥加油!”
谢鹤妙:“……”
谢澄镜和谢鹤妙都被人围住,也有不少人来找谢长生寒暄。
但谢长生和他们不同的是,他可以跑。
他选了一颗粗壮的梅树,躲在了后面,避开了人群。
正专心致志地扣着树皮,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谢长生还以为是又有人找到他了,正撇嘴,回头却看到了方绫。
“新岁如意。”方绫看着谢长生光洁的手腕,问:“我送你的佛珠你没带着?”
一提这事,谢长生就觉得有些对不起方绫。
他抓抓脸,不好说是顾绯猗拿走了,也不好意思再把锅推到岁岁身上,只有道:“弄丢了。”
方绫眼睛微微睁大:“丢了?”
他无语地抱着胸看着谢长生:“刚过去一夜就弄丢了?怎么回事?丢在哪里了?我去找找?”
谢长生用脚磨蹭着地面,感觉鞋底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你……你把头抬起头来,我又没说怨你。”
方绫嫌弃又带着点着急的语气:“丢了就丢了,等下次我娘再去庙里,再让她给你带一条就是。”
谢长生刚想说不用了,远处却有人叫方绫。
方绫啧了一声,对谢长生摆手:“我走了。”
谢长生兀自又在树后蹲着扣了一会树皮,直到听到老皇帝来的消息,这才绕出去。
老皇帝脸色比中午时红润许多,精神也很好。
他下场跟着舞姬们跳了一首舞,歪歪扭扭狼狈极了,顾绯猗站在上首看着这场闹剧,有嘲讽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嘴角下意识想要勾起,却突然想到什么,淡淡垂眸。
“冯旺,”顾绯猗指了指面前一碗鱼羹:“给他送去,问问他把方小侯爷的手串丢在哪里了?要不要咱家帮忙找。”
冯旺去了,不多时他又回来了。
且带回了谢长生的话。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饿了?这么不注意身体,罚你给我一箱金子。”
顾绯猗:“去告诉小殿下,咱家脸色不好,不是因为饿了,咱家吃过饭了。”
冯旺去了,再回来时又带回了谢长生的话。
“那你是不是撑了?这么不注意身体,罚你再给我一箱金子。”
顾绯猗:“…………”
好。
他看以后还有谁说谢长生是傻子。
他看谢长生可是聪明的很,竟都学会插科打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旺:所以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第 42 章 清明眼
谢长生又让冯旺帮忙传了几句话后,他就不再来了。
也不知道顾绯猗是不是被他气到了。
随着时间渐晚,天色暗了。
过年的气息也愈来愈浓了——
官员们凑在一起大声说笑着,歌舞也加快了鼓点,小公主们依偎在各自的母亲怀里,脸上都带着笑。
谢鹤妙本是和谢长生一起看舞蹈,突然有个小太监来到他旁边耳语几句,他便站起了身。
谢长生问:“二哥哥你去干嘛?去抽烟?去撒尿?去见美人?还是去脱光了衣服在街上转圈?”
谢鹤妙:“……”
“小傻子,你就不能想二哥点好?”谢鹤妙嘴角抽搐着去戳谢长生的额头:“我母妃叫我过去呢。”
谢长生“哦”了一声,呆笑道:“我也过去。”
“你过去做什么?”谢鹤妙随口问了一句,却又道:“算了,想来就来吧。”
安妃见谢鹤妙过来,上前把他的衣领提了提,又叫人拿了长长的棉氅给谢鹤妙披上,满眼慈爱:“怎么穿的这么少?不怕腿疼了?”
谢鹤妙笑:“有袖炉捂着,不疼。”
谢长生在后面偷偷打量着安妃。
她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人长得温柔婉约,个头并不高。
谢鹤妙与她母子情深,原书中几次提到安妃,都是她在关心谢鹤妙的身体。
等谢鹤妙死后,安妃整日以泪洗面,生生哭瞎双眼。
在某一日凌晨,将头伸进三尺白绫中,也跟着去了。
谢长生还小的时候父母就因意外走了,只在记忆里留下一抹温馨的色彩和味道。
看到安妃死的时候,他还躲在被窝里偷偷掉了几颗小珍珠。
这会儿终于近距离看到安妃,谢长生颇有几分追星成功的心情。
安妃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木盒递给谢长生:“这是本宫闲时亲手配的茶,有明目清脑之效。”
谢长生把盒子抱在怀里,突然伸手扯扯谢鹤妙衣摆,对谢鹤妙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怎么还突然要说悄悄话了?”
谢鹤妙边问,边低下头把耳朵凑到谢长生唇边,听到谢长生说:“……二哥哥,你妈妈不错,以后是我的了,你可以叫她阿姨。”
谢鹤妙:“…………”
谢鹤妙毫不客气地以越发熟练的动作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碧玉烟管,反手砸在谢长生头上。
砸完,却忍不住思索起来——
谢长生母亲走得早,现下又不愿和老皇帝亲昵。
若说关系好,也就只剩下了他和谢澄镜。
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谢鹤妙心底竟蔓延起了一丝心疼谢长生的感觉。
他看着谢长生单纯如四五岁稚儿的表情,叫他:“小长生。”
谢长生看过去。
谢鹤妙道:“有谁欺负你,就告诉二哥。”
顿了顿,谢鹤妙眯眼:“二哥现在可有些本领了。”-
宴席一直持续到午夜。
天色越暗,就越是衬得宴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子时一到,绚烂的烟花升上天空,爆竹也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百官们、妃嫔们对着上首的老皇帝叩拜,山呼万岁。
本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再一抬头时,却惊的所有人差点魂飞魄散。
老皇帝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地往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而顾绯猗笔直地立于他龙椅侧方,勾着唇笑得温和,烛火将他的脸照的半明半暗。
好好的除夕宴顿时乱作一团。
老皇帝回了养心殿,太医们苍白着脸急匆匆跟在轿子后面,剩下的人则自发长跪,为老皇帝祈福。
谢长生也跟着跪了,但没过一会冯旺来了。
他凑近谢长生,刚要说话,谢鹤妙却赶在他开头之前问:“你不是跟在掌印大人身边的太监么?这是给那位掌印大人给三弟带了什么悄悄话过来?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冯旺忙摇头。
他本是来给谢长生带顾绯猗的话的——“小殿下不必跪着,早些回毓秀宫”,现在被人盯着,却不好说出来了。
他回了养心殿,低头认错:“属下办事不利,任罚。”
顾绯猗笑着,摆摆手。
他午宴时哄老皇帝吃的那颗丹,加了许多燥气的材料,本是想让老皇帝在除夕宴上流个鼻血出丑,却没想到老皇帝竟直接口吐鲜血。
还是在子时钟声响起的那一刻。
因老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丑,他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行。
“罚什么罚。”顾绯猗开口的时候,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愉悦:“再跑一趟,就说皇上没事,只是吃了仙丹排出体内毒素,是好事,让他们全都跟着他一起回去就是了。”
冯旺应下-
朝臣散去,谢长生也立刻离开了。
回了毓秀宫后,谢长生并没立刻去睡。
他叫人煮了饺子,发给毓秀宫上上下下的宫人,算是和大伙儿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吃了饺子,谢长生才觉得这个年算是完整。
等到宫人们收走碗筷,谢长生又听老皇帝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是他已经将体内毒素排净,并无大碍。
谢长生洗了把脸,倒在床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爆竹声,却觉得没什么睡意。
索性又起来,坐在桌前,用手指摸着桌上的刻痕——
从穿越过来后,他差不多每天都会用小刀在桌上刻一道痕。
这是他的计数方式,算着老皇帝一年的寿命还有多久。
一道道痕迹不光代表着老皇帝即将到来的结局,也象征着他的命运即将走向某个拐点。
正看得入神,却听窗外传来“笃笃”两声,被人敲了窗楣的动静。
谢长生抬起头,看到有人站在外面,窗纸上映出一个剪影。
挺拔的身姿,流畅的侧脸弧度。
谢长生问:“顾绯猗?”
“是咱家。”顾绯猗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小殿下不睡觉,在桌前发了这么久的呆,在做什么?”
谢长生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顿时冷风倒灌进来。
谢长生打了个哆嗦,刚要告诉顾绯猗自己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顾绯猗却抬手把窗户又关上了。
他的声音从外面传出:“进去再说。”
谢长生等了一会后,顾绯猗便过来了。
谢长生才看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花灯。
花灯被做成了精致漂亮的鸟雀形状,腹部描绘着许多繁复秀美的花纹,只要一晃把手,翅膀还可以上下扇动。
顾绯猗将花灯递到谢长生手里,看谢长生眼睛发亮地去玩,唇角的笑容不由又加深了许多。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想叫谢长生在他腿上坐上一会,却闻到身上一股浓郁的香脂酒水,混合着药的味道。
顾绯猗顿时皱眉,走到柜边取出自己放在谢长生这的衣服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谢长生像平时一样,背过身去不看他。
顾绯猗扬了扬眉,只觉有趣。
他心中生出了那么点想要逗谢长生的心思,抬腿绕到谢长生面前,谢长生抬头看他露着大片胸膛的样子,果然被吓了一跳,又匆匆忙忙把身体转到另一边。
顾绯猗就又绕到另一面。
谢长生索性直接走到墙角,盯着已经睡着的岁岁。
顾绯猗挑眉笑笑,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拍拍腿:“过来。”
谢长生恋恋不舍地放下花灯,坐在了顾绯猗腿上。
顾绯猗握住谢长生的右手,转动了两圈他手上的白玉戒,突然抓着他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带着他的指尖贴在自己皮肤上。
谢长生吓了一跳,差点从他身上弹起,使劲要抽回手。
顾绯猗却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他问谢长生:“是咱家身体太丑了,所以小殿下才不想看?”
谢长生一愣,拨浪鼓成精一样,开始用力摇头:“怎么可能——山外青山楼外楼,你的身材最最牛!看一眼提神醒脑,看两眼永不疲劳,看三眼长生不老……”
顾绯猗:“……”
真是够了。
他叫停谢长生的絮叨,也松开了谢长生的手。
可谢长生的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却还残留在他的肌肤上。
轻轻的,暖暖的。
竟带的周围的皮肤也开始跟着发烫。
顾绯猗闭着眼,不自觉回味着那份触感,嘴里沉沉松了口气:“……呼。”
谢长生问:“你睡着了?”
顾绯猗又睁开眼:“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他在谢长生脖颈上吮出的半圈红痕。
顾绯猗看着那另半边什么都没有脖子。
……若是另半边也有这印子,岂不是会像项链一样,套在谢长生的脖子上?
正想着,却听谢长生问:“你吃饺子了吗?”
顾绯猗收回思绪:“没呢。”
谢长生道:“我去给你拿。”
他从顾绯猗膝盖上下去,去给他拿了份剩下的饺子。
顾绯猗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盯着谢长生洁白的颈子,竟也食指大动,将一碗饺子都吃了下去。
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饺子,谢长生对他道:“新岁快乐。”
“新岁快乐。”顾绯猗放下筷子,想起来什么,伸手把谢长生搂在膝盖上坐下,问他:“小殿下,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愿望?”谢长生道:“我要貌美如花!”
顾绯猗的目光在谢长生脸上转了一圈。
他道:“小殿下已经是了,还有别的愿望么?”
谢长生想也不想:“那我要考研上岸!”
顾绯猗眉梢跳动了一下,他伸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那是什么?可有别的愿望?”
“我想玩手机,玩电脑,看,还想台湾早日回归。”
顾绯猗只觉得头愈发痛了:“……”
“小殿下,”他打断谢长生:“有没有正经点的愿望?”
比如他能实现的?
“正经点的?”
