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独自进城
夜晚。
这里位于山边, 因为气温比老家低,山林不像老家那般满目苍翠,鸟叫声更是不如老家来的多。
晚上九点, 灯准时暗下。
部队限制用电,家属区九点后断电, 只留一两盏昏暗的路灯。
魏岱拿出今日下午托人买的蜡烛,又拿个手电筒给隔壁两姐妹。
闻春和闻萱其实有点害怕,这里对她们来说无比的陌生, 所以入睡前需要闻嘉嘉陪着她们才行。
“小姨, 咱们一起睡吧。”闻萱抱着她说,“姨夫是大人了, 他能自己一个人睡。”
魏岱推门而入,把手电筒放在床头柜上,无情的替闻嘉嘉拒绝:“不, 我不能。”
闻嘉嘉其实也不想和两小孩睡。
怎么说呢?乌鸦落在黑猪背上, 只看见别人黑, 看不见自己给。
闻嘉嘉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她坚决认为闻春和闻萱的睡相也有没多好, 甚至比她更不好。
闻春也就算了,只是时常把下半身压在她身上,让她常常感受什么是鬼压床。
闻萱是多糟糕有多糟糕, 几乎夜夜都在床上练武打拳。
在老家时, 闻嘉嘉有回想睡中间,结果夜半时分被闻萱一拳干懵了。从那之后闻嘉嘉乖乖睡回去, 留闻春跟她一起相互折磨。
闻萱对魏岱的话表示难以置信, 紧接着对他怒目而视:“姨夫坏!”
魏岱露出伤心的表情:“是吗,我还准备给你重新做积木呢。”
闻萱脸上的表情瞬间呆滞, 不说话了,跟个被牙签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可见受制于人就是没有底气。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
两姐妹的积木被她留在老家,因着这事儿她俩那两天想起来就哭,听文珠说,有天晚上做梦时都在哭,哭着说别丢下我积木。
但没办法,该取舍还是要取舍,积木实在占地方,完全能够来到这里后重新制作。
“睡吧睡吧。”闻嘉嘉拍拍两姑娘,“你们不是和谢易约好了,明儿还要去堆沙子的吗?”
是了!两姑娘赶紧闭眼,虽然看不见的眼珠转啊转,眼皮动啊动的,但确实在黑暗中渐渐有了睡意。
闻嘉嘉一直等她们睡熟后才走。
她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起身,来到客厅,招呼正在做积木的魏岱过来:“把闻春抱到她床上去。”
两姑娘各睡一张床,往后谁也别折腾谁。
魏岱把积木稍稍整理一下,再去洗洗手,擦干净后到房间里把闻萱床上的闻春抱起来,抱到隔壁床铺上。
两姑娘的床很近,中间有个床头柜。
刚刚的手电筒就放在床头柜上,吃完晚饭后教过两人该如何使用手电筒。
魏岱把闻春抱回床头,闻嘉嘉又将马桶拎到她们的房间角落。
马桶是难得的搪瓷马桶,小小的,挺适合小孩用。
把这两祖宗安顿好后,闻嘉嘉终于能歇口气回房了。
闻嘉嘉傍晚时已经洗过澡,这会儿换上睡衣躲在被窝里,整个人松快许多。
“部队里有保育院吗?”她问,她需要尽快把两个小孩送到学校去。
魏岱半搂着她:“有的,有育红班,就在部队小学里。”
“三四岁的会收吧?”
“应该会吧,我不清楚,得去问问。”魏岱把她搂更紧了。
他这人火气旺,身上跟火炉没差,这个季节这个温度,闻嘉嘉很喜欢靠在他身上,把他当做大型暖手袋用。
闻嘉嘉眉毛微蹙,黑暗中眼睛还带着些许荧荧亮光,叹声气轻声说:“只有她们去学校,我才能腾出手去找工作。”
魏岱蹭了蹭她脸颊:“你想当老师吗?部队学校好像挺缺老师,我前段时间还听小学校长说过,要从家属里面找老师,可惜家属中有文化的不多。”
闻嘉嘉其实不怎么想。
一是她这人没多大耐心,又无热爱支撑,乖巧的学生也就罢,遇上调皮捣蛋的她能气出结节来。
二是现在教师这个职业挺危险的,她是几十年后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带点口癖,露出些许和这时代相悖的想法,到那时,魏岱都没法救她。
想来想去,闻嘉嘉摇摇头:“不当老师,我当不来。”
那当啥呢?
闻嘉嘉此刻也没法给出答案。
她对这里尚且不熟悉,部队有什么岗位,部队周边又有什么岗位,她通通不知道。
“唉,再等等吧。”闻嘉嘉说。
魏岱撑着手俯视她:“工作的事儿可以再等等,有些事没法等。”
闻嘉嘉:“……”
我跟你聊工作,你跟我来涩涩?
行吧,食色性也。吃饱喝足后确实想干这些事儿。
魏岱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他今天偷偷去部队医院领来的避孕套,开始做运动,直至夜深。
月亮高悬,乌云在风中越飘越远。
翌日。
魏岱早已经醒了,此刻看不到人影,只在床头柜上留下小纸条。
[早饭在锅里。]
两姑娘也醒了,闻嘉嘉迷迷糊糊时就听到两人的童言稚语。
“姐姐,你一块,我两块,剩下两块留给小姨好不好……”
“不行!我一块加半块,你也一块加半块,这样公平。”
闻嘉嘉被吵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被阳光照透了的窗帘。
这个窗帘不太挡光,闻嘉嘉可以判断出此刻已经是日上三竿。
“吵啥呢?”
闻嘉嘉伸了懒腰,披件衣服就来客厅。
闻春坐在椅子上,晃晃脚丫子:“小姨!我们在分饼呢,你快来吃吧。”
闻嘉嘉凑过去看,嚯!肉饼呢。
“这谁做的?”闻嘉嘉问她俩,“家里昨天没买肉啊。”
闻春笑嘻嘻:“是沈老师给的。”
闻嘉嘉懂了,隔壁邻居给的。
她怪不明白,这饼给的也太贵重了吧,毕竟又是面粉又是肉的,而且还用油煎。
闻嘉嘉猜测这位沈老师从前家庭条件或许很不错,大概率现在过的也很不错,至少物质上比别人好,否则无法这么大手笔。
“行,吃吧。”她来到厨房,“那你们吃早饭了吗?”
不等两姑娘回答,闻嘉嘉就在厨房的锅里看到了只剩一人份的早餐。
一碗蛋羹,一碗米粥。
旁边还有一小碟的榨菜,也不晓得魏岱从哪里搞来的。
闻嘉嘉端到饭桌上去,阳光已经布满门口空地,即将蔓延到院子中。
这座房子的朝向真的很好,客厅明亮,又时而有风吹进来,再从客厅门两边的窗户飘出去,只留下春天的气息。
闻嘉嘉鼻子嗅嗅,好像闻到青草香,估计不远处有人在开垦草地。
第一口,先吃蛋羹。
蛋羹很香,加了酱油和一点点的猪油,而且蒸得一点气孔都没有,软硬合适,闻嘉嘉自己蒸的也就这样了。
榨菜也不错,很像涪陵榨菜。
一吃,其实就是涪陵榨菜,可见这榨菜肯定是从川渝人手里得到的。
闻嘉嘉吃完早饭,又吃半张饼。
闻春和闻萱已经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分食了,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剩下来的这张。
闻嘉嘉绷着脸,把饼用盘子盖着:“不许再吃了,还记得那天吃肉肉吃到肚子痛吗?看病吃苦药,哭的还是你们。后来小姨说了啥,是不是又忘了?”
闻春和闻萱蔫下去了,拖着声音,异口同声道:“不许暴饮暴食,吃东西要有节制。”
瞧,这不记得挺紧的嘛。
闻嘉嘉觉得她们今天早上吃得够多的了,肚子明显鼓起来,要不是没把山楂干带来,她肯定是要泡一杯给她们消消食的。
阳光正盛,她把两姐妹赶出家门,让她们赶紧多去玩耍,把肚子里那一堆东西给消化掉再说。
“你们别到处跑,小姨要出趟门。至于午饭……要是姨夫没回来,你们就把桌上的饼吃了。”反正早晨吃得够饱,中午少吃些也没多大问题。
“知道啦!”
说完冲出去,跑到隔壁找新认识的朋友玩儿。
闻嘉嘉把碗洗了,留下两碗凉白开放在桌上,背上小包往部队外走去。家属院有条通道可以直接到部队外,只是需要将近20分钟的时间。
她昨儿就听说了,部队门口每天早晨10点中都会有公交车路过。
至于回来也有车,下午四点时车会从市里出发,闻嘉嘉回忆了一下,魏岱说过,得去盛林街的国营饭店门口坐车。
闻嘉嘉来到站点,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了。
有附近村民,也有部队的家属。
她是生面孔,一来就引人注意。
“你是魏岱媳妇?”有人问,这人背上用背带背着个小孩儿,这小孩瞧着才一岁多点儿。
闻嘉嘉点点头:“你好,我是闻嘉。”
“咦,还怪懂礼的嘞。”这位婶子笑笑,“我是一栋三楼王富海家的,你回去问你家那口子就晓得。”
不等闻嘉嘉说话,她又问:“你这两天才来吧,这是要进城?”
“对,进城买些东西。”
闻嘉嘉还是觉得家里缺很多日常用品,比如说暖水瓶,再比如说雨鞋。
雨季不久后就得来了,光有雨伞没有雨鞋可不行。
因为不熟,也没多聊。
闻嘉嘉来得巧,几分钟后,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下,一群人蜂拥而上。
这里算是第二个站点,车上的人不算多,甚至还有空位。
闻嘉嘉至少几个月的农活到底没白干,她身体灵活,仗着自己没带竹筐没带背篓,直接挤到人群的前方,等门一开,她就拉着扶杆登车。
又巧了,闻嘉嘉上车时车上只剩最后两个座位,她眼疾屁股快,直接占了一个。
剩下一个离她比较远,她也没办法帮那位带着孩子的婶子占。
至于让她贡献出座位……不可能的,这路能把人胃里的东西摇出来,又不是熟人,闻嘉嘉当然是只顾着自己。
车子缓缓开启,车上鸡鸭都有,味道一阵一阵地飘到鼻子周边。
闻嘉嘉只能庆幸自己不晕车,原主这具身体也不晕车,否则她上车就得吐。
十几分钟后,又快到那段巨摇无比的路。
那位婶子显然是熟悉这段路的,一路挤到闻嘉嘉身边说:“妹子,你帮我把孩子抱会儿成不?”
这倒是行,只要不让她起来啥都好说。闻嘉嘉虽然自私,但也没自私到那种地步。
她接过小孩放在腿上,这才注意到,这是位女宝宝。
“是个小姑娘呢。”闻嘉嘉吃惊,“怎么留这么短的头发。”
几乎是光头,冷就不说了,还破坏毛囊。
婶子笑笑:“还小,怕长虱子,等过了三四岁能禁得住了再慢慢留长。”
闻嘉嘉:“……”
她现在有点怕怕的,想用块布把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沉默一会儿,闻嘉嘉还是忍不住道:“用篦子多通通头发,再用硫磺皂天天洗头,虱子其实很快就会消失。”
婶子神色平淡:“妹子你是城里人吧,我们哪能天天用硫磺皂洗头哦,一周能洗上一回香皂澡都算干净人了。家里五个孩子,我哪里洗得过来。”
闻嘉嘉心里有点闷,连剧烈的摇晃都有点儿感觉不到了,叹着说道:“我不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
听到闻嘉嘉这话,婶子有点惊讶。
她自诩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想到在闻嘉这里认错了。
她又说道:“那你肯定读过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闻嘉嘉无话可说了。
过了这段路,她又要把孩子抱回去。
闻嘉嘉摆摆手:“婶子我抱着吧,她挺乖的。”
确实乖,靠着闻嘉嘉,时而转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母亲,不哭也不闹。
“是吧,这是最乖的一个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带她出来。”婶子说道,“她几个姐姐可都没跟我去过市嘞。”
屋外景色缓缓倒退,过了那段路,闻嘉嘉动动屁股,觉得轻松很多。
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想吐了,一直到市区她状态都还不错。
闻嘉嘉在魏岱说的国营饭店站点下车,婶子没下去,闻嘉嘉就把座位留给她。
跳下车,深呼口气。
啊,好新鲜,好清甜呢。
这条街道很热闹,一路走去,闻嘉嘉能瞧见供销社,能看到门市部,拐个弯到另外一条街后还看到粮站和她心心念念的百货商店。
街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自行车。
偶尔还有公交车缓慢开过,意外的是车上人并不算多,可见只在城里转的公交车没有城乡公交车那么拥堵。
闻嘉嘉依稀记得这时候首都地铁该是开通了,也不晓得这里的地铁啥时候开建。
来到百货商店门口,抬头看,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
进入商店,里面人不算很多,但商品琳琅满目,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秒杀供销社。
甚至还有一排成衣卖!就是样式一般,还不如她自己买布做。
她现在可是有制衣手艺的人了,改革开放的致富路又多一条。
闻嘉嘉摸摸胸口内兜里的一叠钱票,计划等会儿买几块布回家给自己做夏衣。
她离开成衣柜台,开始看其他商品。
一楼多是吃穿类的商品,闻嘉嘉逛一圈后就上二楼,一楼的东西准备离开前再买。
来二楼,她是有目的的。
二楼摆的是手表收音机等奢侈商品,闻嘉嘉掏出手表票,指着橱窗里的一块手表道:“我要那块上海表。”
上海表是当下最热潮的手表。
但老家是没有的,因为来一块被买一块,往往闻嘉嘉去到县城后,橱柜就空了。
而这里离上海近,上海表并不缺,连上海牌收音机都有好几个放着等待售卖。
刚好闻嘉嘉在魏岱的各种票证里瞧见手表票,秉承着早买早享受的至理,闻嘉嘉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买表。
“稍等。”售货员接过钱票,用夹子夹住,然后随着轨道进入闻嘉嘉看不见的地方,紧接着售货员拿出一块手表来,对闻嘉嘉道:“是我这里直接帮你调好还是你自己拿去调?”
这时候新表需要调时间的。
闻嘉嘉:“同志,麻烦你帮忙调好。”
这位售货员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表调好,又仔细看下没有划痕,便把手表给她。
闻嘉嘉当场就戴上了。有手表后可谓是安全感满满,看天估时间的生活总算完结。
买完手表,她在收音机柜台前站了会儿。
售货员素质都挺高,也没人驱赶。
毕竟有人来看收音机那是常有的事儿,买不起还不能过过眼瘾吗。
三楼闻嘉嘉没去,那是要外汇券的地方。
回到一楼,她买了布和暖水瓶,称了两斤的糖,一斤原味奶糖,一斤巧克力口味儿的。
现在的奶糖真材实料,不过闻嘉嘉觉得有点过甜,不是很爱吃。她更喜欢巧克力口味,这一斤买回去她得藏在房间里慢慢吃。
随后又称了一斤饼干,一斤的蝴蝶酥。
闻嘉嘉可是太惊喜了,她从前每次去上海出差都得买蝴蝶酥,后来大排队再没买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蝴蝶酥香是真的香,贵也是真的贵。
就这么一斤,就花了闻嘉嘉两块钱,比肉还贵呢。
最后买雨鞋,再买双回力帆布鞋,以及两瓶白酒。临走前又买几对头绳和一瓶百雀羚,把胸口钱票用得瘪下去一层后,闻嘉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还有东西买呢!
她把小包里的大袋子拿出来,买的东西通通放到大袋子中。
随后去粮站,买些米面。
再去门市部,买只活鸡买条活鱼,买一斤的肉和几根排骨。
这时候,肉只能是瘦肉了。
好在是梅花肉,闻嘉嘉琢磨着拿来做叉烧肉吃。
最后买些青菜,拖着一大袋子的东西等车回家。
闻嘉嘉哼哧哼哧喘着气,恨不得又跑回百货商店里把自行车买下来。
可惜钱没带够,票也不够。
终于,车子慢悠悠的来了。
因为她的上车点离初始站近,所以车上还有空位。
只是到了下下一站,车上人就乌泱乌泱,闻嘉嘉注意瞧了瞧,这个站是菜市场站。
难怪呢。等哪天有自行车了,她也要来这里瞧瞧。
进入郊区时,晚霞已漫天。
火红的晚霞宛若绚丽多彩的绸缎,在天空上铺开,美得惊心动魄。
每到傍晚,人们归家的心思就会浓重。
闻嘉嘉也不由得想到家里,她是早上出门的,临走前没有准备午饭,也不晓得魏岱中午有没有打饭回家,要是没有……闻春和闻萱会不会太饿了。
今天车程要更快些,将近五点时车子就到了,闻嘉嘉急匆匆下车,下车后才发现她早晨认识的那位婶子也在车上。
这会儿颇为狼狈,后面背着正在熟睡的孩子,两手还提着东西,胸口更是挂着布袋,闻嘉嘉不由得放慢步伐。
“婶儿,要我帮帮你么?”她问。
“闻妹子是你啊,你叫我虹姐就行,彩虹的虹。”她抬头笑笑,“不过不用你帮忙,这些东西不算重,轻轻松松。”
说着,还把两只手上的东西颠了颠。
见此,闻嘉嘉也就没坚持。
虹姐像是来了兴致,问她:“我听说你是带着你娘家两个姑娘来随军的?”
闻嘉嘉惊讶,嚯,这事儿都传开了吗?不过虹姐早上还不知道,现在怎么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我家里就剩我和我两个姐姐的女儿了,我爸独苗没兄弟,我妈的娘家都不晓得在哪里,所以两孩子只有我能养。”
虹姐叹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只剩下这么三个姑娘吧,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经历了惨痛的祸事。
“你也挺苦的。”她说道。
闻嘉嘉心想,可算有人知道我苦了。
方明燕这丫头,自己和她相熟后,她就天天嚷嚷着自己生活过得有多爽。
爽个鬼,上工时可不爽呢。刚穿来那会儿精神压力极大,每天早上枕头上都是头发。
“不过现在也熬了出来。”她又说,“哎!你好歹是养自家外甥女,养出来跟你亲,我家那两个,都是我男人那边的。”
闻嘉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交朋友吧,切记勿要交浅言深,她从来不喜欢掺和人家的家事儿。
两人一路往部队走去。
走一路,虹姐说一路。
闻嘉嘉是个很好的听众,她虽然不说,但她能给出反应,虹姐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快到家属区了,虹姐背上的孩子也醒了,她连忙抖抖哄孩子:“喔喔喔,丫丫到家了到家了……”
抖着抖着,兜里的药水抖了出来。
闻嘉嘉帮忙捡起来,是红药水。
这年头的人常用红药水紫药水,等闻嘉嘉出生后,这两种药水几乎不见踪影。
为啥呢?因为它含汞,使用它不仅有汞中毒的风险,还容易留下色素沉着。
“虹姐,你今天去医院啦?”闻嘉嘉把红药水交给她。
虹姐把药塞回兜里:“没呢,去啥医院啊,咱们部队医院就挺好。我去药厂,小闻啊,你往后需要啥药,喊我就行,我药厂有人。”
闻嘉嘉:“……”
这年头的药厂是啥药都卖的吗?
第032章 初闻药厂
回到家时, 魏岱已经在家了。
闻嘉嘉心里藏着事儿很容易被人看出来,至少魏岱一眼就瞧出来了,问她:“发生啥事儿了吗?”
“没啥。”还没想清楚, 闻嘉嘉得再思考思考再说。
这事先抛脑后,闻嘉嘉兴冲冲地把手腕伸到他眼前:“瞧瞧, 好不好看?”
她专门挑了偏小巧精致,有点类似女士表的手表。虽然贵,但越看闻嘉嘉就越喜欢。真要是换上粗大的, 她恐怕戴个新鲜就不戴了, 从此留在床头当固定钟用。
魏岱认真看两眼:“很好看。”
他夸得很真诚,闻嘉嘉信了。
闻嘉嘉美得一直晃悠着手, 连袋子里的东西都是魏岱整出来的。
“哦对了,闻春和闻萱呢?”闻嘉嘉想起两姐妹问,又看看桌上, 没饼了, “她们今天中午吃午饭了吗?”
“在隔壁谢家。今天中午有吃饭, 我打饭回来给她们吃的。”
闻嘉嘉放心了。
魏岱问她:“可以明天请人吃饭吗?”
搬家后得请亲朋好友吃顿饭,这里没有亲戚, 好友倒是有不少。
“最好是明天,如果后天的话,肉和骨头得用盐腌才行。”闻嘉嘉皱皱鼻子, 不喜欢吃用盐腌过的鲜肉。
当然, 腊肉这些不算。
天气尚且有点冷,魏岱把肉和骨头放在橱柜里也不怕坏。
又将米面放到厨房的粮食缸里。
这是魏岱今天从老乡家里买来的大缸, 里面最起码能放200斤的大米, 再用木盖盖上,能很好的防鼠防潮。
闻嘉嘉问他:“明天大概会来几个人, 我好安排。”
魏岱沉思片刻:“12个人吧。”
闻嘉嘉诧异,魏岱交友还挺多的。她略微有些担忧:“菜会不会不够?”
魏岱安慰道:“没事儿,我明天想办法再买些来。”
他将两瓶酒放在客厅的柜子中,又说:“最近是训练时期,这段时间都不能喝酒,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可以小酌一杯。”
他记得闻嘉嘉酒量似乎还挺好。
闻嘉嘉发出声“咦”,嫌弃道,“才不要,我喜欢果酒,要不然就是黄酒。”
白酒辣嘴,她不喜欢。
不过再过两三个月杨梅熟透后,倒是能用这白酒来泡杨梅酒喝。
既然买菜买粮了,今天晚上自然是自己家做饭吃。
毕竟再有钱有票,也没法天天吃食堂,那太过奢侈。
魏岱要去院子里翻地,闻嘉嘉接过做晚饭的活儿。
时间有点晚了,虽然天空还亮着,但它跟个小孩子似的说变脸就变了,不出十分钟,肯定就要暗沉下来。
闻嘉嘉不打算蒸饭,决定做面吃。
啥面?
榨菜肉丝面。
面粉揉成面团,闻嘉嘉在砧板上撒面粉,开始扯面。
她很讲究,厨房里足足有三块砧板。
一块切生食,一块切熟食,再有一块就是做面食专用。
魏岱对此表示很不理解,但闻嘉嘉骂他是糙人,在她强烈的镇压下,魏岱最终屈服了,给她做了三块砧板。
其实闻嘉嘉觉得还不够呢。
她还需要个切水果的,要晓得上辈子她家里可是有整整五块砧板。
不过考虑到这年代也没啥需要切的水果,就勉勉强强放过魏岱吧。
新鲜的肉切成丝,再把桌上的那碗榨菜拿进来。
锅中先炒肉,肉熟放榨菜。
炒的差不多,往锅中倒入开水。
虽然这个灶台不大,只能放一口锅,但锅边的角落里还开了个小口,这个小口既能烤些东西,又能把小砂锅放上去熬汤,实在方便。
锅里的汤水咕噜咕噜大开了,闻嘉嘉把扯得细细的面放入其中。
想了想,又洗几根蔬菜扔下去。
“吃饭了!”
闻嘉嘉从厨房的窗户上探出头,对着正在挖地的魏岱喊。
“好嘞!”
魏岱放下锄头洗洗手,去隔壁把玩得正嗨的两姐妹带过来。
“小姨!你今天去哪儿了呀。”闻春跟着炮仗似的冲过来,抱着她的大腿。
闻嘉嘉发现春儿搬来这里之后反而活泼许多,这真是让她感到意外。
她猜想,大概是老家带给闻春不好的回忆太多了。
闻萱是个心大的,当时也还小,关于家人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
现在,连面容都忘了。
可闻春记得。她早慧,也更加敏感。
让这位依然紧紧记得家人的小孩儿,住在满满都是家人留下的痕迹的屋子中,其实是件有点儿残忍的事儿。
而村里人……不能说他们坏,大概是觉得闻春和闻萱不懂事,他们往往不会过多关注三岁小孩的心理问题,经常会在闻春和闻萱面前露出“你好可怜”的表情。
闻萱看不懂,对此无所谓。
闻春就不行了,这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她家人已经离开。
即使是一起玩的小伙伴,有时也会口无遮拦地说起她的家人。
闻嘉嘉摸摸她脑袋,捧着她脸蛋说:“我去了城里,我还给你们带了蝴蝶酥,等吃完饭后你和萱萱可以合吃一片。”
闻萱耳朵顿时竖起来,匆匆洗洗手,跑进来问:“小姨,什么是蝴蝶酥?”
