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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第 51 章

    程殊摔了胳膊, 回到家给程三顺看见,当即把放冰箱的猪蹄拿出来解冻了,说明天给他炖了吃,吃什么补什么, 这样好得快。

    听见他这话, 程殊被这不靠谱的想法气得胳膊更疼了。

    就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不幸中的万幸, 摔的是左手,再怎么不方便也比右手要好,好歹还有自理能力。

    程殊一只手拿着牙刷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刷牙,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梁慎言, 口齿不清跟他说话,“冷嗖嗖的,你别陪我了, 一会儿就好。”

    梁慎言看眼盆里的热水, “毛巾也能一只手拧?那表演一个。”

    程殊说不过他, 干脆继续刷牙不理他了。

    “别别扭了,我是你男朋友,受伤了不让我照顾,你想让谁照顾,你爸?”梁慎言挽起了袖口, “那我去给你叫他。”

    程殊立即叫住他, “别, 就要你照顾。”

    梁慎言伸手,用指尖捏了一下他耳垂, “老实了?”

    程殊点头, “嗯嗯。”

    梁慎言等他刷完牙,把毛巾放热水里, 泡了一会儿拧干,一只手托着他脸,另一只手给他擦脸,力气不小。

    “一整天的,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程殊两颊都被捏得鼓起来了,说不清楚话。他被梁慎言这么照顾着,心里除了不好意思之外,更多是高兴。

    人大了就会不好意思开口要人帮忙,有自尊心,有羞耻心。

    更别说他知道这样太依赖梁慎言了,可他没办法拒绝这种关心。

    囫囵收拾完了,关了洗手间的灯,他俩一块往外走,穿过院子回房间。

    走一半,程三顺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在堂屋那儿不知道翻什么东西,看见了也没多想,脑子里就没这根筋,还朝他们俩交代了一句。

    “别玩游戏太晚,你那胳膊还得养几天。”

    程殊心里虚,觑了眼身边一点不慌的梁慎言,羡慕起他的心理素质来,“知道,谁打游戏了,写作业。”

    “那好好写作业,不懂的就问。”程三顺翻到吃的,拿着袋子回房间,都不带多问一句。

    程三顺不是第一次撞到,之前有一次早上起来上厕所,正好看见程殊从梁慎言房间出来。程殊就说昨晚一起打游戏,糊弄过去了。

    看了一眼他爸,程殊搓搓胳膊,回了房间。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梁慎言已经先他一步进了房间,看他进去也只是抬了下头,然后继续整理手里那堆打印的资料。

    程殊反手关了门,一边悄悄看他一边从书包里抽出作业。

    “干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心虚?”梁慎言坐在床边,翻着资料,头都没抬地问。

    程殊以前没觉得,还挺不理解别人谈个恋爱怎么就要多愁善感了。

    这会儿可明白了,谈恋爱是真愁人,想的事情比以前多多了,单手翻开作业本再去拿笔,咕哝着说:“我……”

    梁慎言听他欲言又止,停下看资料的事,抬起头看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念书。”

    程殊言不由衷地辩解:“没瞎想。”

    想了呢,就不知道怎么说。

    “没想进来就一直偷瞄我?”梁慎言的手指无意识卷着页边,“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他语气认真地问:“要谈谈?”

    程殊一下握紧笔,问:“谈什么啊?”

    梁慎言语气是温柔的,他跟程殊说话的时候,很少严肃,少有几次带刺,全是带着气。

    “谈谈你在想的事,担心我们俩的事被你爸发现、被同学知道,还有马上来的期末考、模拟考跟高考,以及——”

    “我什么时候走,走了还回来吗。”

    每一句话都戳中了程殊的心事,他没怎么表现出来过,可梁慎言都知道。

    他没有低下头,反而迎着梁慎言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这些担心的根源,是他跟梁慎言之间的差距。

    不仅是有钱没钱,还有无法越过的六岁年龄差所带来的一切。

    越相处越能发现,梁慎言太优秀了,什么都好,他都没办法跟他爸相处,梁慎言却能。而且什么都懂,就是因为懂,所以才能从容不迫地应对一切。

    程殊一点儿不自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所以才困惑。

    他怕自己困在里面,事情想岔了,然后搞砸一切。

    房间不大,他们俩中间隔着的距离只有一条胳膊,伸手就能摸到对方。

    但这一次梁慎言没有像之前一样,去摸摸程殊的头。

    他们俩之间,迟早得谈一次的。

    不是情到浓时剖开彼此的心意,而是清醒、冷静时,关于更长远的考虑。

    他们在一起不是玩玩。

    是有以后的。

    “会担心、会害怕,是吗?”梁慎言专注地看他,问。

    程殊侧坐在椅子上,小心不碰着胳膊,诚实说:“有时候觉得像做梦,等梦醒了,我就还跟以前一样。”

    梁慎言笑了笑,引导着他往下去想,“那现在除了多个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程殊听完愣住,脑子里一下冒出很多东西,他得花时间去理,一点点地找到自己想要的。

    “好像没有。”

    他在学校依旧不受欢迎,程三顺跟他的父子关系依旧不亲密,他爸妈的事还是会被人提起来当典型。

    只是多了点别的,有了几个可以在学校外聊天的朋友,有了一只小狗,有了可以憧憬的未来,还有了梁慎言。

    “往前走,别想那么多。”梁慎言终于伸手,摸了摸他头发,“我会陪着你。”

    并不是帮他去铺好一条路,是无论程殊选择哪一条路,他都会在。

    程殊眨了眨眼,呼吸都凝住了一样,眼睛一亮,睁圆了看他,“知道了。”

    “我还是我自己。”

    至于那些担心,他只需要做了想去做的事,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看了会儿梁慎言,程殊压不住心里此刻的喜悦,起身凑到他面前,重重地亲了他一下,“你真好。”

    他以后也要给梁慎言最好的。

    亲完了一身轻松,就坐回去奋发图强,对着卷子做题目去了。

    梁慎言垂下眼,笑着摇摇头。

    小狗一样,真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又藏不住事。

    到睡觉的点,程殊胳膊又疼了,但不敢多吃止疼药,就硬忍着,不时想动一下。

    梁慎言一只手搂着他,感觉到他想动了就按住他胳膊,亲他脸跟鼻子,分散他注意力。

    明明没经验,却很熟练地像哄小孩一样。

    程殊脸皮薄,疼得也顾不上,好的那只手抱着他,“睡着就不疼了。”

    “其实比小时候从牛崽子背上摔的那回好多了。”

    梁慎言用脸贴了贴他额头,“要是我在,就不会让你摔着。”

    不管是小时候从牛背摔下来,还是这次打球。

    程殊抬起脸亲了他一下,“嗯,要你在就好了。”

    他现在可会哄人了。

    梁慎言看着不好接近,实际上心里软着,顺着毛呼噜一下,就能把脾气给顺下去。

    程殊是真会哄人,哄着哄着把自己哄睡着了。

    梁慎言感觉到脖颈处的呼吸又轻又软的,低头看他,刮了刮他脸,无声笑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旦见着了,哪能不喜欢。

    第二天大早,梁慎言跟程殊一块起的,在家里蒸了包子,吃过了才出门。气温连十度都没有了,出门时穿得都比平时厚点。

    程殊靠在梁慎言背上,手圈在他腰上,“元旦我们放三天假。”

    梁慎言戴了围巾,半张脸都遮着,不然风刮在脸上难受,“这么盼着放假?”

    “哪有学生不盼着放假的,最好放寒假。”程殊理直气壮,“冬天教室里可冷了,上课时候脑子都冻住了。”

    梁慎言被他逗笑,骑得慢了点,“那这会儿是不是也冻住了?”

    不然怎么说些没脑子的话,傻乎乎的。

    程殊笑着蹭了蹭他衣服,脸上被毛绒绒得围巾蹭得有点红,“你不在前面挡着吗?清醒着呢。”

    “服了你了。”梁慎言不跟他胡扯了,净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谈恋爱的人,哪能句句话都有营养,都想到哪说哪,只是单纯的想跟对方说话。光是看对方的脸,都能自己乐半天,一天没见,都恨不得把遇见的事掰碎了跟对方说一遍。

    程殊一个人能说半天话,梁慎言会给他回应,两个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还黑,到学校的时候天微微亮了。

    进学校前,经过了两家小店,都是做学生生意的,专门卖粉面跟炒饭,冬天会做小火锅,都是在自家房子里,成本低,还不愁没人来。

    这会儿店里有不少学生,坐在一块说话。

    梁慎言把程殊送到学校门口,这会儿人还少,门卫象征性地问了问,就放他们进去。

    这是梁慎言第一次进学校,学校不大,一进去是升旗台跟操场,然后两栋教学楼,跟一栋教师宿舍。

    车棚靠近教室宿舍,能听到些动静。

    “我们教室在那。”程殊从后座下来,指了一下三楼,“我坐靠走廊这边的第四排。”

    梁慎言顺着看去,记住了位置,“期末开不开家长会?”

    程殊一怔,嘴角翘起来,“开啊,考完了领成绩的时候开。”

    左右看没什么人,凑到梁慎言面前,“你帮我开吗?”

    梁慎言放好自行车,抬手隔着围巾搓了搓他的脸,“考不好我就不来了。”

    “怕丢人。”

    程殊努努嘴,顺着他话说,“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让我别有压力,这就亲自上压力啊。”

    学校里人多眼杂,梁慎言很快松了手,学他说话,“不知道是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怕学得太松懈,给紧紧绳子。”

    “谁松懈了,我可努力了,每天学到十二点。”程殊反驳,“之前我九点就躺着玩了。”

    梁慎言没好意思点破他,最近也不是都学到十二点,“上去吧,逆袭的小学渣。”

    程殊瞪他,脸被围巾包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等着看吧,期末考我绝对惊艳全场。”

    “打个球都能摔折胳膊的人,还惊艳全场。”梁慎言弹了一下他额头,“放学来接你。”

    程殊趁着没人经过,飞快伸手去勾了下他的手指,“那你骑车回去慢点。”

    学校里人越来越多,梁慎言往校门口看了眼,看着程殊上楼之后,才骑着车离开学校。

    才骑到小松林,放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停在路边,单腿支在地上,摸出手机看见是梁慎行打来开的,才接了电话。

    “这么早打来监工,资本家都得向你学习。”

    梁慎行坐在从机场回家的车上,手里拿着平板,弄了一下耳机,“什么时候回家?”

    梁慎言皱眉,回他,“不回。”

    梁慎行一向脾气好,听到他的话,捏了捏眉心,关了平板,“从你跟爸吵架到现在已经小半年,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梁慎言不想跟他说这个,其实吵架的气已经消没了,现在不回是这边有了牵挂。

    “想回的时候就回了。”

    不等他哥再说什么,说了句“在骑车”,就挂了电话。

    梁慎行朝窗外看了眼,皱起眉,他弟骑的是什么车,连引擎声都没听见。

    第052章 第 52 章

    那台不会发出引擎声的自行车, 被梁慎言骑回家后,挺宝贝地推进车棚里放着,看旁边有块毛巾,顺手拿起来擦了擦前杠。

    梁慎言摆弄了一会儿自行车, 又看向台子上还没做完的梳妆柜, 什么心思都被刚才那通电话搅没了, 打算回房间再睡会儿。

    人刚躺下,手机就又震了震。

    他有点不耐烦地拿出来,下意识认为又是他哥打来的。结果不是,是收到了新消息。

    【小房东:你到家了吗?】

    程殊给他发的, 后面还跟了一个傻里傻气的表情包,顶着一头问号。

    梁慎言的心情在看见程殊头像的下一秒,奇迹般地又好转了。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打字回他。

    收到回复的时候, 程殊正趴在桌上, 用力地瞪着架面前的英语单词本,机械地背着单词。

    手机一震,他立即低头看手机。

    【言哥:到了,正准备睡回笼觉。】

    【言哥:止疼药跟消炎药给你放书包外边那层,中午记得吃。】

    程殊手指点着梁慎言头像, 嘴角翘得老高。

    【小房东:知道啦。】

    【小房东:单词好难背啊~】

    他们俩在微信上聊天的次数不多, 毕竟天天都见面, 不见的时候都在上课,想聊也聊不上。

    今天的量, 已经比得上之前一周的了。

    【言哥:那晚上再加个猪脑?】

    【小房东:你真烦!!】

    程殊想回击, 还没想出来呢,桌子就被前面的龙芸芸敲了一下, 顺道给他把书放平。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转着笔,无辜地看她。

    龙芸芸看他一脸心虚的表情,觉得好玩,把卷子往后传,“上课不认真,再偷玩手机,下回见到你哥,我可就告状了啊。”

    他手不方便,卷子都是给他单独抽出来一张,他往后递一下就行。

    “没有玩了,我回个消息。”

    程殊把卷子往后递,小声嘟哝“就他发的”。

    打扰他学习的人就是梁慎言,跟他告状不起作用了。

    放好卷子,他拿着笔开始答题,不忘往周围看一圈,发现天冷了之后,教室里的人比以往多,估计是冷了,外边待不住才回来。

    天热一点,这些逃课的人,能在山里、地里待一天,就抽烟打牌打游戏。

    他数了一下,空着的位置只有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杨少威的。

    想到杨少威,程殊怔了怔,有些唏嘘,没想到这人威风了这么久,最后真的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接下来等着他的将会是法律审判,以及漫长的监狱时光。

    他们这个年纪,大好的青春,哪怕考不上大学,但打工也好,回家种地也好,都会平稳地步入另一段人生,而不是坐牢。

    教室里很安静,冬日的阳光从一面面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书本上,哪怕冬天很冷,唰唰唰的做题声也没有停下。

    老师坐在讲座后,手里拿着保温杯,不时扶下眼镜,提醒大家注意答题时间。

    而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正好一百八十天。

    程殊轻微骨折的胳膊,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彻底好。前面三天都得用夹板,后面就不用了,小心磕碰就行。

    白天在学校他都快忘了胳膊骨折的事,但一回到家,芸豆炖猪蹄跟猪脑,时时刻刻都在给他复盘,提醒他胳膊的事。

    吃了三天,他终于受不了提出抗议,另外两个掌握了家里厨房话语权的人,也吃得有点腻,大发慈悲地决定换菜。

    今晚程三顺不在家,吃了饭就出去了,估摸着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谁家打牌了。

    梁慎言正在洗澡,程殊趴在床上用一只手刷视频,顺便等他回来。

    这两天都是他先去洗澡,等他随便冲好了,隔会儿水热了梁慎言再去洗。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刷短视频,比起这个,他更愿意到山里摘野果,去河里摸鱼。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游戏都玩不了,又背不进去单词,只能刷视频,解解闷。,

    “程殊。”

    外边忽然传来梁慎言叫自己的声音,程殊竖起耳朵,又听到第二声才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到门口。

    “怎么了?忘拿衣服了?”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梁慎言答应了声,“抽屉里拿条内.裤,刚拿的掉地上,湿了。”

    程殊“哦”了一声,回身去给他拿。

    拉开衣柜旁边的抽屉,里面放的是他跟梁慎言的内.裤,上回给他买的几条也在里面。

    随便拿了一条,刚要关上抽屉,就瞥见了里面的小盒子,程殊一懵,往里边再看,不止小盒子,还有小瓶子跟一管药。

    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脸瞬间热了。

    外边又喊了一声,他飞速关好抽屉,拿着内.裤走到卫生间门外,敲敲门,“开门。”

    梁慎言打开门,一只手里拿着浴巾,正在擦身上的水,另一只手接过去,“外面冷,赶紧回去。”

    他才洗完澡,一件衣服都没有,浴巾也挡不住什么,身上的肌肉看得分明。

    程殊只瞟了一眼,“嗯”了声,转头飞快溜回房间。

    那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健康、有力、美好,透着长期锻炼留下的力量感。

    和他的一样,又不一样。

    关上房间门,程殊趴回床上,什么视频都看不进去了,伸手摸脸,脸都是热的。

    情侣之间更亲密的事,他是好奇的,只是从那天之后,梁慎言都没碰碰他。

    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程殊眨眨眼,眼睛亮亮的,做贼一样点开了搜索页面。

    明明有感觉,所以是为什么?