谢长生笑着,突然站起身来。
顾绯猗只觉得怀中一空。
他刚想叫谢长生坐回来,却在对上谢长生的眼时微微愣住了。
那双总是写满了混沌呆滞的眼,在烛火中,像是突然变得清明了。
那双微微下垂的含情眼中荡起柔和的笑意,温柔中好似又带着些无奈。
他轻声道:“我想活过今年。”
下一瞬,清亮消失不见。
谢长生倒在地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绯猗没说话。
他狭长的眸微微睁大,看着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谢长生。
他知道,刚刚那瞬间谢长生变得清亮的眼许是烛火映照的功劳。
可却与谢长生实在太配。
就像那张绝色的脸,本该配上这样的神情。
顾绯猗像是窥探到了昙花盛开的瞬间。
他只觉心跳都停了一拍,连带着呼吸急促了许多。
好半天后顾绯猗才终于从那瞬间的艳丽中回过神来。
他伸手把仍在打滚的谢长生拉起,手指一点点摩挲着他留在谢长生颈上的吻痕。
“这又是什么愿望?”
顾绯猗一字一顿道:“小殿下当然会活过今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把衣服脱了。”
陪着顾绯猗吃完了饺子,谢长生也困了。
他躺在床上,用后背对着顾绯猗,很快睡过去了。
抱着被子睡得正香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拢着自己的头发。
动作很轻,很慢,但也有点烦人。
谢长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那动作便停了下来。
可却并没有安静多久。
接下来,谢长生听到脚步声,不知为什么,眼皮里的黑暗突然变亮。
谢长生被晃了一下,拉过被子蒙住眼睛。
但那被子又被人一点点拽了下去。
很快,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划过了谢长生的脖子。
谢长生吓了一跳,彻底清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顾绯猗坐在他旁边,一手举着烛台,正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舔舐着他的皮肤。
谢长生立刻张牙舞爪:“救命啊吃小孩了!”
顾绯猗:“……”
刚睡醒的人,也能发出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伸手,捂住谢长生的嘴:“安静,小殿下。”
谢长生说不出话,呜呜地拽着他的手,顾绯猗却好像听不到,感受不到一样。
又重新低下头去。
谢长生感觉到他的舌舔过自己的皮肤。
接着是用力的吮吸。
顾绯猗的唇一路划过谢长生的颈,就像上次一样,最后又含住他的喉结,或轻或重地舔咬。
毫不掩饰的亲吻声从皮肤与唇舌相接的地方发出,传到谢长生耳中。
谢长生只觉得脸都烧起来了,半边身子也像是触电一样开始发麻。
他用全身力气推着顾绯猗,总算是把顾绯猗推开。
“小殿下慌什么?”顾绯猗笑着舔去嘴唇上的水渍:“咱家只是想给小殿下把另半边项圈也补全。”
他眯着眼,满意的神情打量着谢长生的脖子:“嗯,严丝合缝。”
谢长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顾绯猗说的是他之前留在他颈上的半圈红印。
听顾绯猗的意思,现在已经变成一整圈了。
谢长生:“……”
他关切地看着顾绯猗,问:“你的症状,大夫怎么说?”
顾绯猗知道谢长生是在拐着弯地骂他。
他也不气,看着那圈红痕,只觉得满意——总算是把那烧了他一晚上的念想给圆上了。
只是这么看着,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顾绯猗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突然想到什么,倾斜手中烛台。
红烛泪啪嗒啪嗒滴在谢长生的皮肤上。
遇冷后,烛泪几乎是瞬间就凝固在那洁白的皮肤上。
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再看谢长生,他呆呆地眨眨眼,慢了半拍地张牙舞爪起来:“洒了!洒了!拿稳!拿稳!”
估计他还以为顾绯猗是手抖了。
顾绯猗也没解释,再看一眼那雪白肌肤上的红梅,将烛台放回到桌上,吹熄。
烛火灭掉的瞬间,顾绯猗听到谢长生低低的嘟囔声:“……流氓。”-
今日是初一。
按照规矩,要老皇帝开笔书福,带百官朝拜、祭祖。
可老皇帝因昨日在除夕宴上吐血,实在吓得不轻。
即便现下身体已无大碍,也信了顾绯猗的排毒之说,却还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说什么都不起来。
顾绯猗乐得清闲,只道:“初一年年有,来年诚心补上,必不会有人怪罪。陛下龙体金贵,还是安心养病最重要。”
老皇帝松了口气:“还是绯猗对朕最好。”
他问顾绯猗:“绯猗有什么想要的?朕赏你!”
想要的?
自然是有的。
但并不用老皇帝来赏。
他含笑道:“咱家只想陛下龙体安康。”
老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
说着话,有小太监送了药过来。
顾绯猗伸手取过药碗,放在鼻下轻嗅。
给皇上的药,自然都是开的最珍贵的方子,最宝贝的药材。
但喝下去,却像是雪融水中。
悄无声息。
自然是因为每碗药都少了些药材。
今日的药亦是如此。
顾绯猗手指突然张开。
手中药碗掉在地上,“咔嚓”地碎开了,褐色的药汁飞溅了一地,也有一些溅在了顾绯猗的袍角。
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还以为顾绯猗是突然发怒,都苍白了脸色,瑟瑟发抖起来。
老皇帝也吓了一跳:“绯猗,怎么了?”
顾绯猗却只是温和地笑起来:“没拿稳,碗掉了。”
他看向那送药的小太监:“去,再叫太医院煎一碗送过来……记得,要仔仔细细地煎,万万不能怠慢。”
小太监一愣,忙点头应是。
等太医院再送来第二碗药的时候,顾绯猗接过来轻嗅着,这碗药里却已是什么都不缺了。
他让人给老皇帝喂了下去,看着老皇帝一口口咽下,又睡着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淡。
他瞥了眼睡着的老皇帝,咽下一口浊气,出了养心殿。
他告诉冯旺:“让他去咱家那等着。”
冯旺应了一声,顾绯猗却没立刻回去住处,而是去了一家以手艺出名的首饰铺子。
今日才初一,店铺大都关门休息。
可因顾绯猗要来,店家还是急匆匆赶来,为这位掌印大人打开店门。
店家并未与顾绯猗直接打过交道,只是听说他阴晴不定,性格莫测,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见顾绯猗只是把一张纸递到自己面前:“这上面的样式,能做吗?”
店家接过来一看,立刻被上面繁杂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他研究了半天,告诉顾绯猗:“大人,能做的!”
顾绯猗点点头,手一抬,立刻有人为店家送上满满一盒金锭子。
店家千恩万谢地推脱了半天,顾绯猗只笑道:“不必客气,若做不好,拿你的命来赔就是。”
他说着转身欲走,就在即将跨出门外时,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条细细长长,精巧的金链,上面坠着几个小巧的金铃铛,坠着几条银色的流苏。
见顾绯猗看,店家解释道:“大人,这是草民仿照西域那边的舞姬挂在腰上的铃铛做的,有几位大人都买了,赠给爱妾……”
话还没说完,顾绯猗便笑道:“装起来。”-
顾绯猗回宫时,已经是足足一个半时辰后。
他拿着装着铃铛的盒子,直接回了住处。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笑闹的声音。
谢长生的声音:“的妈妈是谁?”
九公主的声音:“是谁呀?三哥哥。”
“唉!笨!这都不知道,是花呀,因为花生嘛!”
顾绯猗:“……”
他莫名被冷了一下,伸手推开房门。
谢长生正坐在他桌前吃不知道是午膳还是晚膳,九公主则坐在旁边,一脸崇拜地托着腮看着谢长生。
听到动静,两人一起回头,见是顾绯猗,九公主立刻紧张地站起身;
谢长生则对他摆了摆手,怪腔怪调地说:“噢我的上帝!这不是我们的老朋友顾绯猗吗?我等你好久了,快点坐下,喝杯热茶吧我的朋友!别把我等的太急了!小心我拿我的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
顾绯猗:“……”
他没理谢长生,对九公主道:“冯旺在外面。”
九公主点了点头,立刻踮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喘地从顾绯猗身边走出去了。
不多时屋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干爹!”
顾绯猗反手将门关上,在门边水盆里把手洗干净后,走到谢长生身边。
谢长生问:“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顾绯猗却不答,只是坐在谢长生旁边,拿过谢长生面前的饭碗和手中勺子,喂他继续吃饭。
谢长生早已习惯他的喂食,张嘴吃了。
等把一碗饭都吃完,顾绯猗拿出帕子擦过谢长生的唇,这才终于开口:“小殿下。”
他起身把那个装着腰铃的盒子放到谢长生手里:“把这个戴上。”
谢长生好奇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研究了半天,却看不明白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项链?太长。
当跳绳?又太短。
有铃铛,是给岁岁的狗绳?可又没有能栓东西的地方。
谢长生想了半天,最后拿着铃铛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目睹了全程的顾绯猗:“……”
他不自觉被谢长生逗笑,提示谢长生:“这是戴在腰上的。”
“哦,是腰带。”
谢长生明白了,拿着链子在腰上绕了一圈。
他站起身,走了两圈,那些铃铛立刻随着他的走动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声音。
谢长生评价道:“有点吵,但因为是金子做的,我不嫌弃。”
顾绯猗撑腮看着谢长生。
谢长生那张艳丽的脸和金饰、宝石从来很配。
秀气的金链挂在他腰上,更是有些异域风情,好看得很。
可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顾绯猗眉梢微动,淡淡道:“小殿下,把衣服脱了。”
谢长生立刻摇头:“不要!”
顾绯猗却道:“咱家今日的心情不太好。”
他今日做了个让他很是心烦的决定——
让老皇帝再多活一段时间。
承继大统者,尚不成熟,还不是老皇帝该咽气的时候。
虽说事出有因,可一想到老皇帝又要在自己眼前多蹦跶一会,顾绯猗便觉得心烦。
思及此,顾绯猗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近谢长生,直到谢长生的背抵在墙上,再无可退。
他伸手,一点点解着谢长生的束腰,蛇一般的目光纠缠住谢长生呆滞的眼神,声线柔软:“……咱家是为了小殿下的愿望,才决定让他多活一段时间的。”
“小殿下理应补偿咱家。”
“还是说……小殿下不想活过今年了?”
谢长生一愣。
他有些没懂顾绯猗在说什么,但最后那句威胁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挣扎扭动的身体力度减轻了不少。
顾绯猗笑了一下,一点点把他的束腰往外抽,终于,他手一松,谢长生的束腰便“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走亲戚晚回来了一点!
第 44 章 “就戴这一回……
顾绯猗解完束腰,又去解谢长生的衣襟。
谢长生顿了顿。
他到底还是用双手捂住胸口:“客人!这活我不能接!你去找别人吧!”
顾绯猗扬扬眉,问谢长生:“找谁?”
“找岁岁!”谢长生道:“它都敢吃屎,往它腰上挂个铃铛又怎么了?”
顾绯猗:“…………”
什么和什么啊?
顾绯猗突然想笑,弯了弯唇,轻笑便顺着他唇瓣溜出。
“可……”
顾绯猗的双手从他腰上缓缓上移,落在谢长生领口处。
谢长生感觉到顾绯猗在以一种很轻的力道拉扯着自己的领口,往下脱。
顾绯猗道:“咱家只想看小殿下戴。”
他更凑近一步谢长生,左腿强硬地抵在谢长生的双腿之间,似乎是无意识地用膝盖轻轻蹭了下谢长生大腿内侧。
他的声音贴在距离谢长生耳朵很近的地方发出,轻轻痒痒:“就戴这一回……行么?”
谢长生仍不妥协:“请从以下题目中选择一个,写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作文——1.《我与别人佩戴这条腰带的不同之处和对你产生的影响》,2.《腰带对你的意义以及我佩戴腰带时对你的心情产生了何种影响》……”
谢长生念念叨叨地说了半天,还没说完,耳朵突然被包裹到一片柔软中。
顾绯猗竟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地吮咬着,又将舌探到他耳孔里,像蛇一样往里钻。
谢长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声轻哼从喉咙里溜出,半边身子也软了,他忙用力想要推开顾绯猗。
可顾绯猗力气很大,却怎么都推不开。
谢长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舔舐他耳朵上的那条灵活的舌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顾同学……牛劲用不完的话……可以、去研究一下工业革命……早一点引领世界风潮。”
顾绯猗不答,伸出手去揉谢长生的另一只耳。
这下谢长生身子彻底软了。
要不是顾绯猗还有条腿撑在他双腿中间,能让他坐着借一下力,谢长生毫不怀疑自己会跌倒在地。
他推不开顾绯猗,就伸手去捂耳朵,可顾绯猗竟然连他的指尖也一起跟着舔。
谢长生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小腹涌,急得他提高音量:“岁岁!起来!”