闻嘉嘉打开橱柜,把蝴蝶酥掰两小块,塞到闻春和闻萱嘴里。
两位姑娘的眼睛如按下开关的电灯,瞬间亮了。
蝴蝶酥松脆香酥,浓浓的黄油香充满她们的口腔,分泌的口水把蝴蝶酥打湿,顿时间黄油香味儿更加浓厚。
她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即使是酥酥脆脆的桃酥,麦香十足的法饼,也无法和蝴蝶酥媲美!
“好吃吗?”闻嘉嘉问。
闻春和闻萱直点头,喉咙一直吞咽,眼巴巴地看着闻嘉嘉,希望能再吃一块。
闻嘉嘉竖起手指摇了摇:“现在不能吃了,得吃晚饭。”
桌上热腾腾的面还等着吃呢。
闻春和闻萱没那么不懂事,白面条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好吃的东西。
两姐妹开动了,然而闻嘉嘉借着关橱柜门的功夫,又掰半块下来。
若无其事地来到院子中,掰开蝴蝶酥,对还在收尾的魏岱说:“张嘴。”
魏岱很听话的张嘴。
闻嘉嘉将蝴蝶酥塞进他嘴巴,眼眸明亮:“好不好吃?”
魏岱凑上去亲她嘴巴,“很好吃,你吃过没?”
闻嘉嘉把手上那块放进自己嘴里,嚼啊嚼啊,酥脆的蝴蝶酥依旧和上辈子吃到一样香,她不由得眼眶微热:“吃了。”
早就吃过了呢。
魏岱微愣,他觉得妻子心情似乎瞬间低沉。
“怎么了?”他问。
闻嘉嘉撇撇嘴,把眼泪压回去:“我就是觉得在大城市里生活长大的人真好,从小就能吃到蝴蝶酥。”
魏岱失笑:“那咱们以后就不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想法子在城里也买套房,让春儿萱萱和咱们孩子,也从小吃蝴蝶酥。”
“……”
敢情你从前还想着回老家呢?!
闻嘉嘉被他这番话打得……心里多少的多愁善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吃饭去吧。”闻嘉嘉说,“剩下的我明天白天来就行。”
种菜她还是会的,更何况只需要种些葱蒜辣椒。
魏岱洗洗手,到客厅吃饭。
天果然已经暗了,不过还没到要开灯的程度。
魏岱是真的饿,拿起筷子大口吸面条,两三筷子后碗里的面少了一半。
早就知道他胃口大,但每回看他吃饭闻嘉嘉都无比震惊。
“你慢点吃。”闻嘉嘉蹙眉,“当心得胃病,而且太烫了吃着对食道不好。”
魏岱应好,放慢速度,还呼呼两声吹面散热。
闻嘉嘉这才满意。
天色渐渐暗了,魏岱去盛第二碗面的时候把灯也打开。
“榨菜是谁给的?”闻嘉嘉问他。
魏岱:“我一个朋友,杨天川,他是川渝那边的,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家里年年给他寄各种辣椒各种菜。”
闻嘉嘉暗道果然,人家这榨菜做的确实很正宗,口味和几十年后吃的也没啥两样了。
其实吧,不能一直觉得这年头的东西就是好吃的。
这年头的东西真材实料确实没错,但真材实料不代表着好吃,毕竟现在调味品不多。
像闻嘉嘉,她炒菜时常常会用到蚝油,用到鸡精,再不济就是味精,更有就是要用大量的油去煸炒提香。
她现在没有这些调味品,很多菜做出来的味道,其实都不如上辈子。
吃完晚饭得洗澡。
有了洗澡间,洗澡再不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
以前喊两姐妹洗澡她们就躲,如果可以的话一个月不洗都行。
现在呢?乖乖去洗了。
洗澡间没有安电灯泡,闻嘉嘉干脆把手电筒带去。
闻嘉嘉用香皂打出泡沫,把两姑娘全身都搓一遍。
“你们这头发明天得洗了,都有味儿了,中午吃完饭别跑。”她闻了闻说。
两姐妹嘻嘻笑,也不尴尬。
因为没拖鞋,所以她们洗完穿好衣服,直接让魏岱抱到房间去。
闻嘉嘉琢磨着要想办法买几双拖鞋来。只是这年头拖鞋多是塑料拖鞋,贵就不说了,丑是真的丑。
丑到闻嘉嘉在家里都不想穿的那种。
“那就用草鞋。”
面对闻嘉嘉的为难,魏岱给出答案。
把小孩抱进去后他又拎着两桶水出来了,站在洗澡间门口脱衣服。
人高马大的,举起手臂肌肉明显,压迫感十足。
闻嘉嘉:???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开始□□。
她疑惑:“你想先洗?”自己衣服都湿了,就不能再等等吗。
魏岱走进去,“跟你一起洗。”
闻嘉嘉:无大语。
行吧,早都坦诚相对过了,啥也都干了,不差共浴。
洗澡真的只是洗澡,毕竟手电筒的电池也是很贵的。
是房间的床不够软还是卫生间的墙壁不够粗糙,反正闻嘉嘉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魏岱是想干些什么的,奈何避孕套没带,他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
夜晚来临。
没有光污染的天空真的很美,群星闪耀,熠熠生辉。
闻嘉嘉有的时候很感性,比如现在:天空夜景美到她了,她不嫌脑袋累,昂着头紧紧盯着瞧。
偶尔看到流星划过,心里就会冒出小小的惊喜。
魏岱实在是不懂这有啥好看的,但他尊重妻子的爱好,毕竟妻子也能容忍他喜欢光膀子睡觉。
“等我有空了,做几张躺椅来,你晚上能躺在院里看个够。”魏岱说。
闻嘉嘉:“真的啊?”
“这还能有假?”魏岱心想,只要你不嫌蚊子多就行。
回屋了。
魏岱想起蚊子,就在思考要不要买几卷纱窗回来。部队靠山,又有湖,蚊子是真多,又大又毒的那种。
闻嘉嘉也在想事情,她问魏岱:“咱们分到的那两垄菜地啥时候能去种菜?”
魏岱回神:“现在就能去。不过现在会不会太冷了,温度没起来不好种,往年家属区的人都是等到三月初才种。”
闻嘉嘉点点头。
葱蒜那些冷就冷没啥关系,好养活嘛。有些菜太冷确实种不起来。
她有点想念老家的温暖了。
看看书,刷刷题,又到了要关灯的时候。
闻嘉嘉躺到床上,枕着魏岱的手臂问:“你认识王富海吗?”
魏岱惊讶:“认识,你知道他?”
闻嘉嘉:“我今天去城里的时候碰到他妻子虹姐。”
魏岱眉心微皱,“嗯……他们家在家属区里事儿比较多,听人说虹姐还不错。”
闻嘉嘉懂了,那就是王富海在家庭里比较不行。
魏岱懂的其实也不是很多:“我和王富海关系一般,见面点点头打打招呼的那种,私底下不往来。他家的事儿我多数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说他家有五个孩子,其中三个是他侄子侄女。他大哥得病走了,后来他爹娘没法养三个孩子,就带着三个孩子来找他。”
说完,房间寂静无声。
十几秒后,闻嘉嘉戳戳他:“然后呢,说啊。”
魏岱笑笑:“然后我不知道,我和人家不熟,没故意去打听他家的事儿。”
闻嘉嘉深深呼出气,这人真是,说话说半截容易挨打的。
不过想也能想得出来,虹姐家大概不算太平。几十平的房子,住下九楼人怎么算太平。
“倒也没有九口。”魏岱说,“之前他家闹过事儿,还闹到了师长那里去,后来他爹妈搬回去了,就只留下那几个孩子。他爹妈走时王富海还跪下磕过头,保证过会把侄子侄女抚养长大。”
“你不是说你后来的事儿不知道了吗?”闻嘉嘉:“还有啊,听着和咱们家好像哦。”
“像啥?才不像。”魏岱道,“他家那几个孩子都是虹姐抚养,他的保证没个屁用。”
他是心甘情愿愿意和嘉嘉一起养闻春和闻萱,是真真正正的“一起”,完全不同的好吧。
闻嘉嘉叹气:“那虹姐确实很辛苦。她今天去城里,还背着一岁多的孩子,长得瘦瘦的,但虹姐把小孩护得挺好,都没哭。”
魏岱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别人家的事情没啥意思。
他用手指轻轻地给闻嘉嘉顺头发,说:“我今天问了关于家属工作的事儿,说是部队区就只有学校和医院两处有岗位。”
闻嘉嘉惊了,撑着手肘:“医院都有岗位?不能吧。”
医院里面工作的医生护士,怎么的也得学个医不是吗?最起码专科总要吧。
魏岱揉揉她脑袋:“医院也有后勤。”
好吧,难怪呢。
医院后勤确实也算个好岗位。
如果是从前,闻嘉嘉肯定不挑,毕竟这年头讲究工作平等。
不管你是掏粪工,亦或者是后勤人员,再是医生甚至研究员,通通都一样。
甚至医生研究员有风险,掏粪工和医院后勤肯定没风险。
但现在……闻嘉嘉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只对生活起到一点儿辅助作用的的金手指。如今已经不需要再为生活发愁,只合成些日用品,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闻嘉嘉又躺下,半晌后问:“市里是不是有家药厂?”
魏岱微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想去药厂工作?”
闻嘉嘉没回答,他又笑笑:“药厂的事儿是听虹姐说的吧。”
“嗯嗯。”她点头,“你咋知道?”
魏岱:“虹姐在药厂里有亲戚,家属院里的人都管她换红药水。”
药厂里其他药流不出来,但是红药水之类的话题却是可以。
部队医院当然也有这东西,只是部队医院离家属区远,若是磕了碰了,自家有红药水就不要去医院。
闻嘉嘉轻声说:“红药水里面有汞,用了其实不太好。”
“你还懂这个?”
“多读书多看报!”
嗯,魏岱懂了,再一次被文化人折服。
他细细对闻嘉嘉说起药厂:“药厂其实离部队还算近,你进入市区后的第一个站,就是城门站下车,再走十多分钟就能到药厂。”
闻嘉嘉思索。
若是这样,通勤工具用自行车就行,一个小时就能到。
“这个厂子的规模还挺大,听人说里面有两三千人,算是大厂。”
闻嘉嘉明白了,也就是说,十几年后很可能要面临员工过多,财政入不敷出的问题。
现在这些厂子是靠国家吃饭,国家给他们提供渠道,生产出来的产品不管怎么样,都有兄弟单位接收。
等十多年后,是靠市场吃饭。没本事,只会吃老本的国营厂面临倒闭或者重组的风险,到那时,下岗潮就得初见端倪。
不过这些都和闻嘉嘉没关系,她要干也只是干几年而已。
高考还是要考的,她还奔着发家致富去呢。
魏岱最后道:“没事,才来没几天不着急。我有机会去药厂看看,再问问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瞧瞧能不能想办法进去。”
行吧。
——
早晨。
不需要上工,不需要工作的日子其实挺轻松,特别能腐蚀人的上进心。
魏岱早走了,闻嘉嘉依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自然醒实在舒服!
闻嘉嘉揉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打个哈欠。
今天温度有点低,她将厚棉袄拿出来穿。
当地初春的天气就是如此,结霜结冻很正常,所以有些菜才不能这么早种下去,除非有大棚。
今天早晨还是吃粥。
魏岱拿了颗糟菜出来炒,加了青椒碎和春笋末,炒得格外香。
环境造就口味,比起榨菜,她现在更喜欢这种糟菜。
“你们姨夫今早去挖春笋啦?”闻嘉嘉问正在沙发上玩拼图的两小孩。
闻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点头,噔噔跑到门口去,把竹筐拉出来:“姨夫挖了四个呢。”
“嚯!好大的笋。”
春笋就是要比冬笋大,只这四个,就够炒两盘菜的了。
魏岱不仅挖了笋,还买了猪蹄。
闻嘉嘉喝完粥要洗碗的时候,在盆里见到正泡着水的猪蹄。
闻萱撅着屁股蹲在旁边看,疑惑:“小姨,今天又要过年吗?”
有猪蹄,有鸡,还有鱼。
她还不晓得,橱柜里还有肉呢。
闻嘉嘉故作严肃逗她:“可不是吗,你现在几岁啦?”
闻萱掰起手指头数,“四岁。”
她尚记得,魏爷爷教过她。
闻嘉嘉心想,你还没满四岁呢。不过现在就是这样,看的是年份,不看生日。
于是她说:“过年是不是要长一岁,今天过完,你就是五岁了。”
闻萱细细的眉毛皱起来,她就要五岁啦?
五岁,是大孩子,能爬树了呢。
可她现在连树都没法抱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嘉嘉逗完人哈哈大笑,不管疑惑不解的闻萱,让她一边玩去。
她撸起袖子,开始把院里的菜种下去。
土挺好挖,一鼓作气挖松后,蓦地发现自家没有种子,闻嘉嘉一拍脑袋,放下锄头。
“蠢了不是。”她嘟囔两声。
既然菜暂且种不成,就处理食材吧。
鱼先放着,鸡先杀了。
杀鸡闻嘉嘉是专业的。她从前不敢,杀过一回鸭后就无师自通,从此再不手抖。
杀鸡需要锋利的刀,滚烫的水,冰冷的心……哦,她都有。
于是这只鸡死得很痛快,一点都不残忍,咯咯一声就没了气息。
“春儿,来把鸡血端进去。”闻嘉嘉朝着房间喊。
闻萱飞快跑出来,她也不怕,眼睛瞪得老圆了:“小姨,咱们家今天要请客么?”
闻嘉嘉把装着鸡血的碗递给她,“你咋知道啊?”
闻春:“年才过,不可能过年的。”
说着,又跑了进去。
小姨是在哄妹妹呢,妹妹真笨。
她咬咬嘴唇,有点想邀请隔壁朋友来家里玩儿的,昨天她就在朋友家吃了糕点。
可是家里要请客……
“春儿,今天不出去玩了吗?”闻嘉嘉又问她。
闻春扁扁嘴:“没梳头。”
闻嘉嘉给忘了,转头一看,两姑娘是有点邋里邋遢的。
闻萱挪着脚步走过去:“小姨,我可以邀请谢易和他弟弟来家里玩积木吗?”
“可以呀。”闻嘉嘉欣然同意。小孩子嘛,就得和小孩子一起玩。
闻春真的慢慢活泼了,她有些高兴。
第033章 搬家小宴
谢易是个腼腆孩子, 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站在闻嘉嘉面前说:“阿姨好。”
说完还用手拉拉弟弟,弟弟是个才两岁多的孩子,瞧着两岁出头还很小的模样, 奶声奶气地学哥哥:“阿姨好。”
闻嘉嘉脸都要笑僵了。
叫阿姨确实没错,但听着怪别扭的。
不过她也没硬让小孩叫她“姐姐”, 这年头讲是啥辈分就喊啥称呼。
“你好。”闻嘉嘉和他握手,“你弟弟叫啥名儿啊?”
“叫谢盛,你可以叫他小盛。”
“好的小易, 去玩儿吧。”
谢易摸摸脑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没等他想明白,闻春就拉着他进屋玩积木了。
闻嘉嘉还在给鸡拔毛。
拔毛其实挺麻烦的, 闻嘉嘉很受不了鸡肉上有毛,要是吃的时候看到明显的鸡毛,很容易倒胃口。所以她拔毛拔得很仔细, 好在厨房有拔毛夹子,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完全可以做到一毛不剩。
不过闻嘉嘉倒不会龟毛到这种程度,些许细绒毛她还是能忍受的。
院子里阳光正盛。
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闻嘉嘉终于把鸡给处理好。
不单单拔完毛,还在院子里的木墩上把鸡开膛破肚,内脏也给洗个干净。
鸡胗上的黄壳, 暂时留下。
这玩意儿叫鸡内金, 一种健胃消食的中药材,在老家是能换糖的, 不晓得这里行不行。
不能换也没关系, 大不了自己家吃。
她家经常吃撑是真的……
鸡是正经土鸡,考虑到有肉有排骨还有猪蹄, 闻嘉嘉便打算把鸡放到砂锅中炖汤。
现在还不到中午,暂且不急着炖。她把鸡放到厨房中,又去处理猪蹄。
猪蹄也有毛,而且毛还不容易拔。比之鸡毛更硬,吃到嘴里更让人难受。
这种情况下,拔毛夹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得用火烤才行。
她在铁盆里烧炭火,再将猪蹄放在已经烧旺的炭火上。
不出两秒钟,只听到滋滋响。
而后一股烧猪皮的味儿扑鼻而来,臭中隐隐带着香,香中又似是有臭,闻嘉嘉侧着脸,躲远些。
其实她还是很爱吃猪皮的。
烧完的猪皮可以蘸蘸水吃,她在云南吃到过这道菜,明明做法很粗糙,但却紧紧抓住你的味蕾,闻嘉嘉只觉得惊为天人。
后来回家后想复刻,结果怎么都复刻不了那味道。
猪皮还能晒干炸了吃,炸完后泡水,同西红柿、蘑菇、鸡蛋一起煮酸辣猪皮汤。
那味儿,啧啧,再没胃口的人吃一勺,胃口立马就能打开。
闻嘉嘉冬天时几乎每周都要做一回,直到最后做出来的酸辣猪皮汤比饭店做的还够味。
不能再想了,她喉咙动动,口水分泌得很厉害呢。
猪皮烤得黑焦,泡在水中,泡软后再用刀子刮,连毛带垢都被她刮下来。
此时的猪皮微黄,闻嘉嘉将它砍成小段,决定做辣炒猪蹄。
一通忙活下来,手表上的时针已经转向11点。
小孩儿清脆的声音接连在客厅响起,闻嘉嘉探出头:“小易,你妈妈中午有在家吗?”
谢易点点头:“有的,妈妈等会儿……嗯,十二点半就会到家。”
闻嘉嘉觉着这小孩怪厉害的,厉害在有时间观念。
她瞬间有点紧迫感,是不是得给闻春和闻萱辅导辅导啊。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在80年代末参加高考,那时候的录取率也没多高。
果然,隔壁邻居家小孩什么的,最能调动起鸡娃的心了。
好歹吃过人家的几块饼,闻嘉嘉没有放谢易两兄弟回家。
“听话,吃个午饭再走。”闻嘉嘉拉着他,“改日你也请闻春和闻萱去你家吃饭。”
谢易犹豫片刻,乖乖点头。他妈妈说过,去别人家做客要听主人的话。
闻嘉嘉:“真乖,继续玩吧。”
时间哒哒哒的来到十一点半。
米饭整好了,浓郁的饭香从厨房的窗户中飘荡出去,随着微风吹向远方。
透过窗户,她能看见平坦的草地,还能看见在太阳下波光粼粼的湖。
这是她最喜欢的窗景,因此她很喜欢待在厨房中。
炉子上的小铁锅里正在煮笋,笋味香甜,清新中似乎还带着点儿肉香。
不多时,笋煮得差不多了,捞起来扔到凉水中,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春笋的涩味。
春笋切成薄片,同鸡杂一同炒。
考虑到有孩子在,她很克制,只放了些青椒提味。
炒完端到桌上,再打开蒸饭的木桶盖,她让魏岱做了一个木蒸笼,能套在木桶上用的蒸笼,此刻蒸笼之上放着一碗蒸蛋,和一盘的蒸腊肉。
闻嘉嘉拿筷子挑一点猪油,放在蛋羹上化开。
再用倒小半勺的酱油,把勺子放在蛋羹上用底部轻轻地滑动,使得黄澄澄的蛋羹呈现出淡淡的酱油色。
“吃饭啦。”她喊。总共三道菜,这种菜量现在算是她家的常规操作了,“都去洗手啊,不洗手不准上桌的。”
几个孩子跑去洗了,洗得很仔细。
显然,几个孩子都有养成好习惯。
闻嘉嘉的家常菜水平怎么说也能算中上,几个孩子吃得特别香。
纷纷用蛋羹拌饭,再配着腊肠,吃到最后闻萱嘴上都沾着米饭粒。
鸡杂几乎是闻嘉嘉吃掉的,很意外,几个小孩似乎并不喜欢吃。
闻嘉嘉颇是懊恼,早知道刚刚该炒得重口味些,酸辣味浓些。
午后。
闻嘉嘉睡午觉前把鸡炖了下去。
刚好烫猪皮的炭火还没烧完,砂锅内自有一番天地,水缓缓滚,鸡肉慢慢渗出滋味。
都说春乏夏困,春天和夏天都很容易在午后昏昏欲睡。
两个小孩没不了,闻嘉嘉也不管了,她戴上棉花做的眼罩,倒头躺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强大的生物钟在半小时后把她唤醒。
房间外。
四个小孩争相爬树,奈何没有一个爬得上树。
“小易,小盛!”有人大声喊。
“哎!妈妈我在春儿家。”
谢易松开树,匆匆往门外跑。跑两步又转回去拉着弟弟,着急问:“春儿萱萱,你们要去我家玩吗,我家还有木马呢。”
闻春挠挠头发,“好吧。”
隔壁。
回家后没看见孩子,沈寻真吓一大跳,直到谢易的声音传来,她才松口气。
回答声落下没多久,她就在自家门口看见四个孩子。
谢易冲过去:“妈妈,我和弟弟在隔壁闻阿姨家玩儿。”
沈寻真:“你有没有麻烦人家?”
“没有呢,闻阿姨还请我吃了午饭。”谢易露出虎牙来,“有腊肠和蛋羹,超好吃的。”
沈寻真惊讶,她看向闻春和闻萱,过去牵她们:“走,外面风大,进屋玩去吧。”
闻萱昂着头说:“阿姨,我们是来和小易小盛一起玩木马的。”
谢易叫她小姨阿姨,她记住了,现在活学活用。
谢易红着脸:“你不能叫我小易,我比你和春儿都大。”得叫哥哥。
沈寻真笑笑:“木马在房间里。”
闻春闻萱跟着她走进去。
只是刚进客厅,谢盛蹬着脚爬到椅子上,啪嗒一下,把桌台上的收音机打开,指着收音机说:“木马不好玩,听故事。”
大中午的,哪里有什么故事听,不过是重播些评书罢了。
然而晦涩的故事却比木马更能吸引闻春和闻萱,她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耳朵倾向收音机,听得出了神儿。
闻春想,这确实比木马好玩儿。
“你们家有收音机吗?”谢易问。
闻春摇摇头:“我们家没有,但是我小姨会讲许多故事。”
“那你以后就来我家听,中午的时候好故事不多,得等到傍晚,还有小喇叭和诗朗诵呢!”
谢易兴致勃勃地给闻春介绍,一连说出好些儿童节目中的内容,惹得闻春心痒痒。
“该怎么才能买到收音机?”闻春托着脸沉思半晌问。
谢易拧眉:“用钱,还有用票,然后去百货商店买。”
想了想后又说:“市区才有百货商店,得到部队门口坐公交车,路上可难受了。”
闻春又问:“怎么样才能有钱?”
谢易卡壳,这他哪里知道。
只是他是位执着的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自然是要搞懂才行。
“钱……钱得赚。我带弟弟有钱,爸爸妈妈工作也有钱,可惜萱萱太大了,不需要你带,你要不然也工作?”