    “在看什么?”

    梁慎言进了房间,动静并不小,但趴在床上的程殊毫无反应,抱着个手机跟网瘾少年似的,比做题还专注。

    叫了一声,没反应,他走到床边又喊了一遍,“看什么?”

    程殊猛地回神,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翻过身来看他,“没什么。”

    磕磕巴巴地还反问一句,“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心虚两个字都快写他脸上了,没什么才怪了。

    梁慎言挑了挑眉,把毛巾挂在暖气片旁边,“我动静再大点,隔壁家都能听到。”

    闻言程殊低咳了一声,翻身滚到床里边,胡扯说:“我在学习呢。”

    梁慎言不揭穿他,坐到床上后,关了大灯,不过这回没开夜灯。今天他忙着给他哥打工,这会儿洗完澡出来,都已经十一点了。

    “那学完了吗?”

    程殊等他躺下,就凑过去抱他,还继续编,“你都关灯了,我还怎么学,你故意的吧。”

    程殊不是瘦小的身材,反而有着少年蓬勃的朝气,哪怕养得不精细,也长得很漂亮。

    只是跟梁慎言一比,整个人小了一圈。

    梁慎言侧过身,毫不费劲地把人完全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眉上那道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痕。

    “那就不学了。”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轻轻在动。

    靠在他颈窝的程殊,仰着脸,凑上去用牙齿碰了一下,然后又舔了舔,像小动物给舔毛。

    梁慎言收紧胳膊,搂着他的手,在他后腰拍了拍,“原来在学这个?那关灯也可以学。”

    分开了一点距离,手托着他的腰,把人提上来点,他们俩能够平视,“想要什么得自己说,不然我怎么知道。”

    程殊不自在地吞咽了下,感觉到了来自梁慎言身上的危险因子,却并不害怕。

    只是用膝盖碰了碰他,而后两只手圈在他脖子上,自投罗网地说:“你有反应了。”

    梁慎言勾了勾唇角,去找他的嘴唇,然后贴着仔细地吻。程殊的嘴唇是软的,很好亲。

    偶尔会用牙尖在上面咬出一个印子,一晚上过去就会消掉,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被发现了就说是自己咬的也行。

    他们总是接吻,这段时间来都是。

    程殊已经没了一开始那么生疏,他懂得怎么换气,也懂得怎么学以致用,将梁慎言无师自通的那些技巧,悉数回敬在他身上。

    手指头勾在一起,他被亲得有点喘,腰和脚背都不自觉的绷紧。

    错开了距离,他伸手在梁慎言后颈捏了捏,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想你碰碰我。”

    说完,放下一条胳膊,去握他的手。

    梁慎言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嘴唇,然后是耳朵、脸颊,直到程殊仰起脖子,伸手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他才掀起眼往上看。

    低笑了声,安抚似的低头又亲了一下眼前的肿起,“胳膊好了?”

    程殊一条腿支着,碰了碰他,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好了。”

    又亲亲他的头发,“你帮帮我。”

    梁慎言对程殊一向都很包容,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再重新吻上他嘴唇的时候,贴着他唇面说:“记住步骤,以后我会检查学习成果。”

    后边的话,程殊一句都听不进去,什么学习成果,他更不知道了,大脑糊成了一团,比发烧的时候还要严重。

    他只能用手在梁慎言的肩上按着,然后留下一排指印,再讨好的去亲他。

    明明躺在暖和的被子里,他却没办法,像一艘摇摇欲坠的船,不由自主地靠近梁慎言,试图找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口。

    梁慎言将人困在自己怀里,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攀高,探进程殊口中的手指被他咬住,指节变得濡.湿,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牙印。

    “这节复习课,学了多少?”

    程殊闭着眼,睫毛都是湿的,胳膊软软地搭在他肩上,“……学会了。”

    感觉到梁慎言在帮自己擦.腿,他一愣,想起自己刚才偷摸的“学习”,缓缓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慎言。

    想问什么,又觉得不重要了。

    更亲密的事,应该水到渠成,他好像不用急。

    梁慎言擦了擦手,盖住程殊的眼睛后,一直沉静、温柔的眼神,多了些暗色,他吸了口气,目光扫过程殊的脖颈,手指微动,喉结咽动了下,手背的青筋一点点凸起。

    待到身体里的躁动平息了点,才拿开手,伸出胳膊去搂程殊,声音克制而沙哑,“睡觉。”

    床太小了,这么贴在一块,什么都感觉得到。

    梁慎言感觉到怀里程殊动了下,抬手正想拍他,让他别折腾了睡觉,下一秒,程殊就像一条鱼似的,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他伸手想抓,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

    他们俩是亲密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天生契合一样,一点点地变得更亲密。

    所以梁慎言没有让程殊从被子里出来,只是垂着眼,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感受着肌肉在程殊的影响下,变得紧绷。

    程殊是个好学生,学习能力很强。

    哪怕从来没有接触过。除却最开始的生疏,后面渐渐知道了章法,一点点地将他推向了浪尖。

    被子里太热了。

    程殊探出头来,脸是红的、嘴唇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他靠在梁慎言怀里,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个字,令梁慎言收紧了胳膊,然后用指腹在他唇边蹭了蹭。

    “老实了?”梁慎言把纸巾丢到一边,笑着问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就琢磨这个了。”

    程殊刚才用水漱了口,舔了舔嘴角,“才不是。”

    “嗯,不是,是我琢磨。”梁慎言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那实践完,可以睡了?”

    程殊不太好意思,可一想到他们俩都恋爱了,又好意思了,不害臊地贴贴他的脸,“睡吧睡吧。”

    小情侣的关系又进一步了,程殊又能自己骑车,每天去学校都可精神了,学得比之前还有劲。

    群里几个学霸都受不了他了,问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聚会,得放松一下,免得他走火入魔。

    学生热爱放假,也热爱吃吃喝喝,尤其是跟朋友一起。

    去不了远的地方,他们就想在镇上找个地方玩,可找了一圈,也没有定下来哪里好玩,从小就住在这里,看都看腻了。

    然后庄悦提议,要不去谁家烧烤,这样在家里还能喝点小酒,醉了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问题是,要去谁家。

    “他们想一起出去玩,可我不想出门。”程殊坐在床边,腿就搭在梁慎言膝盖上。

    梁慎言正在用笔记本,扭头看他一眼,扫过他手里的单词本,半个小时了就翻两页,手打了一下他乱动的小腿,“高三生还这么闲?”

    程殊吃痛的吸了口气,撇撇嘴,“你不懂,这叫劳逸结合。”

    “嗯,我不懂。”梁慎言不看他了,“单词不背,字也不练,作文六十分,能因为写字太丑被扣五分。”

    程殊:“……”

    想到那张语文卷子,他没脸反驳,叹了一声,胳膊支在床尾,托着脸看梁慎言,“我有练字,但这不是得要时间嘛。”

    “不想出门想做什么?”梁慎言学习一直都很好,自然抓重点的能力也不会差。

    程殊耳濡目染,这段时间一对一辅导了这么久,一听就知道他想什么,拿单词本挡住脸,“跟你待在家好。”

    梁慎言听完,笑了笑,“只会说好话。”

    “那我还会做好事。”程殊反驳他,动了动腿。

    梁慎言“嗯”了一声,把文件发过去,“是挺会的。”

    程殊一听就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的,又在逗他玩,不愿意了,踢了一下他胳膊。

    他们俩待在家房间里的时候,仗着有暖气片,房间小暖和,经常这样腿搭着对方,各做各的事。

    有时候半小时都说不了一句话,也不嫌对方沉,只是想挨着。

    梁慎言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了,转头看程殊,就见他正在背单词,嘴唇一开一合,念完一串字母,闭上眼睛背一遍。

    “不想出去就到家里来吧,正好家里方便。”

    程殊到嘴边的字母卡了壳,抬头惊讶地看他,“什么?”

    背单词跟问问题一块占据了大脑,脱口而出,“navigation,名词,航行。”

    梁慎言笑出声,把笔记本往后推了一点,“berth,名词,动词,停泊。”

    程殊眨眨眼,也笑了起来,问:“那元旦的时候让他们到家里来?”

    元旦有三天假,梁慎言想了一下,分出一天给程殊和他朋友,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有一天。”

    程殊放下单词本,收起腿凑到他面前,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

    他没什么朋友,对于请朋友到家里来做客更是毫无经验。

    梁慎言把他拉到腿上坐好,瞥一眼他连拖鞋都没穿的脚,伸长腿把鞋薅了过来,习惯地隔着衣服摸他背。

    “有什么不可以?”

    程殊靠在他肩上,手在他的背上默写单词,“怕做不好。”

    “那你觉得,他们对你的事不了解吗?”梁慎言耐心地说:“他们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程殊一点都不想纠结的,以前他就不纠结,独来独往,不用考虑谁,连他爸他都不管,只用管自己就好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变得复杂了,他还在适应,也会为了朋友关系烦恼。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烦了。”

    梁慎言正要说什么,手机屏亮了,他伸手去拿起来,点开后发现是他们几个人的群聊,干脆抱着程殊跟他们聊。

    “不烦,但你要再说一句重复的,就烦了。”

    程殊在他耳朵上咬一口,然后又亲了亲,“知道了。”

    他心里不藏事,所以遇到什么都想跟梁慎言说。说完了,聊开了,那就什么误会都不可能发生。

    情侣之间,不最怕的就是误会吗?

    心事没了,他又有干劲,想从梁慎言腿上离开,伸着腿去踩拖鞋,才刚够着,就被拽了回去,比刚才还重地坐下去。

    程殊一愣,不敢动了。

    低声咳了咳,别开脸,“我还要背书呢。”

    梁慎言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他一眼,拿起床边的单词本递给他,“背吧,不耽误你。”

    行吧。

    那就这么背吧,效率低是低了点,可……

    程殊抿着嘴笑,趴在他肩上,胳膊环在他背后,拿着本子继续背。

    【关一河:你跟小程殊的事到底成没成啊,我们走了都快一个月。】

    【江昀:东西用上了吗?】

    脏。

    一个比一个心脏,他家程殊才多大,心思干净着呢,用什么用。

    梁慎言在心里想完,感觉到颈侧被亲了下,少有地心虚了会儿。心思干不干净不知道,挺好学是真的。

    【梁慎言:别带坏他。】

    【关一河:你们听听,到底是谁带坏谁,这话我都不信!】

    【江昀:懂了。】

    【严颂:懂了。】

    【关一河:?你们懂什么了,我怎么一点不懂。】

    看着群里的聊天,耳边是程殊背单词的声音,梁慎言用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带着笑意。

    第053章 第 53 章

    南方向来多雨, 到了冬天也一样,才不过一周,又变得毛风细雨阴沉沉的,处处都透着潮湿, 衣服挂在外边, 好几天都干不了。

    每天两点一线的往返家里和学校, 换作以前程殊会觉得枯燥,可现在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在学校里学得有劲,回到家跟梁慎言待一块心里舒坦。

    而且程三顺变好了,不会在外边打牌打通宵, 一般中午起床,下午干活,吃了晚饭才出去, 十一点就回来。

    三个人在家相处得越来越多, 梁慎言渐渐知道了程三顺七点半去追的电视叫什么, 程三顺也知道了程殊什么时候会考试,读的哪个班。

    但程殊和梁慎言之间有一个透明的世界,有他们自己的小秘密。在无人时,做着亲密的事,说着只属于他俩的悄悄话。

    “我去学校了。”程殊站在衣柜前, 理了一下头发, 戴好围巾扭头跟梁慎言说:“今天冷死了, 我怀疑都要下雪。”

    搓了搓手,放在脖子里捂着, “冰箱里有饺子, 你一会儿起了煮饺子吃吧。”

    饺子是昨天包的。

    程三顺打牌赢了钱,心情好, 就买了猪肉跟饺子皮回来,自己弄的小葱白菜猪肉馅,包了得有一百个。

    他们一人吃了十几个,其他的全放冰箱里。

    梁慎言拿起手机看了眼,看见日期的时候,眼睛睁大了点,往程殊瞥去,“吃饺子啊,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吃苹果。”

    程殊愣了愣,不明白他意思,“你想吃苹果了?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家里的没了。”

    他不爱吃苹果,太难啃了。

    橘子、橙子就好很多,尤其是冬天,他一个人能吃一斤,手都吃得黄黄的。

    房间里开了灯,光有点闭眼,梁慎言抬手挡在脸上,无声地笑了笑,“算了,买橘子吧。”

    程殊盯着他,还是没明白,不过顺手关了灯,拎上书包走到床边,弯腰亲了他一下,“给你买。”

    “我走了。”

    梁慎言拿开原本搭在脸上的手,伸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今天这么乖?”

    程殊小声嘟哝,“要周考了嘛。”

    尽管对考试有信心,而且卷子也不算难,可万一考不好了呢,他得先想好退路。

    梁慎言听见了,笑他没出息,又捏捏他的脸,“去吧。”

    大清早天黑黢黢,小巷里却已经有不少人家起了床。老人家觉少醒得早,起来了就生火做饭,炊烟不时飘到路上。

    程殊穿得很厚,走上了不要风度只要保暖的穿搭风格,看见路上那些穿条单牛仔裤,露着脚脖子的人,都替人家冷。

    走了一半,他发现大家手里都拿着一个袋子,等快到学校的时候,程殊终于发觉出一点不对劲。

    一边在车棚停车,一边问路上碰见的舒凡跟龙芸芸。

    “大家手里拿的都什么啊?我看刚才还都挤在商店门口。”

    龙芸芸跟舒凡对视一眼,一块叹了口气。

    “那是圣诞平安果。”

    平安果?

    程殊不理解一个苹果,用几层纸包起来,怎么就叫平安果了。

    好奇地问:“那是要送人?”