话音刚落,顾绯猗竟真的起来了。
谢长生感觉到一丝冷。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被解开大半,松松垮垮地往左右敞开着,小半片胸膛和腰都露在外面,而那条坠着铃铛的链子正挂在他腰上。
顾绯猗看着谢长生。
颈上的红痕,洁白的肌肤,腰间闪闪发光的金坠。
三种颜色在那纤细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动人。
顾绯猗食指不自觉勾动两下,心里那股因老皇帝而冒出的气顿时消失不见了。
他笑道:“小殿下当真绝色。”
他的眼一下又一下隔空描绘着谢长生的细腰,还没看够,却听门板处传来“咚”的一声,是有人撞在门上,跌进门内。
九公主抬眼,看到顾绯猗侧对着自己的身影,连都头没回。
而谢长生却不知道在哪里。
九公主来不及多想,慌乱地道歉:“抱……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却听顾绯猗道:“出去。”
那声音凉凉,带着一股子阴森,九公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立刻转身跑了。
直到传来关门的声音,顾绯猗才放开怀里的谢长生。
谢长生终于来得及重新把衣服穿好。
顾绯猗看了一会,笑了:“小殿下竟连衣服都穿不好。”
他拨开谢长生的手,一点点帮他把衣服重新整理整齐。
那金链却没解开,仍戴在谢长生的腰上,被包裹在他的衣服里。
谢长生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尖,还是湿漉漉的。
再走两步,铃铛在他衣服里传出闷响。
谢长生越想越气。
常言道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乳腺增生。
常言又道做人不要太正常。
谢长生深吸一口气,突然走到桌边。
拿起顾绯猗放在桌上的宣纸。
撕了。
又把笔架扔了。
门口的水盆,掀了。
柜子里的衣服,全抱出来,天女散花一般的被飞得哪里都是。
又拿笔在墙上画了两道。
顾绯猗知道谢长生这是生气了。
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甚至还拿了杯茶喝。
但没等喝到,谢长生直接夺下他手中茶杯,扔在地上。
顾绯猗动作一顿。
抬头看向谢长生:“小殿下……”
谢长生却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你不会生气了吧?气性怎么这么大啊?我还是个孩子呢,你和我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顾绯猗扬了扬眉,却笑了起来。
他拉着谢长生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腿上坐下,隔着衣服摸他腰间的铃铛,含笑道:“就算小殿下把咱家这儿一把火烧了,咱家也不会生气。”
谢长生“哦”了一声,又伸手拽着顾绯猗的袖子,生生扯出一个线头来,把顾绯猗的衣服抽开丝了。
就这样还觉得不够。
谢长生突然抓起他的手递到唇边,使劲咬了一口。
洁白整齐的牙齿嵌在顾绯猗虎口的位置,带来一阵钻心的痛感。
顾绯猗:“…………”
有时他真觉得谢长生比岁岁还要像只小狗。
但若是岁岁把东西弄乱,他定不会惯着。
可谢长生把东西弄乱弄坏,他却只想坐在一旁,笑着看。
实在是奇妙。
想着,顾绯猗把一只手递给谢长生咬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谢长生的头发:“嘶……咬得好,不妨再用力些,小殿下。”
谢长生:“……”
坏了。
忘了这哥是真的有点变态在身上了。
别是被顾绯猗爽到了吧?
谢长生撇着嘴取下顾绯猗的手,顾绯猗看着手上的一圈牙印,却笑起来。
他把手背凑到唇边,一边用狭长的眼睨着谢长生,一边伸出绯红的舌尖,舔了舔谢长生留下的牙印-
又过三日,老皇帝的身体已好了。
吃对了药的老皇帝,只觉得身体说不出的舒适。
他龙颜大悦,越发信了顾绯猗的排毒之说,给顾绯猗送去了无数金银珠宝,又招来朝臣举办宴会。
说是宴会,但和之前都有所不同。
舞姬换成了祭司、神婆一类的人,在场上又唱又跳,举着各类法器,口诵吉词,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国安康。
听说要一连唱上七天。
谢长生看了两天,只觉得晚上梦里都有人在他脑海里跳大神。
谢鹤妙看出他的无聊,醉醺醺地用烟管敲敲谢长生的头:“小傻子,要不去二哥那?”
“酒楼?”谢长生摇头:“我不去。”
谢鹤妙又敲谢长生的头顶:“想什么呢?不是酒楼,是二哥的王府。”
谢鹤妙压低声音,凑到谢长生耳边:“二哥请了个戏班子,惯会表演杂耍戏法儿,有意思极了。”
谢长生顿时睁大眼看着他:“二哥,你竟然背着我和大哥偷偷幸福!!”
“嘘,嘘嘘。”谢鹤妙笑着往下压谢长生的声音:“去不去?”
谢长生欢呼一声:“去!当然去!”
他又回头扯谢澄镜的袖子:“大哥哥也去!”
“我就不……”
谢长生打断谢澄镜的拒绝:“拒绝的话要做三套高考真题哦。”
谢澄镜:“……”
谢鹤妙也道:“一起来吧,老是端着,不累么?听听曲放松一下。”
谢澄镜拗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同意了。
等祭祀舞蹈结束后,谢长生跳到谢鹤妙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往外走。
却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小殿下。”
谢长生扭过头去,发现是冯旺。
冯旺说有话要和谢长生说,谢长生便从谢鹤妙背上爬下去,走到冯旺近前。
等距离够近了,冯旺道:“掌印说,让小殿下早去早回。”
冯旺走后,谢鹤妙皱眉问:“可是顾绯猗给你带话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谢长生道:“他好像是祝我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还祝我早日拿到诺贝尔奖,为国争光。”
谢鹤妙:“……”
他“啧”了声,又看了眼冯旺的背影,咬着烟管,嘴里一口烟喷到谢长生脸上:“小傻子,我听说那位掌印大人有时还会在你毓秀宫留宿,你们到底怎么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谢长生道:“可能因为我比较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有多招人喜欢,才招到了顾绯猗的喜爱?
这话要是换成旁人来说,谢鹤妙只会哈哈嘲笑。
可偏偏
是谢长生来说的。
反倒让人信服。
谢鹤妙和谢澄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些无奈的笑意。
谢鹤妙又往谢长生脸上喷了口烟,故意呛他:“哎呀,不知谦虚。”
谢长生挥着脸前的烟雾,觉得自己可以给谢鹤妙办个《关于吸烟的危害》的演讲。
他嫌谢鹤妙烟味大,和谢澄镜坐了同一辆马车。
谢澄镜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糖递给谢长生,还是山楂味道的。
谢长生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在身上找了找,找到了岁岁留下的几根狗毛,交到了谢澄镜手里。
谢澄镜哭笑不得地捏着几根小狗毛:“……”
但他还是伸手揉揉谢长生头顶:“多谢。”
谢长生又靠在谢澄镜手臂上睡了一会后,马车终于抵达了谢鹤妙的王府。
这王府比起谢澄镜的太子府也不遑多让,气派还热闹,走来走去的全都是漂亮侍女,甚是养眼。
谢鹤妙叫人收拾了后院,准备了烤肉,又叫来戏班子登台。
谢长生一边逗着谢鹤妙养的鹦鹉们,一边吃肉,一边看戏班子吞剑、胸口碎大石、变戏法。
正看得开心,却听不远处传来高昂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吵架似的。
“怎么回事?”
谢鹤妙叫人去问,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二爷,是厨房的李念夫妻在吵架。李念家的发现李念藏了一本……一本不正经的画册,正生气呢。”
说着,那人把一本皱巴巴的册子交到谢鹤妙手里。
谢鹤妙翻看两眼,脸上露出笑来,嘱咐那人:“现在有客人,吵吵闹闹算什么样子?让他们安静点,等人走了再吵,否则就去领罚。”
那人应下,转身走了。
谢长生则好奇地凑到谢鹤妙身边:“二哥哥,什么画册?”
谢鹤妙问:“你要看?”
说着坏笑着把画册往谢长生这边递。
谢澄镜猛地站起身,脸都涨红了:“二弟!”
他伸手要抢,但谢长生动作颇快,已经接过册子翻开。
看清内容后,谢长生恍然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画册。
谢长生看着书页上两个简笔画的小人儿嘴对嘴扭在一起的样子,又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还没晋江荤呢(指指点点.jpg
第 45 章 “这就受不住了?
谢澄镜飞快把册子从谢长生手上抢走。
又埋怨地看了一眼谢鹤妙:“二弟,别给长生看这些……这些东西。”
谢鹤妙伸长了腿笑得吊儿郎当的:“有什么,不过是市面上最劣等的画册,画技那么差,就算你翻遍了册子,想看的东西可是一样都看不到。”
谢长生点头:“就是就是!”
谢鹤妙侧头看了一眼谢长生。
只见他虽是在给自己帮腔,却表情呆呆,像是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似的。
谢鹤妙忍着笑,故意逗谢长生:“等改天二哥送你一本好的,啧,那可叫一个活色生……”
话还没说完,谢澄镜把手中画本卷成卷,伸长了手臂砸在谢鹤妙肩膀上:“二弟!”
“啪”的一声,不轻也不重。
谢澄镜和谢鹤妙却都是一愣。
两人本就不是什么亲如手足的兄弟,又何尝有过如此熟稔的举动。
两人顿时都有些不自在。
只有谢长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他拍着巴掌:“好好好!只见大哥哥反手抽刀,二哥哥赶紧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起来,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请听题,算出二哥哥刚刚的受力面积!”
谢澄镜:“……”
谢鹤妙:“……”
见谢澄镜皱着眉,仿佛开始思考,谢鹤妙忙提醒他:“大哥千万别仔细去想小傻子的话,当心头痛。”
“我是什么克苏鲁邪神?”
谢长生嘟囔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什么,凑近谢鹤妙,压低嗓音:“二哥哥……”
谢鹤妙笑着扬起半边眉:“嗯?”
谢长生问他:“你去买书的时候,能不能顺便给我带两本?”
“你是说话本?”
“嗯,”眼见着谢澄镜不赞同地皱眉,谢长生又赶紧补充:“就是,普通的话本就可以。”
谢鹤妙看着谢长生期待看着自己的眼,不自觉加大了脸上的笑容:“你要看书?这有什么不行的?等下我就让他们买了送去你那儿。”
谢长生幸福地向谢鹤妙道谢:“二哥哥你真好,你下辈子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会报答你的。”
谢鹤妙:“……”
倒也不必一杆子支到下辈子去-
谢长生又看了一会杂耍表演,和谢澄镜谢鹤妙吃了烤肉,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
谢鹤妙问:“要不在我这留宿一晚?”
谢澄镜摇头拒绝,谢长生却还没玩够。
自然点头答应。
谢长生这是第一次在宫外睡,不免有些兴奋。
他拉着谢鹤妙聊了大半夜的天,直到谢鹤妙撑不住了,他才去睡。
睡前,因思念岁岁,谢长生又提了一只谢鹤妙的鹦鹉当平替。
他教鹦鹉说了点话,正打算去睡觉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走动的声音。
他推开窗,竟看到早就去睡的谢鹤妙。
谢长生“咦”了声:“二哥哥梦游。”
“……我没有梦游,”谢鹤妙道:“我是去安排明早给你做的菜,行了,早点睡吧。”
谢长生“哦”了一声,把窗子关好。
而在他窗沿下方,谢鹤妙的脚边,赫然有个匍匐的人影。
那人身材壮硕。没穿上衣,露出来的麦色皮肤和大半张脸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
他双手都被死死绑住,跪趴在地上。谢鹤妙走一步,他就挪动膝盖跟一步。
谢鹤妙注意到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后背看,几乎要把自己盯出个窟窿来。
谢鹤妙不耐烦地啧一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人,嫌恶的语气:“看什么?……呼延辽,觉得本王对弟弟说谎很好笑?”