闻春最大限度地转动她那三岁多的脑袋,决定养鸡赚钱。
没办法,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小孩,从小听到大……呃,从小听到三岁的话,就是“鸡蛋得留着换钱”。
这种情况下,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养鸡了。小姨赚钱很难的,闻春不想找小姨要钱买收音机。
她再次陷入沉思,直到逐渐被相声吸引。
沈寻真在一旁听,往嘴中塞馒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闻家。
魏岱拎着一斤多的肉又匆匆回来,这是从附近肉联厂中拿的肉。
他有位朋友在肉联厂工作,早晨的猪蹄就是从他那里拿的。
本想和闻嘉嘉说一声,可推门一看,发现闻嘉嘉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魏岱轻轻关上门,把肉放在橱柜中,又匆匆离开。
闻嘉嘉丝毫不知道魏岱回来过。
她今天的生物钟稍稍超时十多分钟,所以醒来没那么神清气爽,只觉得睡不饱。
醒后在床上仰面躺了好一会儿,困意才慢慢消退,精神渐渐恢复。
人家专家都说了,起床后得缓缓才行,得给身体适应的时间,她深觉得有道理。
嗯,不是她赖床的理由。
砂锅中鸡的香气逐渐弥漫到房间中,似远似近,似浓似淡,只是还没到最浓郁的时候。
闻嘉嘉起身,双手往上伸个懒腰,捂着嘴巴打哈欠,自言自语:“开始干活吧。”
辣炒猪蹄,需得把猪蹄先卤一遍才行。
卤猪蹄是闻嘉嘉的拿手好菜,准确来说,卤味是她的拿手好菜。
她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开卤味店的,店开在小区门口,开了30多年,怎么也能称一句“老字号”。
能开30多年的卤味店,必定有两把刷子,而她外婆可不止两把刷子。
她的卤味店强到成为当地城市旅游美食的必去店铺,每天都有无数人排队。更有人找她买配方,可见她做的卤味能有多好吃。
若非后来舅舅生病,外婆早就是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了。
闻嘉嘉还在读小学时,每到暑假就会被母亲放在外婆家。
断断续续的,她也晓得了卤味怎么做,直至现在也还记得。
只是……记得是记得,但配料不够齐全。家里只有常见的大料,像白芷丁香那些稍稍有点冷门的都没有。
闻嘉嘉挠挠脑袋,行吧,大料没有,靠调料凑合。
她焯猪脚,又炒糖色,再放调料,最后加大料。
看起做的很轻松,实际上每一步都很有技术含量。就连大料什么时候放,都有讲究。
春日下午的太阳并不算炽热,至少院里的植物都还精神奕奕。
院里的草地越发翠绿了,她偶尔能在草地中发现些许野菜。
比如马齿苋,这会儿的马齿苋刚冒头,最适合拿来凉拌吃。
闻嘉嘉半躺在沙发上,半小时后,锅里的香味出来了。
这是一股比鸡汤还有浓烈好几倍的香味。
闻嘉嘉不由得咽咽口水,心里暗暗可惜这年代没有称斤鸡爪鸡翅卖,就连牛肉也甚少能买到。
不过卤味食材多样,没有鸡爪鸡翅牛肉,还有面筋豆腐片和罗汉肉。
闻嘉嘉心想,迟早有天要买一大堆来卤个痛快。
香味儿不但充斥着闻家,还渐渐随着风来到隔壁谢家。
甚至经过谢家,再到谢家隔壁。
闻嘉嘉低估了卤味的霸道程度,更低估了这个时代人民鼻子的灵敏程度。
闻春和闻萱跟个炮仗似的冲到家里来时,闻嘉嘉心中就咯噔一声。
啊,完了。
这味道她控制不住,真控制不住。
果然,几分钟后,那些没有去育红班的小孩都聚集在她家院门口。
他们只在外面转,或者在门口探头探脑,更有扶着门槛流口水的。
“……”
味道真的这么重?闻嘉嘉鼻子噏动,她其实没太闻出来。
一位婶子过来,给了她答案。
“魏岱他媳妇,你家做的啥,味道咋都传到我家我去。”
闻嘉嘉拿着锅铲从厨房中走出来,愣了愣说道:“你好,今天搬家宴请,锅里在做卤猪蹄呢。”
她认真瞅两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好在这位婶子很快就自我介绍:“我姓包,肯定比你大,你叫我声包姐就行。我住在谢家隔壁的隔壁,你家卤猪蹄的味儿香得我实在受不了,我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菜。”
闻嘉嘉笑笑:“包姐好,我是闻嘉,你叫我嘉嘉就行。”
包姐爽朗且自来熟,她没离开,而是站在厨房里跟闻嘉嘉聊了起来。
“你瞧着年纪轻轻,做菜咋这么厉害。”她惊讶。越是接近厨房,味道越浓。
闻嘉嘉正在翻锅,回道:“我从小做饭,年龄20岁,从业12年。”
包姐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觉得闻嘉这孩子太搞笑了。
“姐,你是东北人?”闻嘉嘉忍不住问,实在是包姐说话腔调和口音很东北。
“你咋晓得嘞?”
“……听出来的。”
包姐“哎呀”一声,“我都来这里十多年了,口音还一点没变。”
闻嘉嘉点点头,确实一点没变。
东北人只会同化别人,永远不会被别人同化。
包姐是实在能聊天。
一人一句,锅里的猪蹄卤得差不多了,香得闻春闻萱趴在灶台上,口水都滴几滴下来。
闻嘉嘉正在跟包姐讨教锅包肉的做法,她发现柜子里有里脊肉,大概是魏岱趁着她睡觉时拿回来的,把里脊肉做成锅包肉吃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酸酸甜甜的锅包肉,她有点馋了。
包姐显然是位做锅包肉的好手,她撸起袖子说:“你把肉拿出来,我边说你边做。”
行啊。
闻嘉嘉拿出橱柜中的里脊肉,细细清洗,然后切成片。
“在我们那边,锅包肉从前叫焦烧肉条。”包姐介绍说,眼里显然有点怀念之色,“我爹最会做这道菜。”
“包姐,你来南方多久了?”
“多久啊……十多年了吧,我家那口子也是东北的,原来被分配到河省,后来又来到咱们这里。”包姐皱着脸说,“你不晓得,我们家属院好多人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并不都是你们南边的人。”
闻嘉嘉心道,那她这顿饭得把菜色做得杂些,口味做得多样些。
“唉!要说好过,还是咱这里的日子好过,河省是真的苦,特别是十年前,苦得人酸水都能冒出来。”
闻嘉嘉微微拧眉,原主母亲老家就是河省的,当年因为吃不饱饭跑了出来。
路上碰到原主父亲,原主父亲老家虽在山省,实际上和原主母亲老家颇近,两人这才走到一起。
她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想法去找原主母亲的家人,只是听到河省,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包姐,我切完了,现在得腌了是吧。”闻嘉嘉拿出个鸡蛋,又把淀粉袋子从橱柜中拿出来。
“对。让我做我就只放盐,不过你们这里人爱用酒,就再放些酒吧。”
闻嘉嘉撒盐倒酒,再磕个鸡蛋,仿佛淀粉抓一抓。
锅里的猪蹄彻底卤好了,盛到碗里,把锅洗干净。
闻嘉嘉给闻春和闻萱一人一小块,又夹一块给包姐:“姐你帮我尝尝。”
“那哪儿好意思。”包姐摆摆手。
“你都教我一道菜了,怎么不好意思。”
“那行,我是真馋你锅里的猪蹄。我家今天烙韭菜饼,等会儿给你端几个过来,也好给你家添道菜。”
包姐咽咽口水,一口咬下去,粘稠的猪皮差点把嘴都粘住。
下一秒就是香,而后是甜。
当地喜甜,她吃不惯,到这个猪蹄她却爱得紧。
甜而不腻,香糯软烂,吃完吸吸骨头,还能吸出卤汁和骨髓。
“还回锅炒啥呀,猪蹄这样就挺好吃的。”包姐说道。
闻嘉嘉信誓旦旦道:“辣炒一遍更好吃。”
太阳逐渐落山,闻嘉嘉瞅眼时间,得加紧速度了。
包姐掂量掂量里脊肉量,然后给帮她调酸甜汁,还把比例细细告诉闻嘉嘉。
“得炸两遍,一炸熟,二炸色,只有肉的外皮黄中透橙了才能捞起来。”她叮嘱说。
说完,包姐也得回家做饭了。
等她走后,闻嘉嘉开始杀鱼。
锅包肉不能现在做,这玩意儿刚出锅的时候才是最好吃的。
现在做了,皮容易软。
因为有鸡汤,闻嘉嘉没准备做鱼汤,她计划把这条鱼红烧了吃。
至于排骨,闻嘉嘉咬着嘴唇纠结再纠结,她想吃糖醋的。
闻嘉嘉就不是个慢性子。
杀完鱼,掐着点把昨晚就腌好的梅花肉放在锅里煎。
她想她的平底锅了,可惜没带来。
不行,得想个法子再合成出平底锅才成,爱煎东西的她可受不了这种大锅。
梅花肉做成叉烧肉,嗯,因为调料不够的原因,味道和她上辈子做的有点不同,但因为肉好,还放了蜂蜜,吃着也还不错。
“小姨小姨,再来一口。”
闻春和闻萱美得都要上天了!
她们双手放在灶台边,仰头张着嘴,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闻嘉嘉就又一人给一块叉烧肉。
闻春和闻萱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们没吃过这种做法的肉。
“小姨,你做的菜真好吃。”闻春满眼都是小星星,她还不知道,等她长大后,再回忆起童年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今天。
夕阳落满这座小院,光影透过窗户,落在厨房内。光柱中,似乎能看到灰尘在舞蹈。
有风吹来,吹动窗户上卷着的芦苇帘子,地上斑驳的影子也就随之变化。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傍晚,该归家了。
基因使得人类每到傍晚时就会冒出孤独恐慌感,魏岱脚步都快上不少。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朋友们,而此时闻嘉嘉正在炒锅包肉。
刚刚烧完了鱼,炒完了猪蹄,连糖醋排骨和两道青菜都端上了桌。
用时不过半小时而已,闻嘉嘉觉得自己超级厉害的。
锅包肉炒的时候实在呛人,魏岱他们进来时家里什么香味都有,最浓郁的当属白醋的酸味了。
“嚯!好正宗的锅包肉味儿。”有东北的战友就闻出来了。
然后再看桌上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家都不由得惊讶。
魏岱这是娶了个大厨啊。
闻嘉嘉端着锅包肉从厨房出来,这个叫弟妹那个叫嫂子的,魏岱带着她把人认一圈,就招呼人吃饭。
大多人都没带家人来,倒是有几个带了自家小孩来。
小孩单独在茶几上吃,而大桌呢,是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足够坐下十几人。
搬家小宴开始了。
这顿饭吃完,闻嘉嘉正式开始了家属院的生活。
第034章 考前准备
搬家宴上宾主尽欢。
魏岱请的都是有实在交情的好友, 所以热闹劲儿很足。
吃饱喝足,桌上聊起天。
“魏岱,你上回问的那事我帮你找我姨子了解了, 她说理论上不行,但是你打个申请, 把家里条件一说,学校也不会不同意。”
闻嘉嘉还在啃猪蹄,听闻此言抬头。这是在说闻春和闻萱入学的事儿?
“只是你们每月需要额外交6元钱当餐费, 哦, 这是两个小孩的钱。”
也就是说,一个小孩需要交3元。
在这个多数工人工资只有20元的年代, 3元钱可不算小数目。而且这还只是去育红班。育红班是不教小孩功课的,很多人就会觉得不值当。
其实若是军人子弟,每月交1元就行, 剩下的餐费由部队后勤补贴, 这算是给军人的福利待遇。就这, 还有不少家属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育红班去呢,觉得太不值当。
闻春和闻萱并不是魏岱的亲生孩子, 无法享受这项福利,只能多交钱。
由此可见,育红班的伙食应当不错。
确实不错, 只听人又说:“其实这钱交得挺值的。每隔一天有一个水煮蛋, 还有肉菜,我家那小子天天都嚷嚷着他老娘做的菜没有育红班做的好吃。”
闻嘉嘉不由得问:“育红班有几个老师呢?老师都是咱们家属院的吗?”
郭向阳回答:“好像有八个, 两个人带一个班, 老师有六个是咱们家属院的,还有两个是从师专请来的。”
那育红班的规模还挺大啊。
闻嘉嘉昨天远远的看过育红班, 当时估算是只有一亩多的面积,其实两亩应该是有的。
“哦对了,弟妹你不是要找工作么,育红班计划招老师和后勤,你读过高中,去育红班当老师也绰绰有余。”郭向阳又说道。
至于后勤……魏岱他媳妇做饭做得这么好吃,也是绰绰有余。
没等闻嘉嘉回答,又一人说:“县公安那边也分了两个岗位,说是看档案的,可以的话倒是能争取争取,体面又轻松。”
“还有县妇联,说可以给一个,不过这个岗位应该要被李华他媳妇拿走。”
人家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生活过得要多难有多难。
而且据说李华每月还有几个战友遗孤要照顾,这事儿全部队都晓得。他媳妇去年饿得流产的事儿部队也晓得……所以呢,这项不需要多少文化的岗位,肯定就得给人家了。
至于后勤,李华媳妇太抠,曾经去过医院后勤,从此后勤的饭宛如猪食,人家食堂班长都治不住她,被医院当尊大佛一样送了出来,这会儿哪还会有后勤收她。
其实闻嘉嘉听到妇联还挺心动。
怎么说呢,这时候的妇联,咳咳……还不是后来那个给领导家属一个岗位养老的妇联,还是能干点实事的。
这时候讲究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也是个很极端的年代。
有人思想先进谋求妇女各方面都解放,也有人身在新社会,心还在大清朝。
要是能进到那里面,别的不说,总是能干几件有意义的事儿。
但这岗位有主了,她也不争。人家资历显然比自己深,也比她更需要这个岗位。
闻嘉嘉笑笑:“这事儿不着急。”
魏岱接话:“是不急,她一直在准备工厂考试的事儿,部队里想找工作的家属太多了,能不占用部队名额就不占用。”
众人有些惊讶。
部队士兵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考试进工厂对他们来说是件很难的事儿。
“弟妹想考哪个工厂?”有人问。
闻嘉嘉:“药厂,药厂离咱们这里相对来说比较近。”
“药厂挺好,药厂福利很不错。我听王富海她媳妇说过,药厂刚进去就有23元,每到过年成箱的苹果梨往家里搬。”
23元,还是行政岗的工资。技术岗的更高呢,进去就是27块多。
“不过药厂今年考试得是五月份吧,说是为了方便学校的学生,考完后再回去拿个毕业证就能去上班,这样一来竞争压力可大了。”
闻嘉嘉眼睛一亮。
她和魏岱还真不知道药厂的考试时间,现在晓得了,慢慢看书刷题等着就是。
日落西山,皎洁的月光代替夕阳的余晖。晚风吹来,携带着寒意,卷起地上落叶。
12位当兵人士的饭菜量实在惊人,闻嘉嘉倒是欢喜得紧,她一点都不喜欢处理剩菜。
一点都不喜欢隔夜菜!
但是这年头你不可能把剩菜给倒了,被人瞧见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即使是魏岱,也不赞成她倒菜。只会让她留着,留着他明天自己吃。
今日的残局自然是魏岱清理,他清理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
夜深风大。
闻嘉嘉把窗户推开些,留条细缝通通气,又提笔刷题。
她已经开始刷高二的题了。
真的,数学这玩意儿你头一回要是有认真学,想捡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等数学刷完一半再背政治吧。
唉,头疼,想到这里脑壳突突疼。
魏岱是把地板扫完,把菜种好,又洗完澡洗完衣服才进来的。
他今天回来时带了菜种回来,不久后就有新鲜的韭菜和葱吃了。
“真就认定药厂了?”他凑过来问。
闻嘉嘉点点头:“就药厂吧。”
她对自己信心不大,又没法分配,只能用考试的法子进入工厂。
看在军属的面子上,药厂不会给她便利,却也不会故意卡她。
时间就在刷题中一日日过去。
等闻嘉嘉开始着手背政治的时候,当地迎来了真正的春暖花开。
春分到来的这天想到的不是放风筝吃苋菜送春牛,也不是“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而是:哦,太阳黄经达到0°,在这日太阳直射赤道,说明什么?说明从这天开始昼夜平分。
嗯,满脑子都是地理知识点。
在背政治的同时,闻嘉嘉也会背些地理知识点,以此来对脑袋进行一个按摩,让脑壳舒服舒服。
老天呐,比起政治来,地理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啊。
魏岱给闻嘉嘉做的躺椅做好了,他很鸡贼做了两把,说是要和闻嘉嘉一起赏月。
赏个鬼的月。
闻嘉嘉看到月亮还能想到个玉盘,魏岱只能想到月饼。
他还做了几把正经的竹椅,甚至还做张竹桌放在院子里。
要不是闻嘉嘉阻止,他恐怕还要在院子里搭个亭子。
精力还是太旺盛了,闻嘉嘉实在受不住他这么折腾,所以他一有空闻嘉嘉就让他去挖春笋。
春笋多好吃啊。
能炒能炖,还能用酒糟煮来凉拌吃。
现在家里一天三顿都吃春笋。早晨吃酒糟凉拌笋。
新鲜的春笋剥皮洗净后放入锅里煮,煮时放点盐,挖勺酒糟进去。
煮着煮着,笋煮透了,染上酒糟的红,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等酒糟笋凉透后,用酱油香醋白糖一拌,给肉都不换。
闻嘉嘉实在是喜欢这道菜,日日早晨都要用这道菜配粥吃。
后来隔壁几个邻居学了去,搞得闻嘉嘉千辛万苦带来的酒糟都没剩多少了。
中午晚上呢,就会用腊肉,鲜肉以及春笋一起煮锅腌笃鲜。
腌笃鲜是时令菜,趁着有春笋时使劲儿吃吧,过了这段时间可就只能等冬天吃了。
一锅吃一天,有时都不要再炒其他菜,单是腌笃鲜就能泡饭吃。
家里两姐妹,包括魏岱都很喜欢。
或者做油焖笋,油焖笋咸鲜脆嫩,配饭不错,冷了配粥也是一绝。
不过就算一天三顿吃笋,家里的笋也吃不掉,这个时候就能把笋晒成笋干了。
闻嘉嘉一周的时间就晒了两大袋,晒得满院子都是笋味。
她终于忍受不住,把这项活叫停时,山里的野菜又冒许多出来,北山至此人来人往。
魏岱跃跃欲试:“要晒些野菜干吗?”
闻嘉嘉:……
滚犊子,再让你采集下去,家里的这个干那个干,到明年长虫了都吃不完。
闻嘉嘉捂着脑袋:“你搭鸡窝去吧,春儿说想养鸡。”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想养鸡了。
不过没关系,小孩子嘛,就喜欢小动物,她小学的时候看到校门口卖小鸡仔也很想养。
等到大些了,就想养猫养狗甚至养鸟了。直到她大学,每回去学校旁边的学生街时都想买猫狗。
天晓得,她大学时不仅家里养了两只猫两条狗,连工作室里也养着一猫一狗。
每天逗猫溜狗的时间都不够,还得专门请人来帮她溜狗铲屎。
“不过,这里能养鸡吗?”闻嘉嘉好奇,可别不许养啊。
魏岱思索:“没说能不能养,但是确实是有人养,连楼房区那边都有人养。”
养在楼房区的后山上,经常为自己鸡下的蛋去哪儿了的事儿吵起来。
不过怕部队取缔养鸡行为,她们都很灵活的把控住了争吵的力度,绝对不会越线。
法不禁止即可为。
闻嘉嘉拍板,“那就养吧,养两只。”
院子小小的,养多了怪臭的。
于是魏岱就又不晓得从哪里搞了四只小鸡仔来,瞧着毛茸茸的,唧唧唧的叫,叫得人心都软了。
闻嘉嘉用手捧着一把碎玉米给它们吃,问魏岱:“要是这四只都活了怎么办?”
这时候养鸡,死亡率还挺高的,所以一般人在换小鸡仔时都会多换几只。
魏岱道:“那就养上一年半载,然后把其中两只杀了吃。”
行吧。
鸡嘛,小时候可爱,让人有捧在手心上的冲动。等长大了,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东边拉完西边拉,拉得到处都是鸡屎,想必那时也舍得杀了吃。
魏岱在院角安个鸡窝,只是目前没把鸡放到鸡窝去,鸡太小了,外边儿冷,得放在屋里养着才行。
于是又做个木箱放在杂物间,垫上稻草,将四只鸡仔放到木箱中,闻春和闻萱日日都要去看它们。
甚至朋友来找她们玩儿,她们也要邀请朋友去看看她们的鸡。
闻春和闻萱现在真的交到许多朋友,两姐妹长得像,跟双胞胎似的,又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
据育红班的老师说,她们经常被好几伙的小孩争去自己队伍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两姐妹有朋友,闻嘉嘉也交到几个朋友,其中最亲近的是隔壁的沈寻真。
沈寻真比她大九岁,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闻嘉嘉都比她小上不少,但两人心理成熟心态平和,竟然能聊到一起去。
“我真羡慕你过的日子。”她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说,手边放着一杯金银花茶。
闻嘉嘉最近吃炸鳗鱼吃嗨了,结果就是嘴里长泡加上火。
刚刚才给自己泡杯金银花茶,沈寻真就带着她的猫走过来。
闻嘉嘉很难抵抗猫猫的魅力,怕它是抓过老鼠的,还特意用湿纸给它擦嘴擦爪,然后把抱到怀里使劲儿撸。
“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不是一样的吗?”闻嘉嘉反问,手上撸猫动作不停。
她是真这么觉得的。
闻嘉嘉有两个外甥女要养,她有两个儿子要养,如今四个孩子都在育红班。
她丈夫连长,经常外出做任务去,时不时就离家三五天,甚至半个月一个月的。
而魏岱也是如此。
闻嘉嘉刚来那会儿,上级领导大概是顾着两人团聚没多久,若是没有必要魏岱干的任务就不会指派他。
就比如这回,魏岱已经离家一周了,闻嘉嘉怪不习惯的。
再说,沈寻真还有工作呢。每个月20来块钱的工资,也很不错了。
沈寻真摇摇头,叹道:“不一样,你这水平工厂考试肯定没问题。”
闻嘉嘉愣了片刻,而听后明白了,沈寻真是不喜欢自己的工作。
沈寻真问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学什么的吗?”
闻嘉嘉轻声:“什么呢?”
“学的药学。”
“……”
你要这么说,这天就没法聊了。
“呃,我有点冒昧,沈姐你家里……”
沈寻真:“我家从前有五家医馆,我爸妈都是大夫。”
好吧,这是家学渊源。
这种情况下,不能从事自己的专业工作,其实真挺痛苦的。
更多是因为教书本来就使人痛苦。
沈寻真是个较真的人,她家庭风险本来就大,这就导致她在学校反而不能较真。这让她在事业上没有一点儿的成就感,一日复一日,能喜欢教师这个职业才怪了。
闻嘉嘉挠挠脸:“那……沈姐,这老师你要不然再当当吧。”
沈寻真:“?”
“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考上了,你也当回我的老师,教教我药学如何?”