    龙芸芸笑了一声,“今天平安夜,大家都会包平安果送给喜欢的人,用的纸越多就越能代表自己的心意,还有些人里面用的是蛇果,可贵了。”

    程殊“啊”了一声,停了下来,想起了早上梁慎言的话。

    原来梁慎言是这个意思啊。

    他皱了下眉,以前他怎么过这些节日,所以不关心,也不了解。

    每年只有过年、中秋和端午会特别点,其他的节日对他来说就是放不放假的区别。

    舒凡看他不走了,回头问:“怎么了?你也想去凑热闹啊。”

    程殊才刚萌发出一点想法的心思被戳破,瞬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这是要送给喜欢的人,他承认的话,不就暴露了他跟梁慎言的关系。

    可他也不想撒谎说是送给别人的。

    龙芸芸拉了一下舒凡,“也不一定是送给喜欢的人,送给老师、朋友跟家人都可以,平安果就是一个寓意和祝福。”

    程殊一怔,诧异地看向她,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心想是自己想多了,跟在她们后面上了楼。

    他们这儿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不是网吧、游戏厅,就是台球厅跟小酒吧。

    一到圣诞节这种日子,学校里的学生们都很兴奋。

    所以当程殊又看见一个顶着满脑袋彩色粉末的人从教室外进来,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狂欢。

    前两年有这么夸张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心里惦记着事,低头做题也不专注,写到一半,前面的椅子动了下,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龙芸芸转了过来。

    “你再不去买,一会儿好看的纸都卖完了。”

    程殊捏着笔看她,没有接话。

    龙芸芸撇嘴,眼里带着笑意,“我提醒你了的,等会儿放学买不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听到这句,程殊确定刚才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担心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很多细节串起来,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不是突然被发现,而是太明显了。

    他早应该感觉到的,他和梁慎言那么亲密,再怎么坦荡,再怎么神经粗,心细的人只要留意到一次,又怎么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呢。

    “我一会儿下课就去。”程殊捏着笔,无意识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笔,回过神又立即划掉,“谢谢。”

    龙芸芸点头,十分自然地说:“以后可要好好给我当小弟。”

    当小弟不难,程殊觉得去小商店抢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可难多了。

    想到那场面,他叹了口气。

    难归难,放学前他还是去商店买了十几张纸跟一个大得离谱的苹果。神神秘秘地装进书包里,放学回去都骑得比平时快。

    等出了学校,拐进小路之后才停下来,站在路边一个人琢磨怎么包才好看。

    那些别出心裁的花样,他是包不出来那个效果了。等他好不容易把十几张纸理好,一层一层地裹着苹果,小柚子一样大的苹果,愣是包成了小西瓜。

    用绳子去绑,还差点绑不上。

    小心翼翼把苹果塞回书包里,然后带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才骑上车回家。

    送人礼物,当然是要给人惊喜的。

    “心不在焉的,魂又去哪了?”梁慎言经过程殊房间,从窗户外看见他正发呆,停住后敲了下玻璃。

    程殊吓一跳,看见是梁慎言,推开一点窗户,“你进来,我有道题不会。”

    梁慎言挑眉,没拒绝,擦了擦手直接进了他房间。

    今天程殊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回自己房间不说,连写作业都没去他那儿。周考成绩还没出,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又干了什么。

    他走到桌前,往卷子上看了眼,“哪道题不会?我记得——”

    边说边扭头去看挪到床边的程殊,后边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程殊捧着一束看上去很大的东西,站在那儿。

    身上穿着他上回买的毛衣,脸上挂着他熟悉的笑,有点傻,又很乖。

    梁慎言愣了一秒,落在程殊身上的眼神变得柔软,眼里都是笑意,“这么神秘,原来是要送我花啊。”

    程殊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把平安果塞到他怀里,“才不是花,是平安果。”

    想想又补了一句,“我自己包的。”

    听到这句,梁慎言把“挺别致”三个字咽了回去,小心托起来,仔细打量。

    十几层纸包成一团,又毫无技术,一眼看上去并不美观,甚至有几分滑稽。

    但在他知道是程殊包的后,这一点滑稽成了浇在心上的暖流,和眼前的十几层滤镜,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程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里的忐忑散去,伸手去揪着包装纸的一角,揉搓时发出窸窣动静。

    他想着梁慎言的眼神认真得仿佛在立誓,“言哥,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健康。”

    梁慎言看他一眼,把平安果小心放到桌上,顺手拉上了窗帘,确定不会被看见后,才把程殊拉到怀里,低头盯着他。

    用脸贴了贴他的额头,“怎么了?”

    程殊鼻尖发酸,靠在他怀里,伸手环在他腰上,“今天学校里很热闹,大家都在过节。”

    “我就也想送你。”

    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单纯是那句“送给喜欢的人”那几个字,搅得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梁慎言摸摸程殊的头发,余光扫过那一团巨大的心意,把人抱得更紧,亲了亲他头发,柔声说:“我很喜欢,也很高兴,”

    程殊点头,用额头蹭了蹭他衣服,嗅到了茶香,小声说:“那就好。”

    心里又亮堂了,因为梁慎言喜欢,不枉费他从初中部几个小女生的手下先买走了最后十几张包装纸。

    梁慎言托起他的脸,靠在桌沿,低头轻轻地吻着程殊,很安静、很温柔的一个吻,像是在对待一件宝贝。

    程殊,是他在这里找到的心上人。

    尽管是一个温柔的吻,也透着一股独属于梁慎言的霸道。

    是来自于想要将程殊锁在身边,一直待在他眼皮下的念头。

    手指在柔软的后颈摩挲,他感觉到程殊扶在他腰侧的手微微用力,也能感觉到程殊身体在颤抖。

    梁慎言用指腹蹭着程殊发红的眼角,低声说:“你好乖。”

    程殊被亲得有点喘,他眨了眨眼,大脑反应不过来,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亲亲他下巴。

    梁慎言笑了声,闭上眼把人圈在怀里,顺了顺他的背。

    是了,他们在彼此面前是不一样的。

    程殊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么乖。

    第054章 第 54 章

    元旦放假前的周考, 程殊不出意外地又进步了,从原本的五十左右,成功迈进了三十五名内。

    进步明显,而且分数提高了不少。

    四百二十二分。

    拿到年级排名单的时候, 程殊在名字上面打了一个勾, 小心折起来放进书包。

    刘班站在讲台上, 正交代着放假期间的事情,让他们不要去河边、不要去飙车、不要到处乱跑,在家里写作业,别磕着碰着, 放个三天假,回来班里还少了人。

    交代完安全问题,又提醒收假要交的各科作业, 才算完事, 放大家走了。

    程殊听到可以走了, 把一摞习题册跟卷子塞进书包,拉好了背上,跟其他人一块往外走。

    刘柳跟周明越在二班,这会儿站在楼梯口等他们。

    上回在草坪球场聊过后,周明越渐渐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 群里变成了七个人, 重点扶贫对象从程殊变成了周明越。

    五对一学霸辅导班开张, 补课费就是偶尔请顿饭。

    前两周在群里商量的事,想要趁着元旦假期天气好去烧烤, 说了好一阵, 天天惦记着总算盼到了。

    其实他们在学校也每天都见面,可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做题, 只有午休那一会儿时间才能说点别的。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谁都贪玩。

    校内跟校外分得清楚,哪怕只是去路边摊吃顿烧烤,都会从心里觉得跟平时不一样,再就是寻个由头,从家里溜出来玩.

    “可算放假了!”

    “想想能在家里待三天,不用早起,我的快乐就回来了。”

    “明天我们几点集合啊,别太早吧。”

    几个人聊着天一块往楼下走,碰到了一班的人,两边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程殊偏过头,正在跟王世豪说话,抬头看路时,看见了上回打球撞到自己的人,对方身边跟了几个男生。

    他多一秒都没有多看,继续往楼下走。

    “有的人不愧是吃百家饭长大,走了一个杨少威,转头又傍上别人。”

    十几岁的人很好,青春年少、恣意张扬。

    但十几岁的人坏起来也是真的坏,知道什么样的话最伤人,更知道法律的边界在哪里。

    不是单纯的坏,是带着目的性的坏。

    只是这回,对方不是冲着程殊来的。

    对象是周明越。

    “之前对杨少威那个煞笔鞍前马后,现在人进去了,转头就跟他死对头搞上,啧。”

    “那谁知道为什么啊,你看他只跟男的玩,是不是那个什么啊,我听说——操!”

    周明越剃了寸头,尤其后脑旁还有一道疤,在一众男生里很醒目。

    他一只手就能把男生掼在墙上,手肘抵着他锁骨,眼神凶里透着狠,“你想给我干,还得看我愿不愿意,想被.操脱了裤子趴路上去,总会有人不嫌弃。”

    这话难听,但他声音不大,只有靠得近的几个人听到。

    那几个嘴欠的男生,平时再横,到底是欺软怕硬,哪里比得了周明越这样真在社会上混过的。

    被这么掼一下,脑袋撞在墙上都嗡嗡的。

    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吭声了。

    程殊离得近,冷着脸地拍拍周明越肩膀,对上他看来的眼神,轻轻摇头。

    等他松了手,退开站一边,那男生嘟哝着刚要走,程殊倏地一脚揣在他书包上,把人踹得往前几步踉跄。

    “傻逼,别找事。”

    他是收了性子好好学习,但不代表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杨少威那样的人,从小到大就找他麻烦,他都没怵过,就这几个傻逼,他一个人能打十个。

    摔了胳膊是球场小动作,他又正谈恋爱起劲呢,没工夫计较,现在还来找茬,不是自己上门找揍吗。

    一班那几个男生,被连着教训,又在高二楼层,脸上无光,灰溜溜地走了。

    边上几个好学生看傻眼了,都没反应过来。

    平时打架斗殴的事,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听说,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我去,你俩真厉害,给他们都吓跑了。”庄悦一向脑袋不装事,回过神来一脸崇拜,“那天打球的时候就想教训他们了。”

    刘柳在旁边附和地点点头。

    龙芸芸跟舒凡没她俩缺心眼,左右看看,没见到老师,才松了口气。

    在学校里打架,弄不好要吃处分。都高三了,不值得。

    王世豪刚才一看他俩动手,下意识给他们挡住了,“人太多了,先下去,路上再说。”

    程殊点头“嗯”了一声,看向周明越,视线撞上又很快错开。

    飞快地皱了皱眉,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点小插曲,影响不了什么。

    更何况是对方找事,就算不幸被老师看到,那也是他们占理。

    连放三天假,大家都很兴奋。

    哪怕寒冬腊月,天阴沉沉的,还刮着风,校门口也是一片热闹,说笑声此起彼伏。

    “明天我们从家里带东西,不够的街上买。”龙芸芸扯了扯围巾,“想吃什么都发群里啊。”

    王世豪接过庄悦的书包,把口袋里的手套递给她,“我明天接了悦悦再跟你们汇合,我爸去县城的时候买了虾球,我明天拿点。”

    庄悦戴好手套,搓了搓脸,“程殊,你家杀鸡方便吗?不方便我就让我爸杀了处理好带过去。”

    程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处理好方便点?主要我跟言哥也不会。”

    “那我就在家弄好了。”庄悦哈着气,“还好放假出太阳,不然这天要冻死。”

    舒凡眼镜起了一层雾,正擦着,“好不容易放假,明天晚点吧,十点十一点这样?”

    刘柳坐在舒凡后面,“我跟凡姐一起。”

    周明越没说话,他一直都话少的。

    校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更沉默了。一条腿支在地上,等他们快说完了,才开口,“那我有什么拿什么,不好处理的,带来我弄。”

    根据刘柳的小道消息,上回年级秋游野炊,周明越超级会做饭。

    听完其他人看向他,连忙点头。

    定好了集合时间,大家一致通过,骑上车离开学校。一路聊着天,直到路口要分开了,才笑嘻嘻地跟彼此告别,各回各家。

    放学耽误了点时间,等程殊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一进门他就闻见了厨房飘来的香味,饿了一路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

    才放好车,五福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从窝里跑出来,围在他脚边打转,汪汪汪地叫唤。

    程殊弯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发现又重了不少,再这么长下去,过完年就要抱不起来了。

    “你怎么长这么快,以后就抱不动你了。”

    五福被养得毛发光亮,被抱起来兴奋地舔舔他的手。

    程三顺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抱着狗,一脸嫌弃,“别跟狗玩了,弄一身毛,洗手叫小梁吃饭。”

    程殊答应了声,正要去叫梁慎言,就见他爸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过去。

    放下狗一头雾水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薅进厨房。

    “小梁今天都待在房间里,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问了一句也不是生病,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三顺压低声音,还特地用锅铲弄了点动静出来,一副做贼的样。

    程殊愣了愣,“能出什么事,可能忙吧。”

    “再说天这么冷,不待在房间待哪儿?你自己都待屋里看一天电视。”

    “他能忙什么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刚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现在倒是会了些,可也不多。”

    程三顺小声嘀咕,“要是忙,那也应该出门或者回家,哪有待在房间里忙的,别是打游戏上瘾了吧。”

    原本程殊还担心着呢,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拨开他爸凑近的脑袋,抬脚往外走,“现在都有网上办公了,你别瞎猜了。”

    程三顺摇摇头,还是不放心,“你去问问,人在我们家里住着,别最后出点什么事,那多不好。”

    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城里人都容易生病,想不开。”

    程殊听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想搭理他这脑回路,转身往外走,“指不定是嫌你太烦了,不想跟你唠。”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嫌我什么?”程三顺抬脚要踢程殊,被程殊躲开,“老子给你俩做饭,还被嫌弃是吧。”

    从厨房出来,程殊书包都还在身上,直接去了梁慎言房间。

    打开房间门,梁慎言正对着电脑皱眉,那样子乍一看还真挺像网吧里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

    啊不,是青年。

    梁慎言从他回来就听见动静了,这房子的隔音实在感人,想不听见都难,没回头,敲了敲键盘,“回来了?”

    程殊边答应边放下书包,往他电脑屏幕扫了眼,在旁边坐下,拉开书包,“老程问你在房间待了一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慎言正好改完最后一点数据,听到后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你这是查岗来了?”

    程殊给他一个白眼,顺着他话问:“那我能查到什么?”

    “查到我正在给哥打工。”梁慎言把改好的数据发过去,合上笔记本,“看了一天数字,眼花。”

    程殊趁着他关电脑的时候,把成绩单放进了外套口袋,确定没被发现,才走到梁慎言面前,抬手去按着他额角,“给你按按?”

    梁慎言“嗯”了声,把他拉到膝盖上坐着,手没离开,而是搭在他腰后,虚虚地圈着。

    程殊才从外面回来,哪怕穿得多还骑了一路的车,手指也是凉的,这么贴在他额角很舒服。

    其实程殊不会弄这个,但平时眼保健操做得挺认真,这会儿有模有样地一下一下地给他轻轻揉着。

    感觉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小声问,“好一点了吗?”

    梁慎言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舒服得用手在他腰后摩挲。

    房间里暖烘烘,不多会儿,程殊就觉得热了。

    想起还有事,瞥一眼还闭着眼睛的梁慎言,从口袋里摸出成绩单,低头亲了下他额头,“睁眼啦。”

    梁慎言听到纸张扇动的声音,睁开眼。

    程殊两只手打开成绩单,凑到他面前,“成绩单,看看。”

    他俩视力都很好,离得这么近,都不需要他拿过来看,在一排名字里很轻易就找到了程殊两个字。

    梁慎言嘴角上扬,视线从成绩单移到程殊脸上,“进步了很多,名次不算多,但分比上回高了五十。”

    程殊靠在他肩上,把成绩单折回去,大放厥词地瞎吹,“期末考说不定进前二十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背,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是,会进前二十。”

    乡镇高中的前二十名含金量有多高,梁慎言不确定,但程殊现在的努力,最后的结果不会辜负他的。

    外边传来程三顺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他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块出了房间。

    晚上程三顺又出门打牌了,家里只剩他俩。

    明天开始放假,意味着不上课,而且还是连着三天不上课,那作业什么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去,最后一天再赶都来得及。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晚上创造奇迹。

    程殊洗完澡趴在床上玩他的贪吃蛇,听到打印机声音的时候,才抬头看去。

    梁慎言头发半干,站在打印机旁边,把打出来的东西理好,又用订书机订好,“严颂表弟学校的高三月考卷,是市重点,你空了做,做完我给你改。”

    正沉浸在放假喜悦的程殊,趴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假期得再加一套卷子,还是市重点的月考卷。

    撇撇嘴,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后天做吧。”

    梁慎言关了插线板,到床边坐下,拿了之前看的小说继续看,“你同学明天几点过来?”

    “大概十点半。”程殊看他靠在床头朝自己瞥来,笑着凑过去,趴在腰腹上一点,手指抠着他睡衣纽扣,“对了,周明越也来。”

    梁慎言示意他趴上来点,然后把书搭在他肩上,一手扶着书,另一手玩他头发。

    他头发细软,手感很好,偶尔从指缝溜走的时候,痒痒的。

    听他提起别人的名字,捏捏他耳垂,像是警告又像是逗弄,“个子高的那个?”

    “啊。”程殊趴着玩手机,“他之前就不跟杨少威他们一块了,还提醒我小心来着,后来……反正改邪归正了。”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梁慎言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但程殊说,他会听,“为什么?”

    “他是跟外公外婆一块长大的,家里出了点事,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就不混了,还挨了顿揍才脱离那帮人的。”

    程殊手指划着屏幕,想起了今天在楼道的事,“我……”

    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有事。

    梁慎言收回了落在书上的注意力,对上程殊的眼睛,“铺垫了这么久,想说什么?”

