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带肉包子
梨花从曾家小院出来后, 就去了张老五家,张老五一听大根请他喝酒,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再去秦家, 秦大山也是一口应下,正当她准备离开时, 秦大宝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你脸上脖子上是咋回事?”
梨花嘿嘿笑了两声,道:“打猎被熊瞎子抓的,这样子都能逃过一劫, 厉害吧。”
秦大宝大吃一惊:“熊瞎子在深山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敢往那种地方跑?”
“遇到熊瞎子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可不多, 你这次算是运气好, 但谁又能保得齐次次运气好。”
看吧, 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董芸唠叨她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甘愿被她念叨,可这话从秦大宝口中说出,梨花就不乐意听了,抱着胳膊看着眼前同样高瘦的少年, 道:“秦大宝,别仗着你年纪比我大几个月岁就可以来教训我, 我可是能跑得过狼的人,不是那些深闺大院里的娇娇小娘子。”
秦大宝闻言,眉头一皱, “我又没有说女人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万一——”
“停停停!”梨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什么万一不万一的, 就不能盼着我好点儿。行了,我走了,今晚你要是有空就跟你爹来我家吃饭吧。”
说着不等对方回话转身就跑了,留下秦大宝愣愣地站在屋檐下。
大山的妻子苗氏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傍晚时分,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张老五和秦大山父子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往东山脚去,这几日都在地里忙活,早就想着找机会喝酒解解乏,听说大根请喝酒,估计是猎了好东西,不然无缘无故怎么会叫他们,天没黑就已经按捺不住。
等到了东山脚梨花家,大根睡了一天刚起来,见他们仨来了赶忙招呼着进了厅堂,吩咐杏花直接上菜。
张老五刚才一进院子就被满院的肉香馋得直流口水,这会儿听大根说山上菜,迫不及待问道:“兄弟啊,你这煮的是啥呀?这么香!我这鼻子都快被香爆了!”
大山也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也得亏你家住在村尾,要是搁在我们那一带的话隔壁家的小孩儿都得被馋哭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一家子吃独食!”
大根哈哈一笑:“我何时吃过独食啊?这不就把你们叫过来了嘛!”
熊氏昨晚也没怎么睡,下午处理完这些东西就困得不行,歪床上睡去了个囫囵觉,直到这会儿听到外头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才爬了起来。
张老五见熊氏出了房门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更好奇了,“你们一家子昨晚上干啥去了,怎么大白天的都在睡觉?”
大根嘿嘿两声:“昨晚干啥去,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昨晚上的大骨头一直在灶上煨着,熬出奶白色的汤汁,里面的肉早已炖得软烂。
杏花只需将肉和骨头打捞起来,切好装盘上桌就行。
早上包的包子也上了蒸笼蒸上,不一会就热了,一个个变得软软胖胖的,而二次蒸煮也使得里边的汤汁渗透到外头的面皮上,看着更加诱人。
张老五和大山父子三人刚一落座,就被眼前几大盘热气腾腾的大肉震撼到,这是啥规格,居然全部都上大肉,这要是一口下去,不得美死!
大山强忍着口水问道:“这是昨晚大半夜去猎的?这是啥肉,看着真馋人。”
大根笑道:“也别问,吃着就是了。”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下,瞬间了然,有肉吃就好,他们又不是非得要知道这肉是咋来的。
这时杏花也端着一大盆包子上桌,一群人又情不自禁地又咽了一口口水,大根道:“还等啥,开吃啊。”
几人再也顾不得矜持,一人抓起一个大包子就往嘴里塞,一口就直接干掉半个包子,鲜美的肉汁立刻冒了出来,美得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大根回来后直接就睡了,也还没来得及品尝这美味的罴肉,这会儿也是吃得那一个欢。
“来,吃肉,自己夹,先填饱了肚子咱再来点小酒。”
饕餮大餐在眼前,谁稀罕那几杯浊酒,就是遗憾家里人不能来一起吃。
大根怎会不知他们心里想着什么,道:“尽管放开吃,厨房里还有肉呢,秀芳早就准备好了,等你们回去也带些回去给家里尝尝,白天人来人往不好让梨花送过去。”
张老五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哎呀大根啊,你咋就这么贴心呢?你让我们几个怎么感谢你才好啊?这又吃又拿的连我这厚脸皮的都不好意思了。”
“废话真多!”大根笑着打趣道,“快吃吧你!”
很快大骨头棒子也上了桌,大山捧着一根大骨,看了一下形状,不由暗暗心惊——这难道是大黑罴的骨头吗?如果真是如此,那大根一家可就太了不起了,要知道,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见了大黑罴也是只有跑的份。
大山回想着自从大根从向家分出来后,他们家的好运似乎就源源不断,先是建起了新房子,又支持村里建学堂,家底愈发丰厚,已经不可同日而言了。
心中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幸好他们家当初不顾村民们的冷嘲热讽,坚持与大根一家交好,否则像今天这样的美事哪里能轮得到他们?