呼延辽用力摇头,把脸贴在地上,伸长了舌尖去舔谢鹤妙的鞋子,谄媚地笑:“王爷怎么会好笑?王爷救我出天牢,我自然就是王爷的狗,我一条狗怎么敢笑话主人?”
谢鹤妙没想到呼延辽会突然凑上来舔自己鞋尖,他下意识抬脚踢在呼延辽鼻子上:“离本王远点!”
呼延辽一改之前在监狱时的狂妄态度,就算被踢出了鼻血,也依旧是谄媚的笑:“好好,王爷站稳,当心腿疼。”-
谢长生一连在谢鹤妙这里住了两日。
谢鹤妙惯会吃喝玩乐,今日看戏班子杂耍,明日看舞蛇人与蛇蝎共舞。
吃的喝的也全是好东西。
谢长生简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第三日白天的时候,方绫来拜访了一次谢鹤妙,顺路来看了看谢长生。
他进屋的时候谢长生正趴在床上睡懒觉,听到有人推门的动静,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看了两眼才认出是方绫。
他把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知味楼新出的点心,不能久放,趁新鲜吃。”
谢长生“哦”了一声,睡得正迷糊也不忘道谢:“多谢——这点心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哥哥弟弟们都有?”
方绫一愣,放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握成了拳:“都,都有的,我给他们也带了的。”
顿了顿,方绫又问谢长生:“二殿下说你今天回去,要不要坐我的马车一道走?”
谢长生总算清醒了一点,刚想说好,却听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不必麻烦小侯爷,小殿下和咱家一道回去就可以。”
谢长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方绫身后的顾绯猗。
见谢长生看过来,顾绯猗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又看向方绫:“小侯爷,劳烦回避一下,咱家要伺候小殿下洗漱穿衣了。”
“行,”方绫点头,又对谢长生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顾绯猗“咔”地一声将门掩好,拿着衣服走向谢长生。
“小殿下,”他抬起谢长生的手臂,把袖子穿过谢长生的胳膊,笑着问:“你以为的早去早回是几日去,几日回?”
不等谢长生回答,顾绯猗又问:“小殿下以为这两日是谁在照顾岁岁?”
不提岁岁还好,一提谢长生就委屈了,他问顾绯猗:“我明明让阳萝去接岁岁了,你却不肯让岁岁过来。”
顾绯猗道:“噢?还有这事?”
“你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谢长生昂头看着顾绯猗:“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要送我两箱金子了?”
顾绯猗:“……”
他伸手捏着谢长生脸颊上的软肉,一点点下滑到谢长生脖颈,却眯眼笑起来:“没忘。”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戴在了谢长生脖子上。
谢长生只觉得脖子一沉。
他看向桌上铜镜,看到自己颈间多出了一个金色项圈。
项圈下坠着一只精巧漂亮的长命锁,锁旁则嵌了一圈红色宝石。
顾绯猗伸手摆正一块翻过去的宝石,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红烛泪在谢长生洁白的皮肤上绽放的样子。
他隔着项链,用手指摸那圈谢长生脖子上几乎看不见的吻痕,问谢长生:“喜欢么?”
“喜欢,”谢长生顿了顿,又问:“戴金项链戴出颈椎病的话,算工伤吗?”
顾绯猗:“……”
和谢鹤妙恋恋不舍地道了别,谢长生跟着顾绯猗坐上马车。
“回吧,过几天二哥再去看你。”谢鹤妙站在车下送他,又突然想到什么,头痛地问谢长生:“你到底教我那鹦鹉说了什么?”
谢长生眨眨眼:“没什么啊。”
谢鹤妙:“……”
鬼才信。
没教什么,那满鹦鹉满嘴的“三人行必有三人”、“年轻人你一定很年轻”之类的废话都是和谁学的?
他用烟管敲谢长生头顶,逗得谢长生呵呵直笑。
回宫的路上,顾绯猗像往常那样叫谢长生坐在他腿上,自己则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
谢长生闲得无聊,抬头看看车顶,低头看看鞋子,摆弄了几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最后目光落在顾绯猗脸上。
他注意到顾绯猗眼下似有淡淡青黑。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正要收回目光,顾绯猗却突然睁开了眼:“小殿下在看咱家?”
“黑眼圈,”谢长生用手指点着自己眼睛下方,问顾绯猗:“你,熬夜了?”
顾绯猗应了一声——
关押呼延辽的监狱起火,呼延辽被烧成焦炭,但顾绯猗却怎么想怎么蹊跷。
派人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是谢鹤妙把人救走了。
但睡不着却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只是因为谢长生不在宫里。
光是一想到谢长生竟出了宫,在距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顾绯猗心里竟升起许多不自在。
他圈着谢长生腰的手臂微微用力,让他温暖的身体更贴近自己的胸膛,又打开摆在前面小桌上的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精巧漂亮的点心来,递到谢长生唇边。
谢长生咬了一半吃了:“好吃,是方绫哥哥买的那个?”
“不是。”顾绯猗眯了眯眼:“这是咱家给小殿下带的。”
说着他把剩下的半块点心也喂到了谢长生口中。
等谢长生把点心含在嘴里,顾绯猗却没收回手,指尖一个用力,竟撬开谢长生的唇瓣,将手指探到谢长生口中。
他用两根冰凉的手指夹住谢长生的舌尖,又在谢长生想要后退的时候适时按住他的后颈,阻断了他的退路。
他的手指在谢长生口腔里搅动着,逼迫着谢长生的舌头绕住他的手指。
直到谢长生满脸涨红,口中津液几乎落下嘴角的时候,顾绯猗才终于收回手。
谢长生用袖子使劲蹭了蹭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顾绯猗,你……”
控诉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顾绯猗打断。
“这就受不住了?”
顾绯猗拿出帕子,想要擦拭指尖,却又把帕子收了回去。
他把手指递到唇边含住,轻轻嗤笑起来:“就这样,小殿下还想问二殿下要别的画册看?”
谢长生一怔。
反应过来顾绯猗说的是什么以后,他顿时睁大眼。
谢长生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几乎挥出残影:“你偷听也就算了,能不能找个耳朵好的人来听??我问二哥哥要的是!话本!不是画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谁都伤不了你
谢长生戏瘾大发,扑通一下又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假哭:“冤枉啊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呜呜呜呜哇……”
谢长生嗓音本是圆润动听,可他假哭时,尾音便会变得发哑。
顾绯猗怔神听了一会,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他扯起坐在车板上的谢长生,重新让谢长生坐在自己膝盖上,问:“小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话本?”
他问了,谢长生却没答。
只见谢长生用手卷着自己的头发,一圈圈把手指卷满,又一圈圈松开。
像是玩上了瘾似的,一遍遍重复着这无聊的动作。
顾绯猗也没催,兴致勃勃地盯着谢长生的手指瞧,好像谢长生不是在做什么无聊的动作,而是在变魔术似的。
直到一盏茶时间后,谢长生才终于从发呆中回神,他“啊”了一声,终告诉顾绯猗:“什么样的都可以。”
“好。”
顾绯猗曲起手指敲敲车板,外面立刻响起了冯旺的声音:“爷。”
顾绯猗柔和道:“去书局给小殿下买些有意思的话本来。”
顿了顿,他又道:“要净本。”
冯旺应了一声。
顾绯猗垂眸把玩着谢长生手指上的白玉戒,笑着告诉谢长生:“若小殿下还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咱家便是。”
说到这,顾绯猗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轻:“任何东西都可以。”
“真的?”谢长生说:“那我要一部苹果15prax谢谢。”
顾绯猗:“……”
他压下被谢长生一句话弄得想要叹气的冲动,伸手揉揉太阳穴,低骂一句:“……小畜生。”-
回了毓秀宫,谢长生看到两天没见的岁岁,立刻搂住它和它在地上滚成一团。
顾绯猗“啧”了一声,倒没再像之前一样阻止——他已命人在毓秀宫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倒不怕谢长生再着凉。
谢长生一边给岁岁梳毛一边絮絮叨叨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时,冯旺提着一袋什么东西出现在门口。
他把那布包放在顾绯猗面前桌上:“爷,话本。”
顾绯猗“嗯”了一声,伸手解开布包,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十来本书。
他拿起一本,快速翻阅着,但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伸手“刺啦”一声扯掉了几张书页。
谢长生被声音吸引,立刻转过头去看顾绯猗。
顾绯猗见他望过来,只是勾唇笑笑,也不解释,又拿过另一本书翻看起来。
等顾绯猗将那十几本书都检查了,这才拿了一本递给谢长生。
谢长生双手接过来,立刻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顾绯猗盯着谢长生瞧了一会儿,伸手把谢长生手里的书转了个方向。
谢长生抬头看顾绯猗,顾绯猗反问他:“小殿下书都拿倒了,怎么还看得那么起劲?”
谢长生“噢”了一声:“我说怎么看不懂。”
复又重新低头去看。
说是看,
却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呆呆地盯着书页的某一处地方。
半晌后谢长生突然怒气冲冲地把书一扔:“看不懂!为什么全都是字!看不懂!”
顾绯猗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拍拍自己膝盖:“过来。”
等谢长生在他腿上坐定,
顾绯猗拿起面前一本书,
竟开始给谢长生书。
这本话本讲的是一位公子与贵族小姐在庙会相识私会的故事。
但具体的内容,谢长生却没太仔细听。
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顾绯猗一手拿书,另一只手却不安分,一直在摩挲谢长生的脊背,又用手指一寸寸量谢长生的腰。
更何况,中间有几页都被顾绯猗撕去了,整个故事听在耳中,更是断断续续。
谢长生对此的评价是瞎子拉琴——瞎扯老半天。
他摇头:“比微积分都难懂,不听了。”
顾绯猗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话本。
谢长生想站起身,可顾绯猗的手却还搂在他腰上。
每当谢长生腿上用力想要起来的时候,顾绯猗的手臂也跟着用力,把谢长生牢牢按在腿上。
谢长生扭头看他,顾绯猗也在望着他。
“小殿下为何总急着离开?”
他一手挽着谢长生的发,把头埋在谢长生的颈窝里。
他把之前亲手戴在谢长生脖子上的项圈,其中一颗挂坠的红宝石含在嘴里,牙齿与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半晌后,顾绯猗终于玩够了那颗宝石。
他吐出那颗已然变得湿漉漉的红宝石,笑着的声音从谢长生颈窝里传出:“咱家还想再和小殿下亲近一会。”-
接下来几日,因为要筹备正月十五的元宵宴,谢长生都只有晚上才能见到顾绯猗。
顾绯猗虽不在,谢长生却不自在。
顾绯猗大有彻底搬到毓秀宫来和谢长生一同住的意思。
不光每晚留宿,衣物也大都塞在了谢长生的衣柜里,更是把一些收集来的名家字画都挂在了毓秀宫的墙上。
也因此,谢长生和岁岁都开始掉毛了。
正月十五当日,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老皇帝举办家宴,皇子公主、妃嫔们再次齐聚一堂。
老皇帝精神很好,搂着一个又是谢长生从未见过的美人,正脸贴着脸调笑。
顾绯猗仍立在老皇帝侧后方的黑暗中,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目光扫过场上的每个人。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谢长生身上。
见谢长生朝他摆了摆手,算作打招呼,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这边,谢长生握着自己掉下来的几根头发,哭丧着脸看向坐在身旁的谢澄镜:“大哥哥我要秃了!把你头发给我!给我!”