    “他好像喜欢男生。”

    程殊声音很轻,睁圆了眼睛看他。

    梁慎言挑了下眉,勾住他的头发,指尖摩挲着,逗他玩,“你在学校就学这个?还有心思观察别人喜欢什么。”

    “烦人,谁跟你说这个。是放学的时候,一班那几个欠揍的胡说八道,但我就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

    程殊咬了一口他下巴,瞪着他,“我才没有观察,是感觉。”

    梁慎言说他心大,打成这样还能握手言和。

    上次打架周明越的确没怎么出手,后来为了解决杨少威的事,从黄哥那儿也了解了一些。

    不然,他没这么容易放过。

    “嗯,喜欢男生怎么了?”梁慎言垂着眼,眼下阴影挡住了他眼神,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看什么。

    程殊跟他不一样。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哪怕他没谈过,但很清楚自己的性向。

    程殊在遇到他之前,感情都没开窍,身边都是少男少女懵懂早恋,是因为他一步步的放纵,才走到这条路上。

    程殊愣了愣,抬眼望向他,抿着唇放下手机,圈着他肩膀,往上又趴了一点,两人正好能对视上。

    “梁慎言。”

    梁慎言动了动眼皮,看他的时候依旧是从容的,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去拿快递的时候,顺便去买了点水果跟零食,啤酒是几度的,喝不醉。”

    之前让程殊把同学喊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在网上又买了点东西。

    冬天不比夏天,往院子里一坐,怎么着都可以。天冷了,白天在院子里还行,等到晚上肯定冷得坐不住。所以他买了电火锅,还有几包火锅底料。

    程殊盯着他,“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梁慎言没那么多内疚感,事情做都做了,难道还要虚伪地表演一番,如果没有他,程殊会怎么样。

    没必要,也没有如果,程殊只能是他的。

    听出程殊语气变了,生气一样,他笑了一下,“那你要说什么?”

    程殊牙尖发痒,觉得现在的梁慎言又讨厌了,一副看不透的样子,抓着他手咬下去,留了一圈牙印。

    “有什么你要说,你不说我猜不透。”

    不等梁慎言开口,他继续往下说:“我很清楚我喜欢你这件事。”

    他顿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因为是你,我才会喜欢。”

    不开窍,只是没有经验,不代表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因为对象是梁慎言,他才会喜欢,换作别人都不会。

    梁慎言心口酸胀,他总觉得自己是程殊的港湾,却忘了,程殊也为他筑起了一个巢。

    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是软的。

    把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梁慎言扣着程殊的后颈,嘴唇亲在他眼角。

    “嗯,我错了。”

    眼皮上那一点痒,落到了程殊心上,他靠在梁慎言心口,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小声咕哝,“原谅你了。”

    他想,原来人的心跳声可以这么响啊。

    第055章 第 55 章

    不大的房间里, 哪里都暖烘烘的。

    耳边、梦里都是梁慎言平稳、有力的心跳,程殊趴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能听到一些乒乒乓乓的动静, 还有几声狗叫。

    程殊不想起, 动了动脑袋,又靠了回去,赖在人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的,自己不睡, 也不让别人睡。

    玩了一会儿,发现梁慎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重了,抬头看他。

    梁慎言睁开眼, 隔着睡裤, 力道不重地拍他屁股, 然后去拿手机,“自己睡够了,就开始闹。”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没有一点恼意。

    才来的那段时间,他严重失眠, 几乎不怎么能睡个囫囵觉。

    后来发现跟程殊待一块睡得好, 所以到这一阵几乎没怎么失眠过, 睡眠质量稳步上升,作息调整到和程殊一样, 连半夜都很少会醒。

    原因是什么懒得深究了, 反正睡得好就行。

    “放假还不让睡啊。”程殊撇撇嘴,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 发现屏保是一只手绘小狗,不知道是替谁打抱不平,“要是让五福知道你心里还有另一只狗,今晚得一直挠门。”

    梁慎言挑眉笑笑,手机放回床头柜,“那早就不止一只了。”

    习惯地伸手捏捏他耳垂,瞥一眼拉拢的窗帘。

    程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到了墙边,“又骂人,你才小狗。”

    梁慎言身上被子全给卷走,干脆起了床。

    房间里暖烘烘的,不怎么冷。

    他看了眼还对着墙的程殊,提醒说:“再不起,等着一会儿你班同学过来敲门吗?”

    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就算他同学在街上买东西,再等等人集合一块过来,那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最晚十一点也该到。

    程殊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顶,黑亮的头发又蓬又乱,无比郁闷地叹了声,“早知道昨天就说十二点了。”

    转了个身,趴在被子里,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那你跟他们说,在街上玩一小时再来。”梁慎言站在床边换衣服,脱下睡衣,随手搭在椅背,拿了件长袖,从头往下套,抬起胳膊时,腰背肌肉绷紧,肌肉线条清晰。

    睡裤也一样,搭在一边,弯腰去套裤子,两条长腿结实有力。

    程殊眼睛都不眨地欣赏起来,一点不害羞,反正是自家男朋友,看看怎么了。

    等他穿好了才坐起来,故作轻松地评价了句,“你今天这条挺不错的嘛。”

    梁慎言扭头看他,扫了一圈,“想借你穿,但怕你觉得大。”

    程殊“嘁”了一声,不跟不正经的人说话,从被子里爬出来,捞起衣服飞快换好,不给梁慎言评价的机会。

    他才十八,还有成长空间。

    等他再长两年,说不定就能跟梁慎言一样高了。

    他俩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半小时,等出房间的时候,外边的温度冻得程殊一哆嗦,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烧烤了。

    想了想,其实去街上的小餐馆或者唯一的KTV里聚聚也挺好的。

    “起了?”程三顺咬着油条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裹着棉衣,头发比程殊还不讲究,“对了,一会儿我去你建国叔家,今天他家请吃饭,得喝点酒还打牌,晚上就不回来了。”

    程殊才从卫生间出来,嘴边还有牙膏沫,擦了才问他,“怎么突然请客,有事啊?”

    “他家院里那两间屋不是翻修了,昨天晚上弄完了,就请大家吃饭,炖了一锅鸡,还有野菌子,让我上他家吃去。”程三顺砸吧砸吧嘴,“反正今天你不是请了同学来家里玩,我一大人在,那多不自在,正好给你们腾地方。”

    “随你。”程殊都没想到这层,在就在呗,难道他还能把程三顺藏一辈子不见人,以前偶尔去学校开家长会,也没见过不好意思,“菌子记得煮熟,别吃一顿进医院。”

    “呸呸呸,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程三顺把手往口袋一揣,缩着脖子往房间走,“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好好招呼人,别不懂事,什么都让人家做。”

    程殊听不惯他念叨,钻进厨房自己找吃的。

    梁慎言在他后面进来,他顺手把刚喝了一口的豆浆递过去,然后朝外面应了声,“知道了,你啰不啰嗦。”

    梁慎言听了一半,倒也不好奇,就着程殊的碗就喝了。

    哪怕能跟程殊喝一碗,但看了眼他吃油条的动作,梁慎言想想还是拿了筷子,比起父子俩的不羁,到底还是斯文的。

    吃了早饭,人就清醒了。

    太阳在云层后面露了头,之前那股冻人的寒气也跟着散了,站在院子里晒一会儿,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快十一点的时候,程三顺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跟他们交代了声,就出门了。

    他前脚才走一会儿,后脚龙芸芸他们几个就到了院子外。

    大家都骑自行车来的,没有的也蹭了别人的车。

    一群学生,从街上来的时候排成一串,到这边巷子里了,大多人家都认得,一路打着招呼过来,到程殊家门口都觉得有点热了。

    程殊正在跟梁慎言一会儿折腾烧烤架,上回关一河他们来了后用了一次,到现在都没再用过,昨天还是程三顺拿出来洗了晾干的。

    听见外边动静,他抬头看过去,手里的活放不下,就喊了一声,“你们直接进来吧,车放棚子下边,狗不咬人。”

    乡下几乎人人家里都养有一条狗,大部分养来看家的,大部分不栓绳子,但狗认人,只要认识几乎不会随便咬人。

    不过也有讨嫌的狗,喜欢追着人后面跑,咬伤过人。

    外边几个人听到他的话,就直接进来了,车把都挂了东西。

    “叔叔没在家吗?”庄悦好奇问:“我还让我爸倒了一瓶杨梅酒,打算给你爸尝尝。去年他们俩自己酿的,两大坛,还没喝完。”

    刘柳拎了一袋卤味,从后座下来,“那我们自己喝,杨梅酒度数不高。”

    “你可别是个酒鬼。”

    “才不是。”

    其他人去车棚那儿放车,还逗了下摇着尾巴的五福,边说着话边把东西拎过来。

    大包小包的,全是今天打算要吃的。

    他们看到梁慎言,相处得不多,才见过一两面,多少有点拘谨地打了招呼,就连忙问程殊东西放哪。

    程殊指了一下旁边的方桌,朝堂屋那边抬了抬下巴,“一会儿要吃的先放这里,晚上吃的放堂屋的桌上,这天气,不放冰箱也坏不了。”

    忍不住笑着问,“你们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舒凡跟龙芸芸一块去堂屋,十分了解地说:“你太小看咱们的战斗力了,这一点也就刚刚好。”

    他们加起来有八个人,人多吃什么都香,更别说还有四个男生,再多东西都吃得完。

    而且吃不完也不要紧,放冰箱里,留着明后天做菜。

    海鲜跟河鲜那些东西全都放厨房了,用盆装了水泡着,等会儿要吃了再拿过来。

    人多做事情都热闹,还轻松。

    一拨人去洗菜,一拨人在旁边切菜腌肉,程殊跟梁慎言还维持原样,围着烧烤架先把火烧起来。

    程殊往架子下边的铁屉里铺了一层木炭,用点火器点着了两处,往上面撒了一点炭屑,这样容易引燃。

    等火星往旁边引着了,就把铁架盖回去,让炭自己慢慢烧,得一会儿火才能上来。

    “不是说我们拿吃的?你怎么还买了这么多。”

    旁边切菜的龙芸芸看了下盆里的东西,“牛肉跟翅尖、翅中你都买好了,幸好我们拿的不多。”

    程殊正擦手,听到后看了眼旁边挽着袖子,正在仔仔细细擦铁架的梁慎言,眼里都是笑,“言哥买的。”

    庄悦听了,碰碰刘柳的胳膊,“看看,人家哥跟我哥怎么不一样,我哥只会‘你帮我拿下那个’‘下楼帮我跑个腿’,差距啊!”

    “别羡慕了,你可以让豪哥帮你。”

    “豪哥正在跟鸡较劲,没工夫搭理我们。”

    “中午还没开吃,我已经惦记晚上的辣子鸡火锅了,周明越,你今晚露一手,下回听写我给你提醒。”

    “免了,我正进步,你让我作弊。”

    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脱离了学校,他们还是能够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你一句我一句,被揭短了、开玩笑了,也不会生气。

    梁慎言偶尔会跟他们搭几句话,并没有什么架子,脸上挂着点笑,反而给人一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但跟程殊说话的时候不一样,那点来自不同环境,从小被教养驯化出来的笑变得更生动。

    带着旁人无法涉足的亲密,只属于他们俩的氛围。

    等烧烤香味飘起来,烤肉的油滋滋往外冒,一帮人围成一圈,手里举着一次性杯子,碰在一起。

    齐声喊了一句“干杯”。

    小半杯酒下肚,酒劲儿上来,就放得更开了。聊起来什么都说,从小时候的丢脸事,到高考想去哪儿,一股脑地往外抖。

    反正大家基本从小就在一个学校,家里做什么的,有几口人,父母什么样多少都知道一些,说了也不打紧。

    “其实我原本要学文科的,可我爸妈说,理科好报学校,明里暗里跟我说,我就选了理科。”

    “我想考北大,我在网上看过好多视频,好羡慕啊。”

    “其实我想考航天,不过我爸让我学计算机,说好找工作,这样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那我还想学舞蹈呢,可咱们这儿连个舞蹈培训班都没有。”

    “我之前想开个修车厂,现在的话……考个大学吧。”

    “我就去过几次县城,你们说,那些大城市什么样啊,我还没去过,等我工作了,我想带我爸妈去,还有爷爷奶奶跟婆婆。”

    程殊一只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拿着杯子,等他们看过来的时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想期末排名再往前一点。”

    这会儿他想不到太久远的事,眼前的路一步步走好,对他来说好像更容易。

    能想到的,都是不能往外说的。

    他想跟梁慎言一直在一起,最好考到他家那边的学校,这样就可以经常见面,否则异地恋太辛苦了。

    等毕业工作,他爸要是还不想找个伴,那可以接他过去住一阵,住不惯再回来,反正交通很方便。

    “那祝你期末考直接冲进前二十!”

    “还有半年才高考,怎么弄得像是吃散伙饭,再干一杯我要吃肉了。”

    “那提前祝我们都心想事成!”

    “先说好,等高考结束,我们几个不醉不归啊。”

    莫名其妙地又碰了一杯,那点儿属于青春专有的心事,伴随着美好的憧憬,很快散在了空气里。

    梁慎言坐在程殊旁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见他看过来,又安抚似的捏了下他手指。

    他的成长环境和程殊太不一样了,哪怕有压力,也不会到为了生活妥协的地步。

    刚才大家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想了挺多。

    之前梁慎言一直都知道这里的生活在平淡、温馨之下,还有贫穷、窘迫。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才意识到之前程殊说不出口的话、下不了的决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是巨大的差异、差距。

    梁慎言望着程殊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全是笑意,他在想,那段时间里,程殊在被他一步步逼到悬崖之前,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程殊不知道梁慎言怎么了,但他感觉得到梁慎言的情绪变化,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趁着拿东西的动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有点太吵了啊。”

    梁慎言温柔地看他,摇摇头,“不会。”

    怕程殊误会,又说了句,“挺好的。”

    笑闹声一直持续到晚上吃完火锅,围坐在程殊的房间里,一个个席地而坐,边上放了几听啤酒。

    谁酒量都不行,喝了一点就上头。

    这会儿房间里暖烘烘的,更晕乎了,完全是撒开了玩。

    “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就这个瓶子转到谁,转的人问被转到的人。”

    “那谁先开始啊。”

    “什么都不选的话,那就必须喝酒。”

    程殊转头看旁边的梁慎言,他俩膝盖挨在一块,胳膊也离得很近,“你玩不玩?”

    梁慎言看他一脸“你得玩”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笑着说:“玩。”

    他一答应,程殊就笑了。

    程殊想得简单,他只是想让梁慎言在这里的回忆,更多一点,哪怕只是些日常琐事。

    等以后再想起来,都有他。

    人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占有欲也变强了。

    第056章 第 56 章

    真心话, 大冒险。

    玩游戏的人,都会有私心。

    借着游戏的名义,说出那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去做那些不敢做的事。

    哪怕场面难堪, 也能推脱到游戏上。

    玻璃瓶转了好几轮, 都避开了程殊和梁慎言。

    他俩看一眼对方, 然后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心里隐隐期待着下一轮到他们,又不想太明显地暴露。

    矛盾充斥在心里。

    归根究底不过是恋爱中人的小心思,谁不想昭告天下, 自己有对象了这件事。

    “下一个到程殊转了。”王世豪把瓶子拨到程殊那儿,“别再转到我了。”

    他跟庄悦谈恋爱的事,这一圈人都知道。

    每回瓶口转到他, 铁定都会往这上面问, 真心话跟大冒险都难选, 再喝两听他得吐了。

    边上周明越也中了一回,选的真心话,问他为什么跟杨少威一起混。

    他回答是杨少威大方,身边小弟都有钱花。

    程殊伸手去按住玻璃瓶,目光扫了一圈, 手指拨弄着瓶口, “那我随便转了。”

    “不随便你还能控制转到谁啊。”

    大家都有点醉,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程殊挑起眉,看向对面已经醉得靠在一块的人, “那还真能控制, 你们想转到谁,我试试。”

    其他人一听他说可以控制, 醉了胆子也大,纷纷看向梁慎言。都玩了一晚上,谁都中过,只有他跟梁慎言还没有。

    程殊眼睛亮亮的,大脑清醒,却又带着点酒后的随意,也跟着一块看向梁慎言,对他眨眨眼。

    太胆大了。

    可又很符合他骨子里的叛逆性格。

    程殊笑了一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言哥,你说呢?”

