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
如今风气还没那么开放, 虽说是在自家院子里,但江乔也不敢做太过亲密的举动,胡乱帮陆衍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 就让他赶紧进去吹风扇了。
屋里头, 三小只都已经醒了。
陆珊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味, 嫩声道,“哇, 你们吃好吃的不叫我。”
陆安猛地一个激灵, 坐起身, 睁开眼, 左看右看, “哪里有好吃的,哪里。”
江乔给三小只各倒了一杯薄荷茶,“不是吃的,是喝的。”
陆康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甜、甜的。”
薄荷的清凉, 他没喝出来,但是两块冰糖的甜味, 他倒是尝出来了。
江乔问一旁吹风扇, 大口大口地喝着薄荷茶的陆衍,“你要不要去冲个澡?”
陆衍摇摇头, 进房间把昨天母子四人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木盆里,“洗完衣服我再洗澡。”
“拿洗衣机洗吧。”江乔道。
陆衍把木盆端到院子里, “洗衣机小,洗不完,剩下的我拿到院子里洗,不然开两次洗衣机,浪费电,我搓两下就好了。”
江乔心里十分熨帖,不是因为陆衍主动分担家务,洗衣服。
而是因为陆衍说的是‘洗完衣服,我再洗澡’而不是‘洗完你们的衣服,我再洗澡’,说明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是他该干的活。
这点跟江父很不一样,从前江父还在的时候,白雅芬想让他帮忙给孩子喂个饭,洗个衣服,他都不乐意,总是嚷嚷,带孩子、做家务,这是你们女人该干的活。
江乔弯起嘴角,趁着几个孩子不注意,悄悄踮起脚附到陆衍耳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陆衍一愣,下意识问道,“哪一点?”
江乔:“我最喜欢你,眼里有活。”
陆衍乐了,“不仅眼里有活,还愿意帮你干活。”
江乔嗔他一眼,决定晚上做顿好的,犒劳犒劳他的‘眼里有活’,“晚上想吃什么?等会我去菜市场买。”
陆衍想了想,“现在是下午五点,等我洗完衣服,也差不多六点了,太阳不那么晒了,我带你们去海边赶海吧。”
陆安噌噌噌跑过来,“赶海?爸,什么是赶海啊?”
陆衍:“就是趁退潮的时候,去海边,沙滩上捡海鲜。”看向江乔,“赶海捡到的海鲜跟菜市场里卖的相差无几,可以用来做菜,味道也很不错。”
“海鲜?”江乔眼睛一亮。
“对,这个季节,应该能捡到海胆、小螃蟹、生蚝,运气好,还能捡到海参和鲍鱼呢。”陆衍道。
江乔更期盼了,难怪她问陆衍想吃什么,陆衍要带她们去赶海,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伺弍耳二5九一四柒感情在海边能捡到这么多海鲜,简直就是老天爷的馈赠。
于是双眼亮晶晶地道,“咱们啥时候去,多带几个桶,能多装点东西。”
一听到要去赶海捡海鲜,三小只也兴奋得不行,尤其是陆安这个皮猴子,就跟火烧屁股一样,一点都坐不住,直嚷嚷,“去赶海,噢噢,我们要去赶海咯。”
陆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子才安静下来,“等我洗完衣服才能去。”
陆安摆摆手,“那爸你快点洗。”
陆衍:“小没良心的,我这洗的是谁的衣服,你们在火车上窝了几天,这衣服都是馊味,洗起来多费功夫。”
陆安吐了吐舌头,佯装听不见,“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陆衍嗤一声,抱着大木盆,去院子里洗衣服了。
以前还是小兵的时候,他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后来虽然有了警卫员,但这种小事他都是不曾假手于人,所以干起来很是熟练。
大木盆放到水龙头底下,拧开水龙头,把水打满,皂角搓出泡沫……
日头底下,陆衍坐在小板凳上,两条大长腿支地,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搓洗着衣服,太阳给他身上镀上一层暖暖的橘光,勾勒出他脸部棱角分明的线条,剑眉浓黑狭长,双眸有神,黑白分明,江乔不禁渐渐看痴了。
同样看‘痴’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住在陆家隔壁院子的范玲。
昨天凑巧又在菜市场碰到陆衍带着江乔来买菜,她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真没想到,传说中的陆参谋长的丑陋的乡下妻子,竟然是个肤白貌美,气质出众的大美人,简直跌破了她的眼镜。
所以跟了一路。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大下午的,竟然能看到陆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
范玲的丈夫,四团团长黄胜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范玲呆愣愣地看着隔壁院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啥呢?”
范玲被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努努嘴,“你自己看,陆参谋长竟然在院子里洗衣服!”
“啊?”黄胜眉毛紧锁,张大嘴,一边嘀咕道,“不可能吧。”一边顺着范玲的目光望过去。
嘿,竟然还真看见了陆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瞧着甚是认真,甚是卖力。
黄胜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衍是谁?
南海舰队威风凛凛的陆参谋长,平日里不苟言笑,外号冷面阎王,别说部队里的士兵怕他,有些胆小的军嫂多看两眼他的冷脸,晚上都要回去做噩梦的。
今儿个居然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盆里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尺码也小,一看就不是他自个的衣服。
黄胜一拍大腿,往天上看,“让我瞅瞅,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范玲抓住他腰间的软肉,一扭,“别瞅了,快看。”
黄胜被掐的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看就看,你掐我干啥。”
他不以为然地继续往陆家院子望去,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宽肩细腰,身姿窈窕的女人,正在给陆衍递毛巾擦汗,“哟,那是陆参谋长的爱人吧,啧啧啧,两口子挺恩爱的啊。”摸摸下巴,“不是说陆参谋长他爱人长得不咋地嘛,看这背影,怎么也不像个无盐女啊。”
范玲心里一个咯噔,囫囵道,“那是人家的媳妇,你关心人家长啥样干啥。”
黄胜伸出食指摆了摆,“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就是男人的面儿,别看他陆衍威风得不行,在他们团说一不二,私底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笑他。”
范玲问:“笑他什么?”
“笑他老婆拿不出手呗。”黄胜用‘你怎么那么蠢’的目光斜了范玲一眼。
范玲眼珠子乱转,说,“你们男人就是肤浅,只知道看脸,怎么,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啊,住咱对门周团长的爱人,李甜甜,长得跟朵花似的,结果嫁给了周团长,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现在连顿像样的饭菜都不会做,天天让周团长做饭,要不就是让警卫员送饭,啧啧啧,周团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懂什么。”黄胜小声嘀咕一句,“我要是讨了李甜甜那样长得跟仙女一样的老婆,我也愿意一日三餐给她做饭。”
“你说啥?”范玲没听清。
“没事。”黄胜正色道。
范玲接着说,“要我说,娶老婆,就得找刘大嫂那样的,做的一手好菜,种的一院蔬果,咱军属院里,谁提到她,不都是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那可是师长的爱人。”黄胜道。
范玲望一眼隔壁那窈窕的背影,嘴巴有点酸溜溜的,“陆参谋长的爱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细皮嫩肉?”黄胜疑惑,“上回陆家买家电的时候,你不是回来跟我说,陆参谋长的爱人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还说着一口土里土气的方言。”又往隔壁院子瞅了一眼,嘀咕道,“看着不像啊。”
范玲撇撇嘴,“都是被方秀梅给骗了,那女人,谎话连篇,上下嘴皮子一闭,谎话张嘴就来,咱们军属院里,谁没被她编排过,我也是蠢,就这样傻兮兮地信了她的话。”
黄胜踮起脚,瞪大眼睛,“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他刚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江乔已经回屋了。
范玲把他往屋内推,支吾道,“反正人家都来随军了,你迟早能见到。”抿抿嘴,“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啊,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
想到这,范玲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得。
虽然她比不过刘大嫂,但在这军属院里,那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只要一提起贤妻,指定有她的名,前有对门那个万事不理的李甜甜做对比,现在又多了一个陆参谋长的爱人……
啧啧啧,她已经能想象得到以后在军属院里听到的闲聊了。
“你看看人家范嫂子,做家务真是一把好手。”
“你多学着点。”
“瞧瞧人家,再看看你。”
想到这,范玲的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江乔来随军,不光范玲高兴,黄胜心里也高兴。
平日里他就看陆衍不顺眼,年纪轻轻的就干到了参谋长这个职位,手段凌厉,颇得手下人信赖,而且长得又好,要不是已婚了,不知道多少领导要把自家的闺女、侄女、外甥女介绍给他。
凭啥啊,敢情这天下的好事都让陆衍给赶上了呗?
现在好了,他媳妇来随军了。
根据传闻,这还是个不那么能拿得出手的媳妇。
陆衍的好日子啊,在后头呢!
想到这,黄胜满意地瞥了一眼范玲。
自家媳妇虽然长相和文化比不过李甜甜,厨艺也比刘大嫂差上一筹,但在这军属院里,那也是十分拿的出手的,不仅把双胞胎儿子照顾得妥妥贴贴,更是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越看对方越是满意,相携一块回屋去了。
这头,陆衍洗完衣服,就准备一大家子去海边了。
江乔兴致满满,“我们要带什么工具去吗?”
陆衍从屋子里翻出两个大水桶,三个小桶,还有网兜和铲子、手套、线绳……“工具带这些就够了,对了,我记得家里有鸡肠子,这个也带点。”
“鸡肠子?”江乔问,“要鸡肠子干嘛?”
陆衍神秘地道,“等到海边你就知道了。”
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了。
从军属院到海边,大约要走半个小时。
等到海边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将白云和大海染成鲜艳的橘色,海浪拍击着岸边的黑色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海鸥徐徐掠过天边,高低不一地飞行,不一会就只剩下一个小白点。
江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番美景,完全被迷住了,“这也太美了。”
陆衍看着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傻了?”他扫了两眼,嘀咕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江乔笑道,“那是因为你天天看,所以不觉得惊奇。”问三小只,“你们说,好不好看。”
三小只齐刷刷地点头,“好看!”
陆衍乐了,“以后天天都有得看,只怕你们看腻了。”
江乔摇摇头,这番美景,是怎么也看不腻的,光是云卷云舒,就是一副多变的画卷。
陆安举起小桶,嚷嚷道,“爸,赶海,赶海。”
“知道啦。”陆衍道,“先带你们抓小螃蟹。”他指了指脚下的沙滩,“你们低头看。”
陆安不明所以,看了看白色的沙子,什么也没发现,用脚踢起沙子,“看啥,啥也没有啊。”
陆衍:“你别光看你脚下那一片,多走走,四处看看,注意看那些小洞。”
陆安盯了一会,刚想说还是什么也没有。
突然,他瞧见沙子上似乎有什么在动,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大概拇指大小,全身透明,颜色与沙子很相近,一看就是出生没多久的小螃蟹,惊呼出声,“快看!”
江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惊讶地微张了张嘴,别说陆安了,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螃蟹,以前在国营饭店,见到的螃蟹,最小也是一个手掌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拇指大小的,简直就是那种普通大螃蟹的曾曾曾孙。
陆珊也看到了,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尖声道,“爸,抓住它!”