谢澄镜:“……”
他刚想笑,却喉咙一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长生忙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把自己掉下来的
头发往谢澄镜头上插:“大哥哥,我的头发给你,都给你。”
谢澄镜咳得更厉害了。
谢鹤妙实在看不下去,抽搐着嘴角把谢长生拉开:“小傻子,快别逗大哥了。”
他给谢澄镜递了水,又挥手示意谢澄镜的侍女上前给他拍背。
好半天后谢澄镜终于止住咳嗽。
老皇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大好的日子,太子惯会让人不舒服。”
谢澄镜因咳嗽而变得红润的面颊蓦地苍白下来。
他忙起身对众人道歉,又对老皇帝道:“儿臣知错。”
老皇帝却鼓起眼睛,瞪着谢澄镜。
瞪完了谢澄镜,又瞪谢长生。
心里只觉得窝火。
老皇帝年轻时也曾征战四方,击退流寇,收服小国。
他自认是一代枭雄,却偏偏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让人烦躁。
一个病秧子,一个瘸子,还有一个最疼爱的小儿子,竟变成痴儿。
许是近来身体好了不少,老皇帝竟有了一些管教儿子的心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三人方向怒道:“看看你们的混账样子!”
话音落下,妃嫔公主,连带着宫人侍卫慌乱地跪了一地。
谢澄镜与谢鹤妙亦跪下,两人还没忘一人一手扯着谢长生,也把他拉到地上跪下。
老皇帝站起身,刚要再说些什么,谢长生却直接仰躺在地上哭起来。
他一边大哭一边嘟嘟囔囔说一些含糊的话,老皇帝仔细听了听,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像曾经那让他生生晕过去的四个字——
“我是嫩爹。”
老皇帝勃然大怒,看着那张与阿兰相似的脸竟再也生不起柔情的感觉。
他指着谢长生刚要说话,抬起的手臂却被人生生按了下去。
“陛下。”
顾绯猗凑近老皇帝,低声说了什么。
老皇帝一怔:“真的?绯猗,你没骗朕?”
顾绯猗点头。
老皇帝脸上露出狂喜表情,接着,他竟转身就走。
顾绯猗笑着睨了谢长生一眼,也跟着走了。
只余下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晌后终于才终于得知,原是徐常在有孕,太医说可能是皇子,老皇帝这才匆忙去探望了。
谢澄镜和谢鹤妙闻言,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二人对视一眼,却又都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个相似的苦笑出来。
谢澄镜笑着,却慌忙用帕子捂住嘴,抿出一口鲜红的血出来。
“大哥,”谢鹤妙见状皱了皱眉,问他:“你这身体……”
谢澄镜摆摆手:“没事的。”
他身体打从娘胎里出来时就弱,现下却是已经好了太多了。
太医告诉他,要想长命,最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
但,怎么可能呢?
谢澄镜笑着回头,伸出手擦了擦谢长生脸上的眼泪,把他拉回座位坐下,又抬高声音招呼
众人:“诸位,元宵要凉了,先吃些元宵吧。”-
谢长生回毓秀宫时已是深夜。
顾绯猗还没回来。
难得的一人时光,谢长生跪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成一个球。
脑海里一遍遍过着今晚的事情。
很显然,老皇帝已经不再宠爱他了。
看他瞪向自己的眼神,谢长生甚至觉得,老皇帝都想冲过来扇自己巴掌。
可为谢澄镜出一口气,他不后悔。
就是有点后怕。
不过缓缓就好了。
谢长生兀自在被子里发抖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靴子轻轻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十分有规律。
谢长生放空了眼神,从被窝里探头出去看。
来人果然是顾绯猗。
屋里没有燃灯,只有雪光和月光透过窗纸,带来一些微弱的光亮。
顾绯猗走过来,笑着伸手取下一缕横过谢长生脸颊的发:“怎么又钻被子里去了?不闷么?”
谢长生眨眨眼,对顾绯猗呵呵傻笑起来。
“笑什么?”
顾绯猗伸手,他应是刚在盥室沐浴过,指尖上还带着一些湿气,揉了揉谢长生的耳垂。
又道:“小殿下,往里面去些。”
谢长生往里面挪了挪,顾绯猗便在外侧躺下。
他伸长手臂,让谢长生枕着他的胳膊,一边无意识地把谢长生的头发绕到手指上,一边闭上眼,准备入睡。
谢长生却有些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了一会,顾绯猗问:“小殿下睡不着?”
谢长生“啊”了一声。
“今天,老头,生气了。”他呆呆道:“好凶。”
顾绯猗睁开眼。
他借着月光看谢长生的脸,那张绝色容颜的表情仍是呆滞的,却凭空生出一些惶惶。
许是他第一次见到老皇帝这样动怒,到底还是吓到了。
顾绯猗心底某处稍微软了些,他坐起身,把谢长生搂在怀里,一下下拍他的后背。
“小殿下不必害怕。”
他将谢长生的耳垂含到口中,用舌拨弄着,直到那耳垂变得滚烫,怀里人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这才终于松口。
“小殿下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他在谢长生耳边笑道:“有咱家在,谁都伤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座老房子缓缓燃烧了起来
\火/\火/\火/\火/\火/\火/
第 47 章 唇舌
翌日,老皇帝传来口谕,要谢长生去养心殿面圣。
想到元宵宴上老皇帝的发怒,谢长生有些发憷。
来传话的太监却笑道:“掌印说,小殿下只管过来便是。”
想到昨晚顾绯猗的话,谢长生的心便又放了回去。
他一路走一路玩,把随行的宫人们累得够呛后,总算是抵达了养心殿。
老皇帝像往常那样,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一手美酒一手美人。
而顾绯猗也坐在他侧面的老位置上,正在替老皇帝批着奏折。
见谢长生来,顾绯猗抬头看了一眼,又噙着笑低下了头。
而老皇帝并没再发怒,反而和颜悦色的。
“长生,”老皇帝不断用手抚摸着怀里那名女子的腹部,像是在把玩什么手把件一样。
他温声问谢长生:“把你贴身的里衣脱下来。”
谢长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抬起双手,呈交叉式地抱在胸前:“我不。”
老皇帝哄道:“长生,听话。”
谢长生装作没听到似的,突然抬脚跺跺地面:“这个地板可真地板。”
又昂头看看天:“这个天花板可真天花板。”
老皇帝:“……”
顾绯猗虽未抬头,唇角的笑容却加深了一些。
谢长生原地转了两圈,嘴里念叨着“我是秦始皇”,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老皇帝心里顿时升上一股火。
他想怒喝一声叫住,却想起来顾绯猗的叮嘱,只有又把怒气压了回去:“长生,长生。”
谢长生仍旧甩着手往外走。
老皇帝终于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你给朕站住!”
顾绯猗放下手中毛笔,淡笑起身:“陛下息怒,咱家去劝一下小殿下。”
老皇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顾绯猗便跟在了谢长生身后出去。
他找到谢长生时,谢长生正蹲在一片空地前,用手指头戳雪玩。
顾绯猗轻啧一声,把谢长生拽起来,用手帕仔细擦去谢长生手上的污水,又叫人拿了袖炉来。
谢长生摆手:“不冷。”
顾绯猗拉过谢长生的手,把那袖炉放在谢长生的掌心,大手包裹住谢长生的手,逼得他十指合拢,不容拒绝道:“好好捂着。”
顿了顿,顾绯猗道:“小殿下随咱家来。”
谢长生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顾绯猗的住处。
即便顾绯猗已经很久没住这里,但仍有两个小太监替他看着门。
推门进去后,谢长生才发现这里的东西确实看起来比之前少了些。
想来是全被顾绯猗带到了毓秀宫去。
顾绯猗伸手捏捏谢长生下巴:“去。把里衣脱了。”
谢长生没想到兜了一圈,顾绯猗说的也还是这件事。
他扯扯自己的领子,好奇了:“要这个,干嘛?你们没有自己的衣服吗?”
听到谢长生的疑问
,顾绯猗脸上却划过一抹玩味的笑。
今天早些时候,他找了个道士进宫。
他让道士告诉老皇帝,谢长生变成痴儿,实则是有魂魄离体,落在了徐常在胎中。
若想皇子安好,谢长生也必须安好。
且还时不时需谢长生贴身用品加入丹中,方能保胎。
那道士说得玄乎其玄,引经据典,老皇帝立即信了。
这才有了方才这一遭。
至于究竟是不是,
究竟徐常在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孩子……
呵。
收回思绪,顾绯猗对谢长生笑道:“给陛下炼保胎丹用的。”
谢长生“噢”了一声,但神情还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没有。
“别发呆了,快去。”顾绯猗伸手将谢长生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还是说……要咱家帮小殿下脱?”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自己来吧,你要是闲着的话能不能去证明一下勾股定理?”
顾绯猗:“……”
谢长生绕到屏风后脱下里衣,交到了顾绯猗手里。
顾绯猗伸手整理了一下谢长生穿地乱七八糟的衣服,谢长生道:“我要去很忙很忙很忙地和岁岁玩了,再见!”
目送着谢长生走远后,顾绯猗垂眸,目光落在手中握着的谢长生里衣上。
他挑了挑眉,将那里衣凑到鼻尖。
梅香。
是因用了他送去的发膏香薰。
可和他身上的白梅冷香又有不同。
许是因经常翻着肚皮和岁岁一起躺在地上晒太阳,又平添了一丝阳光的味道。
顾绯猗将那里衣收入柜中,又取了件新的拿在手中,朝养心殿走去-
因徐常在很有可能怀了皇子,又有王美人流产事情在先。
老皇帝相当紧张徐常在。
他一连数日都歇在这位徐常在的屋子里,又安排了许多身手好的太监在旁看守。
就连平时最爱的宴会都没什么心情举办了。
谢长生倒是乐得清闲,但要说唯一不好的,那就是顾绯猗也闲了下来,整日待在毓秀宫里。
谢长生觉得自己就像好不容易上了一周的学,想在周末放松一下玩个游戏,却发现今天父母也休息的可怜学生一样。
他搂着岁岁窝在离顾绯猗有些距离的角落:“岁岁,我们今天来学一个著名的单词,它叫abandn。”
岁岁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望着谢长生,歪了歪头。
谢长生顿时喜欢得不行。
他捏着岁岁的狗爪子,朝它许诺:“等春天到了,我就带你去玩泥巴!我们玩南边的泥巴,玩北面的泥巴,玩御花园的泥巴,玩大哥哥二哥哥府上的泥巴……”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谢长生回头看了一眼顾绯猗。
他正在站在桌前执笔抄经,没有看谢长生,嘴角却含着一抹淡笑。
谢长生复又扭回头去。
他继续对岁岁道:“到时
候,我们捏泥人!我们捏一条腿的人,两条腿的人,三条腿的人,四条腿的人,五条腿的人……”
身后,顾绯猗又笑一声。
谢长生再扭过头看他一眼。
顾绯猗这回抬眸看过来了,他很是恶人先告状地问谢长生:“小殿下为何总看咱家?”
“是你先笑,我再看你的。”
谢长生使劲摇头:“不想和你们这些不知道声音能在空气中传播的人说话了。”
顾绯猗:“……”
看顾绯猗揉着太阳穴无奈的模样,谢长生被逗笑,呵呵笑出声。
顾绯猗睨他一眼。
见谢长生开心,他的心情也大好似的,放下笔坐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话本,拍拍自己膝盖:“小殿下,过来。”
似是觉得有趣,顾绯猗这几日每天都要给谢长生念那些买来的话本。
等谢长生坐好,他便继续着昨日停下的地方念。
谢长生却开始打起了哈欠。
顾绯猗捏着谢长生指上的白玉戒:“困了?不听了?”
“听不懂。”谢长生道:“全被你撕了,听不懂。”
顾绯猗笑起来:“坊间话本,就算买了净本,亦会有许多淫词艳赋混入其中。咱家想着,小殿下连沐浴都不让旁人伺候,更何况看到这些?”
“却没想,反倒成了咱家的不是了。”
顾绯猗顿了顿,又问:“小殿下想知道撕下去的几页写了什么?”