    梁慎言坐得很直,哪怕这会儿是放松的,整个人姿态依旧好看,胳膊搭在腿上,微微靠着后面的柜子。

    他看眼大家期待的眼神,收回目光对上程殊的视线,“转吧。”

    “那我转了。”程殊垂下眼,手指轻轻一拨,玻璃瓶在地毯上转了起来。

    几双眼睛都盯着玻璃瓶,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

    玻璃瓶越转越慢,终于停下时,瓶口正好对着梁慎言的膝盖。

    “太巧了吧!”

    “好厉害,真的能控制啊。”

    “快问快问,好不容易逮到你们一回。”

    程殊托着脸,转头看梁慎言,像是在想要问什么。他不急,梁慎言就更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其他人好奇地看他俩,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单纯地好奇,跟那点儿一知半解的想象和猜测。

    “你有喜欢的人吗?”

    明知故问的一个问题,又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程殊问得太聪明了,连嘴角抿着的笑,都像得逞后的得意。

    不出意外地,大家小声起哄,等着梁慎言要怎么回答。

    “直接问真心话,不可以选大冒险?”梁慎言四两拨千斤地把话抛了回去,往前撑在膝盖上,“比如……”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程殊的嘴唇,见他喉结咽动,才往下说:“让我这会儿去院子里做二十个俯卧撑。”

    程殊小声说了一句“无赖”,膝盖碰了他几下,催他快点说。

    梁慎言失笑,不跟他闹了,看向大家一脸从容,“有啊,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不大的房间里,立即响起一片起哄声,笑闹起来。

    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坦然面对感情。

    程殊弯了眼睛,抬手挡住了脸,却没挡住从唇边泄露出的笑意。

    深夜一点多,程殊轻轻关上衣柜门,绕开在地上打地铺的两人,出了房间。

    才刚关上房门,一转身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站这里?不冷啊。”程殊搓了搓手,往旁边房间看一眼,“他俩睡着了?”

    梁慎言“嗯”了一声,低头凑到他面前,嗅了嗅,“身上有酒味,去洗洗。”

    程殊推去开他脑袋,往卫生间走,“我都不嫌你。”

    进了卫生间,程殊才刚接好水,正伸手去拿毛巾,梁慎言就从身后贴了过来,圈着他腰。

    他偏过头,余光扫了一眼梁慎言,然后看向镜子。

    “不舒服吗?”

    梁慎言买了一箱低度数的啤酒,原本还担心喝不完,留着给他爸喝,结果全解决了。

    连庄悦带的那瓶杨梅酒,都见了底。

    喝了酒,其他人都睡着了。女生睡他房间,男生在梁慎言房间打地铺。

    有暖气片,倒也不会感冒。

    梁慎言下巴抵在他肩窝,圈在他腰上的两只手交握,贴了贴他的脸,“有点晕。”

    “还以为你酒量很厉害。”程殊抬手,往后摸了摸他的脸,“一会儿给你泡杯茶?”

    梁慎言失笑,咬住他手指,“那今晚别想睡了。”

    大半夜喝茶,只会睡不着。

    程殊“哦”了一声,就让他抱着,拿了毛巾泡进水里,等浸透了再拧干,“那擦擦脸,会好受——”

    后边的几个字来不及说出来,程殊整个人被掐着腰抱起来,转了个身坐在洗衣机上。

    无意识瞪大眼,小腿贴在外壳表层,哪怕隔着睡裤也有些凉。

    梁慎言往前靠近一步,用膝盖分开了他并在一起的腿,一手扶着盖板另一手握住他的腰。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那你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殊,带一点酒意,显得更固执、更深沉,英俊的眉目间,微微皱起。

    “你喜欢的人是谁?”

    程殊低笑了声,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借着这会儿的优势,微垂着眼看他。

    指尖勾了勾他的耳垂,“喝酒了,就这么凶啊。”

    梁慎言又要咬他的手指,被程殊多躲开,不悦地皱起眉,抬起眼看他,又往前倾了点,几乎把程殊抵到墙上。

    旁边是镜子跟洗手台,映出了他们的身影。

    程殊推了他肩膀一下,膝盖往他腿上碰了碰,“喜欢你,很喜欢你。”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那瞬间,梁慎言扣着他后脑靠过来,下唇被咬得有些疼。

    后脑勺隔着梁慎言的手心,撞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亲得太凶了。

    几乎是在啃,嘴唇很疼,却令程殊几乎是在一秒的时间里,就被拽进了状态中。

    心跳声、呼吸声、喘息声,还有水管不时发出的滴水声,混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全成了催化剂。

    程殊感觉到贴在腿侧的热意,用力按了一下他肩膀,另一只手贴着墙,却碰到了开关,灯一灭,四周立即陷入黑暗。

    梁慎言往后退开一些,用指腹在程殊唇上擦过,额头贴着他鼻尖,呼吸声又急又促,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着。

    咬了咬他耳垂,贴在他耳边小声喊他,“程程。”

    程殊心一颤,过了好几秒才回神,靠在了梁慎言肩上,手也勾住了他睡裤的边。

    嘴唇贴在他颈侧,亲亲地吻了吻,“言哥。”

    黑漆漆的卫生间里,又冷又冻,可他们是热的,热得大脑里只能装下对方。

    梁慎言肩上一疼,知道又得有个牙印,顺手拍拍他的腰,“下回咬别的地方?”

    程殊松开牙齿,鼻尖挂着汗。

    “咬你脸上。”

    梁慎言牵着他的手,放进旁边已经凉了的水里,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腿。

    等都处理好,罪证随着水冲进下水道,俩人的酒意都退了不少,觉得困了。

    程殊还坐在洗衣机上,整个人都懒懒的。

    等梁慎言过来的时候,伸手搂着人脖子,小腿挂在他身上,不愿意自己走了。

    梁慎言拍了拍他屁股,把人抱起来,“懒死你。”

    程殊不接话,他懒会儿怎么了,现在他人可累了呢。

    穿过院子到了房间门口,不用梁慎言说,程殊也自己跳下来,推开房门,绕过地上睡熟的俩人,轻手轻脚上了床。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送走了朋友,程殊回到房间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

    家里还是只有他们俩,跟一条狗。

    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会儿,端着碗吃午饭的时候,人的神都还是飘着的。

    一碗粉吃了大半,艰难地吃完最后一点,把碗一放,逗着五福到院子里玩,拿狗粮喂它。

    “你可真幸福,吃了睡,醒了吃。”程殊把最后一小节火腿肠喂完,摸摸它的头,“胖得都有小肚子了。”

    五福吭哧吭哧吃完,甩着尾巴摇脑袋,凑到程殊手心里,小声地叫着。

    他跟狗蹲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外边有人路过,不时跟他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放寒假。

    提到寒假,程殊才想起来是快放假了。

    等元旦假期过去,再上两周课就考完试放假,然后紧跟着一周后就过年。

    程殊往房间里看了眼,梁慎言正坐在那儿看书,手里拿了纸笔转着玩。

    他看了会儿,起身去水池边洗了手,才进了房间。

    走到梁慎言旁边,程殊往桌上看了看,问他,“昨天的那套卷子放哪了?”

    正看到推理精彩部分,梁慎言分神看他,“不再玩会儿?”

    程殊“嗐”了声,拿起桌上的笔,“学习为重,我想看看市重点的卷子有多难。”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市重点的?”

    “算是。”

    梁慎言拿着书,把椅子往窗户边挪了挪,抬下巴示意他,“那你做吧,我给你计时。”

    程殊听懂了算是两个字,估计是那种很好的私立学校。

    他从打印机上面的一堆资料里,翻出昨天的卷子,有好几份,“我先做数学?”

    梁慎言看了下表,记下时间,“上来就挑战这么高的难度?那也行,翻过最高的那座山,其他的山都只能是丘了。”

    程殊抿唇,瞥了他一眼,然后摊开卷子。

    不就是市重点,再难还能比他们之前做的黄冈题目还难——

    第一道选择题的题干,他怎么就有点读不懂了。

    觑了一眼梁慎言,结果正好被抓个正好,程殊咳了声,回过头继续读题。

    先做就完了。

    两个小时的做题时间,有一半程殊都在理解题干。

    一开始只是想着要期末了,自己放出去的话得兑现,所以才进来做题。可到了后面,做进去了,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时间到了,最后还有两道大题没做。

    程殊捏着笔,皱眉抿唇,像是要跟卷子决斗一样。

    梁慎言看完了推理小说,时间一到,他就按住了卷子,从程殊手里抽走了笔。

    “时间到了,得停笔。”

    “我这是练习,还可以……”程殊抬头看他,不想交卷。

    梁慎言没再动,“考场上可不能这样,会被计零分。”

    程殊一愣,有点茫然。

    他就是想做完题,做错也没关系。

    梁慎言望着他,过了会儿收回手,摸了摸他头发,“做吧。”

    程殊眨眨眼,看他把笔塞回了手里,突然又不想做了。

    时间到了就是到了,他就是没做完。

    “你先帮我改完卷子,改完了,再给我讲错的题,好不好?”

    梁慎言挑了挑眉,手指刮了下他脸颊,“不继续写了?”

    程殊努嘴,“考场有考场的规矩,考官你不能心软。”

    梁慎言给他反将一军逗笑了,拿过卷子,“我是因为谁才心软?”

    程殊有自知之明,老实指了指自己,“我。”

    这一阵为了陪程殊念书做题,梁慎言找来的资料都会自己先看一遍,看明白了才好跟程殊讲。

    卷子答案他之前就看过,改起来很快。

    用不了半小时,在程殊忐忑的关注里,改完卷子还算了分。

    梁慎言看着分数,把卷子递到程殊面前,“你先自己看遍错题,我去倒杯水。”

    程殊看他走出去,心里还嘀咕怎么要去倒水,等看到分数的时候,他也想去倒杯水,说差额拿点吃了的。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他才拿了六十分。

    往外边看了一眼,程殊飞快挪到床头,从床下边摸出了梁慎言钱包。

    他得再确认一下,防止自己记错了。

    那次梁慎言把身份证给他看,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就记得是一月九号,

    “在那儿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程殊立即把钱包塞回去,转过来看着门口的梁慎言,“考得太差了,打算面壁思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两只杯子放桌上,瞥眼卷子,走到他面前,“面壁思过?”

    程殊硬着头皮点头,“嗯,没脸见你。”

    梁慎言挑起眉,用手指敲了下脑门,“别没脸了,考得再差,都得见一辈子。”

    他说完转身去书桌旁,发现程殊没跟来,坐下时看他。

    程殊笑着扑到椅子边,差点过了头,被梁慎言拉着他胳膊捞了回去。

    “那给我讲讲题吧,梁老师。”

    第057章 第 57 章

    梁老师太严厉了。

    明明正职是男朋友, 教学的时候,比老师还老师。身上端正、从容的气质,要再戴一副眼镜,妥妥学校里的数学组组长。

    程殊晚上做梦的时候, 都梦到梁慎言让他再做一遍。

    等醒来睁开眼, 对着近在咫尺的脸, 都没有欣赏的心思,翻了个身宁愿面壁思过。

    好在程殊的小脾气持续时间不长,等梁慎言醒的时候,气就消了。

    他从小就锻炼出了好心态, 碰到什么事,当下可以有情绪,但过后就不能一直纠结。

    尤其是跟人比这事, 不能总跟别人比, 否则难受得只会是自己。

    “一会儿我要去坡上一趟, 你要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程殊坐起来,捞过卫衣往身上套,“外边天气好好。”

    梁慎言靠着枕头,笑了笑, “想要我一起去?”

    程殊被揭穿了心思也不扭捏, 点点头, “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那行。”梁慎言跟着起来穿衣服。

    放假这几天, 天气的确好, 几乎都出太阳的。

    天气好,人气都多些, 不像前几天去地里的人都不见几个,这些天院子外面老有人经过。

    连程冬的爷爷奶奶都来了一回,又随手放了一包野菜在院子的水池里。

    他们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

    明晃晃的,竟然有点晒人。

    程三顺端了一杯茶,坐在院里那棵石榴树下,正在手机里打斗地主玩。

    五福趴在他旁边,等着他投喂。

    看见他俩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程三顺是习惯了,一点不奇怪。

    他巴不得梁慎言多给程殊辅导一下作业,毕竟县城那边的补习班听说一节课两小时得一百,还是跟别人一块上,都不是一对一。

    白捡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最好是能给他们家辅导出一个高材生,那老程家真就出息了,镇上领导都得上门来送锦旗和奖金。

    “厨房里有热的菜,自己热了吃。”

    程三顺喊了一声,“一会儿你去地里,记得看看旁边那家是不是又占咱们家的土了。”

    程殊应了声,去洗漱。

    他进去,梁慎言也跟了进来。

    门开着,他俩一左一右站在镜子前刷牙,顶着唇边一圈牙膏泡泡,笑话对方幼稚。

    又不是小学生,洗脸刷牙都得一块。

    笑话归笑话,等拿毛巾洗脸的时候,又对着镜子里的彼此笑了起来。

    去厨房里又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从家里出发去山上时,都已经快十一点。天早就不凉快了,太阳盯着脑袋晒。

    程殊穿了件灰色的卫衣跟黑色牛仔裤,头上戴了顶圆草帽,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梁慎言单肩挂着背篓,里面是一把镰刀跟小锄头。

    他俩并肩往山上走,石子路铺在泥里,如果不是周边有枯叶,很难分清是早春还是冬天。

    “地里之前有种东西?”梁慎言之前来过山上,还不止一次,但跟程殊一块来还是第一次,“不怎么看到你们去地里。”

    程殊帽檐抬得高高的,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时不时往旁边灌木抽过去,嘴里还会配合发出音效。

    听到他的声之后都愣了,捏着树枝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不在意说:“地里怎么可能不种东西,只不过来得少。”

    其实他尴尬都尴尬晚了。

    从家里到这儿有多远,梁慎言就看了他表演多久,拿着一根树枝当武器,跟小花小草演了一出打戏。

    梁慎言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问他,“种的什么菜,生命力这么顽强,不怎么来也还能长。”

    “老程家出品,生命力保管强。”

    说话的时候正好经过一棵树,程殊抬手就给他掰了一根树枝,强行塞到他手里,“要笑就笑,也不怕憋着。”

    气性还不小,笑一笑都不行了。

    梁慎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树枝,再看往前走走了几步的程殊,大步跟上去,用树枝打了一下他手里的,“这样玩的?”

    程殊被他突然的动作打得手里树枝一震,还有点疼,惊讶地看向他,“你土不土,这都没玩过。”

    “嗯,是没玩过,这不跟你学了。”梁慎言笑着承认,“你小时候就这么玩的?”