陆衍宠溺地弯了弯嘴角,刚准备动手,小螃蟹似乎提前预知到了,一下就钻进沙子洞里,不见踪影。
陆珊失望地垮着小脸,拉长了声音,“啊——跑了。”
江乔:“没事,跑了就跑了,这么小的螃蟹,抓回去塞牙缝吗。”
陆珊鼓起小脸,“才不塞牙缝呢,这么可爱的小螃蟹,当然是养起来啦。”小丫头吸溜吸溜口水,“等养大了再吃。”
可把陆衍乐坏了,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抓。”
这种小螃蟹,沙滩上几乎都是,每走几步,就能惊起好几只,四散而逃。
陆衍找准机会,抓了几只小螃蟹,放进三小只的桶里。
三个孩子头挨着头,委实稀奇了好一会。
陆安撸起袖子,“我要自己抓小螃蟹。”
陆康举起手,“我、我也要。”
两人提着小桶,学着陆衍刚才的样子,弯着腰,盯准了一只卧在沙滩上的小螃蟹,两只手掌并拢盖过去,只可惜,晚了一步,给小螃蟹逃脱了。
两小只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越战越勇,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合作,陆康负责围追堵截,把小螃蟹赶到陆安的方向,陆安则负责抓捕。
抓的甚是起劲。
陆衍就在旁边站着,看他两抓小螃蟹,时不时指点一番。
不一会,陆安和陆康终于合力抓到了第一只小螃蟹。
这只小螃蟹大约拇指盖大小,陆安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它的蟹壳,小螃蟹的蟹钳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但蟹钳实在太小了,一点威胁力都没有,这副滑稽的模样,反倒是把陆安和陆康逗得乐不可支。
一回生,二回熟,兄弟两越来越熟练,都不用合作,就可以各自抓到小螃蟹了。
陆安:“老二,咱们比赛,看谁抓得多。”
陆康:“比、比就比,我肯定抓得比你多。”
兄弟两鼓起小脸,互瞪一眼,谁也不服谁,就开始比赛了。
陆衍望向一旁站着的陆珊,问小丫头,“珊珊,你不去吗?”
陆珊摇了摇头,指着陆安和陆康身上沾满沙土的衣服,“大哥和二哥为了抓小螃蟹,把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我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过年的时候,江乔给做的,黄色带碎花的小裙子,小丫头可宝贝了,要是弄的像陆安和陆康一样,脏兮兮的,她保准哭出声。
陆衍好笑地摸了摸陆珊的头,小丫头还挺臭美的,“好,那爸带你钓螃蟹去,这个不会弄脏衣服。”
“钓螃蟹?”陆珊疑惑地歪了歪头。
陆衍将她带到一片黑色的礁石群,黑色的礁石此起彼伏,围出大小不一的水坑,陆衍找了比较靠岸边的一个水坑,“就在这钓螃蟹。”
陆珊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坑底,脆声道,“爸爸骗人,哪里有螃蟹。”
江乔也望了望,水坑的深度大约到人的大腿处,不是很深,水很清,除了偶尔游过的几尾灰色条纹的不知名小鱼,螃蟹是全没有的。
陆衍笑道:“你们仔细看。”
江乔定睛一看,嘿,水坑里居然还真有螃蟹,而且比刚才沙滩上那些大多了。
陆珊还是没有瞧见,撅起的小嘴都快能挂酱油瓶了。
陆衍耐心指给她看,“不要看水里,仔细看石头底下,小螃蟹在那。”
陆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攀附在黑色礁石底下,滴溜溜转着眼珠,挥舞着钳子的螃蟹。
小丫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呼出声,“哇,真的有螃蟹,而且比沙滩上的大多了。”
这里的螃蟹,可比沙滩上那些刚出生的螃蟹崽崽,要大得多,大约有成人的半个巴掌大,通体青色,也要灵活得多。
江乔摇摇头,“这螃蟹很难抓。”
一是灵活,而且藏在礁石底下,遮挡物太多,用手去抓,很难抓得到。
陆衍不慌不忙地把带着钓钩的线绳拿出来,“用这个抓就好了。”
他示范给母女两看。
先是把提前准备好的,切成小段的鸡肠子挂在钓钩上,然后将线绳慢慢浸在水里,饵就放在离螃蟹不远的地方,既不会惊动到它,又不会让它察觉不到诱饵。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螃蟹就上钩了。
一只青色的螃蟹,顺着礁石底慢慢爬了出来,先是围着鸡肠子转了两圈,似乎有些迟疑,又过了几分钟,似乎是按捺不住鸡肠子的诱惑,伸出钢叉一样的青色大钳子,一把将鸡肠子钳住,想往嘴里塞。
就是这个时候,陆衍眼疾手快地将线绳拉了起来,“上钩了!”
螃蟹还没反应过来,蟹钳仍钳在鸡肠子上,就被扔进了桶里。
“哇哇哇!”陆珊兴奋地拍着小手,“这个好玩!爸,我也要钓螃蟹!”
“好好好。”陆衍连声应道。
往钓钩上又加了一块鸡肠子,抓着陆珊的小手,手把手地开始教她钓螃蟹。
有陆衍在,不一会,陆珊就钓上了好几只螃蟹,有大有小,可把她兴奋得满脸通红。
不过在江乔看来,这水坑里的螃蟹虽说比沙滩上的要大很多,但跟海里捕捞上来的那些,还是差多了。
都不够塞牙缝的。
江乔撸起袖子,提起桶,“我去别处转转。”
陆衍:“要不要我跟你去。”
江乔摆摆手,“不用,你陪老三钓螃蟹就行。”
陆衍:“你是第一次赶海,我不陪你去,你一个人怎么整。”
江乔指了指海边,天色渐晚,海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头戴斗笠,手上套着袖套,提着桶的男女,在沙滩上四下走着,“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没长嘴,可以问人啊。”
陆衍好笑地摇摇头,她就是这个性子,“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江乔点点头,“我晓得嘞,你多费点神,盯着老大他们。”
说完,江乔就去沙滩上了。
她没急着问人,而是四下转转,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赶海的。
这一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有的人赶海,是用黑色的长铁夹子,从礁石的缝隙夹出一个个黑色带刺的‘毛球’,有的人赶海,是拿小铲子,往沙坑上一铲,抓上一只等手掌长的皮皮虾。
江乔转了一圈,走到一个身量中等,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身旁,脆声道,“嫂子好。”
中年妇人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只皮皮虾扔进桶里,才朝着江乔看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眼前的年轻女人皮肤细腻白皙,瓜子脸,柳叶眉,乌黑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如乌梅一般的大眼睛,薄薄的双唇如同桃花娇艳粉嫩,嗓音更是如出谷黄鹂。
中年妇人的眼底不由闪过浓浓的惊讶与欣赏,足足呆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面对这副容颜,她也不由得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大妹子,啥事啊?”
江乔笑了笑,“嫂子,我也想赶海,但是不得要领,所以想跟你请教学习一下。”
中年妇人还以为啥呢,原来是这等小事,摆摆手,“我还以为啥呢,等会你跟着我,我教你怎么赶海。”
“好嘞。”江乔甜甜道,“谢谢嫂子了。”
中年妇人被这声‘嫂子’喊得心底一软,更是大包大揽地道,“你放心,今天保证让你满载而归。”
不过……她有些疑惑,“这么多人赶海,你怎么就只找我教你。”
江乔指了指她的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是因为我转了一圈,发现只有嫂子你的桶最满,而且里头装着的海鲜品种最丰富,一看就是赶海能手。”
这无形的马屁拍的中年妇人浑身舒坦,啥也不说了,拉着江乔的手,就带着她往自己早就物色好的适合赶海的地方去。
两人一边走,江乔一边道,“对了,嫂子,你怎么称呼,你叫我小江就好。”
中年妇人道,“大家都叫我刘大嫂。”
走了大概十分钟,刘大嫂就带着江乔到了靠海的一片礁石,“我先带你捡海胆。”
“海胆长啥样啊?”生活在内陆,海胆这种海鲜,江乔还是头一回听说。
刘大嫂指着藏在礁石水坑中的拳头大小的黑色带刺毛球,“这就是海胆。”
江乔看这浑身是刺的模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能吃吗,全身都是刺,吃下去不得喇伤嘴巴。”
刘大嫂笑了,“能,吃也不是吃它的刺,还要处理过后才能吃,等抓上来,要先用剪刀把它的刺剪掉,然后把壳打开,掏去内脏……处理过后的海胆,只剩下黄色的海胆肉,味道鲜美的很哩。”
她这么一说,江乔期待得不行,“嫂子,我们这就开始抓海胆吧。”
刘大嫂说,“别心急,抓海胆也有技巧的嘞,海胆一般都是附在礁石泥土里,只露出一些尖尖的针刺,一定要到礁石靠近海水拍打的缝隙去抓,一抓一个准,一个水洼洼里就是一大堆,能装满一个桶。”
江乔边听边点头,这些小窍门,要不是刘大嫂告诉她,光靠她一个人摸索,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捡到海鲜。
刘大嫂示范了一遍怎么捡海胆,江乔很快就上手了。
找准位置,用夹子插入海胆和泥土之中,轻轻一撬,把海胆撬出来,再用夹子夹到桶里,大功告成。
因为江乔带的桶不是很大,刘大嫂就带着她专抓那种个头大,又肥美的海胆,抓满了半桶,留点位置给其他海鲜。
刘大嫂说,“海胆捡这么多够了,我再带你去抓皮皮虾。”
皮皮虾,其实就是濑尿虾,也有人叫虾爬子,江乔倒是听说过,“是那种比手指长不了多少,壳比肉都多的虾吗。”
以前她用皮皮虾做过菜,就是清洗干净,然后用椒盐爆炒,皮皮虾里面肉特别少,瘦巴巴,就是嚼个壳,吃个椒盐味罢了。
刘大嫂好笑地摇摇头,“你说的那种皮皮虾,跟我带你去抓的皮皮虾,不是一回事,我等会带你去抓的,可比你说的要大多了,至少啊,有婴儿手臂这么粗长。”
她领着江乔找到一片滩涂,“咱就在这抓皮皮虾。”
江乔四下望望,“皮皮虾,哪呢?”
刘大嫂指着滩涂上咕嘟咕嘟冒水的硬币大小的小水洞,“就藏在这里边呢。”
看出江乔的半信半疑,刘大嫂也不解释,直接伸出带着手套的手,顺着洞往里掏。
不一会,刘大嫂的手上就沾满了灰色的泥,她惊呼一声,“我摸到了……哎,又钻进去了……抓到了抓到了!”
一只扁平的,长着弯钩一般又细又长的尾巴的皮皮虾被刘大嫂从洞里掏了出来,正在她手上不安分地翻滚着。
刘大嫂说,“怎么样,个头大吧,这个季节的皮皮虾肥,这一看就是满膏满黄的。”
江乔心动不已,直接上手,在刘大嫂的指点下,抓了十来二十只皮皮虾,把整个桶都装满了。
又赶海了一会,天色渐渐黑了,江乔和刘大嫂说说笑笑地走回海边。
陆衍已经带着三个孩子等着了。
陆安、陆康和陆珊手上拎着的小桶装的满满的,小脸兴奋得通红,一看就是大丰收了。
远远的看到江乔走过来,陆衍快走几步上前,“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正准备去找你。”
江乔说,“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迷路,我呀,是跟嫂子去赶海了,嫂子人可好了,又带我捡海胆,又带我抓皮皮虾。”
陆衍也看到了一旁的刘大嫂,惊讶道,“刘嫂子!”
“哎。”刘大嫂笑着应道。
江乔惊讶地看了看陆衍,又看了看刘大嫂,“你两认识?”
陆衍说,“怎么不认识,刘大嫂是我们师长的爱人,人又温和可亲,我们这一帮兄弟,没少去她家蹭饭。”
师长?!