大根一家子知恩图报,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对自家是这样,对张老五和大有媳妇也是这样,果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秦大宝同样吃得满面红光嘴角流油,却时不时抬头张望着四周,想找梨花的身影,却没见到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好在大牛坐在他一旁,时不时跟他说上两句,总算没那么郁闷。
而此时的梨花正和二牛在后山脚玩,二牛拿着她的弹弓在练习瞄准射击,她因为昨天胳膊受伤就没有把左齐送那张弯弓拿出来玩。
不过也没有闲着,扎起了马步。
心想着过两天就要去城里陪慕容锦练功,自己的基本功也得加强,否则到时候再像上次那样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撂倒可就太丢人了。
直到太阳最后一丝余晖全部被吞没,天暗了下来,这才结束练习,下来和正在吃饭的几人打了声招呼。
屋里三个客人看着她脸上和脖子那里的伤痕,哪里还不明白这一桌珍馐必定有她的手笔,对这小丫头也越发不敢轻视。
梨花冲着母亲道:“娘,待会儿我和杏花二牛去三爷晒场玩。”
熊氏今日也是吃撑了,这会儿没入桌,就坐在旁边听男人们瞎扯胡吹,听到女儿要去晒场,赶忙转头吩咐大根招待好张老五和大山父子,自己也起身要一起去。
张老五打了个酒嗝道:“嫂子尽管去,我们兄弟从下晌吃到晚上,也吃饱了,正准备回去。”
大根也摆了摆手,“去吧,这儿不用你惦记着。”
大牛陪着几位叔伯聊天,觉得听他们吹牛也很好玩,对晒场那儿可去可不去,可一旁的秦大宝看着梨花的背影,再坐不住,扯着大牛的胳膊道:“吃也吃饱了,这马尿又不好喝,他们这会儿讲的都是醉话,有啥可听的,还不如去人多的地方凑凑热闹。”
大牛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跟上着他一起追着几人的背影去了。
梨花今日已经答应过芙宝要接她和董芸去晒坪,到了岔路就拐了过去。
芙宝惦记着这个事,听到敲门声就率先跑了出来,只是够不着门闩,只能焦急地在门后跳来跳去,隔着门急切地叫唤着梨花的名字。
直到董芸赶来开门,小肉团子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外往梨花怀里钻。
梨花笑着将她抱起道:“等急了吧。”
芙宝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吃晚饭的时候就开始等了。
梨花揉了揉她头上的小揪揪,转头问董芸,“要出发了吗?”
董芸已经把家务料理妥当,点了点头道:“走吧。”
梨花抱着芙宝走在前面,等董芸锁好门后转过头来道:“今晚月亮没有前几日的那么亮,姐姐要是看不清路就拉我当拐杖。”
董芸笑笑,道了一声好,但到底也没拉她的衣服。
等到了大路,熊氏和董芸打了招呼后道:“今夜月亮没昨晚那么亮呢,这几日怕是要有雨,你们家还剩多少亩稻没有割完?”
董芸道:“还有两亩,再忙活几天差不多了。”
梨花闻言立即插嘴:“娘,明天我去帮曾奶她们割一天吧,尽早弄完了免得下雨了不好晒稻子。”
董芸早前已经得了他们一家四口帮忙,这时候哪里好意思再觍着脸受着人家的好,忙推辞道:“不用了,剩的也不多了,比起往年来都快了许多了。”
其实两亩地对熊氏他们一家几口人来说真的不算多了,况且之前大根也说过,等他们家割完了曾家若是还没割完就去帮忙,于是笑道:“成啊,我们家有一部分都入仓了,明天就过去一起割,早割完早轻松。”
董芸还想拒绝,梨花直接忽略掉她的意见,冲着母亲道:“娘,你就别去了,我一人去就成,我一人一天就能割两亩,你就在家歇着吧。”
熊氏这段日子也是跟着一起劳累,梨花这个做女儿的,可不敢拿母亲的辛劳来当自己讨好董芸的手段,倒是自己没事干又有使不完的劲儿,去了还能多亲近亲近她。
董芸赶忙摆手,“你也别来,你身上还有伤呢,在家好好休养着,不是说过几日就要去镖局做工了吗?”
梨花却满不在乎道:“这点伤哪算什么伤?昨晚开始抹了药现在都结痂了,不痛不痒的,今晚再睡一觉明日就全好了。”
熊氏知道女儿的能耐,反正家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活了,于是道:“你看着办吧。”
董芸实在拗不过,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后日再割,明日你休息一天。”
梨花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那就后日,大后日我就去镖局。”
话音刚落,后边赶上来的秦大宝听说她后日要去帮曾家割稻,也凑上来冲着董芸道:“芸嫂子,后日我也去你家帮忙割稻——大牛也去,我们仨一起去——”
大牛听到这话,简直无语,这家伙从来不问自己的意见就帮自己下了决定,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夜色中谁也看不清董芸脸上的表情,只听她温声道:“家里有娘和小叔子,再有我,已经三人了,只剩两亩地,哪需这么多人呢。”
熊氏也接过话茬道:“大宝你们家刚割完稻,后面还有一堆活要做,晒稻子也是个辛苦活,你爹娘少不了要使唤你,听话,就不凑这个热闹,让梨花一人去帮就行,倒也不是我厚脸皮硬要夸她,这丫头是真能干。”
熊氏都这么说了,秦小宝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们秦家跟曾家又非亲非故,赶着上去帮让主家也不自在,只好哦了一声应了下来。
熊氏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她当然是想梨花能嫁在一个村子里,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而且秦家是知根知底的,又帮过她们家,这门亲事要是真的成,她倒是双手赞成。
但看着梨花好像一副完全没感觉的样子,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拿主意,只能先看看。
这时候梨花也冲着秦大宝打趣道:“你咋回事?平日看你也没那么勤快,这都赶着上来帮忙了。”
秦大宝听她说自己不勤快,赶忙辩解:“我什么时候不勤快?这几日我帮你们家碾米下谷子可没歇过!”