这回换沈寻真愣住。
良久,她端起杯子喝口水:“你考上大概也是走行政岗。”
闻嘉嘉摊手:“都说是大概了,那不是还有机会转技术岗吗?再说,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唉,其实挺愁人的。
沈寻真认真道:“行,你考上我就教你,我的课本和资料都偷偷留着的。”
能说出这个事来,代表着她对闻嘉嘉是真的信任。
这人是老实人,也是纯粹人,闻嘉嘉其实有的时候很怕和这种人相处,因为她自问做不到这么纯粹。
有的时候,心真的很虚。
因为定下老师这事儿,沈寻真来她家来得更频繁了。
沈寻真岁数比她大,又是传授知识之人,闻嘉嘉没那么大的脸皮回回都让她跑来。
虽然沈寻真不在乎,她甚至都没想到这一层,她就是个不怎么懂世俗规矩,人情世故的文化人。
魏岱总说闻嘉嘉是文化人,其实沈寻真才是。
所以闻嘉嘉隔三差五就会做道菜,或者是小食,带着纸笔去谢家找她。
她丈夫做任务去了,魏岱也做任务去了,她俩你来我往,处的还挺爽。
“想学药学,学文可不行。”沈寻真说道。今天闻嘉嘉带了一盘的煎包来,香味直窜,她有点把控不住,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底部煎得焦黄,表面还白胖的煎包。
闻嘉嘉把盘子一推:“你要不先吃?用我上回给你的辣酱,再倒点儿香醋蘸着吃。”
沈寻真思索片刻,还真起身去调料和拿碗筷了。
她还特意解释一句:“吃完才有心情给你上课,否则我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分心煎包。”
闻嘉嘉哈哈笑:“我要是没吃饱,我也没心思上课。”她真挺逗的。
这回的煎包煎的不错,因为她前天合出来了平底锅。
前天她去市区买了废铁,买完没回家,找个无人的小巷子就合成了。
合出来啥?平底锅和榔头。
这两个说是市里买的也能说通,即使魏岱瞧见了也不会生起怀疑。
煎包自然是笋肉馅儿。
焦脆的包底,肉香浓郁肉汁十足,还带着脆笋的馅儿,那真是好吃得舌头都能吞下去。
沈寻真也是重口味人群,辣酱放的比闻嘉嘉还多,醋更是哐哐倒,蘸一下吃一口,再蘸一下再吃一口。
煎包红油油的还不够,简直要把煎包放在蘸料里溺一溺才行。
吃完,去洗手净口,然后才上课。
“你得学生物和化学。”她说。中间虽然吃了顿包子,但是衔接得特别流畅自然。
闻嘉嘉其实不怎么怕生化,只要不让她学物理,那一切都好说。
“我需要去找书么?”闻嘉嘉问。
沈寻真点点头,“虽然没书我也能讲,但是很多东西需要背,你还是去找书吧。”
她拿张白纸放桌上,提笔就开始上课了,“先学元素。”
闻嘉嘉记忆慢慢复苏,高一学过一年的化学,成绩还不错,所以学得很快。
沈寻真讲课不依照书本讲,她是想到哪儿讲到哪儿。
偏偏闻嘉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所以接受的还算快。
沈寻真开心了,她觉得这比在小学教孩子美术更开心。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四月末。
温度升高,降水增多,偶尔热得只能穿短袖,晚上若是把门窗关紧,甚至会睡不着觉。
“轰隆——”
午后,黑云压境,狂风将树木吹得大幅度摇晃,更有被吹倒的,咔嚓一声断了树干。
屋外在打雷,明明前几分钟还天气晴朗,可几分钟后,暴雨猝不及防的到来。
连让人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闻嘉嘉是被雷声震醒的,等反应过来去收衣服时已经有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雨滴一落下,把泥土打湿,竟然能闻到阳光味儿。
“沈老师,沈老师!”
她边收边喊,但隔壁没人应。
于是闻嘉嘉把自家院里的衣服收进屋后,又去隔壁帮谢家收。
该说不说,这时候的人不闭门还是有点道理的。你出门工作了,遇到下雨天邻居能够帮你收衣服。
不管有什么龌龊和摩擦,这时候邻居都会帮。
闻嘉嘉跑完谢家,又跑谢家隔壁的张家。张家同样没人在家,不过闻嘉嘉跑来时包姐已经帮忙收了。
包姐笑道:“我本来想喊你的,结果你反应的比我快,天黑的时候我还在上厕所。”
闻嘉嘉笑笑,两人没多聊,手下动作非常快,没一会儿北山家属区已经没有衣服晾在外头了。
雨越下越大,大到落在身上都会觉得疼痛的地步。
家属楼的叫喊声她们这边也能听到,家属区的衣服都是晒在楼下空地上。
在这种时候,留家的人通通跑下楼,也不管是谁家的衣服,碰到就扯,扯一堆抱上楼,放在楼梯转角的木板上。
等到没在家的人家下班回来时,挑自家衣服都得挑个十来分钟。
闻嘉嘉头发被淋湿了,干脆洗个头洗个澡。
她让魏岱沿着墙角建一排茅草顶,沿着洗澡间直通屋子的茅草顶,就算下雨天洗澡也没多大问题。
天此刻黑得跟夜晚似的,包姐自己在家待得心慌,披着蓑衣来到魏家。
“这天气老吓人了,你说会不会下冰雹?”她面露担忧问,“可不能下,油菜要收了,菜地里的菜也才长出来,真要去下的话,这些辛苦又白费。”
闻嘉嘉皱眉,她也担忧。
这个季节吧,下冰雹太可能了。
而且魏岱又去出任务了,真要是下冰雹把自家房顶打碎,她只能去后勤找人帮忙。
闻嘉嘉问:“前几年也是这样吗?”
“哎!年年都有这么一遭,就是今年的天气要更糟糕些。”包姐揪着心,“我家大丫头还跟着文工团跑呢。”
又是一个闪电,天空仿佛被利刃划过,亮了一刹那又重新陷入黑暗。
“电肯定断了,嘉嘉你家有准备油灯和蜡烛没?”包姐十分有经验,信誓旦旦道。
闻嘉嘉起身,去开电灯。
果然,电灯没亮。
“有,我家还有蜡烛。”闻嘉嘉说道,连忙打开柜子瞧,还有三根,够用了。
她现在就祈祷别下冰雹,这时候可没啥树脂瓦金属瓦。
第035章 吓死的鸡
闻嘉嘉有时真觉得自己有点儿乌鸦嘴的体质, 吃过晚饭足足有鸡蛋大的冰雹就噼里啪啦下。
她吓一大跳!心里庆幸不已,还好提早把闻春和闻春接回来了。
按理来说,闻春和闻萱应该六点回来, 而这会儿才五点半。
“小姨,天上下冰啦!”
闻萱很震惊, 扶着客厅门仰头顶着天空,只见和她拳头一样大的冰块落在地上,有的没碎, 有的却碎成几瓣。
闻嘉嘉教她:“这叫冰雹。”
闻萱却眼含期待问:“冰雹?能吃的吗?”
闻嘉嘉:“……不能, 冰雹可脏了,吃了得拉肚子的。”
闻萱很贪嘴, 是家里最贪嘴的,要是不细细告诉她,她肯定要捡个冰雹放嘴里试试。
不能吃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
闻萱年纪小小, 就有一套自己的朴素价值观。于是她也不去看冰雹了, 重新坐回饭桌上吃她的炸鳗鱼。
当地临海, 水系又发达,无论河货还是海货都比老家便宜。
老家虽说也是靠海省份, 但进步公社却处于山区,离海颇远,一条江流也抵不了多大的用。平时打些河鱼河虾什么的还行, 打河鳗可就想多了。
你能在县城里买到海带干虾皮干, 却很难买到新鲜的海货。
而这里就可以,鳗鱼便是闻嘉嘉去城里时买回来的。
只是这回买的是河鳗。
河鳗比海鳗更便宜, 不管那来煮还是拿来炸都不错。
闻嘉嘉惯爱炸完糟来吃, 这种做法在家属院是头一遭。
怎么做?
河鳗杀干洗净后去除主要骨头,将肉切成将近10厘米长的段。
然后用酱油黄酒白糖香糟汁腌制, 再裹上湿淀粉下油锅炸。
到这一步,其实就能吃了。而且还耐放,这种天气放两天都没问题。
要想继续加工也可以。锅中的火回旺,把炸好的鳗鱼放进去,加上熬煮的肉汤汁、五香粉和白糖姜蒜末一起熬煮,最后淋上些芝麻油便能出锅装盘。
今天闻嘉嘉心思都在冰雹上,也就省略了回锅这一步骤。
此刻,闻嘉嘉急切地盯着院里的菜地瞧。
“一颗,两颗,三颗……”
她沿着葱地边儿种的几颗白菜,有五颗被冰雹砸到,其中两颗被砸得稀烂。
闻嘉嘉心疼得不得了,鬼晓得她种菜废了多大的劲儿。
想在不用农家肥的情况下把菜种得郁郁葱葱,闻嘉嘉可是下了狠功夫的。不但去山里找肥土覆盖菜地,还隔三差五的捉虫,否则不能长得这么好。
闻萱记挂冰雹能不能吃,闻春却担忧她的几只鸡。
说来也怪,家里的四只鸡仔平时都是春儿养的多,但愣是没被养死,反而每只鸡的精神都挺好。
闻嘉嘉觉得这是新手福利。
像闻春这种岁数的小孩,不管是钓鱼还是抽奖,似乎都要比大人手旺。
闻春眼巴巴地看着院子角落的鸡窝,她问闻嘉嘉:“小姨,能把鸡鸡们带到房间来吗?”
闻嘉嘉斩钉截铁道:“不能。”
这事儿想都别想!
鸡已经有点大了,能拉好大坨鸡屎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它们进屋。
因为鸡越来越大,她还特意给入屋门加了道门槛,还是高门槛呢。
闻春蔫了,“好吧。”
闻嘉嘉揉揉她脑袋:“放心吧,鸡没那么容易死的。”
鸡窝是用木头盖的,顶上还盖两层木板,鸡蛋大的冰雹根本打不破。
然而闻嘉嘉乌鸦嘴技能再次发动,等第二天风停雨歇,乌云散去天气重新恢复晴朗时,闻家姨甥仨儿才发现鸡死了一只。
不是被冰雹砸死,而是被吓死的。
当然,现在几人还不知情。
夜深了。
屋外漆黑如墨,往常抬头就能见到的星星今日半点踪迹都没有,就连月亮也被层层乌云遮蔽。
雨断断续续,时落时歇。
好在密集的雷声没了,只偶尔听到几声闷雷响。
电还没来,据包姐所说,每回下大雨都得停一夜的电。就算雨停了,电也不会通。
于是闻嘉嘉今晚大发慈悲,让两姐妹来同她睡。
闻春和闻萱都乐疯了。
疯的不是和闻嘉嘉睡,而且她们早就盯上了闻嘉嘉的大床。
小孩子朝秦暮楚,总觉得大人的东西才最好。就比如床吧,他们愣是觉得小姨的床最软最大最舒服。
闻春和闻萱洗过澡后在床上翻滚,还嘻嘻哈哈,互相用脚蹬对方。
闻嘉嘉把她们的小马桶拿过来,放在门后的位置,“晚上上厕所就来这里晓得没?”
“晓得了!”两姐妹异口同声回答。
闻嘉嘉叹气,“你们可千万别尿我床上,否则往后一个月都没肉吃了。”
养小孩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像闻春和闻萱这个年纪的孩子晚上总是要上厕所的。
若是在几十年后,她们这会儿还得穿尿不湿呢。闻嘉嘉记得可紧了,她侄女儿五岁时晚上还在穿尿不湿。
闻春和闻萱没有尿不湿怎么办?闻嘉嘉只能每天半夜喊她们起床上厕所。
当初在家里时姨甥仨儿是一起睡,闻嘉嘉每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时就会把闻春推醒,闻春拉完再把闻萱推醒。
而到了这儿,有时是闻嘉嘉半夜起来去喊两姑娘上厕所,有时是魏岱。
这种活儿,怕是得等到她们五岁后,大脑排尿中枢发育完善了才能停。
闻嘉嘉想了想两姑娘的年纪,只觉得未来一两年还得熬。
烛火摇曳。
闻嘉嘉并没有把门窗关紧,照样留了条小缝。既不会让雨吹进来,又能通风。
雨后的气味很对闻嘉嘉的嗅觉倾向,她上辈子还专门买雨后调的香水,只觉得再贵的香水,还是没有此刻的气味好闻。
是泥土味,也是青草味。
闻嘉嘉站在窗边,把头往缝上偏偏,深深吸一口气,舒服!
“小姨,来睡觉啦!”
“讲故事讲故事。”
两姐妹开始催了,跟天魔星似的,每天晚上不给讲故事都不行。
“来了,都乖乖躺好。”
她端着书桌上的蜡烛来到床边,身影在白墙上摇曳。
蜡烛放在靠自己这边的床头柜,脱衣上床后“呼”一声,吹灭蜡烛,揽着闻春闻萱,给她们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
最近雨季,一夜的雨过后,部队边的湖水上涨不少,引来后勤的注意。
北山实际上是低洼地带,但闻嘉嘉并不晓得,所以她昨夜睡得还算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得香的时候,隔壁几户人家已经愁得不行了。
怕北山积水,怕北山塌方。
有诗云:空山新雨后。
雨后万物清新,从高高在上的白云,到地上低矮的草丛都被清洗一遍。就连闻家的院门也在雨中洗涤了浮尘。
闻嘉嘉早早醒来做饭,两姑娘七点半就得送到育红班去。
早饭简单,昨晚扯的面条还有不少剩余,闻嘉嘉从橱柜中拿出来,直接下面吃。
天气逐渐热了,闻嘉嘉也有点想吃拌面。
前阵子她新买了半斤花生酱,今天就想做花生酱拌面吃。
早餐不出十分钟就做好。
这十分钟里她不仅做三份拌面,还煮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闻嘉嘉蹲下身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一个坛子拿出来。再开坛,用干勺子伸进去舀,舀了两勺的剁椒酱。
“真香!”她闻了闻,感叹道。这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剁椒呢。
剁椒干啥的?拌面用。
按理来说,其实更适合拌粉。闻嘉嘉上辈子总爱去南昌,为的就是那口粉,加了辣椒萝卜的拌粉实在是好吃,也不晓得这辈子啥时候才能吃到。
舀完又仔细封坛,然后起身去房间喊两孩子吃饭。
“小姨,我们起了,在刷牙呢!”闻春冲着房间喊。
只见她们撅着屁股,蹲在枣树根处,满口的白色泡沫。
“……”
“就非要去树边刷吗?”闻嘉嘉简直无语,那么大一洗衣池刷不得?
闻春却说:“这样就能一边刷牙一边给树浇水啦。”
她还言辞凿凿:“这叫珍惜水资源!”
闻嘉嘉满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昨夜那么大一场雨,哪里还要你浇?而且,给树浇水又能用多少水?
她也不去争辩,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开始倔了,反正这都是小事。
“行吧,吃饭。”再不吃面就得坨。
闻嘉嘉的面自然是大份的,舀半勺的剁椒酱到面积,用筷子拌匀,然后尝尝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萱见此连忙说:“小姨我也要。”她把碗推到剁椒边。
“很辣。”
“辣也要。”
于是闻嘉嘉给她挑了一筷子,“你先试试,能接受的话再挑点给你。”
闻萱吃辣能力还不错,试完后当即表示自己还要。
闻嘉嘉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挑点。
闻萱要了,闻春自然也要。
闻嘉嘉都无语了,这也要一样。
吃完还没到七点,闻嘉嘉优哉游哉地收拾饭碗。
而闻春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小鸡,赶忙跑去开鸡窝门。
小鸡已经在闹腾了,开门前都能听到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
“乖乖的,别着急,我给你们开门了。”闻春边说边开。
几只鸡跟泄洪的水似的,一开门,就忙不迭跑了出来。
闻春赶紧把菜地的篱笆门关上,再跑去房间里拿鸡食。
闻嘉嘉在老家寄的粮食早就到了,不但装满米缸,还有好几袋放在杂物房。
小鸡这时候还不算太大,闻嘉嘉便给闻春拨了两把的玉米碎让她喂。
单吃玉米碎肯定是不够,每日剩下的烂菜叶也会丢给鸡。
除此之外,鸡还会自己找食,所以几只鸡长得比其他人家的同龄鸡要快些。
闻春抓两把玉米碎出来,几只鸡就跟成精似的,围着她咯咯咯个不停。
“吃吧吃吧。”闻春把玉米碎撒在院子过道的青石板上,鸡顿时就啄起来了。
只是……
“咦?”
闻春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一遍,再伸出食指指着鸡数。
“一只,两只,三只。”
怎么才三只?
闻春顿时急了,赶忙跑去屋里,边跑还边喊:“糟糕了小姨,咱们家的鸡没了一只。”
闻嘉嘉登时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瞪大眼睛问:“没了一只?”她看向正在吃玉米碎的鸡,果然只有三只。
闻春急得要哭了:“是不是偷偷跑了?还是被人抓走偷吃了?”
闻嘉嘉忙说,“不会,我昨天数过的。”
她把手放在围裙上擦擦,连忙来到院子,往鸡窝那边走去。
闻嘉嘉隐隐有了猜想。
下一秒,果然!
那只鸡死在鸡窝中。
闻嘉嘉捂着胸口痛心非常,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就吃了这只鸡了!
现在都不晓得这只鸡是怎么死的?闻嘉嘉就怕是得病。
不过其他三只鸡活力满满,想来不能是得病吧?所以只能是昨天晚上被冰雹,被狂风暴雨吓死的。
兔子容易被吓死也就算了,没想到鸡也这么容易被吓死。
闻嘉嘉把那只鸡用铁钳夹出来,闻春哭得眼泪哗哗流。
“小姨,怎么办呀?”她问。
闻嘉嘉摊摊手:“小姨也没办法呀,它是死了,又不是病了,死了就是半点办法都没了。”
闻春啜泣,睫毛被打湿得粘在一起,伤心的情绪都要传染给闻萱了。
闻嘉嘉本来还以为要安慰她一会儿,谁知这姑娘几秒后边抽噎边问:“小姨,那、那那鸡现在能吃吗?”
闻嘉嘉:“得看看坏了没。”
昨晚温度不算高,或许还能吃。
闻嘉嘉暗想闻春心态转变得足够快,又觉得自己动作也得快些,要不然鸡不臭也得臭。
她跑去烧水,好在灶炉里炭火未灭。
“春儿萱萱,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今天跟小易一起去上学好不好?”闻嘉嘉问。
闻春和闻萱点点头,闻萱临走前还抱着闻嘉嘉的大腿:“小姨,要留个鸡翅给我吃。”
闻嘉嘉敷衍地点点头。
这倒霉孩子,大概是平时肉吃多了,吃鸡时看不上鸡腿,反而爱啃鸡翅。
两姐妹离开,院子瞬间静下来。
灶炉里的火噼啪燃烧,水汽冒起,锅中水开始翻滚。
鸡能不能吃,得开膛破肚才知道。
把毛拔了,用砍刀把鸡腹砍开,闻嘉嘉凑近嗅嗅。
还好,是没坏的。
就是鸡僵硬得厉害,看着怪吓人的。
要是在上辈子她肯定不会吃,但这辈子不是穷吗,真要扔了闻嘉嘉怪心疼的。
再说,这是吓死的鸡,有些人家连病死的鸡都吃呢。
鸡很小,肉很嫩。
闻嘉嘉想了想,不打算熬了,她准备拿来做炸鸡。
做炸鸡,需要先腌鸡。
闻嘉嘉也没啥奥尔良粉腌鸡粉之类的快手调料,只用葱姜水、五香粉、洋葱黄酒和盐腌制。
五香粉不多,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撒些去,不敢太用力。这玩意儿是她好不容易舂出来的,金贵着呢。
鸡放在盆里腌,闻嘉嘉看眼手表,此刻还没八点。
沈寻真今天有课,闻嘉嘉便没去找她,而是背上背篓,带着她的小花锄到菜地去。
从北山去家属楼区,需要走好一段路。
闻嘉嘉出发前是八点整,到了家属楼区时已经八点十五分。
家属楼总共有五栋,每一栋都有四层高,抬头朝着家属楼看,只见楼道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衣服。
这是昨天淋湿的衣服,下面晒场挂不下,只能挂在楼道上晾干。
家属区很热闹,十分热闹!
楼下不少小孩在晒场上跑来跑去,穿梭在衣服中。
楼上的婶子们就在骂,骂的时候还生怕他们把自己家的衣服给撞倒了。
其实大部分,哦不,是绝大部分的军属们都没有工作。
她们只能呆在家里,偶尔接些火柴盒,或者做鞋垫的活,一两个月赚两三块贴补家用。
别以为军属就都有钱了。
像魏岱这种,结婚前能牢牢把钱拽在手里的人难得一见。
一是因为魏岱是家里老三,不需要他“长兄如父”,赚钱贴补家用。
二是因为魏家爹妈不太靠谱,魏岱压根就不敢把钱给他们,所以参军几年才攒下了两千元钱。
想到这里,闻嘉嘉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她还没搞明白魏岱的外快是从哪里挣的,魏岱肯定有挣外快。否则不可能有两千!
而多数军人,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庭。家里多是没分家,担子重,养妻儿养父母,有的还得贴补兄弟姐妹。
一个月下来,能存下5元都算好的了。
“是魏岱家的吗?”闻嘉嘉走来就有人问。
不等闻嘉嘉回答,边上就有人说:“是,魏岱年后带来的,你回老家了不晓得。”
闻嘉嘉笑笑,挨个打招呼。
其实家属区的家属们也有自己的“团体”,像闻嘉嘉这种,她们不怎么喜欢吸纳。
一是因为她家远,在北山。
她还轻易不出门,谁乐意跑大老远找她说话啊。
再就是她沉默寡言。
是的,沉默寡言,别看她会跟你打招呼,但人家不爱跟你聊天,这在家属们看来,其实有些清高。
有些心小的,会在背后嘀咕闻嘉嘉是不是看不起她们。
闻嘉嘉要是晓得,肯定要大喊一声:我冤枉啊。
天晓得她有一日会和“沉默寡言”这个词关联在一起。
家属们普遍比较“狂野”,有时聊天的尺度是她想象不到的。家属楼隔音不行,半夜夫妻那事儿声音大些,上下左右都能听到。所以她们荤话不忌口,黄的……黄上加黄的,啥都能说,闻嘉嘉自从旁听过一回后就再也不敢加入她们。
真要是听几日,闻嘉嘉都能写小黄文了。
要是不讲黄色段子,就是聊家长里短。闻嘉嘉倒是很愿意听,但你要是不再她们面前说点你熟知的八卦,她们是不带你玩儿的。
怕你把她们在背后说的小话说出去!
但要说她们有多不喜欢闻嘉嘉,也是没有的。
毕竟又没摩擦,每次见面都会笑眯眯和你打招呼,哪里能讨厌得起来呢。
闻嘉嘉今天也是如此,笑着打个招呼,然后就上山了。
那位从老家回来的婶子暗暗可惜,低声问旁边人:“是魏岱爹妈帮娶的?”
“哪能呢,你觉得像吗?”
不像。岁数小,瞧着精神,长得也好,像是男人自己找的。
她叹气:“可惜了,我还想把我娘家侄女儿介绍给魏岱。”
魏岱长相很符合这个年代女性的审美,而且现在是连长了,保不齐啥时候还能往上升。和在老家不同,在部队,他绝对算是婚姻市场的香饽饽。
“要我说人家小闻人挺好,大方老实,北山包姐那几个都说她为人不错,就是不爱和咱们家属院的玩……”
说着,前方的闻嘉嘉拐个弯,没了身影。
菜地在家属楼区的后山,需得爬一段山路才行。
山路好爬,被人踩出阶梯来了,就算雨后路滑,也能抓着沿路的小树爬上菜地。
菜地坡,被开垦出梯田形状。
闻嘉嘉来到从顶上往下数,第三阶梯的菜地上,把花锄从背篓里拿出来,开始挖被冰雹砸烂的菜。
这些菜收拾收拾还能收拾出一盘菜来,要是就这样放着,不出两天就得烂。
魏岱在地里种了茄子,种了豆,还种了不同品种的白菜。
闻嘉嘉反正是不晓得具体学名,统一称呼白菜。
把菜地收拾完,到另一侧没开垦的坡上摘些野菜。
其实家属院的家属们并不爱来这里摘,这里没多少,摘半天都摘不到一盘菜。
她们喜欢去部队外的山里,附近的村民虽然不太高兴,但不会赶她们的。
开玩笑,因为有部队在此驻扎,他们附近偷鸡摸狗的事儿虽然还有,但那种村霸恶霸是没有了,连拐子都不敢来这里。
家属们也投桃报李,她们手上有票,偶尔需要买鸡买鸭买蛋,都会找村民们私下买,这样大家都得利。
昨夜一场雨,让荠菜窜了个头。
老家的荠菜在三月份就能吃了,当地更冷些,四月份才能大规模瞧见身影。
闻嘉嘉找嫩的摘,摘半小时不过浅浅盖住背篓底。
差不多够了,她想,她准备拿来做荠菜馄饨吃的。
再有就是香椿。香椿叶子带棕红色,是一种树上蔬菜,煎蛋很好吃。
也就是闻嘉嘉今天来的早,否则是看不到香椿的,早该被人摘光了。
摘香椿的声音清脆,摘完地处的,她又爬到高处去摘。
因为树滑,闻嘉嘉费了好一番的力气才到树顶端。
她哼哧哼哧的,紧紧搂住树干。
怕摔下去,还翘起脚,又费一番功夫把自己卡在树杈上。
闻嘉嘉吐出一口气,擦擦汗,伸出手开始摘。
香椿颇多,这棵树上摘的都够炒两盘鸡蛋的了,她乐得美滋滋。
只是……
她动了动,又动了动。
闻嘉嘉惊恐的发现,她此刻动不了。
树很滑,她的脚找不到着力点,因此没办法把自己从树杈从移出来。
“靠!”