这回江乔更惊讶了。
陆衍是团参谋长,也就是副团级别,师长比他要高好几级。
这赶个海,还能撞上他领导的爱人,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刘大嫂说,“我老早就从我们家老赵那里听说,你爱人要来随军,没想到是个这么水灵的美人,性子也好,你呀,以后有福了。”
从前她就觉得,陆衍性子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忍受这么个大木头,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还有了三个孩子,就更不可思议了。
如今一看,两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一个性子冰冷,一个热情如火,茶壶配茶盖,说不出的般配。
刚才她也看到了,刚才陆衍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眼里的焦急可不是装的。
这对小夫妻啊,幸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刘大嫂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给我们家老赵做饭了,他这人,食堂的饭菜不爱吃,非要吃我做的,我要是不做,他能饿着肚子喝一整天的白开水,还师长呢,都没人家三岁小孩机灵。”
提到赵师长,刘大嫂的脸上就是满满的笑容。
送走刘大嫂,江乔艳羡道,“刘大嫂跟赵师长真恩爱。”
陆衍认真地看了江乔一眼,“我们以后也会这样的。”
你可真疼我
江乔脸腾地一红, 还好有漆黑的夜色做遮盖,磕巴道,“我、我们走吧, 我肚子饿了。”
大人说话, 三小只插不进嘴, 说到饿,陆安就有话说了, “爸、妈,我们快点回家吧,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陆衍轻弹这小子的头, “知道了。”
回到家, 清点了一下桶, 才发现今天赶海居然收获了这么多海鲜, 有海胆、皮皮虾、青螃蟹、小螃蟹、生蚝。
尤其是陆安和陆康提着的小桶里,装的全是他两抓的小螃蟹,正在不安分地往外爬。
江乔说,“你两真行,沙滩上的螃蟹都给你们抓完了吧。”
陆安摆摆手,“才抓了这点, 下回咱还去, 我再抓多一点。”
陆珊把桶高高举到江乔眼前,“妈, 你看, 我跟爸抓的螃蟹。”朝陆安和陆康抬起小下巴,得意地哼了一声, “我抓的螃蟹比你们的大。”
陆康:“我、我们抓的比你们的多。”
两小只谁也不服谁。
眼看就要吵起来,陆衍赶紧转移他两的注意力, “这些小螃蟹要养起来吗?”
陆康摇摇头,“养、养几只放水缸里就行了,其、其他的煮了吃吧。”
这话获得了陆安和陆珊的一致同意。
他们抓小螃蟹,就是图个新鲜,再说了,这么多也养不过来,留几只在水缸里,看个新鲜就行了,要想再抓,沙滩上到处都是。
江乔乐了,“你可真会为难我,这么小的螃蟹,还不够塞牙缝呢,能炒什么菜。”
陆安举手,“清蒸!”
陆康补充,“红烧!”
陆珊想了半天:“……能吃就行。”
江乔好笑的摇摇头,“清蒸,这点肉只够尝个味的,红烧也是一样,这样,我把小螃蟹裹上面粉糊,然后下油锅炸。”看向陆衍,“要油炸的话,家里的油可能用不到月底了。”
陆衍顿时会意,“过两天发了油票,我就去换油。”
三小只不知道江乔说的,‘裹上面粉糊,再下油锅炸’好不好吃,因为也没尝过小螃蟹,在京市,海鲜可是金贵的玩意,尤其是新鲜的,哪怕是个头小的也一样。
陆安吸了吸口水,“妈,油炸小螃蟹,比猪油渣还好吃吗?”
陆珊道,“哥,你真笨,油炸的东西,哪还有不好吃的。”
江乔:“我也是第一次做,好不好吃的还真不保证。”
陆安一摆小手,“没事,不好吃的给爸吃。”
陆衍差点被口水呛到,给了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你可真疼我。”
陆安吐了吐舌头。
商量完毕,江乔进了厨房,按照刘大嫂教她的方式处理海鲜。
海胆用剪刀把外面尖尖的黑刺剪掉,再剪开顶部的外壳,掏去黑色的内脏,只留黄色的海胆肉。
然后一半海胆洒一点点盐,一半海胆加入打散的蛋液还有葱花,再下锅蒸。
蒸海胆的同时,陆衍也将皮皮虾清理干净了,婴儿小臂粗的皮皮虾在篮子里活跃地翻滚跳动着,透过白色的虾壳,能看到里面的虾黄,“这皮皮虾真肥。”
江乔:“刘大嫂说,这季节的皮皮虾就是肥的,而且满膏满黄,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如此新鲜的皮皮虾,如果红烧或者椒盐,就掩盖掉它原本的鲜味了,所以江乔决定将它清蒸,正好,海胆也蒸好了,皮皮虾接上。
青螃蟹个头不大不小,清洗干净,用菜刀对半劈开,放入洗好的米中,煮一锅蟹粥。
生蚝铺上蒜蓉,用柴火烘烤。
最后的重头戏是油炸小螃蟹,小螃蟹裹上调过味的面粉糊糊,下锅油炸,发出滋拉的声音。
三小只在客厅里乖乖坐着,有海鲜大餐钓着,谁也不敢闹腾,生怕江乔让他们三饿肚子,都眼巴巴地盯着厨房,闻着里面飘出的阵阵香味,简直馋得不行。
陆衍负责把菜端上桌,他端了一盘油炸小螃蟹出来,陆安瞅了几眼,“爸,你是不是偷吃。”
陆衍摸了摸鼻子,“瞎说。”
陆安斜眼道,“油炸小螃蟹的尖尖都平了,一看就少了好几只,肯定是你偷吃的。”
陆衍:“就是我偷吃的,咋地,你有意见?”
陆安‘忍气吞声’,“不敢有。”小声嘀咕一句,“你吃独食不叫我们,我要告诉妈听。”
陆衍双手环胸,“你也想吃独食是吧,陆小安同志,你爸我也会做饭,尤其有一道菜做得特别好。”笑眯眯道,“你想不想知道是哪道菜?”
陆安两眼冒星星,“哪道菜?”
“竹、笋、炒、肉。”陆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陆安转头就往厨房喊,“妈,爸要揍我,你快来帮我。”
江乔端着刚做好的蒜蓉生蚝和螃蟹粥出来,“知道了,知道了,嚷嚷啥。”嗔陆衍一眼,“跟小孩子都能吵架,你真有出息。”
陆衍笑而不语,背着江乔,给了陆安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陆安吐了吐舌头,秋不秋后算账的,他才不管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菜齐了,清蒸海胆、清蒸皮皮虾、螃蟹粥、油炸小螃蟹、蒜蓉生蚝,一桌丰盛的大餐。
别说陆安、陆康和陆珊馋了,就连陆衍也深深咽了口口水,“咱开动吧?”
“吃吧。”江乔摆摆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陆衍拿起蒜蓉生蚝,用筷子往嘴里拨,爽滑肥美的嫩白色蚝肉,被火烘烤出鲜甜的汤汁,夹杂着蒜蓉的清香,一口下去,几乎鲜得能把舌头吞掉,他一连吃了好几个,才停下筷子。
陆珊看上了海胆蒸蛋,拿着小勺子,在那里挖呀挖。
海胆细腻绵密的口感,再配上嫩滑的鸡蛋,小丫头吃得十分过瘾。
陆康偏爱油炸小螃蟹,小螃蟹的个头只有拇指头大小,裹上了面粉糊糊,也只是稍大了一圈,入口先是面衣的咸鲜,再是小螃蟹蟹肉的鲜甜,一口下去,嘎嘣脆。
陆衍把皮皮虾的虾壳都剥了,虾肉掰成小段,每段虾肉大约食指长短,从侧面看过去,是白色的虾肉和红色的虾膏,十分诱人。
江乔夹了一块虾肉,蘸上自制的酸辣口味的料汁,皮皮虾的虾肉柔嫩弹牙,虾膏像咸蛋黄一样,吃起来沙沙的,口感特别丰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皮皮虾也太好吃了,赶明儿我再去赶海多抓几只。”
陆衍乐道,“这不值当什么,皮皮虾而已,下回可以试试小青龙,小青龙是龙虾的一种,这在内陆罕见,在岛上一点都不稀罕,渔民每回出海,都能捞上好几只。”
陆衍不是在说大话,海浪岛的渔民出海,捕捞上来的海鲜,首要供应的就是部队,剩下的才让渔民们自己留着吃,或者在菜市场买卖。
部队食堂,天天都有小青龙,他都吃的有些腻烦了。
小青龙,江乔也是听说过的,这样上等的食材,她连经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来了海浪岛,居然能畅吃,简直是太过瘾了。
江乔说,“我知道一种生腌的做法,要真能弄到小青龙,咱们下回就做生腌小青龙吃。”
陆衍舔了舔下唇,“生腌?没听说过,好吃吗?”
江乔斜眼道,“我的手艺,你说呢。”
陆衍俏皮地敬了个半礼,“我哪敢怀疑咱家江大厨的手艺,不要命了。”
江乔被他的俏皮话逗出声,“陆参谋长,我来岛上才几天,就听到不下一个人,说你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了。”顿了顿,“我瞧着,不太像啊。”
陆衍眨眨眼睛,“那要看对谁了,对他们,我就是不解风情的大冰块,对你……”话音未尽,他咳嗽一声,目光深邃。
江乔红了耳朵,推他一把,“洗你的碗去吧。”
陆衍:“得嘞。”
洗碗的功夫,陆衍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江乔走了出去。
洗完碗出来,陆衍就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大麻袋,“这是啥?”
江乔说,“小李送来的,说是他自己摘的,叫什么椰子。”
“椰子啊。”陆衍笑道,“这个好喝,等会我给你们开几个尝尝。”
江乔说,“这椰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衍一边开椰子,一边道,“你忘了,就去海边的路上,你不是问我,椰子树上的椰子,怎么长得这么高。”
江乔想起来了,去海边的路上,她看到了几棵高高大大,长着羽毛一样的大绿叶的树,而且树上还结了篮球大小的绿色果实,她还是头一回见,就问陆衍那是什么。
陆衍把竹管插上,递给江乔,“你还问我,椰子长这么高,万一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我不是告诉你,岛上的人都说,海浪岛的椰子都像长了眼睛一样,砸不到人的,顶多砸砸沙子。”
江乔抱住椰子,吸了一口,椰子水格外清甜,略带一丝丝的酸涩,又清爽又解渴,她没忍住,一下喝空了大半个椰子。
陆衍又开了三个椰子给陆安他们三,“你们也尝尝。”
三小只抱着椰子,喝的过瘾,“这个好好喝啊。”
“你们要是喜欢喝,咱们每天喝都行。”陆衍道,“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树,几乎种满了小半个岛,一棵椰子树,一年能产几十个椰子。”
江乔惊讶的吐了吐舌头,“那岂不是喝不完。”
“就是喝不完。”陆衍道,“所以开发出了很多椰子的做法,就比如说椰子鸡,就是拿鸡肉和椰子水一起煮。”
江乔想象了一下,椰子水和鸡肉一起煮的滋味,一定清甜爽口,椰香十足,“明天咱们就做椰子鸡吃。”
她突然发现,来了岛上,不用应付她妈跟她大哥大嫂,整天啥也不想,就在琢磨吃什么好吃的,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椰子水喝完,陆衍说,“把椰子给我。”
江乔一愣,“你要扔了吗。”
“扔?”陆衍道,“才不扔呢,喝完椰子水,里面的椰子肉也能吃的。”
江乔刚才就看到椰子里有白色的东西,想必那个就是椰子的果肉,忍不住感慨道,“椰子真是浑身都是宝啊。”
她瞥陆衍一眼,示意他弯腰附身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也是个宝。”
对外□□,□□,对内哄得了孩子,下得了厨房,还能做家务,可不就是个宝。
嗯,她捡到宝了。
陆衍深深地看了江乔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那目光柔长,又似蛛丝一般,要将她一层一层包裹。
半晌,他回过神,“我去开椰子。”
椰子对半劈开,露出里面的椰子肉,陆衍指着奶白色的椰肉道,“这个是老一点的椰子肉,口感爽脆。”又指着白色带着点透明的椰肉,“这个是生一点的椰肉,口感嫩滑。”
江乔各尝了一点,“都很好吃。”老椰肉和生椰肉各自有着层次丰富的口感,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椰子清香。
夜里睡觉,陆衍照顾好三小只,就回到了他跟江乔的房间。
江乔早已躺在床上了,她背对着陆衍,紧紧捏着被角,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以及陆衍的眼神,她微张着小嘴,双目仿佛含着秋水一般,心砰砰直跳。
陆衍透过月光,只能看见江乔抱着被子,裹得像个蝉蛹似的,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被子,“松一点,别把自己闷过去了。”
江乔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等来的却是陆衍帮她掖了掖被角,“你今天赶海也累坏了,早点睡。”
江乔:……
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被子一扯,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怀抱。
陆衍将江乔环在怀里,暗自咬牙,眸色如暗夜一般漆黑。
该死,今晚就不该吃那么多生蚝!