梨花想想,点了点头:“好像是比以前勤快了那么一点点,秦大宝你这是转性了啊。”
秦大宝嘟囔着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梨花没听清,也不在意,抱着芙宝走在前面心里盘算着后天要去帮曾家割稻的事情。
一旁的董芸则是一声不吭,默默走路。
很快就到了晒坪,大家找了自个儿的圈子凑过去聚在一起说话。芙芙宝从梨花的怀抱中滑下来,四处张望寻找着狗蛋的身影,可狗蛋今天没来,小仙女显得很是失落,杏花就带着她去混小姐妹的圈子。
自从那日杏花单挑对骂向荷花向桃花姐妹后,梨花和大根又把向老三的面具撕开怼走了,村里那些小姐妹如今见到杏花眼里都充满了崇拜,都愿意跟她玩,连带着芙宝也很受欢迎。
芙宝因为狗蛋不来的失落感很快就被众多小姐妹的包围给冲淡了。
熊氏跟大山妻子苗氏几人坐在一起膝盖对着膝盖聊着家长里短,董芸则被一群小媳妇们给拉到一处,说着年轻妇女那些隐秘又八卦的事情,董芸向来听的多说的少,不过当听到一些八卦时,她也会忍不住升起好奇心,央求着人家把故事讲完。若是讲到隐秘的房中事,也不过是捂着嘴吃吃笑了。
梨花安顿好芙宝后刚钻进女人堆,正好听到其中一个小媳妇问董芸道:“芸娘,大有都死了两年了,你一个人单着,晚上不寂寞嘛。”
梨花瞬间竖起了耳朵。
却见董芸笑笑道:“芙宝闹得很,洗个澡能洗半个时辰,睡前还要闹一轮,晚上起夜嘘嘘,我收拾完都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着,哪来这个工夫想别的事。”
小媳妇们一听,忍不住朝小孩子堆里的某个肉团子望去,口中道:“这孩子也真是能闹腾,也得亏你有这个耐心哄她。”
嘴上这么说,但又有几个愿意信,都是年轻力壮需要滋润的时候,说不想,那可能嘛。
可人家话说得滴水不漏,那能有什么办法。
而梨花在心里则为芙宝大喊冤枉,因为董芸说的那些事情除了洗澡那一项有些夸张之外,其他的都不是真的。
不过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却让她听出了些许的东西来。
她们说的寂寞,是什么?
是夜半三更睡不着觉,想和人亲近的意思吗?
几人见到梨花挤进来,又把矛头指向她,“梨花,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也来听我们这些妇人的私房话了,不知羞。”
“嗐,是咱们梨花年纪到了,开始思春了。”说完,几个女人吃吃地笑成一团。
梨花被她们笑得有些发愣,她当然在村里无数次听过“思春”“怀春”这几个字眼,但具体思春是怎么个思法,她还真不知道,于是便开口把这话问了出来。
众女又被她的话逗得笑个不停,其中一人道:“傻丫头,思春还能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半夜睡不着觉想男人呗。”
梨花下意识就望向了董芸,她是半夜睡不着觉会胡思乱想,但想的不是男人,是那个女人。
董芸刚好也看过来,梨花心一跳,赶紧移开目光,口中喃喃道:“我,我没想过这些东西。”
就在众人以为这傻丫头会害羞地当个死鸭子时,却听她突然又来了一句:“那事就那么好吗,你们总念念不忘。”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几个女人笑得更欢了,惹得一群人往这边看了过来,一小媳妇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有过那事的人都知道有多好,你跟芸娘走得近,回去问问她,让她教教你,当初她是怎么怀上芙宝的,将来等你出嫁了,也不至于跟个二愣子似的。”
董芸自然是听到这话,脸颊也不禁热了热,口中嗔道:“都说什么呢,白日青天的。”
“哎呀,这哪里来的光天化日白日青天,这是大晚上,大晚上就该说晚上的事,你们说是不是啊?”
立即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芸娘你要是真的耐不住,也别害羞,不过可别乱找人,外头的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教你,用手也成,自娱自乐也总比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好。”
又有人调笑道:“你怎么那么清楚?莫非你用手试过?”