第036章 香椿之祸
闻嘉嘉在此刻真是心乱如麻。
她怕有人来, 又怕人不来。家属院大概从来没人发生过这件事,社死莫过于此。
“什么鬼地方。”闻嘉嘉气急暗骂。一掌拍到树上,树半点不动, 她反而痛得手掌发麻。
这里离菜地不算近,她就算要求救, 也得扯着嗓子大喊才可以。
若是菜地这会儿没人,她就算喊破喉咙都没用,家属楼本就热闹, 压根听不到她的求救声。
昨天下那么大一场雨, 保不齐今日还得继续下。
这个季节,就是晴一阵雨一阵的。闻嘉嘉越想越害怕, 万一下雨咋办?
淋成落汤鸡都没关系,她就怕一道雷劈下来把她劈成焦炭啊。
救命啊……闻嘉嘉瑟瑟发抖了。
她又试探性地探出脚,蹬了又蹬, 依旧滑得要命。
天空碧蓝, 然而太阳并未出现。
闻嘉嘉抬头, 认真瞧瞧头顶的云朵,发现它并非是洁白的, 而是带点灰。
一阵大风刮过,旁边的树簌簌作响,远处的竹子集体弯腰, 就连她屁股下这棵也有点摇晃不定。
闻嘉嘉怕了, 是真的怕了。她再不管社死不社死,社死总比身死好。
“咳咳!”她清清嗓子。
深吸一口气, 气沉丹田大喊:
“有人吗——”
“……”
又是一阵风刮过。
闻嘉嘉抓着树杈用力大喊:“有人吗, 救命啊!”
“救救我,救救我!”
她扯着嗓子, 脖子青筋暴起,声音喊到沙哑,到最后甚至哑到干呕。
远处家属区。
忙碌的一天从早上开始,家属们忙完家务活后才有时间去菜地。昨天有冰雹,她们也得去收拾被砸烂的菜。
“你们听到了吗?”张芳舒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四处望。
“听到什么?”后面人问。
“听到有人在喊。”她说。
“没呢,哪里有人在喊。快走吧快走吧,这路滑死了,得再把山路挖深点才行。”后面的人抓住旁边的树木催促道。
张芳舒压下心里的怀疑往上走,她是真觉得有人在喊。
“呕呕呕。”
闻嘉嘉差点把早晨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她愣是憋了回去。
自己摘野菜被卡树上没法动弹已经够社死的了,要是再吐,那就更社死。
闻嘉嘉呼吸急促,摸摸喉咙,只觉得喉咙跟干涸的土地一般,此刻急需水分。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她眼睛都红了,继续喊。
真的,天好像真的黑了,闻嘉嘉抬头看看就怕得要命。
她闭闭眼,再次喊:“救——命——”
声音大到把停在树上的鸟儿都惊得飞了起来,扑棱扑棱翅膀,差点就在她头上拉了一泡白色鸟屎。
“不对,是真有人在喊。”张芳舒突然直起腰,竖起耳朵认真听。
“我好像也听到了。”
“真的吗,喊啥?”
“是那群皮孩子在喊吧。”
“不是,是喊救命。”张芳舒愣了愣,随后把手里的菜叶一扔,“娘嘞,是有野猪吗,还是摔倒了,真的有人喊救命。”
“那还等啥啊,快去找人。”
“可是山这么大,去哪里找,路还滑得要死……”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救命”。
张芳舒的听觉天生就比别人发达些,她站在原地听了会儿,招呼其他人,径直就往那片野菜坡走去。
大家都是上过山干过农活的,很轻易的就瞧出来这里有人不久前走过。
“瞧瞧,还有脚印呢!”有人指着地上道,“路边的草也被踩了,草上面有泥巴。”
说话间,天好像暗了几分。
“有人吗!”闻嘉嘉时时刻刻关注着天,四方神佛全祈祷个遍,只求千万别下雨。
“好不容易拿到复活卡,您别玩儿我啊!”闻嘉嘉心里不停叨叨,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可……她似乎听到了说话声。
“哎,谁出事儿了啊?”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谁喊的救命。”
闻嘉嘉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举起手狂摇狂喊:“我,是我!在这边,在树上!”
说着,用吃奶的劲儿摇动树杈。
张芳舒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哎呦娘嘞,谁啊这是,咋跑到树上去了。”
“不认识啊。”
“看不清是谁。”
说着,几人连忙跑过去。
闻嘉嘉弱弱挥手:“我,是我,住在北山的闻嘉。”
“……”
“你是魏岱他媳妇?”
“对的。”
“你咋跑树上去了嘞?”
“我摘香椿,卡住了下不来。姐,能不能帮帮我,我怕马上要下雨。”
“……”
就这?好大一人了能卡树上?
随后她们发现还真能。
“啧!你这卡的可真够紧的,我推不起来,得有梯子吧。”
树实在滑,她能抱着树不滑下去已经算好的了,没办法帮助闻嘉嘉。
“咋想的啊闻同志,你是怎么坐到那个树杈上的?”
“不行不行,可别把自己也给摔了,看样子得喊人,我去喊后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绕着树,365度无死角地把闻嘉嘉看了一遍。
闻嘉嘉欲哭无泪,后勤一来,她是真的要社死了。
跑去找后勤的是一位叫陈雪娘的婶子,她匆匆跑到山下,一路跑一路说:“大家这阵子摘香椿都小心点啊,魏岱他媳妇被卡在树上下不来了。”
“啥啥啥?”
“等等雪娘你说啥,谁被卡在树上?”
“魏岱他媳妇,就是那个笑眯眯又不爱讲话的北山姑娘,长得脸嫩的那个。”
人群“哄”地一声,她们多数来自农村,还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有成年人能被卡在树上下不来,还得去找后勤。
“真的啊,那我得去看看。”
“在哪里啊。”
“被卡多久了,我就说呢,早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她背着背篓上的山,现在都快中午了……”
其实这绝对是胡话。
闻嘉嘉一直都有在看时间的,她明明才被卡半个多小时,哪里就一下子到中午了。
她不认,绝对不认!
陈雪娘被团团围住,围个水泄不通。
“哎呀都让让,都让让。”
“我得去找后勤,快下雨了,人家还等着救命呢。”
这话很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搁了。
有那爱看热闹的,就率先跑到山上去。还有同陈雪娘一起去后勤的,学着陈雪娘边跑边传播,一时之间看热闹的队伍愈发的大了。
后勤。
后勤有专门分管家属区的科室。
大早上的,做完卫生,整理完资料,正准备给自己泡壶茶时,远处有人……哦不,一群的人冲着后勤跑来。
“额滴个乖乖……这是咋了?”
莫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后勤小王蹭地站起来,手都抖了,跑去里面房间找领导。
“领导领导不好了!”
领导老王:“好好说话,啥就不好了?”
“您您您快看呐,十几个家属往咱们这里跑来。”上次有这种动静还是在分房的时候。
那时候,真的说是吵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为过。
说到分房,领导吓个半死。
“不应该啊,最近没啥事儿吧。”他暗暗说道,难道要建六楼七楼的事儿被知道了。
那不能,还没确定下来呢。
或许是内部人员说漏嘴?
他捂着胸口:“造孽啊,是谁嘴那么大,让我知道非劈了他不可。”
小王可是见识过家属的威力的,不请出后勤部的大领导完全没办法镇住她们。
她们有些人在部队里待的比好多兵都要久不少,你要是嫩瓜秧子,根本不带怕你的。
就在两人疯狂思考该如何应对时,乌泱泱的一群人一窝蜂跑进来。
“小王,小王快去救人。”
“老王啊,哎呦妈呀,咱们家属被卡住了,你们后勤的带上梯子去救人。”
老王和小王:“……”
老王懵了,老王清醒,老王大喜!
“被卡住了?”他差点笑出来,不是来争房子的就好。
“等等,谁!谁被卡住,卡哪里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他回神,忙不迭问。
陈雪娘着急道:“魏岱他媳妇,叫闻嘉的那个。她自己爬树摘香椿,被卡在树杈上下都下不来。张芳舒想救她,结果树太滑了,人爬上去后完全没办法推动她。”
她又忙道:“哎呀快些吧,人家闻同志岁数还小呢,该是吓着了,一直叨叨说打雷她就死定了。”
魏岱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可别把人家吓傻了。
老王指挥小王:“叫上两个人和你一起去救人。要带梯子是吧,顺带带个绳子,带把斧头去。确实得要快些,今天天气可不好。”
小王点点头,立刻出发。
于是那一窝蜂的家属又跑走了。
热闹就和猪肉一样,一样的吸引人呢。毕竟家属院里这种大热闹可不多见。
她们来去匆匆,而且阵仗还大,着实吸引不少人的围观,一时之间队伍又壮大不少。
山上。
闻嘉嘉沉默了,随着吵闹声越来越近,她愈发地沉默了。
一波人一波的人来,围着这棵香椿树看个不停。
“怪了,我前几天咋没发现这棵香椿树?”
“哈哈,要是你发现了,今天被卡的不就是你了。”
闻嘉嘉闭着眼睛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像只猴子。
她现在就万般庆幸,庆幸这年代没有随时随地就能拍照的手机,使得她不至于留下如此丢脸的画面。
人越来越多了,有那心思巧妙的已经开始摘野菜了。
甚至还有人喊:“闻同志,你往左边探探行不,你左边树上还有一颗香椿苗,帮我摘摘。”
闻嘉嘉意思意思地伸伸手:“姐,不好意思啊,我手太短了。”
“哎,行吧。太可惜了,要被卡的是我,我肯定能摘到。”
闻嘉嘉:“……”
她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竖起根中指,别嘴上说说,有种你上来。
又是十分钟的时间,去后勤找救兵的一行人终于来了。
小王几人出现的那一刻,闻嘉嘉简直泪流满面,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神佛啊,都不如咱子弟兵和乐于助人的婶子们。
小王“嚯”了一声,他觉得半个家属院的家属都在这里了。
就连旁边的巨石上都站着人。
“别围着啊,让我过去。”他搬着梯子道,“卡树可太正常了,我们有时训练也会卡树。”
说是这么说,但他说完还是忍不住露出个微笑。
闻嘉嘉什么话都不说,反正这会儿就是生无可恋。
小王把梯子放在树上,其余两人在下方扶着梯子,他则沿着梯子往上爬。
梯子还算够长,只要爬到最高阶就能够着树杈的位置。
“嫂子,腿能拿起来么?”他问。
闻嘉嘉连忙说:“能!就是后腰这里被卡住了。其实卡的没那么紧,就是这树很滑,我没地方借力,所以才起不来。”
小王懂了,他托举着闻嘉嘉的脚,让闻嘉嘉踩到他肩膀上。
闻嘉嘉有点犹豫。
“嫂子没事儿,踩吧。”小王说。比起调解军嫂之间的矛盾,他宁愿被踩肩膀。
“谢谢王同志。”闻嘉嘉说道,然后就踩着他的肩膀往上蹬。同时,两只手抱紧树枝。
一鼓作气,把力气都用于这一刻,闻嘉嘉只听到轻轻的摩擦声,她终于离开了这该死的树杈。
“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之后的事儿就简单了,小王下去后闻嘉嘉再下去。
当她跳下扶梯,双脚落地的那刻,心也跟着回到胸口处。
呜呜呜呜,不要怕被雷劈了!
她再也不要摘香椿了!
—
这事儿对闻嘉嘉的影响很大,反正回到家后她就下定决心,之后一周坚决不出门。一周过去,大家总不能还记挂着这事儿吧?
到家时已是九点半。
天还昏沉沉的,早没了吃早饭那会儿的晴朗样。
闻嘉嘉把背篓往地上一扔回到卧室。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套干净的衣服裤子,将身上这套换了。
因为一直被禁锢住,她的裤子内侧,和衣服前后侧都是湿湿的,还有木皮屑。
换完衣服,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她头没洗,不敢躺床上。
闻嘉嘉觉得自己前后两辈子就没这么狼狈的时候,但她这人脑袋里的核心处理器强,没过多久就准备把这种心里发麻,尴尬到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情绪给处理了。
没办法,生活嘛总是要过下去的。
又是半小时,她站起身:呼——吸——呼——吸
做几次深度呼吸,闻嘉嘉原地跳半分钟发泄情绪。
终于,心里痛快了些。
“吃炸□□。”她抓抓头发说。
没有什么事是一只炸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只!
鸡其实腌的不算入味,但到底是土鸡,肉比饲料速成鸡好,没太入味也没关系。
她开始裹蛋液和面粉,期间往锅里倒油,家里的菜籽油几乎倒没了才将将够。
不过闻嘉嘉也不可惜。再过一阵子新油上市,到时候有新油吃了,谁还要吃旧油。
众所周知,炸鸡的味道也很霸道。
如果炸太多鸡,味道大概是油臭油臭的。但如果炸一两只,那只会是油香油香。
“滋啦”一声,炸鸡被放到油锅中。
炸第一遍是定型,炸第二遍是使鸡更加酥脆。
很快,鸡就炸好了。
闻嘉嘉往院外看看,不错,这回没有人找上门来。
刚出锅的炸鸡特容易上火,闻嘉嘉还倒了点儿辣椒面出来当蘸料,简直是火上加火,需要泡杯金银花茶配着吃才行。
可惜西红柿没熟,她始终觉得炸鸡和番茄酱才是绝配。
嗯,蜂蜜芥末酱也是。
大概是鸡好油也好,这回的炸鸡出乎意料的好吃。
外层酥脆无比,咬一口时能清楚的感受到鳞片和牙齿碰撞后发出的酥脆声。
下一秒,肉汁流入口中。
紧接着就是嫩得出奇的肉,白白净净的,不像炸鸡店里的那般带着腌料。
闻嘉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足足吃了半只下去才停下罪恶的手。
如果可以……如果闻春和闻萱不知道这只鸡,她能把一只都给吃了。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正在院里草坪吃草籽的鸡身上。
鸡:“……”
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朝着它们汹涌而来。
傍晚。
部队里拉练的人回来了,边走边唱着歌,连闻嘉嘉都能听的到。
温度上升,湖中有野鸭停留。
野鸭在水面游动,带起阵阵涟漪,若是见到有人经过,警惕的它们就会躲入水草中。
这里的野鸭远比老家的要机敏,就算魏岱去捉都捉不到。
小孩们放学了。
大孩子四处撒欢,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回家。
闻春和闻萱刚去育红班的时候闻嘉嘉和魏岱还会接送,如今她们对回来的路熟得不能再熟,也交到不少好朋友,于是她们便自己上下学。
两姐妹今日是一路跑回来的,连谢易给她们找的竹棍都不要了。
“好香呀。”闻萱到门口就大喊。
这绝对不是鸡汤的香味,绝对不是!
两人跟个炮仗似的冲了进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嘉嘉,闻萱率先说:“小姨,是做啥好吃的了吗?”
闻嘉嘉震惊:“这都能闻的到?”
炸鸡早凉了吧,还会有味儿?
闻萱用力点头:“嗯!我闻到香味了,是炸鳗鱼对不对。”
闻嘉嘉不由得捏捏她的脸:“乖乖,你这鼻子跟火旺差不多了。”火旺是部队里的军犬,前段时间因伤退役,魏岱心心念念都想养它,可惜这会儿火旺还在治疗中。
“我猜对啦?”闻萱惊喜。她还是很喜欢吃炸鳗鱼的。
闻嘉嘉笑眯眯:“错了。”
她把剩的半只炸鸡从橱柜里拿出来,“不好意思,鸡翅已经被我吃完了一只,这半只你们分着吃吧。”
闻春和闻萱瞪大眼睛,如果鳗鱼炸完叫炸鳗鱼,鸡炸完就是叫炸鸡啦?
这是新鲜的食物,她们才不管剩多少,赶忙接过盘子开始分了。
虽然炸鸡已经有些凉了,但味道却还是在的。
特别是鸡皮,好吃得她们连肉都先放在一边,只顾着鸡皮吃。
闻嘉嘉早就发现了,这两姑娘永远都是把好吃的东西放在最前头吃,吃完才吃次一等的东西。这个习惯跟她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
今天好不容易做一次油炸食品,闻嘉嘉当然不可能只做炸鸡。
她还炸了南瓜丸,做了油煎菜饼拿来配粥吃。
闻嘉嘉说:“春儿,帮小姨把这盘丸子和菜饼送去小易家。”
闻春吃得满嘴流油,很是不舍地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炸鸡。
闻嘉嘉无语,“没事,我帮你看着呢,保证不让萱萱把你的那份吃了。”
闻春这才放心:“好的小姨。”
她捧着盘子小心翼翼往隔壁去,隔壁谢家也正在吃晚饭。
沈寻真知道自己这位学生的性子,也不客气,接过盘子后又拿出一袋子的麻花,让闻春带回去。
闻春兴高采烈的离开,来到家里,冲着闻嘉嘉摇了摇麻花:“小姨,都还没过年沈老师就给咱们麻花啦。”这孩子,还以为只有过年才能吃麻花呢。
闻嘉嘉打开瞧瞧,油炸碳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刚炸不久的,闻着好新鲜。”她说,又严肃对两孩子道:“我放在橱柜里,你们一天只能吃一根啊,多了的话扣三天零食。”
姐妹俩是有零食的。
每天一块蝴蝶酥,一颗奶糖,如果家里有水果,还要加上水果。
她们还特别有仪式感,请魏岱给她们打了张小桌子。天晴的时候在院子里吃,雨天在客厅里边赏雨边吃。
吃得两人身材横向发展,现在两姐妹绝对是班级里重量前五的选手。
好像三四岁的小孩胖点就胖点,过完六岁可就不能再这样了。
扣零食对她们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惩罚,闻春闻萱闻言都乖乖点头,纷纷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超吃的。
小孩子的胃口到底小,她俩吃完炸鸡后再吃半碗粥,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夜晚。
雨又淅淅淋淋地落下,屋檐水滴答滴答往下滴。
闻嘉嘉已经沉沉睡去,但有关她今日的事儿却被许多人谈论着。
家属楼。
“哎老张,今天听说咱们家属院有位家属摘香椿卡到树上下不来了?”
“可不吗,这也是奇景。后来后勤的小王把那棵树锯了。”
“听说还是魏岱他媳妇呢。”
“真的啊?魏岱媳妇是城里人?”
“不是,就是魏岱家附近公社的,他打报告的时候是我过的审……”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正如闻嘉嘉所想的那般,家属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就连孤僻的沈寻真都听说了,难得笑这来找她。
闻嘉嘉还能怎么样?笑吧笑吧,反正少不了一块肉。
但魏岱不晓得。
一周后,完成任务的魏岱归队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失了姓名。
从前闻嘉嘉的对外介绍是“魏岱他媳妇”,如今魏岱对外的介绍是“卡树的闻同志她爱人”。
第037章 魏岱归家
一周的时间, 足够让闻嘉嘉把尴尬情绪消化得一干二净。
魏岱回来那天,闻嘉嘉还有心思把自己这叫糗事拿出来调侃。
魏岱是谷雨那日回来的,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
整个家属区静悄悄, 他们这批回来的人并未发出多大的动静。
魏岱经常出门,夜半而归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带有锁匙在身。
天空漆黑如墨,月亮不见踪影。
“咔哒——”门锁打开,魏岱背着行李往院子走去。
他步履不停, 径直走向屋中。
闻嘉嘉是个睡觉很死的人, 平时里天大的动静都吵不醒她。
就跟前几晚似的,半夜下了泼天大雨她都安稳睡着, 连隔壁沈寻真喊她垫高鸡窝她都没听见。
好在雨不久就停了,若是再按那种强度下一两小时,她第二天就又能吃炸鸡了。
而今晚呢, 魏岱回来时正巧碰上闻嘉嘉喊闻春和闻萱起床撒尿。闻嘉嘉迷迷糊糊的, 只觉得门外有动静。
她当然不会觉得是贼, 贼是求死心切才会来到部队。
只能是魏岱了。
闻嘉嘉骤然清醒,睁开眼睛时又听到客厅的关门声。
她急忙起床, 打开房门惊喜道:“魏岱你回来啦!”
魏岱冷不防吓一跳,他是知道自己媳妇睡觉睡得有多死的。
“我把你吵醒了?”
闻嘉嘉快走过去:“没有,春儿和萱萱在上厕所呢。”
魏岱明白了, 自己离开几天, 姐妹俩就又霸占了自己的床。
闻嘉嘉双手禁锢住他的肩膀,把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又让他转一面, 再瞧瞧他的后背。
魏岱心里一暖, 不禁笑笑:“放心,这回没有受伤。”
闻嘉嘉瞪他:“得了吧, 你上回也说自己没有受伤。”结果手臂处割了好大一口子,差点儿就到要缝针的程度。
若不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时他吭了一声,自己还不晓得呢。
她算明白了,这人就是报喜不报忧。
魏岱把她手按在自己身上:“真的,真的!要不然你随我去洗个澡,我让你看个够?”
呃……
不等她回答,魏岱便紧紧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他鼻子呼出的热潮潮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锁骨发痒。
闻嘉嘉不由得忧虑:魏岱没受伤,难道是他的战友受伤……或者出事了吗。
否则为什么突然如此?
想到这里她叹声气,这年代国家还不算真正的太平稳定,不说间谍特务了,边境处也总有摩擦。
她抬手轻轻拍魏岱的后背,觉得他肯定是心里受到创伤。
然而半分钟后,魏岱忽然哼哼闷笑两声,“嘉嘉你今天是不是用月季花洗澡了,闻着好香啊。”
闻嘉嘉:“……”
对啊怎么了吗?狗鼻子!