他薄唇凑近谢长生耳边:“酒后,小姐与书生依偎缠绵,衣衫褪去,回眸含情,唇相凑,舌相弄,喘息落汗。”
“写得好。”谢长生满脸正气凌然,给他鼓掌:“赐名海棠居士,奖励去海棠当写手。”
顾绯猗:“……”
总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他含住谢长生耳垂,又去揉谢长生的另一只耳。
却仍觉不够。
他吐出谢长生的耳,喉结几番滚动,哑声叫谢长生。
“小殿下。”
顾绯猗问:“小殿下,想不想也尝尝唇舌相弄的滋味?”
谢长生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他努力维持住自己正气凌然的表情:“……我不对食!”
顾绯猗却问:“为何?”
“因为……因为我很忙。”
顾绯猗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们都是男的。”
“还有呢?”
谢长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你们不是总说我傻吗?”
顾绯猗闻言,却弯起唇:“小殿下怎么会傻呢?”
他道:“咱家可是从未见过比小殿下还机灵的人了。”
谢长生心中一惊。
他看向顾绯猗,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伪装,或是只是在说好听的话,哄自己。
可顾绯猗的眼中却只有染着情/欲的淡淡笑意。
谢长生张了张口,又道:“还有,还有……”
话刚起了个头,顾绯猗却竖起食指,抵在谢长生唇边。
“嘘。小殿下的借口太多了。”
似是为了止住谢长生的话似的,抵在谢长生唇边的那根手指弯起,钻入谢长生的口腔,与他的舌纠缠着。
顾绯猗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却突然记起一件事。
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谢长生叫他主子了。
但他现在却不怎么想听了。
抽/出手指,顾绯猗按住谢长生后颈,取而代之地将唇贴了上去。
唇瓣相接,谢长生只觉得脑海里有人在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炸开。
他后退着,可顾绯猗却又追上来,灵活的舌缠住他的,愈发用力,像是要把谢长生吞吃入腹一样的蛮横。
许是因为缺氧,谢长生只觉半边身子都像是触电一样软了。
他不知这吻到底持续了多久,结束时眼前都是黑的,有气无力地把下巴支在顾绯猗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顾绯猗一边听着谢长生的喘,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他:“滋味如何?”
顾绯猗的声音比起平时更柔软了一些,也更哑了一些:“小殿下放心……咱家会好好伺候小殿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轻软的,甜蜜的
好半天后谢长生才缓过来。
他把额头抵在顾绯猗肩膀上,听着耳朵里还未缓过来的心跳声,呆呆看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攥皱的顾绯猗的衣袖。
谢长生松开手,感受着顾绯猗扶在自己背上的手,眨眨眼。
说实话,谢长生对这个吻并不感到意外。
近日顾绯猗对他实在太过亲昵。
他确实早有预感。
许是因为提前做了心理准备。
又许是因为顾绯猗“谁都伤不了你”的许诺。
总之,这个吻没有谢长生想象中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顾绯猗的声音从谢长生头顶传来,打断他思绪:“缓过来一些了吗,小殿下?”
“根据《工伤保险条例》,工伤职工最长可以休息二十四个月。”(注①)
谢长生吸口气:“我申请停薪留职。”
顾绯猗:“……”
见谢长生又像往常那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顾绯猗轻呵出声。
他饶有兴致地追问谢长生:“何意?”
谢长生却不答了。
他抬袖胡乱擦了擦嘴,从顾绯猗腿上站起身,又缩回墙角和岁岁去玩。
顾绯猗看着谢长生团成一条团的身影,抬手用指尖描画着自己的唇瓣。
谢长生唇瓣的触感仍留在他唇上。
轻软的,甜蜜的。
他本只是想尝一下谢长生口中滋味,可唇舌相碰时,却突然想到那一晚,谢长生带笑的清明眼。
便控制不住地用力起来,舌纠缠着谢长生的舌,手用力地锢着谢长生的腰,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
只恨不能将谢长生拆吃入腹。
他仔细回味着方才的吻,回味着与谢长生唇舌缠绕的滋味,目光如蛇似的,一遍遍描画着谢长生的背影。
直到谢长生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却露出讶异的目光。
“血!”谢长生睁大眼:“顾绯猗,你在吐血!”
顾绯猗恍然回神。
他伸手去摸自己唇角,舌尖后知后觉传来疼痛的感觉,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生将舌尖咬破。
“不过是舌尖破了。”
顾绯猗擦去自己嘴角鲜血,又把那染了血的玉白手指举起,问谢长生:“小殿下可要尝尝么?”
谢长生拧着眉,背过身去。
半晌后从他那边传来低低一声“流氓”。
顾绯猗面上笑容更大,将那染血的手指凑到唇边吮着-
过了正月,天暖起来,宫里便要准备新后的册封礼。
顾绯猗又忙了起来。
他一连好七八日都只来得及抽空来喂谢长生吃口饭,便又匆匆走了。
自那次吻后,他再没亲吻过谢长生。
这倒是让谢长生松了口气。
这天谢长生正领着岁岁在宫里遛弯,突然收到谢澄镜传来的消息。
他询问谢鹤妙与谢长生要不要与他一起出门踏青。
谢长生闲得无聊,自然欣然同意。
他搂着岁岁赴约,却没想到谢澄镜口中的踏青竟是爬山。
古代的山没有缆车,路也并不好走。
台阶时大时小,一会平缓一会陡峭。
更别提有的地方不光没有台阶,还有未化开的滑溜溜的冰。
谢长生和岁岁,一人一狗,刚到半山腰就体力用尽,气喘吁吁。
谢鹤妙分明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在用力揉腿,却还是笑谢长生:“小傻子,你好弱。”
谢长生摆着手,说话如风箱:“我……呼哧……我不认同……呼哧……你的观点……呼哧……因为强和弱……是具有相对性的……呼哧……相对论曾说……”
他累得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使劲大喘气。
一只手伸到谢长生面前。
谢长生抬眸,看到方绫——
按谢鹤妙的说法,他接到谢澄镜的消息的时候,方绫正巧在他王府做客,便也顺带着把人捎带过来了。
方绫问谢长生:“用我拉你起来么?”
谢长生摇了摇头,把岁岁递到方绫手上。
这会他的气总算是喘匀了一些:“……你带着它吧。”
方绫拖着岁岁的肚皮,掂了掂:“不是说它母亲能独自猎熊?怎么你这只都胖成球了?”
谢长生和岁岁一起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方绫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下。
等四人终于来到山顶,才发现这里有一座凉亭,上面早已被人放好了点心与微微冒着热气的热茶。
谢长生趴在桌上休息了好半天,娇弱的脆皮男大生才终于缓缓恢复了体力。
谢鹤妙咬着烟管,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来,自斟自饮着。
谢长生被呛得咳嗽两下,抱着岁岁躲到谢澄镜身边。
谢澄镜今日精神很好,心情亦不错。
他脸上一直带着笑,见谢长生过来,伸手招呼他:“三弟,来。”
说着他走下凉亭台阶,往附近竹林走去。
谢长生好奇地跟在谢澄镜后面:“去做什么?”
谢澄镜含笑不答。
身后,谢鹤妙与方绫,以及随行的侍从也都跟了上来。
谢澄镜对侍从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住脚步后,带着三人往竹林深处走。
谢长生看着吞云吐雾的谢鹤妙,嘴里念念有词:“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山上一把火,狱长爱上我。”
谢鹤妙:“……”
“你就不能盼你二哥点好?”谢鹤妙冲谢长生皱了皱鼻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烟熄了。
又走了一会后,谢澄镜终于停下脚步。
他手指向前方:“看。”
顺着谢澄镜手指向前瞧去,谢长生竟看到了一小片田。
田垄挖的很深,四周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
“这是大哥你的田?”
谢鹤妙面露惊讶,回头看了一眼谢澄镜,见谢澄镜点头,谢鹤妙又问:“这是要种什么?”
谢长生抢答了一段报菜名:“我知道,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注②)
其余三人:“……”
方绫无奈地看了谢长生一眼,问谢澄镜:“这应是水稻吧?”
谢澄镜点点头。
他站在田里,弯下腰,用手轻轻抚摸着地面上的积雪。
“我叫人开垦了这小片农田,引了山泉水来,恰好能种水稻。”
“但说来惭愧,”谢鹤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分明查了许多书、问了不少人,去年的产量却比普通农户种植还要少上一些。”
“不过,”谢澄镜又道:“我已留了好种,今年收成也许会不错。”
谢澄镜缓缓站起身,笑着看向身后三人:“若能五谷蕃熟,穰穰满家。若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盛平……岂不是美事一桩?”
谢鹤妙垂眸。
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过来谢澄镜把众人,尤其是他叫来登山的意思。
许是谢澄镜知道了他已和西胡国之间的事情,才特意把他叫来,说了这些话。
正思忖着要如何回答,谢长生却插话进来,打破了这片沉默。
他给谢澄镜鼓着掌:“大哥哥你要努力种田啊,争取亩产一千万吨!”
“这么多?”
谢澄镜的眼因吃惊而微微睁大,他愣了半晌,极难得的和谢长生开了句玩笑:“三弟,我是你大哥,不是什么会变戏法的幻人。”
谢长生突然想到一句话——
“大哥给你当样子,你把大哥当祥子。”
谢长生噗嗤一声自己把自己逗笑,不由分说往谢澄镜后背上扑。
谢澄镜接住大笑不停的谢长生,也跟着笑起来。
说笑一会后,四人又沿着原路返回凉亭。
侍从已为他们备好了午膳——除了谢澄镜准备的食物糕点外,还有几尾从山上现钓上的大鱼,被架在炭火上烤。
这鱼新鲜,就是刺多。
谢长生呸不明白刺,索性把鱼放在一旁,一回头看到谢鹤妙眼神放空,惊奇道:“二哥哥在睁眼睡觉!”
谢鹤妙:“……”
“我只是在想事情。”谢鹤妙道:“要说发呆,大哥才是在发呆。”
谢长生转头一看,果然见到谢澄镜双眼放空,正无意识地用筷子摆弄鱼骨。
他扯扯谢澄镜的衣袖:“大哥哥?”
谢澄镜恍然回神,歉意道:“抱歉,只是在想我的水稻。”
谢长生眨了眨眼。
“哎,”
方绫用生硬的语调叫谢长生:“鱼,剥好了,趁热吃。”
谢长生低头,见自己盘里堆满了细小的鱼肉瓣。
竟是方绫不知道什么时候帮他把鱼刺分了出来。
谢长生怔了怔,问方绫:“你真好,你是想当我爸爸妈妈吗?”
方绫:“…………”
他额头青筋跳了一跳:“……你这呆子!乱讲什么?”
谢长生忙捡起几根身上岁岁掉的狗毛塞给方绫:“不生气,给你这个,回家种在地里,春天能长出好多岁岁。”
方绫:“……”
他是彻底没脾气了。
夕阳落下后,温度渐渐转凉。
谢鹤妙要去酒楼,方绫要回家。
谢澄镜送着谢长生回宫。
马车上,谢澄镜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长生问他:“大哥哥,还在想水稻?”
谢澄镜应了一声。
谢长生犹豫了一下。
他笑嘻嘻地告诉谢澄镜:“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有可能会生出漂亮孩子,漂亮的稻子和另一种漂亮的稻子说不定也会生出漂亮的稻子,大哥哥,你觉得呢?”