前头的小娘子反驳道:“你别装模作样,我就不信你没用手过——”
梨花听着这些话,脑子里早就自动联想到几日前梦到的那些东西,心里咚咚直跳,想去看董芸,又不敢看,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汗,变得湿漉漉的……
……
芙宝正在和其他小姑娘欢快地追逐嬉戏,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过头去,看到是狗蛋,一脸惊喜地跑过去,“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好久。”
狗蛋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角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褂子的小兜子里掏出了一个大包子,献宝似的递给她说:“给你。”
那个小兜子实在太小了,大包子被挤得奇形怪状,上边还赫然印着五个黑黑的手指印。
芙宝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惨不忍睹的大包子,两个小小的眉头不禁揪在了一起,不知道该拿还是不该拿。
狗蛋见她没伸手,便直接把包子塞进了她的手里,豪爽地说道:“吃!我爹拿回来的。”
说着,他又赶紧举起食指竖到嘴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声地叮嘱道:“不给别人见——”
芙宝心里有些难受,今天自己吃了两个肉包子,娘晚上还煮了肉,是她却没有想过要给狗蛋也带一点过来分享。相比之下,狗蛋明明自己那么馋嘴,却还想着给她偷偷拿了一个肉包子过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根本不配做狗蛋的好朋友。
可是如果她现在拒绝吃这个包子的话,狗蛋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果然狗蛋见她没有接,以为她嫌包子脏,又拿起包子想往褂子上面擦,芙宝忙道:“一起吃,你一半,我一半。”
狗蛋笑了,其实他爹刚从外边回来,拿了肉和几个大包子,肉是生的还没煮,包子爹吃过了,娘、大姐还有他一人两个,他刚刚吃了一个,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想着要把剩下的也一口气吃掉。可是一想到小仙女,他硬是忍住了没吃,把包子藏在口袋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现在小仙女说一起吃,他也觉得开心,这样还能再解馋,小仙女也能吃得上。
于是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芙宝确实是有些嫌弃狗蛋的手脏,所以她自己动手把包子分成了两半,大的一半给了狗蛋,自己吃小的那一半。
狗蛋大为感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小仙女好。
他指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得意地说道:“里边还有一个呢。”
芙宝也点了点他的小肚皮笑道:“以后我有好吃的了也给你带一份,你的肚子这么大肯定能装下一万个包子。”
娘教她计数,最大的就是万,虽然她还不会数,但狗蛋的肚子那么大,肯定能装一万个包子。
狗蛋连五都还数不到,哪里知道万是多少,不过小仙女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了。
两人偷偷摸摸地吃完了包子,抹了嘴又往人群里钻,根本没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盯着他们看。
向家人自从接连出了几桩丑事后,就很少再出现在晒坪上了。不过那个向大郎却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家伙,照他的话说,他三叔砸了自己的腿是他三叔自己的事,他爷奶调包了孩子也是上一辈的纠葛,他堂弟试图弑杀祖父母更是大房的内部纷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他们二房,尤其是与他向大郎有何相干?他想来就来,谁也管不着。
加上最近他媳妇石秀秀有了身子,一天天吐着黄水,他嫌弃得很,不愿意近身,天黑就往外跑,总和村里的老光棍张春景混在一起,一天天地往附近村子的寡妇家里去。
要说村里的寡妇谁最让人牵肠挂肚,那非董芸莫属。可惜曾家有个嘴不饶人的曾婆子,还养了一条凶猛的大黑狗,人还没靠近,这一人一狗就开始狂吠不止,让人根本近不了身。
尤其上次向大郎因为爬了曾家小院的墙头被梨花揍成了个猪头,心里有阴影,再也不敢往村尾的方向去。
直到最近几个晚上,见到董芸也来晒坪耍,原本沉寂下去小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让他们心烦的是,梨花跟着董芸总是寸步不离,让他们根本没机会下手,甚至连趁机揩点油都没能做到。
如今见董芸的女儿在眼皮底下跑来跑去,二人眼珠子转溜溜,又想出一计来。
张春景走到前面拦住正在奔跑嬉戏的两个小人儿,笑眯眯地说:“芙宝啊,叔这儿有糖给你吃。来来来,吃糖。”
在乡下地方,用糖来引诱小孩可是百试不爽的利器,就连梨花都曾经被向婆子用这一招给轻易地哄骗过。
可惜芙宝不是梨花也不是其他普通的小孩,她停下来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摇了摇头拉着狗蛋的手就要往别处走。
却被一旁的向大郎给拦住了,弯腰就要去抱她。
狗蛋见状,一把将小仙女拦在自己的身后,怒视着向大郎道:“不许你抱她。”
芙宝也紧紧攥着狗蛋的胳膊,转头四处张望寻找梨花的身影。
张春景凑过来敲了一下狗蛋的脑袋恶狠狠地说:“你这小子叫什么叫?有你什么事?给我滚一边去!”
向大郎也拽着狗蛋的胳膊想将他拉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他们二人猛地推开。
“干你娘的,想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向大郎一抬头,看着竟是张老五,心虚地笑笑道:“能干什么,跟着小孩子闹着玩呗。”
狗蛋见到父亲过来,立即告状:“他们要抱芙宝,不给抱。”
张老五在大根家喝了点小酒,可没清醒时那么好说话,加上他刚背了一篮子肉和包子回来,这会儿对大根一家的好印象直冲顶峰,梨花又跟董芸好,这两人要抱董芸的女儿,指不定想干什么的。
又见到这两人推搡着自己的儿子,哪里能沉得住气,一把将这二人推开道:“抱你娘的抱,一个大男人抱人家闺女干什么,要抱自己回去生去。”
梨花在系统提醒下已经知道这边的动静,拉着董芸过来,芙宝见到她们二人,赶紧跑过来往母亲怀里钻。
董芸赶忙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将她安抚下来。
冷着脸看着眼前几人在吵,试图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张春景被张老五质问,不悦道:“小孩子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们又没怎样她。”
“喝,你要是想女人就去窑子里找女人去,别把你的脏手伸到小孩子身上。”
见到众人围了上来,张春景的脸色也很难看,声音不禁跟着大了起来:“张老五,你说什么呢,你脑子里有脏东西,看别人也是脏的。”
张老五喝哟了一声道:“我脑子里有没有脏东西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脏,不然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抱人家董娘子家的女儿,你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来,这事就没完。”
向大郎和张春景二人没想到这事没办成就先惹了一身骚,只觉得晦气透了,向大郎气着狗蛋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有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老五,瞎嚷嚷着把事情给闹大,眼睛一转,又冒出了个恶毒的想法,冲着张老五道:“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你自己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冲着我们大骂,莫不是想在众人面前耍个威风,好讨董娘子喜欢——”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脸上,打得他脑袋嗡嗡直响,他气坏了,张口就要骂张老五,却不想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正是张老五的妻子石榴。
石榴左边一个巴掌拍得向大郎怀疑人生,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右边一个巴掌又跟了过来,拍在右脸上,震得他眼睛直冒金星。
“第一个巴掌是你拽了我儿子狗蛋,老娘的儿子生下来不是给人拽,你手痒就去拽你老母去,碰我儿子一根汗毛,就是跟我石榴过不去!”