    程殊“啊”了一声,反手抽了他一下,抽完就跑。

    他一跑,梁慎言在后面也跟着追上去。

    明明天很热,他俩也不觉得,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在小路上闹着玩,用手里的树枝呼来打去也不嫌幼稚。

    碰到有人回去,就停下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到地里,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程殊家的这块地位置好,雨季不用担心土被水带走,更不用担心被水淹了。

    旁边挨着的还有别家的一块地,中间是土埂隔开。

    程殊从梁慎言肩上把背篓拿开,看他毛衣被勾起来的线,“忘了让你别穿毛衣,山上都是草籽,能沾一身。”

    梁慎言扭头看了看,伸手把线摁回去,“没事,回去洗就行。”

    “那玩意洗不掉,我们都用火燎一下。”程殊把背篓放地上,把锄头跟镰刀拿出来,“那你去挖土豆,顺着一沟一沟的挖,先捡大个的,小的埋回去,明年还能发。”

    梁慎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第一次看到土豆叶子长什么样。

    他没什么经验,但还不至于问出为什么土豆不是长在叶子下边的蠢问题,点点头看程殊手里的镰刀,“那你做什么?”

    “割草。”程殊熟练地拿着镰刀,“旁边这些都得割了,不然开春长到地里来,那会儿长得茂盛,很难弄。”

    他走到边上,才割了一丛杂草,又回到土埂旁走了两步,“真给我爸说中,不要脸,又往我家这边移了几公分。”

    梁慎言正研究手里的小锄头怎么使劲儿,听到程殊这一声,差点一锄头挖到小腿上,转过头问:“什么几公分?”

    “土埂啊!”程殊气得语气都急了,朝土埂踹了两脚,“每年占一点,再过几年得说这一片全是他家的了。”

    梁慎言才听明白了,挥了挥手里的锄头,“一会儿给他挖了,重新垒一道。”

    程殊一怔,被他生疏的动作逗笑,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颊热了一片,咳了两声,“让老程自己来弄,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又看了眼他手里危危险险的锄头,“你要不会,我一会儿来弄。”

    梁慎言试着挖了两下,见土里有土豆露了头,跟平时见着的土豆颜色还不太一样,回他说:“应该还行。”

    挖土豆这事他逞不了强,别一会儿挖出来的都破了,那更丢人。

    但在男朋友面前,还是要点面子,不能直接说不会。

    程殊挑起眉,没再问他,“那你小心脚,我以前太贪玩,挖苦蒜的时候就挖到过腿,幸好穿得厚还没使力。”

    梁慎言扫过他小腿,点点头。

    大中午的,庄稼人都图凉快,又不是农忙季节,这个点山里几乎不会来人,只有他俩吭哧吭哧地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

    程殊割完一边的杂草回头,看梁慎言还在那儿埋头挖土豆,不由得笑了起来。

    抬起手背擦擦汗,走到他旁边喊了声,“休息会儿。”

    梁慎言挖得人都木了,一锄头下去,看见半截土豆,才回过神来,往旁边看,“才装一半。”

    他脸上热得红了一片,还挂着细汗,脸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点土,眼神难得是懵的。

    程殊才看了一眼,就心疼了。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伸过去给他擦掉脸上的土,“那我累了,你陪我歇会儿。”

    闻言梁慎言点头答应了声,放下锄头的时候,还不忘把刚挖出来的捡到背篓里。

    平时大家到地里干活,都会自己带瓶水,有的还会带上火机或者饭,要么让家里人到点送来,就是为了能多干一点活,不用回家去吃耽误时间。

    他们出门的时候,程殊也放了一瓶水,免得渴了找不到水喝。

    这季节树上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零星挂着几片,要找个不晒的地方,也只有一小片。

    幸好旁边有石板,搬过来就能当凳子坐。

    程殊拧开瓶盖,递给梁慎言,“一会儿给你烤土豆。”

    语气都变了,透着心疼。

    他让梁慎言跟自己一块来,是想跟他待一起,不是让他来干活的。

    在一起了,是要靠近彼此的生活,可又不是非得让人在地里插秧、种菜才算靠近。

    梁慎言接过水瓶,凉意沁过手心,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上回说的是烤红薯。”

    程殊想不到他还记得这事,那天的烤红薯也没烤成。

    抿着唇,斜眼瞥了瞥他发红的手心,手指蜷了蜷,“那都给你烤。”

    梁慎言把水瓶递给他,发现他垂着眼,愣了一下后,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别想太多。”

    天是很热,干活也很累,手这会儿也还疼。

    那锄头也不太听话,不知道是方法不对还是土太硬,总之挖得很费劲,还挖破了不少。

    一向什么事都能很从容、很轻松应对的他,也有种挫败感。

    但看见程殊熟练的样子,就什么挫败感都没有了,也算不上心疼,只是更想帮程殊分担一点。

    程殊抬起眼,接过水瓶放到一边,牵过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一会儿还会更疼,握手都费劲。”

    梁慎言垂眼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用冰块敷一下就好。”

    程殊撇着嘴角,又吹了吹,“你真能逞强,我跟我爸来的时候,都悄悄偷懒,你怎么连懒都不会偷?老实巴交的。”

    “是我自己要做。”梁慎言凑过去,习惯地想蹭蹭他额头,发现被帽檐挡住,笑了声,“别心疼了,一会儿还得你背回去。”

    “不让你背。”

    程殊放开他的手,把水瓶塞他手里,自己到一边去捡柴烧火,打算烤几个土豆吃。

    周围遍地都是干柴,而且考几个土豆而已,用不了多少柴火。

    程殊从小就在山里玩长大的,生火都不费劲,打火机点着了一把草,往柴堆下边塞,再压几根粗点的树枝,火就烧起来了。

    土豆也不用擦,反正一会儿都要剥皮,扫掉表面的土,往柴堆里旁边扔,等着一会儿熟了扒拉出来就能吃。

    他蹲在那儿,用小木棍扒着火堆,免得烧得太糊了。

    老实说,他这会儿有点郁闷,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这种郁闷的原因。

    梁慎言太习惯地心疼他了,又有点对他太溺爱。

    对于他来说,这种感情是陌生的,所以当来得太快、太重的时候,他会感到仿徨。

    就像是你跟一个穷太久了的人说,你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对方第一反应肯定认为你是骗子。

    程殊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不干脆的时候,他一向都很干脆,打架是、家里是、学习是。

    反正挺不会纠结的人。

    大概他这辈子的纠结,都给梁慎言了。

    往梁慎言那边瞥了眼,程殊用木棍快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了。

    别是因为同情他,才喜欢他的吧。

    “我都闻见糊味了。”梁慎言走到他旁边蹲下,捏了捏他脸,“想什么,走神成这样。”

    程殊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梁慎言明白了,这是有心事了。

    “什么心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是不是挺心疼我的?”程殊把土豆扒出来,小声问了句,“我没那么可怜。”

    梁慎言微眯起眼,打量起程殊,在瞥见他伸手去戳那团黑乎乎的土豆时,拿开他头上的草帽,往旁边一挡,凑过去亲在他唇边。

    “第一眼我还能知道你可不可怜?”

    程殊眼睛一下瞪大,来不及说什么,就又被咬了一口,这回咬的是舌头。

    疼得他“嘶”了一声。

    “第一眼看你,就想你哭起来会很漂亮。”

    梁慎言目光落在他嘴角,那里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是青的,“说我见色起意,都比你瞎猜的强。”

    程殊听懂了,也明白了,然后脸比太阳还红。

    抬起手想推开梁慎言,才刚碰到,蹭了一片黑,巴巴地缩回手,“知道了知道了,别再说了。”

    梁慎言还想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把话咽回去,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他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手里拿着的草帽往程殊头上扣,接通了视频。

    “儿子,你在哪儿呢?”

    手机屏里出现梁慎言妈妈的脸,漂亮精致的大美人,温温柔柔的,看着应该是在家里。

    梁慎言还蹲在那儿,瞥见屏幕角落里他爸的胳膊,脸上那点笑收了起来,“山上,挖土豆。”

    不等他妈开口,他爸先坐不住。

    “你念那么多书,又出国又读硕,就是为了丢下家里一堆事去种地?”

    梁慎言眉头皱起来,余光扫过旁边的程殊,起身走到一边,一句话呛了回去,“不种地你吃什么。”

    父子俩像是天生不对付,说不到两句话就又要吵起来。

    梁妈妈拍了下旁边人的胳膊,“你少说两句,他去散心的,你管他做什么,他高兴就好。”

    梁慎言忍着没挂断,但耐心不多,“要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让妈妈看看你,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梁妈妈立即软了语气,“你爸他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走那么久,都不想我们?那你跟他生气也不能跟我和你哥生气呀。”

    闻言梁慎言抿了抿唇,过了几秒终于开口,“妈。”

    梁妈妈笑弯了眼睛,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你脸都蹭花了,一会儿记得擦擦。在那边好玩吗?开不开心?”

    梁慎言别开脸,心里的别扭劲儿开了闸一样,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气消了。

    “嗯。”

    看向那边的程殊,压下心里浮上来的情绪,他没有一点隐瞒地跟父母说:

    “还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第058章 第 58 章

    或许是气氛太好, 也有可能是受到好天气的影响,总之梁慎言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拿着手机走到程殊旁边,对上他疑惑的眼神, 指了一下屏幕, 用口型说了句“我妈”。

    程殊刚才就听见了一句, 再联系梁慎言的反应,猜也猜到了对面是谁。

    不过听他幼稚地只介绍妈妈,抿着嘴偷笑。

    梁慎言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跟他妈萧婉茵介绍, “妈,他是程殊。”

    “听你哥说了,是你房东家的小孩, 在念高三是吗?”萧婉茵看向屏幕里出现的程殊, “程殊同学, 慎言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他什么都不会,还很挑剔,脾气还不小,都被我们给惯坏了。”

    梁慎言皱起眉, 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不接这个视频了。

    他妈怎么还揭人短呢, 当着他男朋友的面都不夸一下他。

    程殊脸颊边蹭了一块黑色的,又歪歪斜斜地顶着草帽, 看见梁慎言把手机举过来, 一点不扭捏,反而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笑得露出两颗尖牙,“阿姨好,我是程殊。没有没有,言哥很厉害。”

    梁慎言在一旁听完,嘴角不自觉上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妈是亲妈,但他确认了,男朋友也是亲的。

    “他是厉害呀,从小就主意大,什么事都不想别人操心。”萧婉茵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但还是要麻烦你们多多担待,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直接跟他说,不用客气。”

    梁慎言不满地出声打断,“妈。”

    总在外人面前损自己孩子的家长行为,没这样的,以前跟现在都不兴这样。

    萧婉茵闻声笑起来,很温柔地打量起镜头里的程殊。

    第一眼就觉得干净,哪怕穿得质朴,脸和手是脏的,连笑容都透露出一点傻气,但就是很让人舒服的一个人。

    “程殊,他在那边玩得这么开心,多亏了你。”

    不等程殊开口,她又说,“作为他妈妈,我很感谢你。”

    程殊眨了眨眼,朝旁边梁慎言看去,眼神里带着询问。

    梁慎言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我妈跟你道谢,你看我干什么。”

    程殊“哦”了一声,又转回来对着屏幕,“阿姨你不用客气,他付房租了,应该的。”

    梁慎言:“……”

    抬脚踢了一下旁边无辜的石头,眉头又皱起来了。

    萧婉茵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付了房租也是他该付的,朋友之间也得算清账,可不许让他赖账。”

    “这边忙,不跟你说了。”梁慎言拿回主导权,不打算听他妈继续损害自己的影响,“你们保重身体,挂了。”

    他说挂了就是真挂了。

    萧婉茵那边才答应,他就直接把手机揣回口袋。

    “什么叫你们,我人在旁边,他看不到?连人都不知道喊了,心思野了、翅膀硬了,你说他是不是喊都没喊我。”梁远山哼了一声,又装不在乎,“不喊就不喊,干脆别回来了。”

    萧婉茵拿起茶杯,瞥他一眼,“那你不去书房开会,来这里坐着干什么?”

    梁远山皱眉,把茶杯放回去,“陪你不行啊。”

    “你就嘴硬吧。”萧婉茵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们父子俩真一个脾气,死倔,不过儿子比你好多了,得亏基因里有我一部分。”

    她顿了顿,正色说:“我先跟你说,不许插手儿子的事,惹急了当心他真不回来。”

    梁远山看了看她,起身往客厅走,“谁要管他的事,我才不会插手,但他最好心里也有数,别自己搞出一身事,我是帮理不帮亲。”

    萧婉茵望着他背影,怔了片刻,扭头看向外边的花园,轻叹了一声。

    视频挂断后,程殊心大得很,刚才的视频电话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电话,压根就没理解到是无形中见家长这一层关系,心情坦荡得仿佛他俩的关系真就是房东跟租客。

    比起琢磨这个,他心里更惦记柴火堆里的几颗土豆,回身蹲下用木棍去扒拉那几颗土豆。

    再不挖出来,就真的烤成煤炭了。

    “才烤好太烫了,得晾一会儿再吃。”

    程殊捧着几颗黑不溜秋的土豆转身,边说话边抬头,发现梁慎言坐在旁边石头上,一脸不开心的表情。

    他“噫”了声,不明白梁慎言怎么了。

    他抿抿唇,凑到梁慎言面前,歪着头伸长脖子,贴到他脸下面,“怎么了?刚才阿姨说你不高兴了?那些话我不会当真的,你可厉害了。”

    梁慎言绷着嘴角,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在地上来回戳了戳,不看他。

    程殊不明白怎么了,把土豆放一边,拍拍手,去给他擦脸,“那我爸平时还老是在你面前还说了我又懒又笨、学习不好,总跟我吵架,怎么不见你当真了,我跟你生气。”

    梁慎言哪里是真生气,不过是情侣之间的小把戏而已。

    这会儿看到程殊这么乖,又是凑到他面前说话,又是给擦脸的,心里舍不得了,往旁边挪了点,让程殊坐他旁边。

    等程殊坐下,他握住程殊给自己擦脸的手,给他拍了拍,还是没忍住问他,“我就是租客啊?”

    程殊微微睁大眼,总算是明白过来梁慎言闹的什么别扭,笑得差点往后面摔过去,“那你不就是租客嘛。”

    梁慎言眼里已经有了笑意,故意板着脸,“好好说话。”

    程殊“嗳”了一声,不笑他了,清清嗓子解释,“那是你爸妈,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跟你睡一块、喜欢你,我们俩谈朋友了,所以才担待你的少爷习惯吧。”

    梁慎言点头,理直气壮的,“嗯。”

    看见程殊眼里的笑,他回过味来,捏了下他的耳垂,“什么叫少爷习惯?”

    程殊连忙辩解,“比如不愿意吃藕、不愿意直接用手拿油条,还有——”

    “天天都洗澡,身上香香的。”

    梁慎言被他的话气笑了,捏住他嘴唇,“害不害臊。”

    “唔。”程殊开不了口,心想到底是谁不害臊,把东西都买好了,塞抽屉里。

    他视线往旁边瞟,就不看梁慎言,“那你看万一阿姨听我这么说,他们把你绑回去怎么办?那我可找不到人了。”

    不知哪儿飞过一只乌鸦,叫了一声,又扑棱这翅膀钻进了树林里。

    难得的,他俩一块沉默了。

    程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他是这样想过的,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觑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梁慎言,垂着眼伸手去扒拉土豆,“好像可以吃了,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你尝尝看?”

    掰开一个土豆,手指被外边的炭灰染黑,里面是烤得糯糯的土豆。

    梁慎言看他一眼,又去看他的手,接过来也不嫌弃,咬了一口,“自己挖的土豆真好吃。”

    看见程殊笑了,跟着笑了又说一句,“你烤的好吃。”

    程殊弯着眼睛靠在他肩上,笑他这会儿为了哄人不讲究了,“你不是挺会哄人的,怎么这么生硬啊。”

    梁慎言捧着土豆,看了眼面前的地,割草的痕迹、翻过的土,一切都很陌生,却又和谐。

    如果在半年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这辈子还会有这种体验,哪怕有人预知了这些,他只会觉得对方有病。

    但这会儿他跟程殊坐在石头上,手心被锄头柄磨得发疼,吃着还有糊味的土豆,心里却是踏实的。

    “他们知道我的性向。”梁慎言说。

    程殊愣了,“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梁慎言几下把土豆吃完,皮就随意扔在一边,反正能变成养分,拍掉手上的碎屑,伸手托着程殊的脸转向自己,盯着他看。

    “所以比起担心我,他们更担心的是你。”

    程殊都顾不上自己这会儿的形象了,磕磕绊绊地问:“担心我什么?”