*
早上七点,江乔准时睁开眼睛,扫一眼隔壁的床铺,空了,陆衍应该已经去部队了,而且估计走了有一会了。
江乔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愣了一会神。
以往这个时候,她就要急匆匆地赶去厂食堂上工了,但现在来了海浪岛,她还是待业状态,一时半会的,还真是空闲。
江乔试着再眯一会,但多年形成的生物钟,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来。
刚穿好鞋子,就听到楼下传来三小只的吵闹声。
江乔不禁扶额,本以为不用上工,能清闲一点,但家里有这三个小魔头在,是想松快一刻都不成。
陆安看到江乔从楼上走下来,哒哒哒跑过来,“妈,早餐吃什么?”眼睛一亮,“还吃海胆皮皮虾螃蟹生蚝吗?”跟报菜名似的。
江乔乐了,拧一把他的小脸,“你就长了吃的心思,这是早餐,不是中餐,哪有一大早就吃海鲜大餐的。”
闻言,三小只齐齐垮了小脸。
江乔见状,话头一转,“但是,早上我们可以吃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三小只脸更垮了,昨天还吃着海鲜,今天一早儿就变成了小葱,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陆珊撅起小嘴,“妈,你偏心,你就是看爸不在,才用小葱拌面条糊弄我们。”
江乔乐了,“就是他不在,我才做的葱油拌面,那味道香的很,光你爸一人,就能吃三大碗,连面条渣渣都不给你们剩。”
陆安这个鬼机灵,假假地往屋外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那趁爸不在,我们赶紧吃。”
江乔看了看天色,海浪岛一向是白天长黑夜短,这个点太阳已经出来有一会了,大半边的天空都被映亮了。
她去院子里洗漱的同时,还不忘给三小只安排活计。
昨天菜市场买的小葱,让三小只把带根的葱白扯掉,再把绿色的葱根扯成小段。
陆安、陆康和陆珊还是头一回干这个活,还觉得挺新鲜的,各自跟一把小葱做斗争。
江乔抽看了一眼,他们三干得挺卖力的,暗自点了点头。
在那个预知梦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一点家务活都不让三小只沾,最后反倒把他们养成了三个废物点心。
如今,慢慢试着让三小只帮她分担一些,三小只做惯了,非但没有怨言,反倒做的十分起劲。
江乔十分满意,决定给他们露一手,做一道好吃的葱油拌面。
锅里放油,绿色的葱段下锅煎至瘪缩焦黄的状态,再把葱段捞出来,留下葱油,加入生抽、蚝油等调料,再和汆过水的细面条拌到一块。
再洒上胡萝卜丝、黄瓜丝、花生米还有一点葱花,面条金黄,看着十分诱人,凑近一闻,香葱的气味扑鼻而来,那味道,能把人香迷糊了。
江乔看着做好的葱油拌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问三小只,“你们要不要盖帽?”
陆康问:“妈,什、什么是盖帽啊?”
“盖帽就是加一个煎熟的鸡蛋。”江乔道。
煎鸡蛋!
三小只眼睛一亮,齐齐举手,都要盖帽。
再见周安国
于是江乔又煎了四个圆圆的黄灿灿的荷包蛋, 铺在葱油拌面上。
面端上桌,三小只低头一看,荷包蛋盖在葱油拌面上, 还真像盖了个帽子。
“吃什么呢, 这么香。”陆衍从屋外走进来, 顺手把帽子摘下来放在鞋柜上。
陆安吃成一个小花脸,两腮还鼓鼓的, “吃的葱油拌面。”
陆衍扫一眼桌上,碗里的面条金黄油润, 点缀的配菜颜色鲜艳诱人,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还有吗?”
“厨房还有, 你自个去打。”江乔道。
陆衍拿了个大海碗, 把剩下的葱油拌面都舀到自个碗里,葱香浓郁,咸香味美,吃的十分过瘾。
江乔说,“部队没给你留饭吗。”咋吃的跟个饿死鬼似的。
陆衍嘴上不停,“部队食堂的饭, 哪有你做的饭好吃。”
像他这么机智的人, 当然是选择回家吃啦。
“不过你回来的正好。”江乔道,“我正想问你, 种子去哪里弄。”
“种子?”陆衍道。
江乔说:“对, 我们昨儿个不是把院子给翻了一遍,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菜, 这么大块空地,总不能浪费吧。”
种菜的事, 可难倒陆大参谋长了。
他要是会,之前院子里就不会长满了等腰高的杂草。
陆衍想了想,“你可以去问问刘大嫂,咱们军属院里,就属她们家的院子打理的最好。”
江乔想起刚进军属院的时候,看到的种满瓜果蔬菜的小院,“是巷子入口第一家吗?”
“对。”
午后休息了一会,趁着太阳刚好躲到乌云后面,江乔就出门了。
刘大嫂家离陆家很近,步行用不到十分钟。
江乔刚走到刘大嫂家门口,就看到她戴着个草帽,弯腰在院子里劳作的身影,喊了一声,“刘大嫂。”
刘大嫂直起腰,看到江乔,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是小江啊,站外面干嘛,快进来说话。”
江乔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棚架,上面缠绕着身上带刺,顶部开黄花的黄瓜和绿色的豇豆,沉甸甸的果实将架子都压弯了,稍一踮脚就能够到。
走两步,肥沃的红色土地被篱笆隔成一块块,茂盛的蔬菜把田地遮得严严实实,这块种着红色的小番茄,那块种着翠绿的生菜,那块种着红艳艳的樱桃萝卜……
江乔看着不禁心生羡慕,刘大嫂这院子,打理的真好啊。
刘大嫂摘下黄瓜,放到水龙头底下洗净,用衣角擦干,“尝尝。”
江乔接过黄瓜,咬一口,鲜嫩爽脆,汁水四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嫂子,你种的黄瓜真甜。”
刘大嫂爽朗一笑,“也是因为这里气候好,雨水多,阳光充足。”又道,“对了,小江,你找我有啥事,是要找我去赶海吗?”
江乔不好意思道,“不是的,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嫂子你要点种子,我也想在院子里种菜。”
刘大嫂一拍大腿,“害,我还以为啥事呢,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菜种去。”
她边进屋,边不住感慨,她果然没看错,小江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这才来几天呢,就知道打理院子了,而且种的还不是那种不实用的花花草草,而是能吃的瓜果蔬菜。
海岛上,在内陆十分值钱的海鲜不值钱,反倒是肉跟蔬菜金贵不少。
刘大嫂不禁想起周安国团长家的媳妇李甜甜,随军都两年了,他们周家的院子,还是草长得比人都高。
刘大嫂拿了种子出来,“小江,这是黄瓜、茄子、韭菜、番茄……的种子,也好种的很,可以直接洒到土里,也可以先用湿毛巾发了芽,再移到土里,要有啥不懂的,你随时来找我。”
江乔拿着一包沉甸甸的种子,感激道,“嫂子,你给我这么多种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
刘大嫂摆摆手,“谢啥,我家种子多的是,放着也是放着。”
最后还是在盛情难却下,拿了几篮子刚摘的新鲜蔬菜,江乔才告别了热情的刘大嫂。
江乔一手挎着两个装满蔬菜的篮子,刚走出刘大嫂家的院子,就撞上了范玲。
范玲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江乔一会,又瞪了她一眼,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留下江乔站在原地,满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惹你了?
范玲怒气冲冲地跑回家,用力把门摔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黄胜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报纸呢,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你咋了这是,谁又惹你了。”
范玲:“你猜我刚才看到啥了。”
黄胜:“我哪知道,见着鬼了?”
范玲斜他一眼,“呸呸呸,大白天的,我啊,见到陆参谋长的爱人,江乔了。”
“见到就见到呗。”黄胜道,“人家就住我们家隔壁,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要是哪天见不到她了,才稀奇呢。”
范玲也不打哑谜了,“我看到江乔从刘大嫂她家出来,还拎着两大篮子的蔬菜,一看就是刘大嫂给她的。”
黄胜没懂范玲那些弯弯绕绕,“然后呢?”
范玲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啧了一声,“你也不想想,江乔才来几天啊,就巴结上了刘大嫂,刘大嫂还送她那么多自家种的蔬菜,得有多喜欢她啊。”她顿了顿,“刘大嫂是谁,是赵师长的爱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枕边风,万一赵师长退了……”
最后几个字,范玲说的很小声,但落在黄胜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面色铁青,咬牙道,“真想不到啊,一定是陆衍唆使的,江乔她刚来,又是个女的,她懂啥,一定是陆衍教她,让她去巴结刘大嫂。”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拆穿阴谋的喜悦和自得感。
*
江乔回到家,陆衍扫了眼她胳膊上挂着的两个满满当当的篮子,“你去菜市场了?”
篮子里放着樱桃萝卜、黄瓜、豇豆、茄子、西红柿,个顶个的水灵。
“不是,这都是刘大嫂给的。”江乔跟三小只说,“等会我给你们做火山飘雪和酸甜萝卜吃。”
酸甜萝卜三小只知道,但是火山飘雪又是什么?
陆康道,“妈,火、火山飘雪是啥?”
“等会你就知道了。”江乔走进厨房,不一会,端出一盘酸甜萝卜,还有一盘‘火山飘雪’,“这个,就叫火山飘雪。”
陆安和陆康、陆珊凑过来,一看,豁,什么火山飘雪,不就是糖拌西红柿嘛。
红艳艳的西红柿切成片,再洒上白糖,就像火山上面飘着雪一样。
陆衍乐了,“糖拌西红柿都能叫做火山飘雪,那豇豆角炒茄子和苦瓜呢,又有什么别名?”
江乔不假思索地道,“田园三剑客。”
陆安用竹签叉一块火山飘雪放在嘴里,西红柿略带酸味,被白糖激发出丰富的口感层次,又沙又甜,汁水四溢,“那咱们啥时候能吃到田园三剑客啊?”