“第二个巴掌是你污蔑我丈夫应得的,我石榴的男人,不偷不抢不赌不嫖,顶天立地,容不得你这样污蔑他,你要是不服,尽管来找我,我倒是愿意教你怎么做人!”
向大郎和张春景二人知道张老五媳妇彪悍,却不知道竟彪悍至此。
村里人也一天天笑着他惧内,石榴是风风火火没错,但当着全村人面和两个大男人干架确实头一遭见,看到向大郎被她狂虐,众人心中直呼过瘾。
张春景见势不妙,正要溜走,却被一旁的梨花暗暗伸出脚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倒在石榴面前。
石榴见他还想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头发左右开弓连扇了几下道:“狗日的敲我儿的脑袋,我儿子脑袋是镶金的,也是你能敲的吗?”
扇完了总算是解气,站起来冲着身后的狗蛋道:“儿子,娘刚刚说得没错吧,他们欺负你。”
众人不敢吱声,哪有先打了再确认的,可他们哪敢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狗蛋道:“对,敲我脑袋,拽我——还哄芙宝有糖吃,要抱芙宝——”
后面一句,那就是典型的拍花子哄骗小孩的手段,众人顿时嘘声一片,对二人指指点点。
张春景是个不正经的,平日没少调戏村里的寡妇,口头点小媳妇的便宜,但总算没太出格,大家伙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被众人这么围观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张春生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弟竟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被他这么一拉下水搞得自己也抬不起头来,先前梨花上山把狼引开救他和儿子憨子,而董娘子又是梨花的恩人,自己这堂弟竟然想利用董娘子的女儿来做文章,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赶忙上前冲着各位道歉,又扇了张春景一巴掌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还想继续在这人丢人吗?”
张春景刚被石榴打了五六下,这会儿又被家里大堂哥再扇上一巴掌,两边的脸痛得不行的,心里悔不当初,就不该听这个向大郎的馊主意,害得眼下里外不是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石榴夫妇和董芸方向连连鞠躬道歉,这才掩面而逃。
见到张春景跑了,向大郎心知不妙,脚底抹油也想溜,刚转身,就看到了眼前长身玉立的梨花站在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向大郎急了,冲着自己以前时常欺负过的小丫头咬着呀道:“怎么,你也想学那悍妇揍我吗,你这个小贱人——”
话音未落,梨花的拳头已经冲向他的面门,左右开弓连打十几拳。
想到系统刚刚跟她说的两人商量的计划,又是一阵怒火攻心,将他踢翻在地,补了十几脚,见这杂碎没力气动了,这才像拖着一条死狗一般拉着他的衣领子就这么拖出晒坪,往向家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敢拦着她,在场的所有男人们都集体失了音,一句话都不敢吱,因为他们一个晚上连续见证了村里的两个悍妇诞生,前一个打的时候还一个巴掌给一个理由,后面一个甚至连理由都不用,上去就是干。
没见到向大郎都被揍成猪头了吗,谁敢拦她!
熊氏也没出声,大根没来,她这个当娘的本该上前拦一栏,只是想到当初在向家时候母子几人被那样苛刻地对待,孤苦无依,自己那几个孩子哪个不被向家几个孩子揍过?那些往事每想一次就会心痛一次,如今看着女儿和石榴胖揍姓向的时候,心中竟生出快意来。
才不去拦,女儿有分寸,只要不打死人,揍残了也是他们活该!
第52章 报应
向家, 二房周氏扛着木盆子出门倒洗脚水,不想天黑看不清路,被脚下一个什么东西给绊到, 随着一个趔趄,“哐当”一声木盆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水花四溅,周氏也整个栽倒在地,伸手一摸, 竟摸到了一个人,瞬间魂飞魄散, 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各房掌灯, 纷纷跑出来看看是什么动静。
老向头提着油灯一照, 向三郎眼尖,一眼就瞥见了那张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惊呼:“是大哥!”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那躺在地上的不是向大郎又是谁。
周氏当即如天塌了一般,两腿一伸, 一屁股坐地嚎啕大哭起来:“可怜的大郎的,是谁这么狠心, 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向老二也赶紧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他松了一口气道。
老向头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掉:“还用你去探那儿?他身子就是热的,还能死了不成?看看伤了哪里, 严不严重?不行就得抬去镇上找大夫医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围上前去查看向大郎的伤势。当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伤势虽然不致命, 但也绝对不轻,整个头都肿了起来,不仔细看根本辨不出他原本的样貌。
但听到老向头说要把人抬去镇上,几人又沉默了,说得容易,不说大晚上的医馆不开门,就算去了没银子谁给你看病。
这时向大郎的妻子石秀秀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周氏见状,张口便骂道:“你这个懒货,你男人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现在才知道起来,你是怎么做人媳妇的!”