院旁有棵月季,也不晓得是野生的还是谁种的,四月中旬便开了花,花朵红艳灿烂,香气也算浓郁。
这段时间暴雨连连,搞得月季绿肥红瘦,成片成片的花瓣都掉落在泥土中。
闻嘉嘉虽然没有林妹妹那惜花性子,但她却看不得浪费,于是便日日捡了掉落的花瓣回来,一部分烘干后做成香囊,另一部分打算做成香露。
奈何香露没做成功,只做出半成品,今日倒小半瓶到洗澡桶里试了试味儿,所以此刻才染上一身的花香。
闻嘉嘉此刻也算明白了,魏岱是半点事儿都没有。
若是他战友出事,他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魏岱只紧紧搂住她:“你先别睡,等我洗完澡,咱俩说说话好不好。”
这里的说说话,是要带双引号的。
闻嘉嘉深深怀疑魏岱是想说“黄话”。
她翻个白眼,重重拍一下他肩膀,“没洗澡你还抱我抱得这么紧,真是的,洗澡去!”邋遢死了。
魏岱失笑,刚刚的温情呢。
暖水壶里每日夜晚都是会装着水的,魏岱身体热,一壶水虽然只能调出一桶温水来,但也完全够他用的。
闻嘉嘉把闻春和闻萱抱回她们的房间,这俩睡眠同样好得出奇,刚刚才拉完尿,这会儿又睡得沉沉的了,捏鼻子都捏不醒的。
魏岱洗澡洗得很快,闻嘉嘉才躺回床没几分钟,他就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屋。
闻嘉嘉将手电筒打开,果然,这人是光着膀子的。
光着膀子说明确实没受伤,否则怎么的也要套件衣服,闻嘉嘉这才彻底放心。
她赶忙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睡吧睡吧,我要困死了。”
魏岱无奈,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了。
他也不穿衣服了,只把上衣扔在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进被窝中。
闻春闻萱还在时,闻嘉嘉躺的是他这边,所以此刻被窝中月季花香浓郁,随着温度的升高,香味简直加倍。
寂静中,魏岱叹声气,伸手把媳妇抱紧,闭上眼睛睡去。
翌日。
昨夜没落雨,屋檐底下的走廊难得干燥,而且还隐隐有太阳光线瞧见。
青山中飘着一层薄雾,如飞舞的细纱,山腰处的景色在薄雾中半隐半现。
魏岱睡得晚,醒的也晚。
闻嘉嘉醒来细细观察他时才发现,这人脸上的骨子都冒茬了,瞧着憔悴潦倒,可见他外出做任务时该是格外辛苦的。
魏岱打着轻轻的鼾声,瞧着怕是还得再睡一会,闻嘉嘉便也没打扰他。
她轻轻掀开被子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再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
闻嘉嘉洗漱完开始烧火做饭。
昨日附近有赶集,闻嘉嘉因为备考没去凑这热闹,只托包姐帮忙购买了一批的食物。
有啥?有一只五斤重的活鸭子,现在就拴在院子角落。
还有三斤的小米,这是闻嘉嘉特特请包姐帮忙买的,买来早晨熬粥吃。
还有一小块瘦肉,大约半斤。一篮子的鸡蛋,她昨天清点过,有整整60个。
最后还买到个稀罕东西,那便是皮蛋。
本省有处地方就胜产皮蛋,据说还是生源地之一,所以当地时常有皮蛋卖。
只是皮蛋比一般的蛋要贵,这年头的人多是一分钱也要掰两半花,除了那些喜欢稀罕吃食,腰包颇鼓手里又颇为阔绰的人,自然不愿意去买皮蛋。
而闻嘉嘉就是那种喜欢稀罕吃食,腰包鼓手头阔绰之人,包姐也晓得,不但帮她买了,一买还买20个皮蛋。
对于包姐的这种做法闻嘉嘉当然欣喜至极,她可太喜欢吃皮蛋了。
要她说,20个还不够她吃的呢。
皮蛋加点黄瓜凉拌一下就是一道美味的菜品,平时吃着玩儿都行。或者和烧青椒烧茄子一起擂,闻嘉嘉能就着这道菜下两碗米饭。
而早晨当然是不能做这两道菜的。
做啥?有皮蛋有瘦肉,还要多想吗,当然是皮蛋瘦肉粥啊。
闻嘉嘉拿出两个皮蛋来,又打开橱柜,切了一半的瘦肉。
她先把瘦肉切成肉末,怕吵醒正在屋里睡觉的魏岱,闻嘉嘉还特意把菜板和肉拿到院子里切。
一阵剁肉声后,一块瘦肉变成肉末,加些食盐黄酒腌制备用。她又切点葱末和姜丝,同样放在一旁备用。
砂锅用炭火煨实在太慢,闻嘉嘉干脆把砂锅放在火上煮。
米是昨晚吃完饭后就泡好的,睡前沥干水分,还放了一小勺的油到米中。
熬肉粥有个小技巧,那就是放油,用油拌过的米熬煮出来要更香。
米入砂锅,加开炖煮,不久后锅中冒气。先是试探地冒几个小泡,不到半分钟,锅中越来越滚,米粒在水中翻腾,澄清的水也慢慢变白变浓稠。
她丢入生姜丝,盖上砂锅盖,须得等米煮到绽开米花时才能下肉。
期间闻嘉嘉去摘些小青菜来,等会儿炒盘青菜配着吃。
又用平底锅煎些青菜饼,否则干吃粥饿得快,特别是魏岱。
这人吃五碗粥都不顶饱的,非得吃些干的食物才行。
其实菜饼很容易。要说用什么菜最好,那必定是卷心菜。
闻嘉嘉是不喜欢卷心菜的,这道菜想炒的好吃,需要很多油才行。
没看几十年后饭店里这个菜多是重油干锅的吗?
魏岱极少吃这道菜,闻春和闻萱甚至没吃过这道菜,自然称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但卷心菜做的菜饼,两姑娘倒是挺喜欢的。
她撸起袖子,把卷心菜切了四分之一来,再削去硬梗后切成细丝。
光有卷心菜可不够,闻嘉嘉又去橱柜里拿出一根的胡萝卜,再到院里拔些葱。
胡萝卜切丝,葱切末。
菜就这些了,准备好后便要调面糊。
面糊好调,无非就是面粉鸡蛋糊糊,再加些食盐五香粉。
调完了,再把卷心菜丝萝卜丝和葱末放进去搅搅就行。
平底锅烧热,舀两勺油,拿起平底锅把油摇匀。
油热了,将青菜糊糊舀上几勺倒油锅中,不能舀太多,厚了可是不好煎的。
闻嘉嘉惯来喜欢吃焦的脆的食物,所以这青菜饼也就煎得更久些。
等到外表煎的焦黄酥脆时,便能菜饼给夹到盘子上了。
一锅煎不下,闻嘉嘉足足煎了三锅才把菜饼给煎完。
煎完的饼还得切成小块,三张叠在一起咔嚓两刀,闻嘉嘉得到12小块菜饼。
十多分钟过去,砂锅咕噜咕噜个不停,米粒瞧着已经熟透了。
闻嘉嘉开始切皮蛋,皮蛋不需要切多小,就得有点儿嚼头才好吃。
皮蛋放下去后煮上十分钟,原本白稠的粥带上了点灰色,皮蛋独有的香味也渐渐从锅里飘散出来,惹得两个孩子顾不上整理着装,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就跑出来了。
“小姨!”她们喊,“早上好。”
嗯,还是很懂事的,可见育红班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教。
闻嘉嘉把手指放在唇前:“嘘。”
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小声些,你们小姨夫回来了,还在睡觉呢。”
闻春和闻萱露出笑容来,刚想喊,就又被闻嘉嘉的一番话给憋了回去。
闻春跑过来问:“小姨,小姨夫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吗,他有没有受伤呀?”
早熟的闻春早就晓得了,同学的爸爸都经常受伤。那么小姨夫呢,肯定也会受伤。
闻嘉嘉心里暖洋洋,摸摸闻春软软滑滑的头发:“别担心,你小姨夫没事儿,他是今天早晨两点多才回来的,睡得迟了些,所以这会儿睡的可香了。”
闻春心细,有些事儿不跟她说清楚,她心里也会记挂得紧。
果然,闻嘉嘉仔细一说,她就放下心来。
而闻萱呢,这孩子心大,这会儿已经踮起脚想去拿桌子上的菜饼了呢。
她是真的很喜欢菜饼。
闻嘉嘉绷着脸喊:“闻萱。”
闻萱缩回手,眼巴巴地看着小姨。
家长叫大名,比骂你一句还可怕。
闻嘉嘉:“吃饭前要干什么?”
闻萱:“刷牙洗脸。”
闻嘉嘉就问:“那你刷了洗了吗?”
闻萱摇摇头,乖乖拎着自己的小牙杯,到院子里洗漱去。
砂锅里的皮蛋煮的差不多了,她又到柜子里取些地瓜粉出来。
地瓜粉结块,用勺子捣碎后倒入肉末中,再把肉末缓缓倒入砂锅内,一边倒一边用勺子搅动。
“咕噜咕噜——”
地瓜粉的加成下,粥变得越发浓稠。
因为有肉的加入,这一锅粥瞬间升华,肉香四溢,甚至粥面都浮着一层薄薄的肉油。
“粥好了吗小姨?”
闻萱记吃不记打,闻嘉嘉刚刚才对她露过冷脸呢,这会儿洗漱完后又匆匆跑进来。
闻嘉嘉手上勺子搅动个不停:“快好了,去分碗筷吧。”
这大概是闻萱最喜欢的一项活儿。
闻嘉嘉笑嘻嘻,哼着歌去分碗筷。
肉末已经完全煮熟,代表着这锅皮蛋瘦肉粥也已煮好,撒入葱末搅搅,闻嘉嘉用抹布垫着手,把砂锅端到桌上。
桌上有木垫,刚好能放砂锅。
又去炒盘青菜,从坛子里夹些腌萝卜来,早饭便可以吃了。
她悄悄地去卧室里瞧了眼,魏岱还没醒,睡得很香。于是她又悄悄把门关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先吃吧,小姨夫还在睡呢。”闻嘉嘉对两姐妹说道,“菜饼一人只有三块,你们要是吃不完就留着傍晚放学回来吃。”
闻萱迅速表态:“吃,能吃得完。”
小姨这话真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吃不完呢?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早餐上有比菜饼更好吃的东西,那就是皮蛋瘦肉粥。
毫不客气的说,在吃到第一口粥时闻萱只觉得惊为天人。
她不明白,肉蛋粥怎么会这么好吃!
“因为有皮蛋啊。”闻嘉嘉说。这姑娘肯定也是爱皮蛋一党,而且是超爱的那种。
别以为人人都喜欢皮蛋,有人可是很恨皮蛋的。
至少闻春就觉得皮蛋一般,这粥也是一般的好吃。
闻萱像头小猪一样,若非闻嘉嘉下狠功夫教过她,她此刻都要呼噜呼噜的吃了。
这么小小的肚子,竟然吃了两碗粥和一张菜饼。
吃完粥,剩下的两张菜饼是再也吃不下去了,闻萱只看着闻嘉嘉嘿嘿笑:“小姨,让你说中了,我果然吃不完。”
“……”
傻了吧唧的,她有时真挺为闻萱发愁的。
两姐妹吃完早饭没在家呆多久,很快便同隔壁谢易一起上学去。
她们一走,闻嘉嘉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
收拾完厨房卫生,闻嘉嘉又轻手轻脚的去房间中拿课本纸笔复习。
屋外天气尚好,太阳终于露出些身影,晨风中还带着清凉和青草的芬芳,让人闻之倍感舒适。
闻嘉嘉在家憋坏了,干脆到院子里看书。反正阳光还没来到院子,不怕伤眼睛。
她惬意地伸个懒腰,又在桌边摆上一杯水一块蝴蝶酥,翻动书页,提笔开始复习。
魏岱睁眼时屋里已经有了亮光。
卧室窗帘闻嘉嘉用的是厚布,可这里的厚只是相对来说,和几十年后的遮光窗帘无比比拟。
所以阴天时还好,一旦天气晴朗,有光线突破阻碍穿透窗帘来到房间中。
好在床离得远,不会刺眼。
魏岱很久没睡个完整觉了,他把床头柜上的手表拿起瞧了瞧,又戴手上。
此刻已经将近十点。
“醒了?”闻嘉嘉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快吃饭吧,要不然你午饭就赶不上趟了。”
又指了指厨房:“今天煮了皮蛋瘦肉粥,粥在炉子上的砂锅中,菜饼在锅里”
她瞧魏岱一直没醒便把砂锅放到炉子上温着,炉子中只剩炭了,不怕把粥煮干煮糊。
魏岱不着急吃,几日没在家,家里变化还颇大。
他在院子墙角看见尚且低矮的南瓜藤,大概是闻嘉嘉这段时间种的。
还看见豇豆苗,同样沿着墙角种了一排,还插上几根竹竿。
魏岱笑笑,来到她身边:“怎么想起来种南瓜种豆子了。”
闻嘉嘉斜着看他:“谷雨嘛,种瓜种豆我还是晓得的。而且不止豇豆,明明还有四季豆的好不好。”
都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谷雨前后是播种移苗,掩瓜点豆的好时机。
种下去很快就能吃的。
比起豇豆她更喜欢四季豆,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荷兰豆,可惜荷兰豆的种子没买着。
闻嘉嘉还兴致勃勃地指了指房子两侧:“这两边我栽了些西瓜苗,就是不晓得长出来的西瓜甜不甜。”
魏岱觉得闻嘉嘉真能折腾。
当然,他说的折腾是褒义词。在又要带两孩子,又要忙家务,又要复习备考的情况下竟然还拾掇出这么些瓜啊豆啊的来。
他洗漱完,把早饭端到院里吃。
皮蛋瘦肉粥显然也很合他的胃口,吃粥速度比闻萱还快。
闻嘉嘉问他:“你明天忙吗?”
魏岱摇摇头:“能休息两天。”
“那咱们一起去趟市里吧。”闻嘉嘉说道,“得去瞧瞧药厂啥时候招考。”
知道是五月,但具体五月哪一天还不晓得呢。
魏岱应好,想了想又说:“顺带把自行车买回来。”
闻嘉嘉惊喜,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问:“真的吗,你搞到自行车票啦!”
魏岱:“对,等会儿去取。”
闻嘉嘉是真的高兴:“这样的话,往后真考上了就能骑自行车去上班。”
公交车的时间太迟了,而且坐一趟下来得缓半小时才能压下那股恶心劲儿,实在难受。
因为有自行车的事儿吊着,闻嘉嘉今天复习效率空前。
魏岱吃完饭把碗洗了就去领导那儿。
部队大概又要盖楼了,他看眼被开垦出来的空地这般想道。
“魏岱回来了。”有人跟他打招呼。
“对,今天凌晨到的家。”他笑着说。
魏岱在部队中人缘不错,但是……他怎么觉得今天格外的不错。
惹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来到领导办公室,他还没开口呢,领导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师长都对你大夸特夸了,不过我又有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魏岱:“……”
不能吧,他刚刚才回来,都还没满12个小时呢。
一般来说,出完任务不是最少得过半个月才能出新任务吗。
“别担心,这次的任务简单,就是教你媳妇爬树。”领导再次大笑,笑的窗户玻璃好似都震动了。
魏岱愈发不明白:“我媳妇怎么了?”
领导把前段时间闻嘉发生的事儿说了,还调侃说:“你媳妇现在可是家属院的名人,有不认识你的,但肯定没有不认识你媳妇的。”
这话很真。
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传得最快的消息永远是八卦。
如今魏岱在家属院里的知名度,确实没有被卡树的闻嘉嘉高。
魏岱无语。
他先是担忧然后忍不住发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儿。
难怪家里一院子的瓜啊豆啊的,敢情是她没出门,窝在家里无聊了只能干这些。
是的,魏岱已经猜到自己媳妇肯定是躲在家里不出门了,她这人就怕别人笑话她。
魏岱取完补贴福利回到家。
家中。
院内阳光正好,闻嘉嘉觉得晃眼,还把书桌搬到屋檐底下。
笔头顶着下唇,闻嘉嘉时不时看眼门外,一时之间没心思复习。
她刚刚想到个事,魏岱出门一趟,大概也许可能……嗯,会知道她卡树的事儿吧。
不久后,魏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闻嘉嘉嘻嘻一笑,皮动肉不动的。
只是魏岱神情自若,闻嘉嘉看不出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闻嘉嘉率先问话:“自行车票拿到手没有?”
魏岱点点头,从口袋掏出几张票来:“这是这次的补贴。”
闻嘉嘉清点,有自行车票一张,肉票额度半斤,全国粮票额度半斤。
她把几张票放到卧室的抽屉中,再到院子时魏岱眼中已有笑意了。
闻嘉嘉绷住脸:“好端端的你笑啥?”
魏岱:“我刚刚得到个新的任务。”
闻嘉嘉立刻着急:“不是吧,你又要走,这回怎么这么快。”她也没问是什么任务,保密条例她还是知道的。
“任务是……教你爬树。”
闻嘉嘉脸上表情又掉下来了,白眼翻上天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哼!
她爬树好着呢!
第038章 即将考试
一场场春雨催生了许多生命。
田里刚插的秧苗伸展着孱弱的身体, 得到春雨灌溉后更想迎接阳光的到来。
路边树木郁郁葱葱,山坡上大量的野菜冒头了,野葱马齿苋之类的常见野菜更是随处可见, 惹得闻嘉嘉瞧着手痒。
最令人欣喜的是绿油油的山坡上还藏着点点的红。
这是野草莓,农村孩子最喜欢的野果, 连山上的毛桃都不如它受欢迎。
老家盛产,没想到这里也有。
只是数量不多,不值得爬一趟, 闻嘉嘉看一眼也就放弃了。
公交车终于来了, 没等闻嘉嘉辨认山坡上的那棵树是不是桑树时,魏岱拉着她上了车。
“桑葚是这时候的吧?”她悄悄问。
今天去市里的人不多, 所以他们夫妻俩都有位置,还坐在一起。
魏岱点点头,有点意外:“是这时候的, 你不晓得?”
“我当然不知道!”闻嘉嘉说得理直气壮。她觉得自己不知道很正常啊, 原主自小住在县城里, 县城里哪有什么桑葚。
魏岱没多疑,只说:“桑葚其实不甜, 几乎都酸得掉牙。”他小时候上山下河,几乎所有的野果都吃过,最不喜欢的就是桑葚。
这玩意儿瞧着甜滋滋, 其实很酸。
闻嘉嘉斜靠在身上, 歪头看窗外:“我也没说吃啊,我就是听说桑葚能泡酒。”
魏岱无奈。
怎么说呢, 他早就发现了, 一般人若是遇到不好吃的野果那就不吃。但他媳妇不一样,他媳妇想的是加工一下能不能吃。
桑葚这种一毛钱能让人帮忙买五斤的玩意儿, 哪里值得用一瓶的酒去配。
“咱家没酒票了,家里的两瓶酒你不是想泡杨梅吗?”魏岱偷偷牵紧她的手,“过阵子是杨梅的季节,这里的杨梅比咱们老家的好吃。”
要不怎么说望梅止渴呢,提到杨梅,闻嘉嘉只觉得口水在不停的分泌。
“那还是杨梅吧。”闻嘉嘉说,“我更喜欢吃杨梅。”
魏岱就笑:“放心,过段时间有你吃个够。咱们部队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种杨梅,肉多核小,甜得发腻。”
闻嘉嘉捂住他嘴巴:“你别说了。”
再说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夫妻俩在外不敢怎么打闹,说完这茬话,就静静看窗外的风景。
当地景美,初春是一种景色,如今暮春又是一种景色,怎么瞧都瞧不腻的。
坐惯这段路,觉得没多久就进了城。许是今天没什么人,也不觉得路上有多难受。
市里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连街上的海报都还是那几张。
他们下车后直奔百货商店,头一件事就是把自行车买下来。
这时候的自行车也是有几个牌子可以挑选的。
最著名的要属凤凰牌自行车,再就是永久和飞鸽。
魏岱问她:“要啥牌?”
闻嘉嘉几辆自行车都看一遍,指了指放在最里边的那辆:“和其他的相比,这辆好像要更小些。”
售货员说道:“同志,那是女士自行车呢,最适合咱们女同志骑。现在店里只有一辆凤凰牌的女士自行车,别牌子的都没有。”
魏岱侧头问:“要不买这辆?你平常骑的多,肯定要你觉得好骑才行,其他的对你来说都太重了。只骑半小时内还好,超过半小时就累得慌。”
闻嘉嘉倒是犹豫:“可是这辆小,载不了多少东西。”
其他的二八大杠,运输能力是能当一辆小推车使的。
而且还能载人,载三四个小孩都轻轻松松不成问题。
魏岱就说她:“糊涂了不是,咱们平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运。”上班下班中使用而已,对运输能力上要求不高。
话是这么说,只是其中还有个问题。
凤凰牌二八大杠如今是180元,而女士自行车则是160元。
价钱上相差不大,用料上却相差甚多。这年头自行车可不是用几年就不用的了,少说也得十年往上。
也就是说不能考虑当下,眼光得往长久处看。
不过,闻嘉嘉一拍脑袋,对售货员道:“同志,那我们就要这辆。”
十年过去,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自己大概也不在这里了,还在意自行车干啥。
说着,把钱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交给同事入账后去里面取自行车。把车推出来,当着夫妻俩的面细细检查一遍才交到闻嘉嘉手中。
同时,她同事也把发票开好了。
“收好,上牌需要用。”售货员道。
闻嘉嘉闻言有些惊讶,她还是头回晓得这年头自行车也要上牌照。
但仔细想想,又从原主记忆中得到答案,确实是要的。
不但要上牌,还有驾驶证呢。
牌去哪里上?魏岱说:“得去派出所,除了上牌还得打钢印。”
这就是为了防止自行车丢失了。
现在的自行车绝对是奢侈品,钱票价值加起来甚至能在乡下建两间房,所以打钢印就是预防被人偷走。即使被偷了,也有可能依着钢印找回来。
不过夫妻俩没即刻去,还得把其他东西买了才行。
闻嘉嘉一二楼转一圈,扯了两块细棉布,准备拿来做夏天的睡衣。
魏岱有时挺想不通自己媳妇的生活习惯,真有人为睡觉做套衣服的?
但他不多嘴,他晓得,他胆敢多嘴一句,这回的睡衣就没他的份。
闻嘉嘉确实有打算给他做,而且打算给他做两套。
没办法,这人实在能出汗。
容易出汗的人就废衣服,即使是睡衣,也日日都得洗,衣服越洗越薄,一套都不够他一个夏天穿的。
再就是闻春和闻萱一人一套,她自己也一套,不过还得加件睡裙。
天实在热的时候她都是穿的睡裙。反正只在家里穿,没外人瞧见无碍。
再就是买些吃的了,见到有枇杷和李子,闻嘉嘉各买了两斤。
离开百货商店,闻嘉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说:“春儿心心念念都惦记着收音机呢,可惜鸡还没下蛋。”
魏岱搞不懂了,说:“收音机跟鸡又有什么关系,买它还得等鸡下蛋不成?”
闻嘉嘉:“鸡蛋可以卖钱啊。人家人小但志气不小,决定攒鸡蛋买收音机呢。你没发现家里的鸡都是她在喂?”
闻春这孩子挺能坚持的,说会自己喂鸡,就真自己喂。
得空闲了还会去找虫给鸡吃。
闻嘉嘉说小鱼小虾吃了对鸡好,她就又跑去浅河边捞小鱼。
就因为去河边的事儿,还差点被闻嘉嘉打过屁股。
好在深水段都被后勤围起来了,开放的是河水还没闻春小腿肚深的浅水区,天气一热实在多小孩去那里玩,后勤部还在旁边,闻嘉嘉也就不管了。
魏岱失笑:“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可不嘛,但小孩有上进心,也不能拦着人家啊。
说话间,两人到派出所。
自行车打钢印上牌照还得要几元钱,钱交了牌照钢印很快就完成。
从此以后,家里也算有自行车了。
闻嘉嘉赶魏岱到后头,跃跃欲试:“你坐后座我来骑。”
魏岱也随她,坐在后座上,一双长腿有点拘谨。
闻嘉嘉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车给骑起来,骑过一条街后停了,转头神色淡淡道:“算了,还是你来骑吧。”
魏岱:“……”
想笑但是不敢笑。
“骑啊,我又不认路。”闻嘉嘉催他。
魏岱:“行,劳您起身换个位。”
闻嘉嘉:“……”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夫妻俩对换位置,再启动时,车子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将近15分钟后,他们到达药厂。
魏岱这阵子沿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已经在药厂里认识到位新朋友了。
六人定律在他这里发挥得特别彻底。
他先是通过战友认识了市里公安局的一位朋友,因为这位朋友的小舅子是卫生局的,这个部门和药厂关系密切,可以说是上级部门。
魏岱和人家吃两顿饭,处成好朋友。
再从他那里认识了药厂的一位主任,虽说不是专管人事,但什么时候招考肯定晓得。
果然,人家一清二楚。
来到药厂,通过门卫进入药厂中。
药厂很大,闻嘉嘉了解过,这是本省最大的药厂。
可以说整个省,从省城医院,到下面的县城医院,都有药厂生产的药。
就连隔壁几个省市都在用。
要不怎么说国营单位的生意好做呢,这时候市场都是他们的,吃到饱不算,吃到打嗝的都有。
这位主任姓宋,叫宋家成。瞧着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和魏岱很熟稔。
他笑笑道:“老弟啊,我还想着请你吃顿饭呢。你上回说的獾子我前段时间可找着了,哎呀,我当时还想请你来呢,一想你在部队,大概是来不了。下回我再搞一头来,咱俩喊上陈局和他小舅子,一起吃一顿。”
魏岱走上前:“行啊,有空肯定来。但宋哥你也晓得我,说没空就没空的。”
“这是我爱人闻嘉,”他介绍道,又说:“这回路过,想着许久没见你了,来瞧瞧你。”
宋家成忙和闻嘉嘉打个招呼,他心里明白了,哪里是路过。
下一刻就听魏岱说:“宋哥问你件事儿,咱们厂今年招考是五月吧?”