“等院子打理好。”江乔望向陆衍,“刘大嫂给了我一大包种子,有南瓜、黄瓜、茄子、番茄……等会我两就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早种早收获。”
虽然现在家里的院子还是光秃秃的,但江乔已经能想象到,不久后自家院子像刘大嫂家的院子一样,种满瓜果蔬菜的盛况。
说干就干,下午四点半,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在院子里种菜了。
他们家的院子没有刘大嫂家的那么大,所以江乔决定顶上搭蔬菜棚架,棚架下面种菜,中间留一条能过一人的道,有多余的位置,就安上木头槽子,木槽里也可以种一些像白菜、小油菜这种生长周期短,一年四季都可以种的蔬菜,充分利用空间。
陆衍木工活好,他负责搭棚架和木头槽子。
江乔领着陆安、陆康和陆珊在翻过的地上播种,头一回干农活,三小只很新鲜,一点都没喊累,反倒干得十分起劲。
就是干着干着就走神了,陆安这小子,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一家人从天色发亮忙到天蒙蒙暗,才算忙完一小半。
两大三小进了屋,隔壁院子里,范玲和黄胜才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上下打量着陆家刚搭好的漂亮整齐的棚架。
黄胜啧声道,“我说隔壁家干啥吵吵嚷嚷的,一下午不得消停,原来是在院子里种菜。”
范玲望着陆家院子里那一垄一垄的菜地,酸溜溜地道,“刘大嫂真是偏心,之前我也找她要过种子,她就给了我几颗,你再看看陆家的菜地,能种这么一大片,可想而知,她到底给了江乔多少。”
黄胜心说,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找刘大嫂要的种子的,你找她要一大堆种子,还说种出菜以后要拿去菜市场卖,刘大嫂怕你‘与民争利’,太过分,才给了你几颗打发你的。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是道,“刘大嫂刚给的种子,隔壁那两口子就种上了,啧啧啧,这马屁拍的,那两人简直就是马屁精。”
范玲恶狠狠地接道,“对,就是马屁精。”
*
又忙了两周的时间,家里的院子总算规整好了。
长得快的蔬菜,像白菜,都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小苗,木头槽子里的绿豆芽,也吐出了浅绿色的嫩芽,有些蔬菜哪怕还没发芽,但看着那鼓起一个小包的土壤,也甚是喜人。
江乔望着院子,感受着微风,不时抿一口自己泡的薄荷茶,惬意得很。
“小江,小江。”刘大嫂在院子外喊了几声。
“哎,嫂子。”江乔把她迎进来,“啥事这么急,你额头都出汗了。”
说完,给刘大嫂倒了一杯薄荷茶。
刘大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淋淋的,大下午的,天气闷热,又是从外头赶回来,难怪出了这么多的汗。
她接过江乔给的茶,喝了个干净,一口下去,浓郁的薄荷味从舌尖直窜鼻腔,仿佛燥热都被赶走了,咂咂嘴,“小江,你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还解暑。”
江乔说,“这是薄荷茶,就是拿薄荷叶加白糖泡水。”
刘大嫂说,“难怪呢,味道清凉甘甜,比那劳什子苦丁茶好喝多了。”
“苦丁茶?”江乔问。
“对,岛上盛产的一种茶,苦的不行,但我们家老赵可爱喝了,说是清热解毒,还能提神。”刘大嫂道。
江乔吐了吐舌头,“怎么听起来比黄连泡水都苦。”
刘大嫂意味深长地道,“我给你一包,你尝尝就知道了。”她第一次喝这种茶的时候,被苦得不行,差点吐出来。
“对了,嫂子,你来找我有啥事吗?”江乔道。
刘大嫂一拍大腿,“瞧我,跟你聊着聊着就忘了,我来找你,是有好事的。”
江乔逗趣道,“啥好事,天上掉馅饼了?”
刘大嫂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快跟我走,晚了好的馅饼就给别人挑走了,对了,记得拿两个大袋子,不然不够装。”
江乔进屋拿袋子,三小只跟出来,围着刘大嫂,“刘奶奶,我们也想出去玩。”
刘大嫂笑道,“好好好,你们也跟着一起去。”
刘大嫂带着江乔和陆安、陆康、陆珊出了军属院,一路西行。
江乔说,“嫂子,我们这是要上哪去,你总该解开谜团了吧。”
刘大嫂道,“小江,你刚来不清楚,海浪岛气候宜人,特别适合种植水果,每年的各个月份,都有不同的水果成熟,这时候咱们岛上委员会就会组织人手,将成熟的水果摘下来,分给部队的士兵,还有军属院的家属和岛民们,七八月份,正好是菠萝蜜和水晶石榴成熟的季节。”
她指了指路边十来米高的黑褐色大树,“这个就是菠萝蜜树。”
江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菠萝蜜树的枝桠上看到被采摘的痕迹,还有一些青色的、还未长成的菠萝蜜,稳稳当当地挂在枝头。
陆安仰着头,看着菠萝蜜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刘奶奶,菠萝蜜好吃吗?”
“好吃,又香又甜,为啥叫菠萝蜜,因为它比蜜都甜。”刘大嫂道。
陆康歪头,“那、那什么是水晶石榴,长什么样?”
刘大嫂笑着说,“水晶石榴啊,长得可好看了,大概拳头这么大,外面是白中带红的果皮,里面都是红色的石榴籽,石榴籽晶莹饱满,就跟红水晶,红宝石一样,所以才叫水晶石榴,而且味美酸甜,保证你们一吃就停不下来。”
江乔忍不住感慨,住在岛上真是幸福,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水果。
对了,还有免费的海鲜。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早知道早点来随军了。
说话间,就到了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地方,那是一块由打谷场改成的大空地,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你们可算来了。”陆衍从人群中走过来,他那出众的身高,还有独特的气质,十分显眼。
“你怎么在这。”江乔愣了一下。
“我从部队回来,就来这了,我想着今天是领水果的日子,你们应该会过来,就提前到这等着了。”陆衍道,“要是没来,我也顺带把水果领回去,省得你又跑一趟。”
他瞥了江乔一眼,“再说了,我不来,你们两个女人,外加三个小孩,哪里拎得动这么重的水果。”
赵师长背着手走过来,“他啊,一开完会,就拉着我往这边赶。”
刘大嫂挪耶道,“真是心疼媳妇。”
陆衍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快去领水晶石榴和菠萝蜜,再不去就没得领了。”
几人刚排进队伍,江乔耳边就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男声,“江乔?!”
江乔望过去,就看见了穿着蓝白色海军服的周安国,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见到周安国,只能说,世界真小。
周安国中等身量,国字脸黑皮肤粗眉毛,长相硬朗,十分符合时下的审美,只可惜那闪烁的眼神,破坏了他眉目间的那股正气。
许久不见周安国,江乔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见这个曾经的相亲对象了,是六年,还是七年八年?
江乔愣神一会,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陆衍搁心底骂一句,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老周啊,咋不见你媳妇呢?”
周安国喊一声,“甜甜。”
李甜甜从队伍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东西,眉眼相似,七岁上下的小孩,一男一女。
周安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是我媳妇,李甜甜……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佳言、佳美,他们两是龙凤胎,你还是第一次见吧?”
龙凤胎确实是第一次见,周佳言长相随他亲妈,细长脸,白皮肤,很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小男孩,周佳美则随周安国,跟周安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国字脸,黑皮肤,这幅长相在男人身上算是硬朗,放在周佳美身上,委实说不上漂亮。
李甜甜,江乔还是见过几面的。
她跟周安国还有李甜甜,都是京市人,虽然不住在一个胡同,但也是相邻的,父辈之间相互熟悉,从小到大,略有耳闻。
年轻那会,谁不知道,帽儿胡同江家的三闺女和菊儿胡同李家的闺女,那是出了名的两朵花。
江乔出名,是因为她长相出众,自身能力也强,又做了纺织厂食堂的大厨。
而李甜甜出名,却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了。
李甜甜比她们都要小几岁,今年堪堪二十,花一样的年纪,那般出众的样貌,却做了周安国的二婚妻子,当了两个孩子的后妈。
十里八街的,谁不搁心里说一句,她糊涂呢。
李甜甜看见江乔,瞳孔微微一缩,“江乔姐,你也来随军了啊。”
不对劲啊,按照书里的剧情,江乔随军应该是五年后的事,怎么这次,她会提前来随军呢?
此李甜甜非彼李甜甜。
现在的李甜甜,其实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一抹幽魂。
二十一世纪的李甜甜熬夜猝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九七七年,而且穿越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海岛年代文的小说里。
这本海岛年代文描写的是女主江乔和男主周安国的爱情故事。
女主江乔嫁给了二婚的男主周安国,周安国是团长,不仅相貌英俊,而且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把女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乔说要买风扇,周安国一声不吭,买了四台。
江乔说要买化妆品,周安国一声不吭,将百货商店的半个柜台都包了。
江乔懒得洗衣服做饭,周安国也宠着她,一个大男人,每天从部队回来给她买菜做饭。
一个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在现代也是十分少见的,更何况是如今了!
更别说周安国跟前妻生的龙凤胎,江乔的继子和继女,周佳言和周佳美了。
两人十分孝顺,特别听江乔的话,而且日后一个成为了研究某弹的科学家,一个是电视上的大明星。
江乔走到哪,就风光到哪,更是享福一世。
上辈子只是一个小职员的李甜甜,回忆起小说里所描述的,江乔那奢靡的生活,那无处不在的鲜花和掌声,眼里就是止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这么好的男主,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能便宜女主呢?!
她相信,老天爷让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让她顶替女主,过上幸福人生的。
于是李甜甜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先是在江乔跟周安国相亲的时候,然后又找人在白雅芬耳边散布谣言,说什么‘妹妹先嫁人,哥哥就不好娶妻了’,又各种传周安国的坏话,比如‘是个二婚头’‘已经和前妻生了一对龙凤胎’到江乔耳朵里。
两人果然黄了。
趁着周安国黯然失神的时候,她趁虚而入……
想到这,李甜甜得意地斜了一眼江乔。
你是女主又怎么样,现在安国还不是我的丈夫,未来的科学家、大明星,佳言和佳美还不是我的继子继女。
江乔被李甜甜突如其来的眼神斜的一脸懵,说话就说话的,好好的,用这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她干嘛?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把几个大人都吓了一跳。
周佳美一脸慌张的看着李甜甜,磕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刘大嫂不赞同地道,“小李,佳美才多大,你就让她拿这么重的东西。”
周佳美手里提着半个菠萝蜜,外加两斤水晶石榴,她一个七岁的小孩,哪里拿得动。
周佳言抢着说,“是我跟妹妹主动要帮妈拿的,刘奶奶你不要怪她。”
李甜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是一副抱歉的模样,“刘大嫂,你也知道的,我身子骨弱,不光安国心疼我,佳言和佳美也不舍得让我提一点重物。”
刘大嫂噎了一下,心说,再弱,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帮你拎这么重的东西吧?
不过跟李甜甜不熟,这话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刘大嫂不说,一旁跟着一起排队的范玲却是个‘快言快语’的,“你身子骨是挺弱的,不然周团长也不用帮你做饭,还让警卫员天天给你送饭。”
自家男人做饭给自己吃的事,李甜甜一向是引以为荣的,放眼望去,整个军属院,哪家的男人能像周安国一样,风雨无阻,一日三餐地做饭给她吃,哪怕有事耽搁了,也会让警卫员给她送饭的。
插队
她甜蜜地笑道, “范嫂子,你也可以让黄团长跟我们家安国学两招,他做饭很好吃的, 尤其是海鲜, 每天都变着花样做, 生怕我大老远从京市过来,吃的不习惯。”
黄胜好好排着队, 突然被点名,还是点名他向周安国学习做饭。
做饭?