石秀秀看着躺在地上的向大郎,面无表情道:“劝他不出门他不听,非要跑去跟村里寡妇鬼混,如今被人打了这能怨得了谁?”
“你这个贱人,谁跟你说他出去鬼混,一上来就胡咧咧,跟个死猪一样也不知道难过,你就那么盼着自家男人被打吗?你安的是什么心啊你!”
“哦,那他是怎么被打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是你男人你还不去打探打探是谁打了他!”
石秀秀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向大郎,面无表情道:“我才进门几个月又不认识村里的人,你让我跟谁打探去?再说了我现在又有了身子,外面黑漆漆的,你就不怕我摔着了把你的孙子给摔没了?”
周氏听到这话,瞬间答不出话来。这个儿媳妇是用她女儿荷花去换来的,一想到这个她就气得心肺痛,再加上石秀秀自入门以后好吃懒做,不下地不说,家里的家务也从来没干过,更不用说孝敬公婆,偏偏石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她根本拿这个儿媳没有办法,不过两人气场不合,在家里只要一对上,准得开骂一场,周氏对这个儿媳妇是又恨又恼。
石秀秀见到婆婆语塞,眼底闪过得意,语气凉凉道:“倒是爹和娘在村里几十年,坐在这里号哭,还不如自己去问问。”
“你——你这个贱人——”
“够了——”老向头喝道,“都别愣着,还不快把大郎抬进屋去。”
众人不再敢吱声,向老二一人抬不动,眼睛往周围扫了下,看见向老三却只是锤了锤自己的腿,并没有要帮忙的迹象,向有才更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周氏无法只得从地上爬起来,去抬向大郎的腿,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人弄到床上。
再指挥儿媳去检查向大郎的身体,石秀秀做出一副要吐的模样表示不舒服,直接往茅厕去了,周氏气得直咬牙。
“爹,你看,背后的衣服都被勾烂了,看样子是直接被人给拖了一路回来。”向老二将儿子的身子翻过来,露出背后被刮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刮痕累累的皮肤。
老向头一听气得浑身发抖,随后才拍着桌子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动向家的人!老二你赶紧去打听打听,他今晚都去了哪儿?”
向老三幸灾乐祸地插嘴道:“还能去哪儿,和张春景鬼混去了呗。”
“那就去张春景家问个清楚,好歹也得把药钱拿回来。”
向老二没得办法,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赶忙点着火把出门去了。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说张春景睡下了,不愿开门,也不答话,不知道咋回事。
老向头见他无功而返,骂他猪脑子,又遣他去村正那里问。
不要一会儿,向老二又回来了,给的回答和刚刚一样,“村正也睡下了,怎么拍门都拍不开,其他几家也是,真是奇了怪了。”
老向头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沉着脸道:“定是这败家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村里的人一起揍了,现在谁都不向咱们了,行了,今晚就不去了,现在去也没人给你开门,等明早再说。”
若是以往,向婆子定是闹翻了天,毕竟是自家亲亲大孙子受人欺负,大半夜也要从村头到村尾都骂一遍,可今晚却难得安静,一声不吭。
直到躺下,老向头道:“明日一大早你去找各家婆子打听是咋回事,这些女人嘴碎,定能问出点东西来,不能让大孙子白受这顿打。”
向婆子没好气道:“我不去,让老二媳妇去。”
“老二媳妇能问出个什么东西。”老向头没好气道。
“我半截身子快入土了,不想再操这份心了。”
“一个个不是你儿子就是你孙子,你不操心谁操心!”
向婆子这下是真不爽了:“那你咋不操心,说得好像不是你儿子孙子似的,当初我们两个一起在的牢里,家里明明就有二十两银子,可最后却只拿出了十两去,还有另外十两呢,让二房一家子分了个精光,留着我在牢里等死,现在遇上事了就别再指望我了。”
老向头听到这话,转过来无奈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藏着这个疙瘩,当初我也说过了,出来了就会找银子救你,可你隔两天就被放回来了,家里也就没必要再筹银子了,再说了,你现在人也好好的,还想怎么样?”
向婆子呵了一声,“要不是牢头嫌弃我在牢里浪费粮食,我能出得来?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一个个跟二大爷似的在家里躺闲,什么时候想过我!”
“你真是个心冷眼冷的婆子,这些孩子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败下去不成?”
“你都能我为什么不能。”向婆子反驳道。
老向头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向婆子闭了嘴没再说话,捂着脸起了身,抱着木枕往堂屋去了。
老向头满肚子的气无处可发,一把将床边柜子上的东西给扫落在地,乒乒乓乓的好不刺耳。
各房缩在自己的地盘,没人出来理会。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向老二夫妇起来后挨家挨户去询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打了他们儿子,每个人皆是摇头,都表示不知道,没看见。
夫妇二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家了。
直到中午向大郎醒来,众人才得知是梨花动的手。
周氏气得七窍生烟,挽起袖子就准备往东山脚去找大根一家子算账。
然而还没出门,家门口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张口就是骂,骂向大郎不是人,要诱拐自家孙女去卖。
不是曾婆子还有谁。
周氏刚正在气头上,曾婆子这一来更是让她火上浇油,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如今我儿子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什么时候去拐你孙女了?你给我滚回家去,别在我家门口喷粪!”