    梁慎言用手指弹了一下他额头,说:“担心你是不是被我骗了,我之前来这的原因……”

    他跟程殊说了为什么来这,但没有具体到是因为什么事。

    那样的事,他都嫌脏,怎么会让程殊知道。

    程殊伸手捂住他嘴,“不开心的事不要去想他,我刚才那话没过脑子,但我的确那么想过,要是你被绑回去了,我得怎么找你。”

    是真想过,要是哪天回家梁慎言不见了,他得怎么找人。

    这会儿他有答案了。

    联系方式这么多,总能找到的,只要梁慎言心里还有他,还想见他,就能找到。

    “现在我还是会担心,但你要是真走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程殊眨眨眼,笑得露出了酒窝。

    看梁慎言还是一脸郁闷,两只手把他脸往中间挤,小声说:“其实刚才我都快紧张死了。”

    梁慎言拉开他的手,板着脸逗他,“是吗?看不出你哪一点紧张了。”

    程殊笑着凑过去,脑袋在他颈侧蹭了蹭,“真的,浑身上下都在紧张呢,手心都是汗,我镇定的样子都装出来的。”

    梁慎言觉得程殊总说他会哄人,其实他觉得程殊才是会哄人。

    不然怎么有种被完全拿捏住的感觉。

    “其实阿姨他们不用担心我的,我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程殊顺势往他腿上靠,人这么躺着坐,还挺舒服,“我一点不好骗。”

    梁慎言垂着眼看他,指尖还挂着一点灰,干脆往他脸上蹭,“是,只有你骗人的份。”

    程殊反驳,“又不骗你。”

    “别想那么多了,皱着眉的样子,我都想起昨晚你看我卷子的样了,比老师还严厉。”

    梁慎言被他哄好了,又帮他把脸蹭干净,“我不让做,是谁非得做,还做不完不睡觉。”

    这一套卷子难度本来就大,他也没想让程殊这两天做出来,可以分开几次做,一次做一科就行。

    结果程殊死犟,非得再做一套出来。

    大好的放假时光,热恋的小情侣,亲亲热热的事是一点没做,全陪着男朋友鏖战题海去了。

    午后四点多的阳光,没了中午的曝晒。

    稀稀疏疏的树影落在他们俩身上,偶尔一阵风吹过,掀起沙沙的声响,周遭的安静,让人的心也变得熨帖了。

    梁慎言伸手,轻轻拨开程殊额前的头发,看他眼皮动了下,眼神变得更柔软,“放心,被绑回去了,我也能再回来找你。”

    只要程殊还在,他就能找到他。

    无论是哪里,都会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他会陪着程殊高考、填志愿、拿通知书,再摆上一百桌酒,请全部人来吃。然后过完程殊人生最漫长的一个暑假,和他一块走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去迎接更好的未来,那是不同于程殊前十八年生活的世界,而是有他们彼此的世界。

    第059章 第 59 章

    假期一过完, 时间就像用了加速魔法,匆匆而过,期末的紧张感也越来越强。

    其他年级还好,只是一个普通的期末。

    初三和高三就不一样了, 教室的灯关得越来越晚, 年级办公室的灯也越亮越长。

    那套市重点的月考卷, 程殊花了一个星期才彻底搞明白,然后很善意地分享给了其他人。

    大家都是朋友,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从兴冲冲地要挑战自己,一定能行, 到最后一个接一个失踪,平时还能瞎聊几句的群,安静得没人水群, 第二天去食堂的路上, 个个都无精打采, 黑眼圈都要掉桌上。

    连着好几天都这样,等快过完一周,才缓过劲来。

    “下周的期末考,我觉得我能一打十。”庄悦比划了一下,“那套英语卷, 做得我想吐。”

    “别提了, 我还问了补习班老师, 问我从哪弄来的完形填空,这难度, 一般全国卷都不会这么难。”龙芸芸趴桌上, “生词也太多了。”

    舒凡扶扶眼镜,沉默着不说话。

    程殊把其他科的作业往书包里塞,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生词是有点多,那道翻译的了解民生和听取民意,我直接直译了。”

    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那就完全是天书,全篇文章的主题都理解错了,导致错一半,另一半还有猜对的。

    “直译也行,考试的时候千万别为了这个钻牛角尖,那纯粹浪费时间。”舒凡抽出一会儿课后补习班要讲的卷子,“写了还能得点分,不写那就完了。”

    “嗯,一分也是分。”

    王世豪赞同地点头,“不知道一模难度怎么样,今年一模二模是市里出的题,省模才全省同步。”

    “那肯定比省模难,别想了。”

    “咱们好歹也是省会的市辖县,年年一模二模都比省模难。”

    “看吧,反正放完假回来就得考。”

    下周是考试周,他们就不用正常上课了,前两天都是老师在班上坐着,大家自己复习,不会的自己去问。后面三天考试,一天两科,正好考完周五放假。

    成绩单得过一周再拿,拿到成绩没几天就过年了。

    这周的课是英语,是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的做题思路巩固,很少有学生能完全读懂的情况下,那就需要通过关键信息、句子去判断,是有技巧的。

    等一节课过去,全班都蔫了。

    程殊他们几个和往常一样,说着话往下楼,尽管精疲力尽,却一点不嫌累,反而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笑笑闹闹的,已经在想过年那几天要怎么玩了。

    程殊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外边,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的,偶尔答应一两句,都没听他们聊什么。

    “噫,你哥又来接你了。”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去,梁慎言站在电线杆下边,身上浅色的羽绒服很显眼。

    “那我先过去了。”程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推着车走过去,又自然地让梁慎言把车接过去。

    其他人骑上车先走了,没等他们一块。

    程殊挪到后座,等梁慎言跨上来才坐好,“你怎么过来的?走过来好远啊。”

    梁慎言腿一蹬,车就往前走了,“记得台球厅的黄哥吗?他妹在这念初三,跟他一起来的。”

    “你人脉还挺广。”程殊也懒得管其他人,直接靠在他背上,眼睛都要闭上了,“中考考不好的话,那只能继续在这读高中了。”

    “人说成绩挺好的,年级前三。”梁慎言拢了一下领口,“看好了县城那边的学校。”

    程殊“嗯”了声,“那挺好的,那边学校怎么都比这里强。”

    听出他的困意,梁慎言说:“眯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想跟你说话。”程殊摇头,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又收紧了胳膊,“下周考完试就放假了。”

    梁慎言笑了笑,“那不很好,不用早起了。”

    程殊沉默了一下,手指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是不用早起了,可以睡懒觉。”

    “担心期末成绩啊?”梁慎言听出他心里有事,猜了说:“考砸了也没关系,只是一个期末考。”

    程殊睁开眼,盯着他后脑勺,心想才不是担心这个。

    “考砸了也带你去玩。”梁慎言又说:“到时候去玩两天,住一晚上回来。”

    他都算好了时间,程殊考完试还有十天才过年,中间随便抽两天时间去城里玩。

    看电影、游乐园、美食街什么的,都带程殊去。

    或者什么都不干,就到处走走也行。

    程殊眨眨眼,亲了亲他衣服,笑着答应了,“嗯。”

    其实他是在想别的,马上就是梁慎言的生日,要送他什么礼物才好。

    他之前也想网上买来着,但看了一圈,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一直没有下单。

    镇上那些店十几二十年都没变了,卖得东西还是十年前的审美,就别说有什么特别一点的礼物。

    送什么好呢。

    这事程殊又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一是没经验,二是他太想送点不一样的给梁慎言了。

    “发什么愣。”梁慎言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走过书桌时,轻轻拍了下程殊的头,“再怎么学也要劳逸结合,去睡觉。”

    程殊回过神,连忙看手边的草稿纸,幸好没有瞎写,不然被梁慎言看见了,那就不剩什么惊喜了。

    “你去洗澡啊。”

    梁慎言点头,又提醒他注意时间,“你先去躺着,别写了。”

    程殊没动,侧身靠在椅背上,勾了勾他手指,“那不写了,就再看会儿,要等你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头发,弯腰用下巴贴了贴他额头,“别撒娇了,小房东。”

    再严厉的人都心软了,看见喜欢的人撒娇就更受不了了。

    程殊用鼻尖蹭他下巴,笑嘻嘻地不接话。

    等梁慎言出了房间,程殊立即探头看过去,确定他进了卫生间才飞快地往他爸房间走。

    悄摸摸的,比做贼还心虚。

    正躺在床上拿手机看电视的程三顺被他吓一跳,被子都掀了,“你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吓人啊。”

    程殊踢开床尾的拖鞋,走到里边的衣柜,蹲着拉开最下边那层抽屉,“爸,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毛线来着。”

    “家里哪里有毛线?你毛衣都是买的,我能给你织毛衣啊!”程三顺坐在床上,一脸郁闷地看他,“你多大人了,跑老子房间也不敲门,不知道礼貌啊。”

    “我小时候还跟你睡,你介意什么。”程殊头都不回,蹲在那儿翻箱倒柜的,“再说,你以前不也不敲门。”

    程三顺语塞,拍拍被子,“别翻了,家里哪里有毛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要打围巾啊。”

    程殊摇头,拉开旁边的柜子门,“我妈以前不买得有吗?小时候我毛衣都是她打的,肚子那儿还是小狗。”

    父子俩从来都不避讳提到程殊妈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夫妻俩分开是因为程三顺德行不好,喜欢打牌,还抽烟喝酒,又动手打了人。有一就有二,第一回就跑是对的。

    又不是外边有人了,有什么好避讳。

    “那都多少年前了,就算有还能用啊。”程三顺下床穿好鞋,走到另一边帮他找,“起开起开,别给我把柜子弄坏了。”

    程殊让他一推,顺势站起来,“你衣柜能不能理理,塞一块跟水腌菜一样。”

    “理什么理,全都是我衣服,理了还找不到。”程三顺关了衣柜门,拉开房间里许久不用的梳妆柜,“在这里吧,以前你妈的东西都放这。”

    桌面放了不少东西,烟盒、火机跟充电机,几个笔记本跟几支笔,乱糟糟的。

    底下的抽屉反而不怎么用,偶尔打扫的时候会理一理,基本不碰。

    程三顺拉开抽屉,几个毛线团塞在卷边的一沓纸下面,“还真在这,你要用就拿走,放着也是积灰。”

    东西找到了,程三顺又回去躺着看电视了。

    这些毛线团都是打毛衣剩下的,有好几个色,单个看起来跟半岁小孩的拳头差不多大。

    程殊把几个毛线团拿出来,塞到衣服口袋,又翻了翻抽屉,找到了以前钩鞋垫用的钩针。

    幸好还在,不然明天他得找个借口去街上买,太容易露馅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程殊起来的时候,听到他爸说了句,答应了声,出去的时候把房间门关上,顺道把堂屋的门也给关好。

    才走了两步,台阶都没下完,卫生间门就猝不及防打开,直接跟梁慎言迎面撞上。

    程殊:“……”

    得稳住。

    “老程手机卡了,让我给看看。”程殊解释了一句,手捂着衣服口袋,“你洗这么快啊。”

    梁慎言天天都洗,今天不用洗头,随便冲一下就好,几分钟的事情。比起洗澡快不快这件事,他更好奇程殊口袋里装的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问就急着解释,还转移话题,太欲盖弥彰了。

    “那修好了?”梁慎言顺着他话问,看他敞着外套站那儿,“傻站在那儿不冷么?过来。”

    程殊反应过来,憨笑了一声,几步跑过来,“好冷的。”

    梁慎言捏了一下他后颈,“还以为你不知道冷,赶紧去被子里,考试这几天都早点睡。”

    毛线团还在口袋里,不过冬天衣服口袋都大,藏得住。

    程殊进房间就脱了外套,放在书包旁边,“我看别人都学到十二点,怕复习不好。”

    梁慎言放好脏衣服,伸手关了笔记本,等程殊上了床,才关灯跟过去坐边上,“临时抱佛脚固然有用,但该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做。”

    “你以为佛脚那么好抱。”

    靠在枕头上,程殊“哦”了声,等他躺好,立即靠过去抱住他,看不清脸也要凑到他脸上亲一下。

    沐浴露用的一瓶,他俩身上味道一样。

    香香的。

    程殊头发蹭得梁慎言颈窝有点痒,把人薅起来,只比他稍微低一点,“头发是不是又长了?长这么快。”

    手指从头发穿过,发丝挠着指缝,像是挠在了心尖上。

    “那考完试剪短一点好了。”程殊说。

    梁慎言低下头,嘴唇贴在他额角,“再给自己剪一个狗啃似的刘海?不如让五福给你啃,还省事。”

    那段时间程殊的发型,现在回想起来,傻乎乎的,跟个愣小子一样。

    多亏了有张好看的脸,眼睛又生得漂亮,不然多少有些不忍直视。

    想着,他忍不住又捏了一下程殊耳垂,然后拨开程殊额前的头发,让额头完全露出来。

    “是长了点,快挡住眼睛了。”

    程殊仰着脸看他,听到他的话后眨了眨眼,“挡住也没关系,你能看到。”

    梁慎言又一次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过这一次是用程殊自己的手,克制地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反应,低头吻在他的指尖。

    拥在怀里的身体轻轻颤了颤,靠在一块的腿都绷紧了。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是一定点火星,都能烧成烈焰缠身。

    他们离得这么近,几乎是对方的一部分,谁也瞒不住。

    感觉到程殊往自己身上靠,梁慎言眸色暗了下去,“别再动了。”

    程殊一怔,挣开自己的手,嘴唇贴在他颈侧,小声说:“你不用一直忍的。”

    梁慎言捏捏他后颈,力气并不轻,看他乖了才用指腹按在他唇角,“我有数。”

    他把人抱紧了一点,“这会儿只想抱抱你。”

    程殊怔住,不再乱动了,却不好意思起来,弄得好像他一个人急色,“我不是……”

    梁慎言低笑出声,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食色,性也。”

    这一句,程殊听明白了。

    心也安了。

    后边两天程殊都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学习,但不是在梁慎言房间,是自己的房间。

    梁慎言倒不至于不让,但多少有点奇怪。

    他们俩都住一个房间多久了,半边衣柜都是放程殊衣服,怎么突然要独立学习、提高效率,待在一块总想谈恋爱影响复习。

    梁慎言从厨房端了一碗热的汤出来,走进房间,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把碗放下,抱着胳膊靠墙上。

    “一个人学得怎么样?效率提高了?”

    程殊点点头,坐得无比端正,“挺好的,单词又背了一遍。”

    梁慎言:“……”

    还真能编,他经过窗户外面两回,一句背单词都没听到。

    “那你继续背吧。”

    程殊抬起头,看他转身要出去,伸手拉住他衣服,“但还有我不会的,晚上得要你教我。”

    梁慎言心里那点刚不顺的气,又消下去了。

    “把汤喝了。”

    炖了一下午的鸡汤,专门买的老母鸡,炖竹荪,还加了枸杞和枣,“补补脑。”

    程殊撇嘴,立即撒了手,“忙着呢,别打扰我。”

    梁慎言出去前,顺手揉了一把他头发,撸毛一样,在程殊挥手打他前,先一步出了房间。

    棚子那边程三顺正低头看手机,抬头瞥见梁慎言往这边来,心虚得叼在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了。

    发现梁慎言是去逗狗,才松了口气。

    【别催了,老子一会儿去给你订蛋糕,明天给你拿,搞得神神秘秘的,连累老子跟你一块当贼心虚。】

    房间里程殊看见他爸回的消息,伸长脖子往外看,见梁慎言专心给五福加餐,才小心从抽屉里拿出刚才匆忙塞进去的东西。

    还好还好,没扯到线。

    他跟着网上的图片,学了好久,要钩坏了肯定来不及重新弄。

    到了晚饭的点,就算梁慎言的神经再怎么粗,都能感觉到这对父子俩背着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事。

    程殊就算了,反正他习惯了,偶尔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想些乱七八糟的。

    但程三顺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吃菜,还想跟他喝两杯的殷勤模样,就不对劲了。从他到这儿来,程三顺只有拐着弯问他生活费的事才这么殷勤过。

    半年房租是一次性给的,家里开销也是正常给的,难道是又想问他生活费的事?