呵呵。
他撇了撇嘴, “我这双手是拿钢枪的, 不是拿锅铲的。”
被黄胜这么一怼, 周安国心里也挺不自在的, 一个大男人, 天天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做饭,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要是自家讲讲,还能当作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趣,但是被李甜甜拿出来一说,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周安国冷下脸, “我们先走了。”
李甜甜说, “走那么快干嘛。”她还没在其他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呢。
毕竟整个军属院, 会做饭的男人, 也就周安国一个!
别看那些军嫂天天说她不干活,不做家务, 不是个好女人,其实心里头不知道多羡慕她呢!
周安国顿了顿, “反正水果也领到了,别占地方,给后面的人腾位置。”
腾什么位置?刚才你跟江乔不说的挺欢的吗!
到底是原著小说里的官配,李甜甜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危机感,能让周安国少跟江乔接触,就少跟江乔接触,“那行,咱走吧。”
李甜甜跟周安国虽然走了,但队伍依旧很长。
江乔踮起脚望了望,少说还得排二三十号人才能轮到她们呢。
三小只早排的不耐烦了。
陆安拉着陆康,到一旁的大树底下看蚂蚁搬家,陆珊靠着陆衍的小腿,半阖着眼睛。
刘大嫂拉着江乔说话,打发排队的无聊,“小江,你吃过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吗?”
江乔摇了摇头,“菠萝蜜没吃过,水晶石榴过年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包,尝了个鲜。”
刘大嫂说,“那等会我分你两斤,你多尝个鲜。”
江乔摆摆手,“不用,嫂子。”
刘大嫂道,“没事,你甭跟我客气。”
分水果,也是按职级分的,赵师长是师长,他能分得的水果,要多上好几斤。
江乔婉拒再三,拗不过刘大嫂,便答应了。
江乔在这跟刘大嫂说着话呢,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话题。
周彩凤远远打量着江乔,啧声道,“乖乖,真是一个大美人。”
江乔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左半边的长发编成一股小辫子,从额头弯过,拦住碎发不要跌入眉眼,在右耳后与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大辫子,搭在肩上,愈发显得她五官出众,气质清丽动人。
周彩凤长相也不差,鹅蛋脸,丹凤眼,所以她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夸奖江乔的话。
但方秀梅就不行了。
她大饼脸,
铱驊
塌鼻子,黑皮肤,整个人长得其貌不扬,平日里最嫉妒那些长得比她好看的军嫂。
不过大多数军嫂的长相也就是在普通人水准,虽说后来来了个李甜甜,长得格外好看,让她不免心生嫉妒,但李甜甜娇生惯养、不做家务、让周团长给她做饭……硬伤太多,方秀梅心里又平衡了。
这次新来的这个江乔,长得比李甜甜还要好看几分。
方秀梅撇撇嘴,酸道,“长得也就那样吧。”
也就那样?
这可真是个出众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说那出众的外表,就说那通身的气质,就是极难得的。
周彩凤不住感慨,刚才江乔和李甜甜站一块,江乔硬生生把李甜甜压了一头。
要不说,人就怕比较呢,李甜甜单拿出来看,也是一个艳压群芳的大美人,可站在江乔身边,却被衬得灰头土脸。
再瞧瞧这大空地上,多少人在偷瞄,要不是碍于陆衍在,眼珠子都能掉江乔身上了。
陆参谋长也是个酸溜溜的醋坛子,把那些偷瞄他媳妇的人,一个一个地瞪了回去。
周彩凤突然想起一码事,“不对啊,秀梅,你不是说江乔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还说着一口方言,跟陆参谋长站在一块,长得跟他妈似的。”
方秀梅脸涨的通红,那都是她瞎编的,她也是偶然机会下,看到了江乔的一张照片,哪怕是黑白画质,也能看出绝对是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让她嫉妒不已,才编出了那样的瞎话。
她的颜值平时就是军嫂里垫底的,各家议论起‘丑媳妇’,保准有她的位置,她就想着,再编一个‘丑媳妇’出来,有人跟她一样其貌不扬,那被议论的,不就不止她一个了吗?
果不其然,那次电器风波之后,江乔的丑名远扬,军属院里家家户户闲聊的时候,都要把江乔的‘丑貌’拿出来提上一嘴,久而久之,还真没人记得方秀梅了,只记得钟灵毓秀的陆参谋长,那尚未随军的妻子,是个长相丑陋的无盐女!
方秀梅想的是很好的,可偏偏,老天不睁眼,江乔怎么这么快就来随军了呢?
真人一出现,她编的那些谎,就跟个气球一样,被针一扎就破。
方秀梅看着江乔窈窕的背影,恨的暗暗咬牙。
周彩凤见方秀梅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江乔的背影,似要盯出一个窟窿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方秀梅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以前没少编排其他军嫂的长相。
只得暗暗警惕,以后要离方秀梅远一点,赶紧岔开话题,“到我们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了。”
方秀梅的爱人是副营长,周彩凤的爱人是团长,两人的职级都不低,能分到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分量也多。
可这样方秀梅还是不高兴,她心里还在记挂着江乔的事。
凭啥呢?
凭啥有的人一出生,就得到老天的优待,获得那样的美貌,为什么那个天选之人不是她,她也想从其他人的眼里看到惊讶、迷恋的目光,而不是忽视、嫌弃和鄙夷。
越想,方秀梅就越酸,就像吃了一颗极青涩的梅子,从舌尖酸到了头发丝。
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哎呀!”
方秀梅本来心情就不好,正想叉着腰骂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怒气冲冲的吴来娣。
吴来娣比她还生气呢,自己走的好端端的,突然被撞了一下,来找事的?
“你干嘛呢,方秀梅!”
方秀梅被唬了一跳,赶紧赔了笑,“不好意思啊,吴嫂子。”
吴来娣斜着眼睛,摸着高高耸起的肚子,“道歉有用的话,要公安干嘛。”伸出手,手心朝上,“快,赔钱。”她扶着腰,“你这么壮,我被你撞的腰都扭了,我可还怀着孕呢,都八个月了,万一有点闪失,你负责啊?快点赔我医药费。”
这真是说瞎话了,方秀梅瘦瘦小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而吴来娣又高又壮,站在那,一个人顶方秀梅两个。
方秀梅脸都青了,但吴来娣她惹不起啊,整个军属院里,谁不知道吴来娣就是个滚刀肉,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没有别人占她的便宜,更别提这回还是自个理亏。
方秀梅十分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咬牙道,“吴嫂子,这、这是给你的医药费。”
吴来娣一把抢过钱,塞进自己口袋里,给了方秀梅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然后就扭着粗壮的腰肢,准备加入排队的队伍里,她来的本来就晚了,别等会好的给别人先领走了。
方秀梅看着吴来娣的背影,越想越气,余光瞥见江乔,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她往前走两步,凑到吴来娣身边,“吴嫂子。”
吴来娣不耐烦地道,“干嘛。”
方秀梅道“嫂子,你现在才排队,前面还有这老些人呢,得排到啥时候啊,而且轮到你的时候,好的都给别人挑完了,只留下那些坏果、烂果,估计你都不屑的吃。”
吴来娣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谁让她贪睡,这个点才慢悠悠地过来呢,她伸出手,“那你把你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给我。”
自个领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吴来娣呢?
方秀梅转了转眼珠,指着江乔的位置,道,“嫂子,你别急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见那个女的没,那个是新来的军嫂,她排的位置靠前,就快到她了,你可以去插她的队啊。”
插队?
吴来娣一愣,这倒是个好主意,她不由得思索起可行性来。
见状,方秀梅继续鼓动道,“那个女人叫江乔,是刚来随军的军嫂,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而且性子又软和。”顿了顿,“不插她的队,插谁的队?”
吴来娣顺着方秀梅手指的地方,望了两眼,确实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她想也不想地便上前一步,“起开!”
江乔排队排的好好的,突然听到一道蛮横的女声,然后一个五大三粗的背影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她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刘大嫂便先替她出头道,“吴来娣,你怎么插队呢,还讲不讲道理了?”
吴来娣瞪一眼方秀梅,不是说没人帮她出头吗?
不过一个刘大嫂,吴来娣还不放在眼里,“我就插队了,咋地,有种你去找司令告状啊。”
“你!”刘大嫂被噎的说不出话。
插队这种小事,闹到司令那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刘大嫂暗暗咬牙,吴来娣就是仗着没人愿意跟她斤斤计较,又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才在这军属院如此嚣张跋扈。
吴来娣得意地斜了刘大嫂一眼,心安理得地插在了江乔的前面。
躲在暗处的方秀梅看到这一幕,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
吵起来,闹起来,反正也是狗咬狗。
周彩凤用胳膊肘捅捅她的肩膀,“哎,你干嘛怂恿吴来娣插江乔的队啊,这下好了,两人万一要是吵起来可咋办。”
方秀梅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声嘀咕道,“吵起来才好呢,我巴不得她们吵起来。”
反正两个都是她讨厌的人,吵得越凶越好。
方秀梅看一眼周彩凤,“你不会要去劝架吧?”
周彩凤翻了个白眼,“我跟她们又没亲没故的,费那老鼻子劲干啥。”
倒不如在一旁看热闹哩。
大部分人都是像周彩凤一样想的,纷纷朝江乔和吴来娣投去八卦的目光,就连负责分发水晶石榴和菠萝蜜的军队干事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都等着看好戏呢。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耍猴儿不怕人多的,更是拱火道,“那新来的军嫂,你就让让吴嫂子吧,人家可是个孕妇。”
吴来娣听到有人向着她说话,更是骄傲地挺了挺肚子,仿佛顶着块免死金牌一样。
江乔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勾了勾嘴角。
陆衍脸色铁青,满场搜寻起吴来娣爱人,三团郑营长的身影。
吴来娣是个女人,又是个孕妇,他身为男人,不好跟她计较太多,有什么事,还是男人之间对话比较好。
陆衍攥紧拳头,眯了眯眼睛。
赵师长咳嗽一声,“你干啥呢。”咋一副这么危险的表情。
陆衍又瞪一眼吴来娣,心说,废话,我媳妇才刚来随军,就给她一个这么大的下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欢迎她来随军,万一给媳妇气走了可咋整?
他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啥,我就是想,过两天一团和三团的大比武,我要好好跟郑营长交流一下。”
整个南海舰队,谁不知道陆衍身手了得,以前还得过全军大比武的冠军,郑营长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啧啧啧……赵师长真是为郑营长捏了一把汗。
陆衍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郑营长的身影,估计是躲起来了。
郑营长又不傻,一看到自家娘们有挑事的趋势,就立马躲了起来,有些事,吴来娣一个人能干,他要出面了,这事就不好解决了。
虽说,插队的事不太光荣,但吴来娣要真能插上队,也能早点领到好的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这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十分实惠的。
反正有甜头拿,而且又不损失什么,量别人也不会跟吴来娣一个孕妇计较。
所以,郑营长心安理得地躲了起来。
陆衍没找到人,气没得出,瞪着眼,江乔看着好笑,拍拍他宽厚结实的肩膀,给他一个眼神,“没事,我来。”
刘大嫂小声提醒江乔,“小江,要不就算了吧,她一个孕妇,咱们也不好跟她计较,也就多等一会的事。”
刘大嫂平日里可没少吃吴来娣的亏,所以才会这样提醒江乔。
之前她在菜市场买菜,吴来娣也是插她的队,她不服气,要问责,吴来娣就开始装肚子痛,别人一看吴来娣是个孕妇,就都站在她那边。
不知道吃了多少闷声亏。
刘大嫂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江乔却不这么想。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何况这事就是吴来娣做的不对。
而且,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退让了,以后一个性子软弱的标签岂不就死死地摁在了她身上,到时候谁都当她是个软柿子,谁都想来捏一下。
江乔咳嗽一声,扬声道,“吴嫂子。”
吴来娣正盘算着,领到了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要怎么分配,丈夫跟婆婆肯定是要吃的,剩下的就全都给自己好了,正好补补身体,至于家里的三个女儿,反正是三个赔钱货,不吃也就罢了。
想的正美呢,冷不丁被江乔叫了一声,吴来娣没好气地道,“干嘛,叫叫叫,叫魂呢?”