曾婆子闻言拍手道:“看吧,这就是报应!真是老天有眼!最好让他一辈子都下不来床,死了更好!他要是死了,我明天就去买鞭炮来放!”
周氏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贱婆子!心比锅底还黑!竟然敢诅咒别人家孩子死!你才是不得好死的那个人!”
“老婆子我不像你和你婆婆那样,带着别人家的女儿上街去卖!老天罚不到我头上!倒是你们向家人坏事做尽,就等着老天收了你们吧!”
周氏被戳到了痛处,顿时说不出话来。当初卖梨花那件事如今已是众人皆知,更可恨的是那十两银子后面又被拿了回去,还被那群人贩子另外讹了二十两。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周氏自己骂不过曾婆子,只得转头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儿媳妇,“人家都追到家里骂你丈夫了,你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声不吭!莫不是想让别人骑到你头上来欺负你不成?”
石秀秀眼皮子一翻,没好气地道:“我现在一大声讲话就想吐,你让我怎么骂回去?”说着她还假模假样地干呕了两声。
周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你金贵!怀个孩子才几天就叫死叫活!就好似天下就你一个人会生孩子似的!”
石秀秀懒得理她,直接钻回屋里躺去了,留下周氏一个人站在门口和曾婆子对骂。
曾婆子今早一大早才得知昨晚向大郎和张春景想对芙宝下手,憋了一肚子气,脸也不洗就直接往村头来。
张春景光棍一条门一关一个屁也不敢放,她骂着没劲,于是又往家方向来,这会儿才骂两嗓子哪里肯罢休,更是在向家门前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打算一天都耗在这里了。
顺着曾婆子那些骂人的话,向家人这才大概整理了思路,那就是向大郎联合张春景想利用芙宝做饵拿捏董芸,梨花和董芸交好,帮出了这个头,把向大郎打了一顿。
周氏整个脑袋嗡嗡直响,自己儿子先去招惹的别人,这要怎么样才能扳回这一局。
棘手的是,打人的是梨花那个贱人,这个婆子纯粹是胡搅蛮缠,简直烦人。
无奈之下她只得去找婆婆商量对策,毕竟整个大柳树村能和曾婆子势均力敌的,就只有自家婆婆了。
可向婆子坐在桌前,呼噜着一碗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氏无奈,只得哭道:“娘,大郎是你的亲孙子,是咱们向家的长孙,你不能就这么不管他啊,现在人都欺负到我们家头上来了,你得说句话啊。”
向婆子夹着一筷子咸菜没好气道:“老太婆我可没这个本事管孙子,我连我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一个把我骗去城里要取我老命,另外一个吞了银子让我继续关牢里等死,还有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推上战场,就更不说会怎么对待老婆子我了。”
周氏顿时语塞,当初他们从墙里挖出了二十两银子,却只给向老二拿了十两去赎人,剩下的十两,儿子花了七两,剩下的三两则进了他们两口子的口袋。如今婆婆提起这事,她确实是无话反驳。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向公公,“爹,梨花那个贱人把你大孙子揍成这样,你好歹说句话啊。去跟大根他们要点药费吧,这么躺下去,大郎怕是要废了啊——”
外头的曾婆子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是一句接着一句地骂着,老向头被吵得烦躁得不行,只得把三个儿子叫来,让他们去找大根理论,好歹要个三四两银子去给向大郎治伤。
向有才摇了摇头,事不关己,“这事我可不管,哪有自己惹出来的事让别人去帮擦屁股的道理,我不干,要去你们自己去。”
老向头气道:“他是你大侄子,向家的事你休想着置身事外!”
“大侄子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大儿子,我大儿子正被他祖父母逼着在岭南流放呢,现在不知死活,自己的儿子尚不知道什么样了,哪有工夫去管别人儿子死活。”向有才说完转身就走了,连头都不回一下。
老向头气得胸口直起伏,只得冲着向老二和向老三道:“你们俩一起去!”
向老三见到向有才走了,也不干了,口中嘟囔道:“我儿子在外头服兵役呢,还不知道过的是啥苦日子。再说了,这事是大郎自己惹出来的,我可没脸去跟人要银子。”
说完,也转身走了。
老向头这下真是破防了,以前大根在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多团结,啥事都是一起上,一致对外,可如今大根一份走,这家就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儿三儿叫不动,他只能自己带着向老二出了门。
路过曾婆子的时候,又被骂了一嘴,二人也不敢回嘴,就这么闷头闷脑地走了。
东山脚下。
大根一家子都在家,梨花一如既往在家后面扎马步练拳,今天胳膊肘好一点了,扎完马步就练箭,才练了一会儿二牛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道:“大姐,老向头和向老二来了。”
梨花一听,立即收起弯弓,往前头赶去。
大根没让二人进院子,就在家门口那里和二人对上了。
老向头看着大根身后青砖瓦房大几间的院子,眼红得直滴血,虎着一张脸直奔主题:“大根,你女儿把我们家大郎揍得下不来床,身上还不知道会揍出什么毛病来,你得出银子把人给医了。”
昨晚回来大根就知道梨花揍了向大郎的事,一句也没说她,反而夸她打得好。他知道这一家子第二天肯定要上门,夫妇俩早就在家门口等着,果然人一大早就来了。
见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他冷笑道:“对啊,梨花是揍了向大郎了,那你不问问你大孙子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向老二怒瞪着大根道:“大郎不过是要抱董家的小孙女,后面也没抱上,梨花那个小贱人不分皂白就把他给揍成那个样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还没落,就被刚好赶出来的梨花给打断了,只听她嗤笑道:“王法?你们向家人也配来我家这里讲王法!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我都懒得跟你们理论了,识相的赶紧滚,免得我连你们爷俩一块揍!”