宋家成给两人倒茶:“对,五月25号,才定下的日子,怎么了?”
“我媳妇也要来考呢。”魏岱笑道,“她是高中毕业生,也是因为随我来这里工作的事儿才落下来,但到底刚毕业不久,也想随着这届学生一起考试,就是不晓得药厂这边让不让。”
让不让?当然让的。
宋家成刚开始听时还琢磨着魏岱是不是想让自己把他媳妇招进来。
怎么说呢,招是能招,他一个主任,想招个人进来太容易了。
但两人交情又实在没到那个份上。
可听到后面才明白,魏岱是想说他媳妇也准备一起考。
这是啥意思呢?这就是要靠自己进来的意思。
宋家成松口气,脸上笑容都真心两分:“放心吧,能考能考,以前都能。只不过多是应届的学生来考罢了。”
他轻声道:“不瞒兄弟你说,今年厂里只招5人,许少不许多,定死了不超过5个。”
闻嘉嘉心中略微担忧,竟然才5人。可她敢保证,一定有上百人参加考试。
魏岱一直对闻嘉嘉有信心,他就觉得自己媳妇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看书贼快,刷题更快,反正考试算是易如反掌了。
但一听才五人,眉头不禁微皱。
“这次竟然只招这么少?”他问。
宋家成回答:“大头都在分配那里呢,上头说了,今年会分配20来人进来,这其实已经算多的了。”
毕竟如今的工作是“继承制”。
也就是说不管是厂里的技术人员还是坐办公室的领导,甚至是清洁人员、后勤人员,只要他们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都可以传给家里的孩子。
这也就导致了厂里人数只有逐年上涨,从没有下降的。
厂长其实已经感受到厂里的冗员了,奈何实在无从下手整治。
厂里的人嘛,想裁裁不了。
上面分配过来的嘛,又无法拒绝。
唯有每年招考的人数是自己定的,他定死了五人谁也改不了。
得到准确的消息,魏岱没再多待,临走前请宋家成帮忙报个名,毕竟现在只知道什么时候开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截止报名。
这是小事,宋家成一口答应下来。
离开药厂,闻嘉嘉心中还有些沉重。
“唉!”她叹声气。
魏岱正骑着车子往附近的菜市场去:“叹啥气啊,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今年不行就下一年,反正明年肯定还招。”
闻嘉嘉拍他:“这种事情就得一鼓作气你晓得不,否则再而衰三而竭的。”
“别说丧气话,我信你行。”
闻嘉嘉没话说了,她都不信自己一定行。
来到菜市场,闻嘉嘉心情渐渐好转。
毕竟这里堪比十多个门市部,放眼望去物资满满人来人往,瞧着就让人觉得热闹。
“都快中午了,还这么多人呢!”闻嘉嘉掏出袋子,迫不及待往里面冲。
来晚了,菜都有些蔫了,这里得早晨来才能买到新鲜的。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买菜。
可是肉铺上的肉也不多,闻嘉嘉转悠一圈也只买到一副猪肺。
倒是魏岱拎着一条鱼走过来说:“咱家是不是还有糟菜?”
闻嘉嘉明白,这人想吃酸菜鱼了。
临近中午,两人到家。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许是如此今天的太阳才格外晒人。
闻嘉嘉只觉得头顶都是热的,两鬓处更是汗水直流。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把外套脱了。
撸起袖子将买的东西整理出来,问魏岱:“家属楼旁边空出的两块地方是要建楼房了?”
魏岱拧把毛巾擦汗:“好像是,上回分房子闹出好大的事儿,好些人都没分到。”
闻嘉嘉其实很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呢?我觉得咱们这里比楼房好多了。”
魏岱无奈瞥了媳妇一眼:“真觉得啊?”
“那可不!我之前去虹姐家瞧过,只有容膝之地,如果独居或者只有夫妻两人还好,一旦有小孩,家里就窝憋得厉害。”
闻嘉嘉当时对虹姐只有一个看法,这女人绝对是空间大师,她简直把空间运用到极致。
房子不到50平,根据虹姐自己所说,只有45平。
夫妻俩带着小女儿住一间12平的卧室,另外四个孩子合住一间20平的卧室。
剩下的地方就是客厅。
客厅靠墙处都是收纳柜和架子,尽量往高着打,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东西。
至于厨房是没有的,不单单是她家没有,那一层楼的人家都没在家安厨房,而且把厨房放在走廊中,这样能最大限度节约面积。
就这,虹姐还说:“我公婆走后家里就好过多了,要不然才是无处下脚。”
魏岱给自己擦完汗,换块毛巾换盆水,又拧了拧给闻嘉嘉擦汗:“但是楼房不怕风吹雨淋,而且干净。”
闻嘉嘉撇嘴:“一年到头极端天气有几天?就像那日的冰雹,不也是一晚就过去。为着这个住楼房才不划算。至于干净,我觉得咱们家也挺干净的。”
是,院子里是有鸡屎,但每天扫又能脏到哪里去。
而且家里比楼房还干净呢。
楼房人多,老鼠也比平房更多。
魏岱失笑:“哎,部队的兵多是从农村出来的,最朴素的愿望就是顿顿吃上肉,天天住楼房,你不懂,这是一种执念。”
“你原先也想住对吧?”她问。
魏岱点头:“对啊,我当时都想好该怎么装修了。”万万没想到媳妇会选择要平房。
闻嘉嘉无话可说。
她昂着头,魏岱拿毛巾在她脸上到处擦,擦完毛巾放水里洗洗,然后再擦一回。
一阵风吹来,顿时神清气爽。
闻嘉嘉拍拍魏岱,鼓励道:“没事,你就这么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往后我给你买楼房住。”
魏岱:“……”
他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到院里杀鱼去。
闻嘉嘉喊:“是真的,给你买超大楼房,带厨房带厕所,干净得能在地上打滚的那种,你想咋住就咋住。”
哎,怎么就不信呢。
因为12点都过去了,两人没做饭,只随便对付几口。
早晨的粥还有剩,温一温配着包子吃。
包子是快出城是在国营饭店买的,韭菜鸡蛋馅儿,还有三丁馅。
韭菜鸡蛋自然不必说,闻嘉嘉对三丁馅很感兴趣。
三丁是哪三丁?
猪肉丁鸡肉丁虾仁丁,鲜嫩多汁,味道和老家的包子格外不同。
买的时候只剩两个了,也不给两孩子留,闻嘉嘉和魏岱一人一个吃得喷香。
傍晚,开始做酸菜鱼。
杀鱼片鱼的活儿都得魏岱来,他刀工好,片出来的鱼薄如纸片。
等闻春和闻萱回来时,酸菜鱼也做好了,两姐妹哇声连连。
闻萱甚至还跑去找魏岱:“小姨夫,你可以天天在家吗?”
魏岱:“为什么呢?”
“因为你在家,家里好吃的就多。”闻萱可不懂挣钱不挣钱的,她只知道小姨夫一在家就有好多东西吃。
闻嘉嘉轻轻踢她屁股:“想的真美,快去吃猪肺汤。”
闻萱撅嘴。
吃货也有不喜欢的食物,比如猪肺。
闻萱厌恶猪肺至极,但猪肺营养高,当时在老家,买不到肉时闻嘉嘉通常都会买猪肺。
“我不喜欢。”闻萱说,“给姐姐吃吧,姐姐喜欢吃。”
闻嘉嘉虎着脸:“不吃的话等会儿的酸菜鱼也没得吃了。”
闻萱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磨磨蹭蹭的,最终还是捧着碗吃。
好在今天猪肺处理得当,闻嘉嘉掌握的火候好,猪肺嫩,蛋花滑溜溜,闻萱难得在十分钟内吃完这碗猪肺蛋花汤。
吃完写完汤,酸菜鱼不太吃得下了。
只吃几片鱼肉,几个豆腐泡,半碗的米粉便和朋友跑到院外玩。
他们要去摸田螺,闻嘉嘉挺想不通河里怎么会有田螺。
——
随着考试日子的临近,闻嘉嘉渐渐紧张,紧张感不亚于大学时的期末考。
她大学时因为忙创业,每回考试前都得突击背书拜孔子,只求自己能低分过线。
魏岱接手了家里的家务,每天给她蒸碗蛋羹不说,还找附近村民偷偷买了羊奶。
补没补脑她不晓得,补肉是肯定的。十多天下来,闻嘉嘉明显感觉自己重了点儿。
期间魏岱还去了趟市区,他需要确定闻嘉嘉报名有报上。
同时带回来个消息,他说:“这次有138人报名。”
闻嘉嘉垮了肩膀,她就晓得会有这么多。
138人中取5人,难度可不小。
魏岱安慰:“没事,这次不行……”
闻嘉嘉捂住他嘴巴:“别说了,没有不行!没有明年!”
魏岱立刻闭嘴:“好。”
闻嘉嘉趴在床上,皱着眉想,其实吧,和几十年后差不多。
几十年后想进国家企业单位,录取率还不如现在呢。
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很快,考试这天到来。
闻嘉嘉前一天晚上九点钟睡,第二天早晨六点时就被魏岱喊醒。
“考试九点钟开始。”魏岱说,“饭我已经做好了,吃完饭我送你去。”
闻嘉嘉立马清醒,忙不迭爬起来,把昨晚睡前准备的衣服换上。
魏岱这种时候格外贴心,给闻嘉嘉准备了油条和鸡蛋。
图个吉利嘛,闻嘉嘉也就吃了。
两姐妹也被迫早醒,吃完饭送她们去隔壁谢家。
闻嘉嘉叮嘱:“乖乖听话,等傍晚回来时给你们买好吃的。”
“嗯嗯”两声,两孩子重重点头,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谢家了,谢家早上是有收音机听的。
闻嘉嘉朝着她们挥挥手,背着小包,坐上后座。
清晨的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时只觉得是薄纱飘过。
东边的朝阳似火,破云而出,万物披上霞光。
闻嘉嘉觉得是个好兆头,心中紧张感渐渐消散,进入考场时心中已然平静。
第039章 入选药厂
考试其实很简单, 这里的简单指的是没有超纲,所有题目都死死扣在高中以内。
不像几十年后考公的题目那般千奇百怪,让人不禁疑惑出题人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想出的问题。
闻嘉嘉做题时还算顺手, 人确实多,因为天气不错就都坐在一片大空地里做题, 旁边有多人巡逻,杜绝了场内作弊的可能。
考试只考一场,所以数学和语文政治历史物理等都在一张卷子上。至于考的是历史还是物理, 全看自己选择。
闻嘉嘉落笔不比别人慢。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 又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两三个月不停在复习, 所以自我感觉还不错。
很快,她把卷子做完了。
此刻场上已有半数人离开,她收拾收拾东西, 把卷子交了就在一边等待。
为了最大限度防止有人走后门, 厂里的招考自来是边考边改。
比如说现在, 边上就有好几人在改卷子。闻嘉嘉偷偷瞥了眼,快要改到她的了。
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临近, 场上不少考生逐渐焦躁。
甚至还有做题目做到哭的。
不是默默流泪,而是情绪失控痛哭流涕,就差捶胸顿足。
闻嘉嘉其实很能理解, 因为这年头是有知青的, 没工作的青年得下乡啊。
如今又不是五六十年代了,大家都晓得下乡的生活苦, 哪里能不崩溃呢。
魏岱不知又和谁套上近乎, 竟然在考试结束时进入药厂来。
“嚯,你差点吓到我。”闻嘉嘉的肩膀被他一拍, 吓得她差点跳起来,“你怎么来啦?”
魏岱:“你一直没出来,我担心你。”
他在外面等得心焦,便想办法和保卫处的人搭上话,因为考试结束了,想来里面找考试的媳妇也正常,便放他进来。
闻嘉嘉悄悄对魏岱说:“我每一题都做了,就是不晓得做的对不对。”
她反正感觉对。
魏岱眼睛不离改卷子的那几人,只说:“肯定都对。”
等了五六分钟,闻嘉嘉打个哈欠。
阳光暖洋洋,晒得人困意涌起。
快改完了,所有考生都紧盯着改卷人,当改卷人开始改最后一张卷子时,闻嘉嘉甚至能听到旁边考生的急促呼吸声。
终于——
卷子改结束,几位改卷人抽出五张卷子给负责招考的副厂长,让副厂长再检查一遍。
这里的检查,其实是检查政治答案。
闻嘉嘉在政治上只求稳,她最近一个多月的报纸可不是白看的,如今在政治上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检查过后,副厂长取出其中的一张卷子,而后看了眼手上四张卷子上的名字。
“邓国安,张晴,李静薇,还有……”
她翻动考卷,魏岱呼吸在这瞬间凝滞,场上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
“还有闻嘉。”
闻嘉嘉绷着的那口气骤然泄下,眼睛瞬时间都酸了。
真好,自己从此又能领工资了。
就算魏岱有不少积蓄,但自己能赚钱的日子更让她高兴和舒服。
魏岱明显比她更激动些,拉着闻嘉嘉往副厂长那边走去。
副厂长把四人挨个看一遍,说道:“你们下个月一号去人事处报道,尽量把毕业证给提前领了,至于岗位到时候再说。”
四人重重点头。
闻嘉嘉毕业证身上带着,而其他三人应该都是学生,需要回学校办手续提前领。
药厂里面树木颇多。
宽阔的道路两边几乎都是银杏树,还能看到几棵两三人都无法环抱起来的香樟。
药厂的建筑也颇有特色,墙体是灰白色,外表有些西式。最高的那栋楼足有五层高,被银杏树围绕着,想来秋天的时候风景会更美。
魏岱带着闻嘉嘉在药厂里走一圈,特意走一遍从厂区门口到人事处的路,以防她报道的时候找不到地方。
等走完了,也该回去了。
闻嘉嘉要去药厂工作的事儿很快就被不少人知道,因为她得找部队打个证明,这时候的工作也是需要审查的。
这证明一打,想瞒瞒不住。
第一个来的是包姐,她丈夫在后勤工作,消息最是灵通。
“你要去药厂上班啦?”包姐匆匆跑进院,“我今天还在想你夫妻俩一大早的去市里干啥,原来是去药厂考试。”
“哎,你真够厉害的,一考就考上。”包姐凑近羡慕道。
家属院里多是家属希望有份工作啊。
但就跟多数军人来自农村般,多数家属也是来自农村。
这时候农村识字率并不高,好多军人的文化课都还是来到部队后再补的,而那些军嫂们呢,能认些常用字,半蒙半猜读通小学课本都算厉害的了。
大环境就是如此,这就使得军嫂想参加工作格外困难。
闻嘉嘉笑笑,给她倒杯茶:“也是运气好,我一直有在备考,但不确定考不考的上就没有说。”
包姐叹道:“想你家这种夫妻俩都有工作的家庭,往后日子就好过了。别的不说,你工作了是有粮本的。”
粮本是啥呢?其实就是给非农村户口供应的定额本,包含了粮食和油。
有这个本本有时候比钱票更有购买力,有了它才能去指定粮店买粮食和食用油。
闻嘉嘉:“反正咱们部队现在也不缺粮食,有没粮本差别不大。”
饿哪里都不会饿部队的,据她所知,接下来几年这里应该没什么灾荒,当地一直都是鱼米之乡。
这话也是。
很快,虹姐也来了。
“你真是飞毛腿,谁跑的都没你快。”虹姐这样说包姐,又对闻嘉嘉道,“论咱们家属院里谁最爱凑热闹,你包姐一定榜上有名。”
包姐白眼一翻,笑骂道:“我也就比你早几分钟而已,你家比我远,要真算起来,来的还比我快呢,到底谁是飞毛腿。”
虹姐不理她,略微激动地拉着闻嘉嘉的手问:“你这种考进去的直接就坐办公室了吧?”
闻嘉嘉:“……我还不知道,得等报道后分配。”
反正分到行政岗去是一定的,但她其实是想转技术岗。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技术岗总能学到些什么,而且还能试验她的金手指。
再就是,技术岗钱更多。
比起行政岗来说,差不多等级下技术岗每个月总是要多几块钱的,据说年节福利也会更丰厚。如果你做到研究员那个位置,每天还有餐补呢。
当然,闻嘉嘉对于研究员是想都不敢想。
虹姐说:“我有个侄女在车间里干活,就是生产红药水的车间,你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她,她叫刘思华。”
闻嘉嘉点点头表示记住。
包姐和虹姐没呆多久就离开,毕竟魏岱的饭都要做好了,不能打扰人家夫妻吃饭。
为了庆祝考试通过,魏岱今日特意买了许多菜回来。
好些都是他昨天预定的,闻嘉嘉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笑嘻嘻道:“你就知道我一定会通过考试啊,连菜都买好了。”
既然已经考过了,那么魏岱说话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直言道:“那倒不是,你考过了就是庆祝,没考过就是安慰。”
“……”
闻嘉嘉脸上笑容垮唧一下没了。
这人,说话太实,太噎人了。
她“哼”了声:“既然是庆祝,那今天的饭菜都得你来搞。”
说着,去扒拉厨房里堆着的菜。
魏岱是真有些厉害,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块巴掌大的牛肉来,闻嘉嘉拿到手里掂量掂量,得有半斤多重呢。
闻嘉嘉想吃香菜炒牛肉,但想了想,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种香菜!
这太不可能了。
她可是香菜的忠实信徒。
“哎呀”一声闻嘉嘉可惜至极,蔫了片刻,失落问魏岱:“牛肉你打算怎么吃啊。”
魏岱:“炒辣椒,我和老李学的,他做辣椒炒牛肉很有一手。”
闻嘉嘉点点头,这也行。
她又扒拉扒拉,发现还有茭白,便又问:“茭白拿来炒肉吗?”
魏岱:“清炒。你看到荷兰豆没,你不是喜欢吃荷兰豆吗,用荷兰豆炒肉吧。”
闻嘉嘉惊喜:“荷兰豆不得五月熟?”
魏岱:“总有人会提早种。”
早种早卖钱,只要能卖高价,就算在房子里种菜都愿意。
闻嘉嘉还看到了半死不活的鸭子,她认出来了:“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鸭子吧,我买回来是想吃姜母鸭的。”
其实最开始是想吃啤酒鸭的,但暂时还买不到啤酒。
不过姜母鸭也同样好吃,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足够多老姜和一些必备香料。
魏岱想了想:“我原先想炖汤……算了,那就做成姜母鸭。”
闻嘉嘉怀疑地看着他:“你会?”
魏岱哼笑:“等我做成,你就知道我会不会了。”
信心满满啊,看来是会了。
闻嘉嘉立马摆出了请的姿势:“加油,今天厨房由你掌控。”她就等着吃了。
中午的饭菜已经做好,一盘韭菜炒蛋,再有一盘野葱炒腊肉。
韭菜是刚长出来的嫩韭菜,味道重就不说了,关键是不塞牙,是个好韭菜。
闻嘉嘉发现这时候的青菜味道确实要比几十年后的好。
几十年后的多数韭菜是没多少韭菜味的,除非你花高价买什么高山韭菜,有机韭菜。
而野葱,如今到处都是。
就连院子门口和旁边的空地上都能看到野葱的身心,不禁使得闻嘉嘉怀疑自己在院里种葱是不是种错了,完全可以省了种葱的地嘛。
就该通通拔了,然后种香菜!
吃完中午饭,夫妻俩躺院子里休息。
大概是这阵子过得太过紧绷,闻嘉嘉竟然在竹椅上睡了过去。
魏岱无奈,把她抱进屋中后就又回院子给姐妹俩雕积木。
太阳往西移,阳光逐渐离开院子。
魏岱做完积木,拿起锄头在菜地边又开垦出一块半平米多的地来。
干啥?留着种香菜。虽然他极其不喜,但嘉嘉既然喜欢吃就得种些。
快到傍晚了。
今日的晚霞同朝霞一般灿烂。
闻嘉嘉一觉睡到傍晚,睁眼时看到窗外的光线已经暗沉。
又来了又来了,那股熟悉的,巨大的孤独感朝着她袭来了。
午睡睡太迟总是避免不了这种恐慌失落的情绪,但一想到她正式捧上国家饭碗,吃上公粮后,欢快情绪又逐渐占了上风。
闻嘉嘉深深地吸口气:“好香啊。”
是姜母鸭的香!
她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来到厨房:“姜母鸭要熟了吗?”
魏岱打开砂锅盖,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来,先给你尝尝。”
闻嘉嘉张大嘴巴:“啊——”
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制作姜母鸭用的是番鸭,肉嫩不柴,汤汁鲜香的同时还带着生姜独有的辛辣。
闻嘉嘉仔细品味:“你放麻油了?”
“家里剩的那点麻油都被我放了。”魏岱点点头,又说,“我听说正宗的不能放一滴水,但是头回做,怕毁了我就放了些猪骨汤。”
刚好他今天煲的就是筒骨汤。
闻嘉嘉倒不是非要吃做法正宗的菜,因地制宜嘛,反正还是同样的好吃。
金乌西坠,倦鸟归林。
闻春和闻萱今日学了首新歌,两姐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
隔壁谢家传来开门的动静,正在洗苦菜的闻嘉嘉连忙跑过去,欣喜道:“沈老师,今天你家别做晚饭了,来我家吃饭。”
沈寻真一愣,然后笑问:“我都要忘了,今天是考试的日子吧,你招考通过了?”
闻嘉嘉:“对,魏岱再做饭呢,做老多了,你还有姐夫,和小易兄弟俩千万要过来。”
沈寻真也不推辞:“行!”这是件叫人高兴的好事儿。
闻嘉嘉又跑回家继续洗菜。
苦菜其实只是笼统的叫法,真正的苦菜叶子较长,而她现在清洗的却是叶子为椭圆形的苦菜。
其实人家正经名字是叫败酱草,而当地人则称它为苦斋。
败酱草是魏岱下午时在家附近摘的,这时候正脆嫩,摘了满满一盆,使得好些从家属楼来这里摘败酱草的婶子们空手而归。
“菜洗好了!”闻嘉嘉让闻春和闻萱把菜一起端进去。
又擦擦手上的水,把两张桌子拼接起来,将桌上的杂物移开。
现在锅里大概是在快炒牛肉,锅铲与铁锅不停碰撞,摩擦声连连响起,一阵香辣的味道从厨房中传出来,辣到有些呛人。
家里今日的野菜也不止败酱草这一种,闻嘉嘉还瞧见旁边竹筐里有半筐的蕨菜。
闻嘉嘉掰手指一熟,她得有七年没吃过蕨菜了吧。
上回吃还是高中春游时在农村吃的,当时因为摘蕨菜还差点被蜂蛰。
闻嘉嘉顿感欣喜,忙问魏岱:“蕨菜要洗吗?”
魏岱牛肉炒完,此刻正在拍蒜炒败酱草。声音伴随着“砰砰砰”的拍蒜声,说道:“放着明天炒吧,它放不坏。”
闻嘉嘉一听不乐意了,跑到厨房窗户外,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今天就想吃。”
至于吗,魏岱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那就做。”
闻嘉嘉又跑去洗蕨菜了。
摘蕨菜的声音治愈,咔咔咔的清脆非常。摘成小段后她亲自送到厨房去,叮嘱说:“我要吃用酒糟炒的蕨菜。”
“行!”
“哦,还得放些葱去提味。”
“好。”
“对了”闻嘉嘉又道,“你炒前记得焯水,否则是会发苦的。”
蕨菜虽说带点苦味味道会更特别,但是太苦了和酒糟味混合很奇怪的。
魏岱无语:“……要不你来?”