面对吴来娣的冷脸,江乔却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靥如花,“吴嫂子,你插了我的队。”
两人一个黑黑壮壮,脾气粗暴,一个肤白貌美,性子温和,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是江乔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像盛开的桃花一样,甜美动人。
不少围观的人心都软了,小声劝说道。
“吴嫂子,你就别插人家队了。”
“就是,人家一个刚来的军嫂,人生地不熟的,欺负人家干啥呢。”
吴来娣眯起眼睛,双手叉腰,怒吼一声,“我就欺负她了,咋地,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光会打嘴炮,有种把你们的位置让出来给我啊,那样我就不插她的队了。”
一听这话,刚才还嘈杂不已的人群瞬间静声了。
毕竟都排了这么久的队了,而且天色又晚了,大家伙都赶着回家吃饭做饭。
帮着说几句话还行,但要是让她们出位置,想都别想。
吴来娣看着安静的人群,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得意地斜了江乔一眼。
当她不知道呢,这小贱人就是在大家伙面前示弱,想让别人替她说话,这样的小贱人,她不知道料理了多少个。
吴来娣这副模样,江乔倒是乐了,嗤一声,朝她扬起手。
在吴来娣眼里,江乔扬起手,就是要打她,她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你要干嘛!”扬声道,“快来人啊,有人打孕妇啦!”
打孕妇?!!
这一声嘶吼,把人群又点热了起来。
这回大家都站在吴来娣那头,替她说话了。
“你怎么能对孕妇动手呢?”
“就是啊,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对孕妇动手啊。”
“不就多等一会的事,真小气。”
看着大家都向着她说话,吴来娣更得意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江乔道,“你动手啊,你敢动我,我立马倒地讹你,不让你赔个倾家荡产,我吴字倒过来写。”
闻言,江乔的手扬得更高了。
吴来娣扶着腰,肚子挺得高高的,眼角眉梢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她才不怕江乔动手呢,就江乔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打人会痛才怪。
大伙就见江乔的手高高抬起,看着十分用力地挥下,到吴来娣身上时,却是卸了力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吴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哪是那等动粗的人,我是提醒你,还怀着孕呢,别动气。”
切!
在场的不管是谁,心里都泄了气。
真失望,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躲在一旁暗暗观察的方秀梅,嘴角更是露出一丝鄙夷,没想到江乔就是个绣花架子,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一点脾气也没有。
她摇摇头,看来以后还是躲着吴来娣点,整个军属院,就没有能治她的人。
眼看就闹不起来了,方秀梅拔腿就想走。
江乔慢悠悠地道,“吴嫂子,你是孕妇,我让你插队,这没什么,可是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却不能代表排在我后面的人啊。”
方秀梅赶紧停下脚步,支起耳朵,难道还有后文?
吴来娣听懵了,“什么代表不代表的。”
江乔眨了眨眼睛,说,“你想啊,如果我让了你,我要多等一人才能领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同样的,排在我后面的人,也要多等一人,才能领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
“我是无所谓——”江乔拉长了声音,问排在她后一位,一个穿着黄色斜纹布,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嫂子,你愿意吗?”
再多等一位,她当然不愿意!
高马尾女人迟疑地摇了摇头。
江乔又问排在高马尾女人后一位的短发女人,“那嫂子你愿意吗?”
短发女人性格爽利泼辣,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江乔又接连问了几个排在后面的人,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一致的不愿意,她微微勾起嘴角,面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对吴来娣道,“嫂子,我也不想的,但大家都不愿意,那我也无能为力。”
人性就是这样,在不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看客’心态,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呢,反正又不关她们的事,甚至还想煽风点火呢,可一旦触及到她们的利益了,那是寸步不让。
一时间,排在江乔后面的人,看着吴来娣的目光都变得不善了,再也没人说一句,孕妇就能插队的话了。
江乔伸出手,暗暗使了巧劲,“所以啊,请吴嫂子你,尊重一下排队规则,也尊重一下大家的意愿,‘委屈’一下,就别插.我们的队了。”
等吴来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队伍了。
吴来娣再傻,也知道她被江乔坑了,这回轮到她扬起手了,怒声道,“我打死你这个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小蹄子!”
江乔快走一步,躲到陆衍身后,巴着他的胳膊,只露出半张脸,扬声道,“哎呀,孕妇动手打人啦。”
陆衍看着她这副狡黠的小模样,微微勾了勾嘴角,用宽大结实的身躯将江乔牢牢挡在身后。
吴来娣哪是陆衍的对手,使足了浑身的劲,都碰不到江乔的一根毫毛。
江乔乐弯了眼,还嫌不够,继续挑拨道,“哎,吴嫂子,你不排队,也别影响其他人啊,你在这里影响我们,我们还怎么排队,大家可都赶着回家做饭呢。”
吴来娣破口大骂,“我影响谁了我,你们算什么,我告诉你,在这军属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奈何不了我,我今天就是要插这个队。”
这话一出,队伍一下安静下来,静得吓人。
祝团长、王司令的爱人、姜旅长的女儿……纷纷朝吴来娣投去不善的目光。
吴来娣也不是傻的,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得罪人了,赶紧捂住嘴赔笑,“我,我是说江乔,没说你们。”
祝团长道,“说我们也没关系,你爱插队就插吧。”顿了顿,“反正我们又不是天王老子,我们可管不了你。”
王司令的爱人幽幽地说,“也不用上报司令了,我们家老王也管不了你的事。”
死无对证
吴来娣这下是真的心慌了, 要得罪江乔,或者得罪一两个军嫂,那对她来说, 还真不叫什么大事。
但她这个地图炮, 一下得罪了这么多人。
扫一眼队伍里, 一半都是比她爱人郑营长大或者平级的官,吴来娣几乎要昏阙过去。
她顿时怂了, 赔笑道,“我、我就是怀孕了, 脑子不清醒, 乱说话, 你们别跟我计较, 我、我这就到最后头排队去。”
顶着大伙不善的目光, 吴来娣一步三挪地挪到队伍的最后去。
江乔幽幽地叹了一声,“吴嫂子,你要是老老实实排队,不闹这么一出,现在早都排到你了,也不用耽误我们的时间。”嘀咕一句, “真是耽误事。”
人群里不知道谁接了一句, “就是,真是耽误事。”
又有人说一句, “有的人啊, 就是仗着自个怀了孕,才在这军属院里横行霸道。”
还有人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谁不会怀孕啊, 我家母鸡都会下三个蛋呢。”
这些话被风吹到吴来娣的耳边,仿佛重重的耳光,扇得她脸都红了,她恨不得地上多一条一厘米的缝,好让她钻下去,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别人每说一句,就让吴来娣记恨江乔一分。
谁让这些事都是江乔惹出来的呢?
她恶狠狠地盯着江乔,几乎要把她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仇恨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盯着盯着,时间反倒变得快了起来,感觉没一会,就排到她了。
总算能领水果了,吴来娣兴奋地扶着腰,“菠萝蜜和水晶石榴呢?”
“没了。”负责发放水果的女干事道。
“什么,没了?!”吴来娣斜着眼道,“你该不会是自己藏起来了吧,怎么可能没了呢!”
女干事指了指地上用来放菠萝蜜和水晶石榴的报纸,空空的,“你自个瞧,就剩一点水晶石榴了,你爱要不要。”又说,“谁让你来晚了。”她也看不上吴来娣那样的泼皮,对她说起话来更是没有好声气。
吴来娣今天不能再惹事了,她忍着气,将最后剩的两个水晶石榴拎在手里,袋子轻飘飘的,还得朝着女干事赔笑说谢谢。
这股子气,她憋在心底,怎么也消不下去。
又准备瞪一眼江乔,却怎么也搜寻不到江乔的踪迹,但她在人群中却找到另外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方秀梅。
方秀梅领完水晶石榴和菠萝蜜,没急着走,还想再看看热闹,她挑拨出来的热闹。
这热闹是看到了,虽说不是她预想的方向,但总归有人吃瘪了不是?
她给吴来娣的五毛钱‘医药费’,就当是看戏的门票钱吧。
这样一想,方秀梅的心情瞬间变得舒畅了,也不急着走了,在那和一些同样领完水果的军嫂们闲聊,“你领的菠萝蜜比我的好点,看着黄,越黄的越甜。”
“那你还比我多领两斤水晶石榴呢。”
“水果吃多了也不好啊,容易上火。”
“上火就上火呗,大不了煮一壶苦丁茶下火,就是苦了点。”
“真羡慕方嫂子,来得早,领的水果又多又好。”
一个年长一点的军嫂皮笑肉不笑地道,“何止呢,秀梅家里人口少,就她跟朱副营长,这菠萝蜜和水晶石榴,能吃好几天呢,我们家就不一样了,一大家子人,就这点东西,回家分分就没了。”
方秀梅眼角跳了跳,什么叫她们家人口少?
自个随军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的事,整个军属院的人都知道,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方秀梅心里暗暗将这事记下了,不过当着大家的面,她可不好起冲突,毕竟还有吴来娣的前车之鉴在,只得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吴来娣就看着方秀梅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以为她聊的很开心,越看越是不服气。
明明是她挑唆自己去找江乔麻烦的,结果自己吃瘪不说,还得罪了一大堆人,她倒好,在这里和其他军嫂说说笑笑,联络感情。
敢情这好事全是她的,坏事全是自个的呗?
吴来娣越想越气,趁着方秀梅独自一人走的时候,撸起袖子,拦在方秀梅跟前,大声道,“把你的水晶石榴和菠萝蜜给我!”
方秀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见吴来娣来势汹汹,赶紧护住自己手里拎着的水果,“凭啥啊,我不给。”
吴来娣才不管呢,她是那种从不吃亏的人,在江乔身上吃了瘪,就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快给我,不然我就告诉大家,是你让我去插江乔队的。”
方秀梅哪里愿意,虽说海浪岛气候好,水果不缺,但是菠萝蜜和水晶石榴也是很稀罕的,不然也不会统一收割给大家分放,错过了这批,要等明年才有这么好的水果吃了。
“我不给,你松手。”方秀梅扬声道,“是你自己蛮横不讲理,才去插队的,关我什么事,别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反正吴来娣已经得罪一大帮人了,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能作证的周彩凤也不在现场,方秀梅傻了才会承认。
这可把吴来娣给气炸了,她猛地抢过方秀梅手上的袋子,由于力气太大,袋子一下扯破了。
橙黄色的还散发着香气的半个菠萝蜜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色的泥土,果皮白中泛红的水晶石榴咕噜一下散了一地,有几个调皮的在地上滚几圈就不见踪影了。
方秀梅一个没注意,一脚就踩在了水晶石榴上,水晶石榴被踩的果皮裂开,饱满的红色石榴籽和泥土混在了一块,看着惨不忍睹。
“我的水晶石榴!”方秀梅看着这副‘惨状’,扭头死死盯着吴来娣,那模样似是要将她吃下去似的。
吴来娣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方秀梅一向胆小怕事,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哪里知道,菠萝蜜就算了,水晶石榴对方秀梅的意义可不一样。
水晶石榴是啥,可不单单只是个水果,石榴多籽,意味着多子多福,寓意着儿孙满堂,人丁兴旺!