    那也不像,问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一个不对劲是正常,两个一块不对劲,那就是有事。

    等回房间,梁慎言看见程殊坐在那儿,挑了挑眉走过去,扫眼他的卷子,拿走放书架上的耳机,“今天不独立学习了?”

    挖苦人呢。

    故意的。

    程殊一边耳朵听,另一边耳朵出,半点不在意,“你要看书了吗?”

    梁慎言坐在床边,抬眼看他,“不看书,看视频。”

    程殊一听视频,眼睛睁圆,“那一起看电影?”

    仔细想想,从他刻苦学习开始,他们一起什么都不做就看电影都很少了。

    梁慎言对上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几秒拒绝了,“先做你的卷子,空了那么一大片。”

    程殊撇嘴,身体转回去,“学得够够了的。”

    梁慎言失笑,换了个姿势靠着,“那怪我?我不给你独立学习的空间了。”

    程殊不理他了,埋头写卷子,写字声音都比平时大。

    小气鬼,不就是回房间去待了两天,晚上不还睡一块,就小心眼。

    房间里暖烘烘的,一个看电影,不时瞄一眼老实巴交复习的人,另一个心不在焉复习,余光一会儿一会儿往床那边瞄去。

    俩人都心知肚明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闹着玩。

    等到了快十二点,梁慎言放下手机,走到桌边,敲了敲他脑袋,“到点了,该睡觉。”

    程殊一看点,立即把书合起来,“那睡吧。”

    穿着睡衣一块钻进被窝,有再多的疲惫也舒坦了。

    冬天果然只有被子里是最舒服的。

    梁慎言躺在外边,看程殊自己卷好了被子,才伸手去拉灯线,“嗒”一声,房间灯关了,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还亮着。

    “关了灯别玩手机。”梁慎言侧过身,习惯地伸手要去搂人,结果被躲开了。

    从昨天就察觉到的不对劲,这会儿直接变质了。

    皱起眉,正打算看程殊抱着手机在做什么,就见他把手机塞到了最里面,床头的夜灯被按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翻了个身冲着自己。

    程殊从被子里坐起来,手里捧着两团东西,朝他笑得又乖又傻,“言哥,生日快乐。”

    梁慎言大脑有一秒是空白的,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腾一下坐起来,差点碰到程殊的手。

    老旧的木架床,经不起这样的动静,发出脆弱地嘎吱声。

    房间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夏日的蝉鸣、秋天的风声早就没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梁慎言起来后只是坐着不动,目光落在程殊脸上,见他一直笑,很缓慢地移开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两只小狗用毛线钩的,还能看到尾巴那儿的线头。

    眼睛钩的不圆,耳朵也软趴趴的,连身上都不圆润,有些地方明显凹进去了。

    “我不知道送什么给你才好,就想自己做一个。”

    程殊并不害羞,只是被他盯得有点脸热,“太匆忙了,可能不是很精致,但是我亲手做的。”

    梁慎言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程殊,心软成了一片湖。

    少有地,他露怯了。

    伸出去握住程殊的手是抖的,直到感觉到程殊手背的温度,碰到了那两只毛线小狗,才控制住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

    “程殊。”

    梁慎言的声音有些颤,小心地摸了摸毛线小狗,毛线并不软,甚至有些扎手,可他一摸,心里就起了一片潮,只能倾身抱住程殊,埋脸在他颈侧,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谢谢。”

    这是他过过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也是他二十五岁收到的第一声祝福。

    第060章 第 60 章

    二十五岁的第一天, 梁慎言是抱着喜欢的人醒来的。

    暖烘烘的被窝里,他们挨在一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他低头看向靠在肩窝的程殊,头发睡得乱蓬蓬的, 只露出小半张脸, 还睡得很沉。

    梁慎言看了时间, 才六点多,再睡半个小时都来得及,索性搂着人再眯会儿。

    挪了挪位置,余光扫到床头摆着的两只小狗, 又把人抱得紧了点。

    程殊到点了一般都会自己醒,用不上闹钟,除非前一天睡得太晚, 或者太累。

    这么会儿功夫, 他已经半梦半醒了。

    闭着眼睛, 一边往梁慎言怀里靠一边嘟哝“热”。

    暖气片一直开着,盖的两床棉被,是有点热了。

    梁慎言给他把被子往下拉了点,“你这么睡,不热才怪了, 怎么习惯钻进被子里睡。”

    程殊哼哼两声, 不满似的想翻身, “那样舒服。”

    尤其是冬天,半张脸都躲到被子里, 再用腿把被子压住, 裹得严严实实的,能一觉睡到天大亮。

    “什么都有你说的。”梁慎言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算开条缝透透气。

    这个点天还没亮,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光照进来。

    梁慎言拉开窗帘,看见外面院子时愣了愣,回头看向床上正打滚的程殊,“过来看看。”

    程殊抱着被子趴那儿,睡裤的裤脚都卷到了小腿肚,睡衣下摆也撩到了腰侧。听见了扭头问他,“看什么?家里遭贼了?”

    梁慎言倚在窗边,外边照进来的光,有一些落在他身上,笑着跟程殊说:“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得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

    程殊表情懵的,反应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才有动作,几下翻到床边,穿好鞋往梁慎言那边走过去。

    地砖铺了毯子,有些地方不平,他走得太急,差点绊一跤。

    梁慎言看他踉跄,立即伸出手把人接住。

    接住人了,手顺势牵在一块,“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

    程殊揉揉鼻子,嘀咕道:“才十几岁。”

    刚起床,身上穿得少,不至于跟小孩一样冒冒失失地开门往外去,只是手贴在玻璃上,凑近了往外看。

    这几年小镇的雪下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都薄薄的一层,早上醒来没多久就化了,只有挂在菜叶跟树叶上的能留久一点。

    在程殊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能堆雪人。

    雪后的早上,他最喜欢跑到院子里踩雪,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从小院往外到山上、河边,看过去全是白的。

    有一年的冬天,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凝冻,水管出不来水,得到井里去挑。

    地里的菜也全冻坏了,家家都得去街上买菜,那年的白菜特别贵。

    程三顺忍了三天,吃腻了各种土豆,终于去街上买菜,结果哪哪儿都是滑的,他在大街上摔了一跤,还不忘护着手里的菜,穿得厚摔是没摔坏,被大家笑了一通。

    回家来都还气,跟程殊说的时候,程殊也笑他,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一团,然后晚上吃了顿热乎乎的白菜炖土豆、豆腐。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大一点,能刚好盖住,偏过头问:“喜欢下雪?”

    程殊点点头,转过来看他,“听说北方的雪很大,比膝盖还高。”

    梁慎言被他这么看着,心念一动,低头亲他眼睛,说:“我家那儿没这么大的雪,不过可以一起去更北一点的地方。”

    这么亲眼睛,有点痒。

    程殊忍不住笑了起来,呼出的气全扑在玻璃上,洇出一团雾色。

    梁慎言不再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从玻璃拿开。

    起都起了,再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不睡了,洗漱完去厨房里弄点吃的。

    大早上,还下了雪,厨房里冷嗖嗖的,锅碗瓢盆摸着都冻手。

    程殊接了一锅水放电磁炉上,然后去拿饺子,从菜篮里捡了几片昨天剩下的莲花白。

    等水开了,他一前一后放到锅里,“我们都这么吃饺子,你习惯习惯吧。”

    梁慎言挑挑眉,靠在旁边不说话。

    吃饺子要蘸辣椒水这种行为,他的确没办法说出赞同两个字。

    蘸醋是他最后的坚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饺子在里边翻滚着,漂了起来。

    程殊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余光扫到梁慎言,飞快往外瞥了眼,确定没人,抬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嘴角。

    “生日快乐。”

    梁慎言没动,垂眼看他,眼神满是柔软,等程殊要退开的时候,才凑近了一点,回应了这个吻。

    “礼物我很喜欢。”

    “送礼物的人,也很喜欢。”

    程殊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往后仰的姿势,冲他笑得弯了眼睛。

    年前的一场初雪,让沉寂的小镇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人们总说,有雪的年就是好年,明年庄稼能有一个好收成。

    所以临近过年下雪,是好兆头。

    小学早就放假了,平时白天听不见什么孩子吵闹声的老巷子变得很吵,这段时间冷得不想出门的大人们,也趁着下雪去地里转转。

    程殊去学校了,梁慎言待房间里,正拿着钳子在弄铁丝。

    钳子跟铁丝都是从棚子那一堆东西里拿的,不过他没怎么用过,现学。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梁慎言注意力都在视频上,听到耳机里他哥的声音,用钳子把铁丝又绕了一个圈。

    “听见了。”

    梁慎行忙了一早上,到中午才趁着吃饭的时间,抽空给梁慎言打了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慎言皱眉,铁丝差点戳到手,“想回的时候回。”

    “那天爸妈给你打电话,爸又惹你了?”梁慎行叹气,“他脾气就那样,从小到大说不出句好话,又不是针对你,是无差别攻击。”

    “有些话就不该说,哪怕不是本意。”梁慎言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不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是对的。”

    梁慎言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在家人面前也是,有效交流在看他来比说一堆话有用。

    只有在对着程殊的时候,才会说些没什么用、没头没尾的话。

    “过年也不回来?”梁慎行说不过他,换了别的跟他说:“前几年你都在外面上学,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回家过年,妈心里肯定难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铁丝圈举起来看了看,确定不会钩出线头,才小心放到桌上,“别拿妈来压我。”

    瞥了眼手里的钳子,少有生出了点挫败。他练了一上午,才弄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钥匙圈。

    梁慎行看了眼手机,边回信息边说:“那是因为只有妈才能劝得动你,我拿爸压你,你会听?爸要是再给你单独打通电话,我看你都想拉黑他了。”

    梁慎言“嗯”了声,再操作时,动作比刚才熟练了不少,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哥让他等一下,接个内线电话。

    往屏幕右下角看了眼,这个点打内线一般都有急事,他没吭声,把视频声音调小了一点。

    那边在打电话,聊的是公司业务,没避着他,反正都是自家人,更别说他回来了,就是在公司里帮忙的。

    听到电话挂了,梁慎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没等他哥开口,就说,“过年不好说,但暑假肯定回。”

    梁慎行一愣,意有所指地开他玩笑,“你这是给人当家教当上瘾了?”

    梁慎言虽然没想要瞒着谁,但听到这句不自觉皱起眉,“不关他的事。”

    “那跟谁有关?你都问严颂找他弟要考试卷子了,总不能是因为你想更改行当高中老师吧。”梁慎行戳破他的心思,话里有话,“真的不关他事,那就是你没数。”

    学生,说俗一点,那都是温室里的小花小草。

    哪怕这个温室就是个普通大棚,还漏风,那跟社会都不一样。

    梁慎言在小镇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放在心尖上,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家里谁都不反对。

    但得有分寸。

    游艇那事他爸生那么大气,就是因为受伤那男生才成年,还是学生。

    但凡换个身份,是从小出来打工的,或者是自己混社会的,都不至于那样,连解释都不听就发火。

    因为不一样。

    不说分辨是非的能力,就说成人社会的诱惑,跟学校里碰到的那些,都是两个世界,有一条简单粗暴的分界线。

    梁慎言绷着嘴角,一句话不说的沉默着。

    梁慎行正要说什么,倏然皱起了眉,迟疑着问:“你做了什么?”

    闻言梁慎言继续弄手里的钥匙圈,过了一会儿才回,“我有数。”

    梁慎行了解他是什么性格,这么说了就是没什么,但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别耽误人家学业。”

    “烦不烦人。”梁慎言懒得理他,挂了电话。

    电话是挂断了,心里的那点烦躁却没有消散,反而像是一团乱了的毛线团,堵在他的心口。

    低头看着手里那半个钥匙圈,还未成型,但已经看得出是什么。

    他跟程殊是两情相悦,怎么说得像是他强取豪夺。

    真够烦的。

    梁慎言往后靠,呼出一口气,视线自然往前,就看见了书架上放着的那对小狗。

    小狗表情憨态可掬,眼睛黑溜溜的。

    就看了这么一眼,心里又舒坦了。

    他们俩的事,跟谁都没关系,他俩自己清楚就行。

    晚上程殊放学回来,程三顺已经做了一桌好菜,就等着他来了开饭。

    其实在他们这儿,小孩都不怎么过生日,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里才会给祝寿,或者家里条件好的,会去拍个周岁照。

    每年程殊生日,程三顺会多给他点零花钱,再买个二十块钱的纸杯蛋糕,多做两个菜就过了,没什么仪式感。

    毕竟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

    今年碰上梁慎言的生日,反倒是挺隆重了。

    鸡鸭鱼肉上桌,还有腊肠腊肉,订的蛋糕都是六寸的,中间还带水果夹心,三个人都吃不完。

    程三顺是性子不好,但人精呢。

    这桌菜花不了多少钱,就那蛋糕花了小一百,对比起梁慎言给添置的东西,都不算钱。

    人在异乡,他给整个生日庆祝,以后就有旧情,能多帮衬。

    他举起酒杯,“小梁啊,你来这里也不少时间,大家住一起这么久了,你过生日家人不在身边,就我跟程殊帮你过了,祝你那个生日快乐啊。”

    程殊坐在一边,从来没觉得他爸像今天这么靠谱过,端起自己面前那小半杯杨梅酒,“嗯嗯,言哥生日快乐。”

    有些拥挤的堂屋里,灯光明亮,旁边客厅的电视声音传了过来,寒风被挡在了门外,桌上的菜热腾腾的。

    梁慎言坐在长条凳上,这条凳子坐得还是一如既往的硌人,堂屋的家具还是旧的,只不过添了些新的东西。

    可是屋子里暖烘烘的。

    梁慎言从小到大的生日都有很多人给他庆祝,今天不太一样,可又很特别,心尖熨帖。

    他拿起面前的杯子,说完“谢谢”后,几乎倒了满杯的杨梅酒,被一口喝了大半。

    吃了饭、分了蛋糕,三个人都带了困意。

    各自回了房间,隔着窗户往外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

    程殊坐在床边,盘着腿,看向书桌旁正要关电脑的梁慎言,手撑在腿的两边,往前探身问:“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看会儿电影再睡?”

    梁慎言合上笔记本,回头望着他,“明天不用去学校?”

    程殊撇嘴,“时间还早,看看嘛。”

    梁慎言看眼时间,才九点,是还早。

    余光扫见程殊期待的眼神,忍不下心拒绝,打开了投影仪,连好视频网站,“想看什么?”

    才说完,手里的遥控器被程殊抽走。

    他挑了下眉,这是心里有想看的了,难怪也不作、不折腾了。

    程殊瞄了他一眼,趁他去抖被子的时候,飞快点开一部电影,“想看这个。”

    梁慎言“嗯”了声,转过头,后面那一点尾音卡在了嘴边,瞥向故作镇定的程殊,往下看他拿着遥控器的手。

    那只每天都会握着的手,这会儿指尖用力得发白,轻轻抖着。

    他扫了眼电影封面,上蓝色的字很醒目,尤其对比那张暗色的照片,他问程殊,“确定要看这个?”

    程殊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没有一点儿犹豫地点了头,“我想看。”

    梁慎言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一起按了播放键,“那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