说着把锅铲递给她。
“那倒不必。”闻嘉嘉赶紧逃离。
趁着还有余晖在,晚饭开始了。
晚饭很丰盛,几个小孩趴在桌子边缘,眼神死死盯着桌上的菜。
有辣椒炒牛肉,荷兰豆炒肉,清炒茭白,姜母鸭,海带炖筒骨,以及蒜蓉炒苦菜,酒糟炒蕨菜。
桌上用茶水代替酒水,交杯推盏,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因为人不多,几个小孩也能上桌了。
沈老师的丈夫谢阳是位身体壮硕的壮汉,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是见人就笑的那种。
闻嘉嘉头回见他时,总觉得怪怪的。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奇特。
魏岱和他原先不熟,也是成为邻居后慢慢在熟起来。
从魏岱这里闻嘉嘉晓得了,谢阳是正经的首都人,祖上四五代都是首都人的那种。
但令人疑惑的是,她听不出他有任何的首都口音。
闻嘉嘉有时忍不住猜想,这人莫不是专门训练过,需要经常出特殊任务的特种军人吧。
没办法,上辈子军旅片看多了。
但这种事魏岱不会跟她说,魏岱这人保密条例做的真很好,在家里从来不会跟她提起任务上的事。
知道谢阳是首都人后,闻嘉嘉便有话可聊了,问谢阳:“谢哥,你们首都人从小是住在胡同的四合院里吗?”
谢阳哈哈笑:“怎么可能,首都也不是满大街都是胡同四合院的。”
“不过我确实是。”谢阳又道。
闻嘉嘉羡慕得发酸,比柠檬还酸。
作为一个穿越到七十年代的人,谁又没有一个在首都买四合院的梦想的。
几十年后的四合院可是天价。
然而四合院并不是那么好买的,即使是现在。
首先你必须要有首都户口,其次……其次就是这时候的房子不允许买卖。
是的,就是这么操蛋。
就算有钱你也买不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买不了可以“送”房啊,很多人都是靠着“送”房来进行交易的。
比方说和房主谈好房子买卖后,私下给一笔定金,房主再到房管所把房子“送”给买房这位远方亲戚,这算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房管所的人并不会管这种行为。
沈寻真轻轻拧谢阳,转头对闻嘉嘉说:“他确实是住在四合院里,但说是四合院,不如说是大杂院。”
闻嘉嘉懂了,那种好几户人家混居的四合院。
真正的南方人魏岱不是很明白:“四合院和大杂院不是同种地方?”
谢阳道:“怎么说呢,还是有些不同的。四合院有分好多种,一般有点……钱的人住完整的一进四合院,至于二进三进,在从前都是官员住,现在有的被改成学校,有的被改成办事处,还有的被分给街道、工厂作为房源储备。”
“至于大杂院,很多都是四合院改建而来,还有部分是自己搭建,这类很容易成为危房。”
魏岱点点头,他无法想象出来这种房子会是什么样子。
闻嘉嘉好奇问:“现在还有四进五进的四合院吗?”
谢阳再次笑出声:“现在没有了,这种四五六进的都是王爷大官住的,要不被拆,要不被拦腰折断改成好几处的二进院一进院,能完整保留座三进院就不错了。”
闻嘉嘉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她遗憾个什么劲儿。
她家存款现在连一进都买不起。
这时候四合院的便宜,只是价钱数额相对于后世便宜。
但不以物价和工资为前提去谈房价都是耍流氓!
现在工人平均工资30多元,然而一座位置相对不错,保存相对完好,面积为400平左右的四合院最少也需要5000元。
而且这种完整且不算狭窄的四合院有市无价,5000元想买,人家大概还不舍得卖呢。
这场丰盛的晚饭在谈论房子中结束。
几个小孩早就吃完了,此刻不见踪影,大概是跑到谢家听收音机去。
等日落月升,皎洁的月光洒向院子中时,沈老师夫妻也离开了小院。
闻嘉嘉陪着魏岱一起收拾厨房。
新装的灯很亮,将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给挤了出去。
晚风柔得仿若柳枝轻拂脸庞,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魏岱忽然问她:“你很想去首都。”
闻嘉嘉反问:“你不想吗?”
魏岱顿了顿,这话也是,他也想。
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出来,闻嘉嘉对首都很熟悉。
闻嘉嘉没敢多聊这个话题,忍着心虚在厨房里待了几分钟。
夜晚,洗过澡后躺床上。
考完试的她无所事事,此刻对书本处于厌倦期,碰都不想碰。
可下午睡太久了,闻嘉嘉睡不着。
魏岱晾干头发回来,躺床上用手指给闻嘉嘉通头发。
通了会儿,他说道:“那两片空地果然是又要建楼房了。”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出声来:“你还没死心呢。”奇了怪了,这时候的楼房真的就这么香吗?
魏岱捏捏她脸,叹气:“唉!死心了,早就死心了。反正咱们是不可能的。那些房子太小的还能换,咱们住平房换不了。”
闻嘉嘉拍拍他:“放心,以后有得你住。”
魏岱搂着她:“我想说的不是这事,后勤的人说队里会成立个养殖场。”
“给家属们的工作?”闻嘉嘉侧过身,立即反应过来。
魏岱点点头:“你上回不是说想订奶吗,到时候问问能不能养几头的羊,给春儿和萱萱订一份。”
闻嘉嘉忙说:“到时候我也要订一份!”
她身体虚着呢,小孩喝的她也要喝。
第040章 初入药厂
两日过去, 时间来到周日。
这两日魏岱重新忙起来,闻嘉嘉不确定明日他能否送自己去药厂。
闻春和闻萱也晓得了自家小姨要去工作的事儿,但这对她们来说毫无影响, 因为她们每天也得去上学。
两姐妹甚至颇为高兴,因为她们坚定的认为只要小姨进城, 就有好吃的带回来。如同每日期盼铲屎官带着猎物归家的猫儿。
周日晚上,两辈子头回打工的闻嘉嘉难得失眠了。
魏岱不晓得在忙啥,没回来。
闻嘉嘉一边看向院子, 一边把自己明日要带的东西看了好几遍。
这年头上班, 要做好长期上班的准备。
上辈子时她工作室的员工们总是在半个月后才陆陆续续把水杯等贴身物品带到办公室,为啥呢?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久干。
那时候跳槽是很普遍的, 公司在选择员工的同时员工也在选择公司。
闻嘉嘉犹记得她有个同行,一年内助理就换了五人,没过多久就被爆出加班多又没钱, 还不给员工交医社保的事儿。
这事闹挺大的, 一时之间网红自媒体工作室的名声落到臭不可闻的地步, 搞得闻嘉嘉受到无妄之灾,那阵子招聘时都比原来更困难。
当然, 这辈子没有跳槽,也没有员工选择单位这回事儿,闻嘉嘉必须做好把药厂当成第二个家的准备。
她把自己珍爱的水壶放到背包里, 还有一个饭盒, 一双筷子以及抹布。
再有就是雨伞,遗憾的是没有伸缩伞, 闻嘉嘉只能随身带着长柄伞。
除了雨伞外还有雨衣。最近的雨季, 这两样东西很需要。
最后就是纸笔和卫生纸。
东西确实有点多,但每一样都无法舍弃。好在她的背包足够大, 勉强塞还是能塞的下。
哦,这背包也是她这两天新做的。
仿照以后的双肩包,为此还买了两个拉链做了两层。
五月,正是夏初。
夏初夜晚,偶有知了出没。
田里的油菜籽早收了,闻春和闻萱前天还特意去地里帮忙——她们这种育红班也有劳动课程,多是去隔壁村的田野里帮忙干些轻松的活儿,有点边玩边做,寓教于乐的感觉。
当然,高年级的要做的活就要更多。包姐昨天就找她借了药酒,说是自家孩子伤着了,因为干太多活肩膀和背部那块伤着了。
油菜籽一收,代表今年新油即将上市。
闻嘉嘉已经将家里的两个油罐子洗好,就等着装油。
家里油罐有四个,两个用来装猪油,两个用来装菜油或者花生油。还有两个搪瓷杯,一个装麻油,一个装香油。
当这些装油容器都装满,稍微省着点用她家的油都能吃一年。
油菜籽收完,就要轮到大豆和红薯土豆。
农民靠着前人留下的知识,自然而然的就摸索出一套轮种方法。
比如说油菜秸秆有钾肥,能够给大豆提供营养。再比如说土豆,种完油菜籽种土豆能够有效减少虫害。
这都是一代又一代的农民摸索出来的,自有他们的道理。现代科学也证明了这几种庄稼轮种确实具有可行性。
据包姐说,等大豆成熟时学校里的那些学生们还得去帮忙打大豆。
到那时才是真的苦,毕竟那时候晒人,完全没有现在来的舒服。
七想八想的,时间来到九点。
灯毫无预兆的暗了,闻嘉嘉在窗前点燃煤油灯。
蜡烛会被灯吹灭,但是油灯却不怕风。
魏岱大约九点半时才回来,此时闻嘉嘉还没睡着。
“今天这么晚吗?是不是又得出任务?”今晚有点儿冷,闻嘉嘉盖着被子,半张脸被棉被遮挡,瓮声瓮气问他。
魏岱打开柜子取衣服:“对,又得离开。”
“我就猜到是这样。”魏岱每回要离开部队前的几天都会格外忙碌,晚上还会无比粘人。
魏岱抱着衣服,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亲亲她额头,“抱歉,我明日无法陪你去药厂了。”
闻嘉嘉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乖巧道:“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再说,咱们这里路上又没啥危险不是?”闻嘉嘉是真觉得这里的路比老家安全许多。
老家的地里位置相对来说偏僻很多,听村里老人说当年路上还有打劫的,附近山里甚至还藏着土匪窝。
即使是现在,村里一些姑娘们去县城还得防着有没二流子现身,或者突如其来的野猪等动物出没。
而这里是没有的。
二流子啥的就不必说了,这类人即使有也不可能去动军属。
至于野物。这里属于市郊,平原多,山也是低矮的山,野物早几十年前就被附近的人捕捉得绝了种,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即便是蛇也不常看见。
魏岱叹声气,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洗澡,你等等我。”
闻嘉嘉:“……”
不好意思,我要睡了。
你精力足,即使明天要出任务还有时间想着那事儿。
我不行啊,我身子骨弱,我明天可是头回去上班呢。
于是魏岱洗完澡回来时,闻嘉嘉已经装模作样地打起了轻声的呼噜,营造出自己已经呼呼大睡的状态。
魏岱轻笑,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就在闻嘉嘉以为糊弄过去时,他翻身附上来,压在她身上,同时两手将被子一拉,彻底将两人遮盖。
黑夜漫长。
煤油灯已经暗了,清风顺着窗户缝慢悠悠地吹进来,使得房间内没留下什么古怪气味。
闻嘉嘉狠狠锤了下魏岱的肩膀,眼眶红润润的:“你属狗的吧。”
魏岱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生肖确实是狗。”
闻嘉嘉哼声连连:“我下回不去拿避孕套了,你都不晓得,我每次去拿人家都笑呢。”
“笑啥?”魏岱揽着她,亲了亲她鬓角,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帕子拿出来给她擦擦。
闻嘉嘉大为震惊:“笑啥你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脸问。”避孕套每个月就三个免费,其他都是要钱的。人家医院账本一看,满满当当都是你魏岱的名字,闻嘉嘉都觉得臊的慌。
“你领……怎么还记我名字呢?”
“那难不成还记我的?”她翻白眼。
魏岱却闷声笑:“咱俩不一起的吗,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啊?”
闻嘉嘉忿忿拍他,掩耳盗铃总比丢人现眼来的好。真不明白,这种东西医院为什么还得做记录。
其实这事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虹姐拿这事儿来臊她,闻嘉嘉只觉得比上回卡树更社死呢。
魏岱又给她顺头发,安慰道:“那以后我去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开始说计划生育了,鼓励往后避孕套会多免费几个。”
“计划生育?”闻嘉嘉略感惊奇。
计划生育在她印象里是八十年代的事儿,原来七十年代就有了。
不过也对,这种大政策,肯定是提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就在慢慢推广实行的,总得给人个适应的过程。
魏岱:“你当时还没来,其实去年年末的时候就开会说了这事儿。”
年末嘛,造娃高峰期。
部队是的真怕了,恨不得对那些兵们耳提面命,让他们别再生了,这几年部队里的学校肉眼可见的不够用,都筹备着扩建的事儿了。
孩子生多其实也不好,魏岱这几年各家的家务事知道的多后对此深有体会。
魏岱把被子往下拉些,搂紧她轻声道:“咱们往后就生一个。”
闻嘉嘉眼睛亮晶晶:“不管男女?”
“那可不,我是党员好不好,上级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我怎么可能还会违反。”魏岱坚定道,怀疑啥也不能怀疑他的党性。
闻嘉嘉竖大拇指:“你说的哦。”
魏岱也竖大拇指,对着她拇指一按:“放心吧我说的,我爹妈也不管这事儿。”
闻嘉嘉笑眯眯:“睡吧睡吧,你再怎么卖乖我也不可能让你再来一回的。”
魏岱手一顿,哎了一声。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总算消失。
翌日。
闻嘉嘉起的很早,起来时天还没大亮。
然而摸摸隔壁被窝,只温温热了,可见魏岱已经离开。
来到厨房,瞧见灶炉里有点点火星就晓得魏岱是做了早饭才离开的。
闻嘉嘉打开锅盖一瞧,红红的一大碗,打开电灯后才晓得里面是煮粉。
啥粉?苋菜粉。
苋菜不管是炒还是煮,熟了后汤汁都是红色的。
它的味道独特,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恰好家里四人都挺喜欢。
苋菜粉因为有炭火温着,所以还很热乎。只是温得过了火,又一直泡在汤里,所以此刻一筷子夹下去粉就断了好几根。
闻嘉嘉把这一大盆的粉端出来放到桌上,放下筷子,把两个孩子叫醒后就去洗漱。
苋菜粉里不单单有苋菜,还是放了瘦肉一起去煮的。
虽说粉软了不弹了,但是汤好喝啊。一勺子下去,红色的汤包裹着碎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米粉,吃些鲜美极了。
时不时还能吃到嫩嫩的苋菜,还有咸香的瘦肉,滋味并不比纯肉的汤底来的差。
等会儿的骑车是体力活,闻嘉嘉吃了两大碗才算完。闻春和闻萱许久没吃粉,很新鲜,一人也吃了大半碗。
闻嘉嘉临走前问两姑娘:“你们是要去小易家,还是待在家里?如果呆在家,就得注意闹钟声音,闹钟一响就得去上学晓得吗?”
两姑娘最近有些厌学的情绪了。
前两天早晨还躺床上赖床不肯起,起来后又闹着不想去上学。
闻春立刻表态:“我想去小易家。”
闻萱使劲儿点头,小易家有收音机听。
闻嘉嘉就拿四块蝴蝶酥出来,用油纸包装好递给闻春:“不许都吃了,要和小易和弟弟一起分享知道吗?”
闻春“嗯嗯”点头。
闻嘉嘉捧着两姑娘挨个亲,关好门窗,送两人去隔壁谢家。
天光大亮,只是暂时看不到太阳的身影。
这个时间段,大约是一天之中气温最舒服的时候。
不冷不热,迎面而来的风都无比新鲜。好似刚经历了光合作用,从绿色叶子体内飘到闻嘉嘉的鼻尖。
她骑着自行车往部队门口去,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
“嘉嘉上班去呢?”
闻嘉嘉笑盈盈道:“对呢。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那敢情好,今年你可是咱们家属院里第一个到市里工作的。”
没一会儿,又遇到个人。
“嘉嘉,你几点上班的?”
闻嘉嘉就又缓下速度:“我今天是报道,听说药厂工人上班时间多是八点,所以我今天准备八点前到。”
总不能快到中午才去吧,第一天上班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毕竟自己还没正式入职呢。
“那你几点钟下班?”
闻嘉嘉想了想:“好像得要六点。”
“哎呦!那蛮迟的。”
闻嘉嘉笑笑,摆摆手说:“嫂子咱们等有空再聊,我得有了。”
“哎,行你走吧。”
闻嘉嘉这次学乖了,自行车蹬得要冒烟,一路上虽还有人喊她,但见她这么急,就也不会多聊。
等她到门口时已经七点。
闻嘉嘉头回发现,清晨的马路竟然还挺热闹的。
部队中除她外,还有其他人也要去城里上班,闻嘉嘉粗粗一数,大约六七个人,骑的也都是自行车。
不过也正常,公交车得10点嘛。
还有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了,他们用驴车拉着新鲜的蔬菜,亦或是鸡蛋往城中去。
甚至还有从城里来的,闻嘉嘉经过时听了一嘴,这些人大多都是各个厂里的采购员,他们到乡下来采购物资,隔三差五就得来一趟。
一路上热闹非常,闻嘉嘉心中顿时松快许多。
夏天天亮的早,等到冬天,这时候的天恐怕还是黑的。
若无人同行,就算没啥危险,自己吓自己也能把自己吓出危险。
闻嘉嘉骑的快,中间又不停歇,于是三十多分钟后就到了药厂门口。
门口的保卫人员尽职尽责,拦下闻嘉嘉:“同志是来报道的吗?”
闻嘉嘉笑笑:“同志你好,我是来报道的,这是我的介绍信。”
保卫人员打开介绍信一看,又递给她:“同志你好,欢迎加入药厂。”是军属的同时还通过招考,那就是必进了。
闻嘉嘉顿感高兴,“谢谢,谢谢。”
她深呼气,满眼期待地走进药厂。
药厂很大,内部的马路也很宽。因为药厂有钱,这些路都是打了水泥的平坦路。
里面人来人往,闻嘉嘉左顾右盼根本就没引起多是人的注意。
她先是去人事处,把入职给办了。
人事处的人对她很和蔼,笑说:“原来是闻同志啊,咱们领导上周特别提过你。”
闻嘉嘉不解:“提我啥?”
“呃,提你的卷子分数最高呢。各处都和我们要你,觉得你笔杆子好,往后能写资料。”
“……”
怎么听着怪怪的,这年头还缺笔杆子好的人吗?这话真不是在嘲讽她啊?
“闻同志你被分到第六车间,你去六车间办公室找朱主任,她会安排你任务。”人事处的人说道,还特意给她指了路。
闻嘉嘉更觉得怪了,未免太热情了些,难不成这时候的工人都如此热情。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疑惑离开。
不过也好,热情总比冷淡好。
然而闻嘉嘉离开后,人事部的干事却松口气。
领导上周确实提了这位闻嘉同志,说有了她后,部队再想塞人进来可没借口了。
毕竟前面有自己考进来的案例在,你塞人进药厂前面考进来的人会怎么想。
附近的部队就是这一片地方的老大,动不动就让人给挤几个职位给军属。也就是他们厂长作风强硬才顶住压力,两边大佬在做法,搞得人事处上上下下都分外头疼。
闻嘉嘉来到第六车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房间,大房间又隔成一间间小房间。其中每个相隔房间的墙上都有大窗户,还有敞开的大门,相联通后不憋闷,让人觉得很宽阔。
不知是因为人没来齐还是怎么样,房间内人不算多,机器倒是不少。
闻嘉嘉看见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间,走上前敲敲门。
“进——”
闻嘉嘉推门而入。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女人,头发斑白,剪得很短,到了耳朵上,只稍稍比多数男人的头发要更长些。
身上穿着的是蓝色工服,穿的是布鞋。衣服兜前还插着根笔,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办公。
“你是今天新来的?”
闻嘉嘉自我介绍:“主任好,我叫闻嘉,今天来报道。”
主任伸出手:“介绍信我看看。”
闻嘉嘉连忙把介绍信交给她。
她点点头:“原来是考进来的。那你暂时就跟在我身边,把我们第六车间的活儿摸熟后我再给你安排事。”
顿了顿,她又解释一句:“咱们药厂车间很特殊,不像其他地方,要是没把情况搞清楚你工作就无法展开,也无从下手。”
闻嘉嘉忙道:“行,谢谢主任。”
她挥挥手:“去吧,你们的办公桌在隔壁,有事儿我会喊你。”
闻嘉嘉放轻脚步出门,将门带上后来到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显然更大,是主任办公室的两倍多大。
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其中三张桌上已经放置了东西,闻嘉嘉来到空余的那张桌上。
她把背包放下,用指腹在桌上一划。
嗯,没啥灰尘,但她还是想擦一遍。
正准备拿抹布时,门口来了人,她似乎很惊奇,还特意看了眼办公室的门。
“同志你好,我叫闻嘉。”闻嘉嘉扬起笑脸率先打招呼。
那人径直来到闻嘉嘉右手边的桌子,点点头道:“你好,我是乔贺。”
闻嘉嘉察觉到他没有多聊的意思,便就此打住。
她这人向来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刚刚进来时瞧见门口空地上有水龙头,闻嘉嘉便拿着抹布走出去。
乔贺轻轻地瞥一眼,抖抖手,手上报纸簌簌作响。
闻嘉嘉用抹布将办公桌包括办公椅,从里到外认真擦两遍。
等到风将水渍风干时,她才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好。
首先是水壶,闻嘉嘉今天是装了水来的。不过她刚刚来时看到了水房,想来之后就不必再从家里带水来了,毕竟满满一壶的水也是很重的。
这可是能装1.5升水的水壶。
之前那个小的,闻嘉嘉让两姑娘带去学校里用了。
再就是纸笔,闻嘉嘉都塞到抽屉里。
不过纸似乎也不需要,她瞧见其他人的办公桌上都是统一的本子,厂里大概有专用纸。
闻嘉嘉倒是觉得自己得买个小钥匙来,她观察一眼,发现其他人的抽屉上都上锁了。
然后雨伞饭盒等等。
雨伞挂在旁边的窗台上,闻嘉嘉的办公桌正靠着窗户。
准确来说,房间内的四张办公桌都靠着窗户,这间办公室总共有四扇窗,通风和采光都很不错。
就是每天傍晚离开时需要注意关窗,否则夜晚来场雨,办公桌可就要遭殃。
饭盒等东西塞到另一个抽屉中,包括雨衣也放进去。
很快,办公室剩下的两人也来了。
一男一女,闻嘉嘉和他们打招呼,得知男的叫李海军,女的叫沙月。
沙月很是热情,对她道:“咱们办公室可算又来位女同志,之后中午去食堂吃饭再也不要等车间的姑娘们了。”
她的意思是中午可以一起约饭。
闻嘉嘉笑笑:“那就麻烦你啦。”
沙月的办公桌在她前方,闻嘉嘉瞧她先是端着搪瓷杯去打水,完了后又拿抹布擦桌,最后到门口公告栏旁边拿报纸,边喝水边看报。
李海军同样如此。
闻嘉嘉有些无从适应,没啥工作要做吗?这让她有些惶恐,又不可避免有些欣喜。
哎,如果可以,谁不希望工作轻松。
毕竟你自己想主动干活是一回事儿,一天天的跟生产队的驴似的,被逼着干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沙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新同事普及一下她们办公室的优良传统,便瞧眼门外,用报纸挡着脸轻声对闻嘉嘉道:“闻同志,咱们办公室还是很轻松的,薛主任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不怎么爱找我们……你平时可以瞧瞧报纸,我们有的时候还得写一些文章,你知道的,如果不看很难写出来。”
所以看报纸,也是一种工作啊。
闻嘉嘉:“……”
平常工作就是写文章?她不禁问出声。
“哦那倒不全是。”沙月又道,指着她隔壁的李海军说,“海军工作是排班啦,时不时还得去隔壁车间巡逻检查,还有安排车间工作。”
她又悄悄指了指乔贺:“乔哥工作是负责车间安全检查,设备检查,还得负责安全宣讲和宣传。”
最后指着自己:“嘿嘿,我就是打零工的,去年年末刚入厂,我妈以前是出纳,我暂时还没被薛主任分配工作。”
闻嘉嘉懂了,沙月算是药厂子弟。
她托腮看向窗外,那么自己呢?
连沙月这种在药厂关系强大的都还没被分配工作,她需要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