方秀梅跟朱松两人结婚的早,距今已有八年了,膝下却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前几年可以推说是因为聚少离多,可四年前方秀梅来随军,夫妻俩几乎是日日夜夜呆在一块,还是生不出孩子——
军属院的人面上不说,私下里都在嘀咕,这两口子可能身体有问题。
八年了,生不出孩子,方秀梅也急啊,她偷偷去广城的大医院找医生检查过,报告证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她让朱松去医院检查,朱松不愿意,说男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要有问题,那也是女人有。
方秀梅一想,是这个道理,一定是那个医生错了,医院的机器错了,就是她自个的身体有问题!
于是又是各种去医院,拜访‘名医’,喝苦汤药。
还是没效果。
方秀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去求神拜佛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好到了水晶石榴成熟的季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吃了水晶石榴,肯定能生小孩。
为啥?因为石榴籽多啊。
方秀梅病急乱投医,更是深信不疑,水晶石榴这么多石榴籽,匀一个给她,不求生儿子了,哪怕生个女儿也行啊,先开花后结果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满怀期待地来领水果了。
水晶石榴领到手,正准备回去美美开吃,或者供起来,早晚三柱香呢。
啪唧,就碎了一地。
这简直就是把方秀梅心里的念想往地上踩,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小孩了。
方秀梅能不气吗?
她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吴来娣,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吴来娣也不是吓大的,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骂骂咧咧道,“瞪什么瞪,要死啊你,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跟你家那口子一样没用。”
她越说越是起劲,扶着自个的腰,肚子高高挺起,“这么多年了,我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你连个屁都没生出来,你们老朱家,这辈子都后继无人了……”
吴来娣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往方秀梅心口上捅。
方秀梅是越听越气,双眼越听越红,于是恶向胆边生,猛地往吴来娣肩上推了一把。
吴来娣再高再壮,那也是个孕妇,她本来就没有防备,被方秀梅一推,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后腰正好硌在一块石头上,腰部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她侧倒在地,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住吸着凉气,面色白得跟纸一样。
方秀梅看着吴来娣裙子下溢出的一滩血,脸吓得比吴来娣都白,她眼神慌乱,眼珠子乱转,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干的!”
说完转身便跑了,没一会便没了踪影。
吴来娣看着空旷的路,吃了方秀梅的心都有了,她两争执的地方是在一条小路上,平时行人就少,现在又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飘炊烟,哪有人会注意到倒在小路上的她。
吴来娣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眼里都有了重影,等到身下都疼的麻木了,才被一个路过的行人发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出大事了,这有人倒在路上!”
……
江乔回到家,按照刘大嫂教的法子,把菠萝蜜剥好,用盐水浸泡在碗里。
陆安用牙签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忍不住瞪大眼睛,“好好吃啊,比蜂蜜还甜。”
陆衍薅一把这小子的脑袋,“你吃过蜂蜜吗,就说比蜂蜜还甜。”
陆安呲牙咧嘴道,“那爸你就不能自觉点,搞点蜂蜜给我们吃。”
陆衍:“你想得美,上哪有蜂蜜给你供应,除非等到九月或者十月,有老乡进林子里掏蜂窝,那能从他手上买点,给你们尝尝鲜。”
陆安一想,如今八月了,九月不是快得很,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
陆衍伸出小指跟他勾了勾,“拉钩拉钩。”
江乔笑道,“等有蜂蜜了,我给你们冲蜂蜜水喝。”想了想,道,“还能做蜂蜜小蛋糕。”
“蜂、蜂蜜小蛋糕?”陆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妈,好、好吃吗?”
江乔说,“我也没做过,只不过之前去糕点店,看到有卖,不过做起来应该不难,吃起来应该是甜甜的蜂蜜味,还有蛋糕松软的口感。”
陆珊两眼亮晶晶,巴着陆衍的腿,“爸,快去弄蜂蜜吧,我想吃蜂蜜小蛋糕了。”
陆衍捏了捏小丫头的两个小啾啾,“小馋猫,你啥不想吃,水里游的,除了轮船不吃,啥你们不是吃了个遍。”
陆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倒是,这几天她们是一天三顿都吃的海鲜大餐,要说给姥姥院子里的小伙伴听,能羡慕得他们流一地哈喇子。
陆衍塞了一个刚洗好,白中带粉的果皮上还沾着水珠子的水晶石榴到陆珊手里,“蜂蜜呢,暂时是没有的,先吃个水晶石榴垫垫。”
小丫头捧着水晶石榴,无从下嘴。
陆衍乐了,接过石榴,用手掰成两半,露出里头红润剔透,颗颗饱满,犹如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
陆珊用小手抓了半块石榴,一点一点地去揪石榴籽吃,味道酸酸甜甜,一吃就停不下来。
江乔看她吃着麻烦,拿了一个小碗,用勺子把石榴籽都拨下来。
红艳艳的石榴籽盛在白瓷碗里,煞是好看,陆珊捧着碗,吃得连嘴角都染上了红色的石榴汁。
江乔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把碗和水果收了,“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了,等吃完饭再吃。”
陆安扁扁嘴,“那今晚吃啥,还吃海鲜吗?”
这几天换着花样吃海鲜,虽说确实好吃,但也有点腻了,还是给自己的肚子一点空间吧。
江乔想了想,“吃椰子鸡。”
“椰子鸡?”陆安吃过椰子,也吃过鸡,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两样东西一块煮是个什么味道,能好吃的到哪里去,“爸,椰子鸡好吃吗?”
陆衍:“没吃过。”
江乔愣了愣。
陆衍笑道,“真没吃过。”部队食堂弄的饭菜,都是以简便为主,哪里会弄那些汤汤水水的。
江乔:“那咱今晚就吃椰子鸡。”
她用菜刀把椰子劈出一个口,把椰子水单独倒在碗里,白色的椰子肉挖出来,切成一指宽的细条。
将椰子水和椰子肉都放进锅里,再将处理干净的鸡肉一起放入锅中,只加一点盐调味,不一会,空气中就弥漫着椰子的清香。
陆康深深吸了一大口,馋了,摸了摸小肚子,“妈,啥、啥时候可以吃啊。”
江乔:“等我调好酱料。”
按刘大嫂教的法子,酱油、醋、蒜末,再捞一勺椰子鸡汤浮起的鸡油,再挤一个小青桔,酱料就做好了。
酱料调好了,椰子鸡也煮好了,掀开锅盖,满屋子都是椰子混合着鸡肉的清香。
别说三小只和陆衍馋了,连江乔都饿得不行,用勺子一人给盛了一碗椰子鸡汤,“饭前一碗汤,美味又健康。”
椰子鸡汤味道鲜甜,十分爽口,鸡肉被椰子水煮过,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椰子清香,再蘸上酸酸咸咸的酱料,好吃的几乎要把舌头给吞掉了。
三小只吃得满嘴流油。
江乔乐了,跟陆衍说,“看来等会得给他们煮山楂水喝了,吃这么多,得消消食,不然晚上睡不着。”
陆衍扫一眼桌上摆着的小山堆一样的鸡骨头,“睡不着就绕着院子跑步,让他们憨吃,三个憨货。”
说是这么说,他下了一盘子青菜,“别光吃肉,荤素搭配。”
江乔弯弯嘴角,还得是亲爹,“你就惯着他们吧。”
青菜吸饱了鸡油,甜脆爽口,江乔觉得自己有八分饱了,但又忍不住吃了一碗青菜。
陆安抹了抹嘴上的油,“不能怪我们憨吃,谁让这个蘸料太好吃,酸酸的,特别解腻。”
“酸,是因为里面加了青桔。”江乔说,“我也觉得这个青桔好,下回做清蒸海鲜,也能用这个酱料蘸,一样好吃,就是这个青桔不大好买,去菜市场偶尔才能碰到有人卖。”
陆衍想了想,说,“那咱在院子门口种两棵青桔树吧。”继辣椒树后,他又想种青桔树了。
江乔眼睛一亮,“好种吗?”
“好种。”陆衍笑道,“青桔子树很好成活的,基本家家户户都种,所以菜市场才少有人卖。”
江乔:“那明天我去问问刘大嫂,看她家有没有青桔子树的树苗,我挪一棵回来……”
“小江,小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江乔话音刚落,刘大嫂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刘大嫂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江乔扶好她,给她顺了顺气,“嫂子,你别急,慢慢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
刘大嫂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会才道,“吴来娣,吴来娣她难产了!”
“啊?!”江乔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下午见她那会,不还好好的。”
何止好好的,简直中气十足,不然哪有力气插队和骂人啊。
刘大嫂道,“反正她就是难产了,情况看起来很严重,现在都住进医院了。”
说完,她顿了顿,看了江乔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乔:“没事,嫂子你说。”
刘大嫂犹犹豫豫地道,“……现、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你害吴来娣难产的,听说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倒在一条小巷里,身下全是血。”顿了顿,“大家都说,吴来娣□□的队,你怀恨在心,所以趁着没人,推了她一把……”
陆衍怒斥道,“胡说!我们从领水果的地方出来,就直接回家了,她哪有时间去推吴来娣,这不是胡扯吗!”
刘大嫂说,“我也不信,但……”
但没法子,外面就这样传的,毕竟下午江乔和吴来娣确实起了冲突,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江乔换上鞋子,“没事,是非黑白,自在人心,她在医院是吧,我现在过去看看。”
陆衍赶忙说,“我陪你去。”
陆安举手,“我也去。”
陆衍:“别捣乱,这是正事。”蹲下来,看着陆安,“我和你们妈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是老大,你能不能照顾好弟弟妹妹。”
陆安心中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大声应道,“能!”
陆衍:“那就好,弟弟妹妹们就交给你了。”
陆康和陆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从陆衍和江乔、刘大嫂的脸上看出来,事情似乎很严重。
陆康抿了抿嘴,“爸、妈,你、你们放心,我不会在家添乱的。”
陆珊仰起可爱的小脸,巴着江乔的腿,“但是你们要快点回来哦。”
江乔心一软,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放心。”
时间不等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他们便出发了。
到了医院,郑德胜郑营长和他妈,吴来娣的婆婆孙红丽已经在产房门外了。
吴来娣生的三个女儿缩在郑德胜身边,像三只小鹌鹑似的。
还有一些或担心或看热闹的人,也聚集在产房门外,看着江乔一行人的眼神很是复杂。
看到江乔,孙红丽就跟发了疯似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的几乎把她的手抓出三道红痕,“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推的我儿媳妇,乖乖哦,我郑家三代单传的金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郑德胜虽然没说话,但看着江乔的眼神也是十分的痛恨。
吴来娣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重男轻女的郑德胜和孙红丽母子两对这第四胎满怀期待,孙红丽甚至已经默认了这就是个儿子。
毕竟,都生了三个闺女了,总不能开了三朵花,都不结果吧?
不过郑德胜不屑于跟一个女人计较,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了点陆衍的胸口,眼神凶狠,意思很明显,要是他儿子有什么事,必找陆衍算账。
江乔把孙红丽的手甩开,“大娘,不是我推的吴来娣,我出于人道主义来看看她,你怎么乱诬陷人。”
孙红丽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你还有谁。”
方秀梅躲在人群中,她推了吴来娣,惹了事,觉得大事不好,赶紧躲回家里,本来以为郑家很快就要来找她算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们把罪魁祸首误认为江乔。
方秀梅心中暗爽,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最好让吴来娣难产死在医院里,这样就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是她干的,江乔就要背一辈子的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