谢澄镜先是一怔,继而眼睛一亮。
半晌后却摇头道:“似乎可行,但我对粮食了解的还是太少,需找有经验的人问询。”
他郑重对谢长生道谢:“多谢。”
谢长生微微侧身,避开谢澄镜的礼。
他呵呵笑:“别谢我,谢袁爷爷。”-
马车一路回了皇宫。
和谢澄镜道别后,谢长生往毓秀宫走。
因他不在,宫中并未燃灯。
寝宫一片黑。
谢长生走进门,刚想叫阳萝点灯,却闻到一股白梅冷香。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揽住谢长生的腰,使劲一用力,谢长生便撞在一片结实而冰冷的胸膛上。
谢长生昂起头,果然看到了顾绯猗。
他刚想问问顾绯猗为什么一个人黑灯瞎火地站在这里,顾绯猗却一搂着谢长生的腰,逼他用力靠在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则拖着谢长生的下巴,带着力道,不让他能低头。
接着,顾绯猗低下头去,猝不及防地含住谢长生唇瓣。
他舔咬着谢长生的唇舌,掠夺着谢长生的每一丝呼吸;
拖着谢长生下巴的手,分出一根手指去蹭谢长生的喉结。
直到谢长生胸膛剧烈起伏,身体彻底软在他怀里,顾绯猗才终于停下这个亲吻。
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尖舔去谢长生唇上水渍,凑近谢长生耳边,一边轻轻吹气,一边问他——
“为何小殿下吃了旁人的鱼肉,滋味还是这般甜?”
作者有话要说
喜报,我加更啦!
注①:出自《工伤保险条例》
注②:出自《报菜名》感谢在2024-02-1711:44:01~2024-02-1800: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 49 章 “咱家有人了。”
“什么甜的酸的?你是不是没吃晚饭,饿了?”
谢长生低声嘟囔了一句,用袖子擦了擦嘴,把那令人不自在的触感擦拭下去后,低头从顾绯猗怀里钻出来。
顾绯猗松开手,狭长的眸沉沉看着谢长生。虽嘴角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未抵眼底。
他道:“真是不乖。”
他拍拍谢长生的后腰,命令道:“去漱口,什么时候把那鱼味都洗净了再来说话。”
谢长生举一反三:“那不漱口是不是就能不说话了?”
顾绯猗:“……”
谢长生又举一反四:“那要是每天都吃鱼,每天都能不说话了?”
顾绯猗:“…………”
顾绯猗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长生:“你想得倒美,小畜生。”
他叫来宫人点燃了灯火,送来了饭菜。
他夹起一块莴笋递到谢长生唇边,谢长生就着他的筷子吃了,却站起来:“我去躺一下。”
因跟谢澄镜爬了一整天的山,这会儿一闲下来,只觉得浑身都酸痛,腿脚也胀得厉害。
在顾绯猗暗藏威胁的眸光中,谢长生硬着头皮,知错不改地把岁岁抱到了床上。
谢长生本是想放松一下腰腿,但搂着岁岁,把脸贴在它毛茸茸的肚皮里,也开始打起了瞌睡。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细小的动静,正似梦似醒间,却突然觉得双脚一暖。
谢长生猛地醒了,他发蒙地坐起来,低头一看,才见自己的鞋袜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脱去,顾绯猗坐在矮凳上,将袖子挽至手肘,正用一方洁白的布巾垫着自己的脚,将脚放入热水盆中。
从谢长生的角度,只能看到顾绯猗高挺的鼻梁,和浓密像是扇子一样遮住他狭长眸子的睫毛。
顾绯猗隔着布巾,用骨节按摩谢长生脚底:“走了那么久的路,不按揉一下,容易腿酸。”
谢长生缩了缩脚:“我自己来。”
顾绯猗却握住谢长生脚踝,笑道:“别乱动,小殿下。”
顾绯猗一向对打理谢长生有种说不出的热衷,这次也不例外。
他细致地帮谢长生在热水中按揉着脚底,直到那盆热水微微变冷,又拿了干布擦净谢长生足上水珠。
分明已经结束了,可他仍不叫谢长生缩回足。
他把谢长生的脚放在他膝盖上,又把谢长生的脚踝圈在掌心中,微微用力的握着。
顾绯猗抬眸,问谢长生:“小殿下喜欢金子么?咱家打一副金链条,把小殿下拴起来好不好?”
谢长生:“……”
“不好。”他摇头,一本正经的表情:“你栓我,我的腿会栓栓的,心情也会栓栓的,还会长出血栓。啊,实在是太不健康了。”
听着谢长生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顾绯猗兀自思索着——
不乖的小宠总要去和别人亲近。
他这个做主子的又要如何对待?
他有些想把谢长生关在不见光的房间里,拴住脖子、手脚。
叫他从此以后只能见到,听到,感觉到他一个人。
可脑海里又浮现出谢长生甩着袖子,迈着晃悠悠的步子到处乱走的样子。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样的谢长生更生动些。
呼出一口闷在胸腔中的浊气,顾绯猗看着眼前的洁白小腿,扯起谢长生裤脚,将唇印了上去。
他吮啃着谢长生的小腿,留下一串梅花一样的红色吻痕。
谢长生缩也缩不回去,只觉得小腿又痒,身体也开始跟着发软。
他轻颤着吸了口气,苦中作乐地给顾绯猗鼓掌:“你好像那个吸尘器成精,赐你称号‘蟥阿蚂’。”
顾绯猗:“…………”
他又气又好笑地在谢长生腿上留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谢长生疼得吸气,恼怒地朝他咧了咧嘴。
顾绯猗却笑了一笑,将手背抵在谢长生唇上:“小殿下生气了?要咬么?”
谢长生:“……”
他很怀疑顾绯猗就是想让自己咬他,才来了这么一出。
他不想让顾绯猗爽到,推开他的手:“没有那种爱好,谢谢。”
顾绯猗收回手。
“在这之前,咱家也不知道咱家的口欲有这么重。”
顾绯猗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对谢长生温和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正经:“想必是小殿下滋味太好。”
他一根手指抵着谢长生的喉结,一路下滑至谢长生小腹:“等有时间,咱家把这全印上梅花痕,好不好?”
谢长生听得面红耳赤。
他想说什么,可对上顾绯猗的眼,竟觉得他是一条饿了许久的蟒,正盯着一块鲜活喷香的肉。
谢长生整个把自己钻到被子里,背过身去,不想理顾绯猗了-
正月一出,春暖花开。
礼部择选吉日,为新后举行了册封仪式。
谢长生与谢澄镜、谢鹤妙站在跪拜的百官前,看着新后穿着繁杂华贵的宫装走过红毯。
在典仪上,新后看起来颇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
谢长生表示能够理解。
毕竟亲姐姐就死在皇宫里,要嫁的人也是个比自己年龄大了几倍的老头。
谢长生不免唏嘘,心里做了个小决定——
虽今天人来的齐全,且顾绯猗并没有嘱托他不能乱来。
但他还是决定不乱爬了。
谢澄镜的感慨则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在新后经过的时候,也是微微闭目,面露不忍。
再看谢鹤妙,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挂在腰上的碧玉烟管,脸上仍是恹恹笑意。
见谢长生看过来,他挑了挑眉,笑:“等下要不要和二哥哥去酒楼喝酒?”
谢长生摇摇头:“我女儿打猎去了,孙子进京赶考,他们等下回村里看我,我不能乱走。”
谢鹤妙怔了怔:“……啊?”
谢鹤妙看谢长生满脸认真,竟不自觉把谢长生的话听了进去,稍微一想才意识到原来谢长生又是在胡言乱
语。
谢鹤妙先是哭笑不得,继而板起脸来故作严肃地逗谢长生:“小傻子,二哥手好痒,想借你的头挠挠。”
谢长生猛地抱住头。
谢澄镜满脸无奈:“二弟,三弟……不可打闹。”
这边话音刚落,前方响起乐声。
新后随着鼓点与鞭声一路行至永和殿前,在老皇帝面前停下脚步。
她看了一眼穿着深红蟒袍,噙着淡笑站在后方的顾绯猗,将颤抖的手放入老皇帝掌心。
册封仪式结束后,便是热闹的酒宴。
老皇帝虽不喜欢新后那寡淡的长相,但想起今日在那宫装的衬托下,新后温婉的模样,也觉得心痒痒。
他连喝三杯被顾绯猗加了避子药粉的酒,很快就变得醉醺醺的了。
老皇帝酒品糟糕,一醉起来,惯爱吹牛说胡乱。
他说着自己早年征战有多骁勇,又一个劲地追问顾绯猗有无看上的女人。
顾绯猗听得心烦,目光定在下方谢长生身上,用谢长生来解腻。
谢长生今日穿了不少。
除繁杂的礼服外,颈间还围了一条围脖。
因他昨日起了兴致,抓着谢长生,在他颈上吮下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看着包裹严实的谢长生,顾绯猗突然生出一层层剥掉谢长生衣服的冲动。
正想得入迷,顾绯猗的舌尖却传来痛感。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舌尖竟又被自己生生咬破。
顾绯猗轻笑一声,抬手擦去唇角溢出的一抹血,突然有个宫人匆匆行至他身边。
“掌印……皇后娘娘……娘娘要见您。”
顾绯猗认出说话这人是新后从家里带来的侍女。
可皇后找他,是为的什么事?
顾绯猗又瞥了一眼谢长生。
“冯旺,把人看好。”
冯旺知道顾绯猗口中的“看好”包含了许多事项。
如保护谢长生的安危,如记下谢长生有无格外喜欢的菜式。
又如谢长生和谁说了话,对谁露出了笑。
冯旺应了一声,顾绯猗这才转身离开。
吴璃。
吴家的小女儿,当今的皇后。
她紧紧攥着凤袍裙角,后知后觉地悔恨起来。
她后悔了。
她不想当皇后了。
她不想因为想见到顾绯猗,就当老皇帝的皇后了。
——吴璃两年前进宫探望姐姐时,对顾绯猗一见钟情。
当听说自己要替姐姐成为皇后时,吴璃除悲伤外,竟还暗藏着一丝喜悦。
她为自己能离顾绯猗更近一些而感到满足。
可这满足在刚刚变成了恐惧。
她不想侍寝。
不想和老皇帝行夫妻之实!
吴璃抹去额上汗珠,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绣金红袍、玉色系带。
正是顾绯猗。
吴璃发呆地看着顾绯猗。
顾绯猗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有着谪仙下凡一样的容貌,仿佛被山巅玉石精雕出的锋利五官。
可多数时候,顾绯猗只是行走在阴影里,唇角总是含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但没人敢仔细端详品味顾绯猗的容颜——世间万民匍匐在皇权脚下,连皇上都不敢看,又怎么敢抬头去看顾绯猗那双浅琥珀色,宛如蛇瞳的眼睛。
随着顾绯猗的走近,吴璃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顾绯猗看出吴璃表情中的痴恋,表情却不变,只是淡淡问:“娘娘有事找咱家?”
吴璃如梦初醒,豆大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掌印!”
她抹去脸上泪水,一股脑地把在脑海里排演了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
“掌印!本宫对你……本宫愿意做你的人!只要掌印愿意,从此以后本宫只伺候掌印,本宫什么都……”
话还没说完,顾绯猗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笑什么?”
顾绯猗问她:“娘娘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对咱家说过这些话么?”
求权的,求势的。
或是什么都不图,只图他的人的。
男男女女,不知有多少人提出要与他对食。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往他这里送人。
这些年却因知道他不喜,不敢冒犯,再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之前他都是怎么拒绝的来着?
“不感兴趣。”
“不需要。”
现在的他却需要换一种说辞了。
顾绯猗回味着他的舌与谢长生的舌缠绕纠缠、互相吮吸的,令人着迷的感觉,不自觉地又将舌尖抿出了血腥味道。
他咽下口中鲜血,对问吴璃道:“咱家有人了。”
“有、有人?”吴璃心一凉,下意识道:“本宫不信!”
顾绯猗冷了眸子。
“随便娘娘怎么想。”
他沉沉道:“咱家希望娘娘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专心伺候陛下。”
“倘若娘娘执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轻轻伸手,将身旁足有半人多高的花瓶推倒在地,精美的瓷瓶乍碎成一地残片。
顾绯猗在瓷片碎裂的声音中眯了眯眼。
不想再看吴璃反应,顾绯猗踩着碎片,转身离开。
他回了宴会,谢长生却已经不在了。
招来冯旺,才得知谢长生吃得累了,已提前回了毓秀宫。
顾绯猗站在老皇帝身侧,脑海里回想起吴璃那句不信。
这话倒是提点了顾绯猗。
顾绯猗想,他虽不需对旁人证明什么,却应该从谢长生那拿点什么。
等宴席结束后,将老皇帝送去了皇后那,顾绯猗去了毓秀宫。
夜已深了,谢长生已睡下。
阳萝守在外室正在打瞌睡,见顾绯猗来,无需他说什么
,自觉退了下去。
顾绯猗先去盥室洗干净了身上酒味,才去了寝殿。
谢长生又把岁岁搂上了床。
见他来,岁岁立刻自觉地夹着耳朵尾巴,跳下了床,缩回到墙角自己的小窝里。
谢长生怀里一空,似是觉得冷了,下意识伸出手,在前面摸索了两下。
顾绯猗看他划拉空气,觉得有趣,又把他乱动的手捉在掌心。
按住谢长生手腕的同时,他低头含住谢长生的唇。
睡梦中的谢长生牙关不像平日里咬的那么紧,他的舌轻易便钻了进去。
他把自己的舌尖血全都蹭在谢长生上颚上。
谢长生呼吸愈发粗重,因呼吸不畅,面颊也跟着涨红。
又被吻了一会后,谢长生猛地坐起身,剧烈地深呼吸着。
他明显还蒙着,看着顾绯猗,伸手摸摸自己湿漉漉的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谢长生拧起眉头,又羞又怒地挥舞着手臂:“顾绯猗,你……”
顾绯猗却没给谢长生说话的时间。
他脱掉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袍,露出雪白亵衣。
又扯了扯亵衣领口,露出脖颈与小片胸膛。
趁着谢长生傻眼的工夫,顾绯猗按着谢长生的后脑,把谢长生温热的唇用力贴在自己肌肤上。
“小殿下”
顾绯猗的手指插入谢长生浓密的发中,轻轻摩挲着,语气带着些笑——
“给咱家吮几个印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够了!蟥阿蚂!
第 50 章 蟥阿蚂,收手吧
谢长生反应了一会。
明白过来顾绯猗的意思后,他摇了摇头。
异常真诚地看向顾绯猗:“蟥阿蚂,收手吧。”
顾绯猗:“……”
谢长生有心给顾绯猗讲讲吻痕其实具有危险性,但顾绯猗却明显不是一个有耐心听讲的人。
他坐在谢长生对面,手带着力度,按着谢长生的头往下压,让谢长生的唇重新贴在自己皮肤上。
“快点。”顾绯猗道。
谢长生耳根传来热度。
他又抬了几次头,但都被顾绯猗重新按了回去。
“小殿下,听话。”
顾绯猗催促道:“咱家明日要起早,不要耽误咱家时间。”
谢长生仍不愿妥协。
他守着自己已然岌岌可危的男德,又尝试了很多种方法试图劝说顾绯猗。
包括但不限于——
“要不我去给你抓俩蚊子吧?”
“岁岁嘴大,让岁岁来。”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要不我给你嗑个头吧呜呜呜!”
“好兄弟,要不然我给你拔个火罐吧。”
顾绯猗:“……”
他被谢长生气笑,想扯起嘴角,却又笑不出来。
谢长生清浅的鼻息落在他皮肤上,带起一阵柔柔的痒意。
他只觉得刚刚被谢长生的唇沾过的皮肤竟开始发热。
顾绯猗抬起谢长生下巴,反手捏住他脸颊。
谢长生像个荔枝似的,被捏开了口。
顾绯猗把手指和舌一起从那荔枝口探进去,胡乱搅着。
直到谢长生又呼吸不过来,这才放开。
他重新把谢长生的脸按在自己颈窝里:“是这么耗着,耗一晚上。还是给咱家吮几个印子出来。小殿下自己选。”
谢长生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啃在顾绯猗皮肤上。
被亲吻,和主动去亲吻别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饶是谢长生心里清楚,他与顾绯猗只是各取所需。
可这一刻,顾绯猗用尽全力地圈着他,他用尽全力地咬着顾绯猗的皮肤。
竟也生出了一些他与顾绯猗抵死缠绵的错觉。
谢长生在顾绯猗颈窝上足足啃出了四个红印后,正要后退撤开,却再次被顾绯猗按住后脑。
“再来点,小殿下。”
顾绯猗嫌不够,拎着谢长生后脑的头发,帮谢长生移动了一下位置。
这次是侧颈。
顾绯猗不自觉阖眸,感受着谢长生柔软的唇瓣停留在自己肌肤之上的触感。
轻轻的吮吸力度,从颈部传至全身,四肢,甚至指尖都跟着发麻起来。
顾绯猗愈发用力地扣着谢长生的后脑,把那乌黑的头发缠绕在自己五指上。
再开口时,柔软的声线已完全哑了:“再用力点,小殿下。”
他按着谢长生在他两侧脖颈,锁骨和胸膛上都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红痕后,终于心满意足。
“呼……”
他沉沉从喉咙里呼出一口气来,拍了拍谢长生后背,赞道:“……好孩子。”-
翌日,天还没亮,顾绯猗便起来了。
他揉着谢长生的耳:“小殿下,咱家走了。”
谢长生还睡着,随口应了一声“您吉祥,您慢走”。
等听到脚步声远去后,谢长生便把岁岁叫上了床,人也放松了手脚,四仰八叉地继续睡。
他以为顾绯猗又会像之前那样出去一整天,甚至好几天。
可中午的时候顾绯猗就忙完了事情,又回了毓秀宫。
谢长生还在赖床,顾绯猗看得不爽,不由分说把谢长生拖了起来,帮他穿好衣服,又叫宫人送来了水,帮谢长生擦了手脸。
棉巾划过谢长生略显红肿的双唇时,顾绯猗目光看向桌上铜镜。
镜中,他的深红蟒袍与侧颈星星点点的的吻痕交相辉映。
想起刚刚那几位大人震惊瞪大的老眼,顾绯猗就忍不住想勾唇。
那几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恭贺掌印喜得美人。”
顾绯猗盛起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谢长生口中:“美人,等下跟咱家去养心殿。”
养心殿是谢长生最不愿去的地方。
没有之一。
谢长生想也不想,拿出实在起不来想要逃课时的说辞:“不要,等一下我会肚子痛发烧咳嗽打喷嚏流鼻涕。”
顾绯猗:“……”
“等下才会发生的事,小殿下现在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又往谢长生口中喂一勺粥,语气不容置喙:“小殿下必须去。”
必须去在老皇帝和徐美人面前转上一圈。
陪他好好地把这出糊弄老皇帝的戏演了-
等到了养心殿,才发现不止老皇帝和徐美人。
新后也在。
见谢长生来,老皇帝第一句话就是:“长生,把里衣脱了。”
谢长生刚要拒绝,却听顾绯猗道:“咱家已经带来了。”
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亵衣。
谢长生刚想扑在地上哭嚎“我的衣服你走得怎么这么惨”,却又在扫到衣袖处的金绣时收回了动作。
他嫌这件衣服的刺绣磨得慌,从未穿过。
早就不知道扔在哪里去了。
也是难为顾绯猗还能从角落里把这件衣服找出来。
老皇帝喜滋滋地接过衣服,盖在了徐美人的小腹上。
顾绯猗坐回到老皇帝对面他的座位上。
不等顾绯猗叫谢长生,谢长生已跟在他身后,坐在了顾绯猗身旁软垫上。
顾绯猗一怔,满意地弯起眉眼。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谢长生能听到的声音问:“小殿下今日怎么这么听话?不用咱家叫就坐过来了?”
谢长生觉得顾绯猗这问题纯属多余。
他也学着顾绯猗的样子压
低声音:“不坐这,我坐哪?难不成,坐老头,怀里呀?你傻啦?”
顾绯猗:“……”
他斜睨谢长生一眼,突然伸手,把大掌搭在谢长生腿上。
谢长生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腰上的宝石坠子撞到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老皇帝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看不到桌下顾绯猗的动作,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神色满是慌乱。
“无事,只是磕碰。”
顾绯猗淡淡道。
老皇脸上的不安这才褪去。
新后吴璃看着顾绯猗,突然开口询问:“掌印的脖子怎么了?”
老皇帝闻言,再次看向顾绯猗。
他荒唐事做得多了,自然认得出顾绯猗脖子上的痕迹是什么。
先是一惊,继而把眼睛睁得老大:“绯猗,绯猗?!这是谁给你留下的?!”
顾绯猗伸手摸摸自己脖子,微凉的目光略过吴璃。
吴璃眼神颤动,慌乱地躲过顾绯猗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背着朕有了女人?”
老皇帝没发现身边皇后的惊慌,对顾绯猗脖子上的吻痕又惊讶又好奇,追问不停:“是谁?宫里的人还是宫外的人?相貌如何?今年多大?”
听着老皇帝的声声追问,顾绯猗的眸光突然落在谢长生身上。
他盯着谢长生,道:“说起来,小殿下曾见过他一面。”
谢长生:“……”
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快死彻底了。
不等老皇帝追问自己,谢长生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是那个八十岁的没牙老头儿,是不是?”
顾绯猗:“…………”
他放在谢长生大腿上的手猛地用力捏紧,止住了谢长生的胡说。面上却仍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小殿下忘了?是那位人人都称赞绝色的美人。”
谢长生摇头:“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刚刚聋了一下。”
顾绯猗轻笑出声。
“绝色?”
老皇帝问:“绯猗,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朕瞧瞧?”
看着老皇帝眼睛像是闻到了油味的老鼠似的,顾绯猗心底划过浓浓厌恶。
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淡笑:“他随亲戚出门探亲,等回来后一定带来给陛下看。”
“好好。”老皇帝道:“届时朕给绯猗赐婚!赐大婚!”
顾绯猗淡笑着起身道谢。
重新坐下后,顾绯猗拿起奏折。
安静了一会后,老皇帝又闹起来,他猛地摔碎手中酒杯:“朕不要喝这个,朕的葡萄酒呢?!”
吴璃道:“陛下息怒。可是您说过的掌印前些天送来的葡萄酒?”
听到吴璃又叫了一次自己,顾绯猗再次抬头看向她。
吴璃像是早就知道他会看过来,这回不再慌乱,反而挺直了脊背,回望着顾绯猗。
顾绯猗平静地收回目光-
喝了酒后的老皇帝渐渐睡了过去。
躺在榻上发出响亮的鼾声。
吴璃厌恶地坐的离老皇帝远了一些,又盯着顾绯猗瞧,看到他抬手,玉白的手指捏着一本奏折,轻轻拍谢长生的脸,又给谢长生整理了一下衣襟。
吴璃总觉得不太对。她又回想起刚刚顾绯猗与谢长生说话时亲昵姿态,又想到宫人们议论的掌印留宿毓秀宫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她对身旁侍女低语几声,那侍女便给顾绯猗带了话去。
“本宫知道了,你的人是谁。”
顾绯猗听了消息,看了一眼吴璃忐忑不安的眼,却笑起来。
他问方才那小太监也要了一杯葡萄酒,将水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
突然,他吐出绯红舌尖,将一滴舌尖血落入那酒红的酒液中。
叫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打起瞌睡的谢长生,顾绯猗将酒杯凑到谢长生唇边,哄他喝了一口。
见着这一幕,吴璃已经彻底傻了。
她虽只是想诈一诈顾绯猗,却没想到他竟承认得这么痛快。
还……还敢在老皇帝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吴璃只觉心中,酸甜苦辣,种种滋味混合在一起,让她眼眶发酸。
她匆匆站起身,回了慈宁宫。
回到寝宫,却发现有一人站在房中。
是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吴璃记得他:“冯旺。”
“奴才是来帮掌印带话的。”冯旺道:“掌印说,娘娘很聪明,也很机敏。”
“掌印说,他相信,娘娘这样的伶俐人,下辈子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什……什么意思?”吴璃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下……下辈子?”
“掌印说,他答应了小殿下,要好好护着他。”
熊熊火光从冯旺背后燃了起来。
冯旺从火场中心退了出去。
他“啊”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漏了顾绯猗的一句话,忘了告诉吴璃——
“咱家可是要为小殿下……守贞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