如此狂妄的语气让老向头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够了,大人说话有你小辈说话的份吗?”
梨花笑了:“向大郎是我揍,又不是我爹揍的,你们不找我找我爹干什么?我说向老头子,别拿你一副家主的嘴脸来对我,我们可不是你向家人,不吃你那一套。”
“你——好!那就不废话了,既然你无缘无故揍了大郎,他如今下不来床,说不好还要落下残疾,你得赔钱治好他!不要你多,十两就够了。”
“啧啧啧,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贪心一样不要脸。你先回去问问你乖孙他都做了些什么再来找我!还有,人我揍了,你们不服就去报官,县太爷要是判我赔钱,那我就赔钱,若是不报官,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钱,找谁都不管用。”
向家人在衙门里算是有案底了,他们哪敢去报官,向大郎又没死,不缺胳膊少腿,骨头也没断,衙门里哪有空理会这种小事,去了不给人撵出来就不错了。
“你——你——你——”向老二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无法无天!”
“听你们说话就觉得可笑,你们向家当初对是怎样对我们的,怎么反过来就受不了了?”梨花讽刺地看着他。
向老二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该赔的我们也赔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就你那点银子也能赔得完我们一家子半生受的苦?要不是被你们一家子黑心眼的掉了包,我爹就不用服兵役,我娘也不会日夜操劳把身子搞垮,我们姐弟妹几个也不用瘦得皮包骨被人冷眼相待,更不用说你们向家那几个孩子是怎么对待我们姐弟妹几个——对了,要是不调包,我爹还能去上学,我两个弟弟也能认字,说不定还能考个童生秀才,你说你们怎么赔!”
这咄咄逼人的话语让向家父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话,老向头涩声道:“以前是以前,都过去了,这事跟以前的事不相干,你还是先给银子让大郎治病,把这事了结了吧。”
梨花摇了摇头:“没钱,有也不给,我刚刚说了,不服就去报官,县太爷判我赔我再赔。”
老向头被梨花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若是别的人家他大可理直气壮的,可面对的是调包事件的受害者,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向老二没一句能说得过,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来评评理!”说着,拉起老向头就要走。
梨花却是不慌不忙地笑道:“慢走不送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当初可以贿赂小吏改了大牛的年龄送他去服兵役,那等你们报官了,我也可以拿银子打点官差,你说他们会帮我说话还是帮你说呀?”
这话一出,向家父子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梨花这句话直接就将二人的后路给堵得死死的,看着眼前这座大院子,就知道这一家子不缺钱,当真那么搞的话,他们哪里能搞得过?
向老二只得硬着头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梨花看着他们那副憋屈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
“不怎么办,向大郎是罪有应得,你们要是不服就憋着,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家的人,别想着继续作恶,不管对谁作了什么恶,一旦我知道了,必定见一次打一次,更别提什么药费!”
梨花说完,猛地站直,将身后弯弓架起,搭上一支箭,手指松开,随着咻的一声利箭划破空中擦着老向头的耳边飞过,钉在了他背后的树干上。
这一手突如其来的一手让向家父子惊呆了,老向头只觉得脸颊一阵风刮过,然后看到半缕发丝飘落下来,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只见那支利箭已经深入树干半指之深。
作为曾经服过兵役的人,老向头自然知道这一箭的威力有多大,他看着眼前眉目冰冷,气势逼人的小丫头,只觉得背脊发凉。
他咬咬牙,冲着向老二道:“走,回家!”
向老二看着老父亲的背影,心中大急,但又奈何不了梨花,只得转身追了上去。
“爹——爹——难道真不拿药钱了吗?”向老二的声音说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可是老向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大根夫妇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熊氏道:“以前看到他那个样子,扳起脸来我心里就发怵,没想到今天这小老儿也有被咱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一天。”
梨花哼了一声道:“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越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只有比他们更横他们才会怕你。”
就跟石榴婶子一样,昨晚上真是大开眼界了,若是没有石榴婶子在前头开的那个头,她未必敢在人前直接就揍向大郎。你说难道村子里的男人就打不过石榴吗,当然不是。所以,就得横!
大根深以为然:“像芙宝她奶,瘦瘦小小一个,其实谁都能打得过她,可谁也不敢惹她。”
熊氏点头:“她年纪轻轻就守寡,若不是这般强势,怕是要被那些人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回轮到大根不安了,心虚道:“你看我,空有一身力气,却被人吃得死死的,害得你们娘儿几个跟我受苦,要是我早知道这个道理多好。”
熊氏也不忍说他,毕竟自己不也是这样,再说了,很多人都是性格使然,大多是要受点拨受刺激才想得通变了心性,这哪能怪谁。
女儿不负以前憨傻天真,又何尝不是在某个支撑不住的瞬间突然醒悟变通,渐渐变成了如今这般能干又有担当的女子,熊氏如是想着。
第53章 你别生气
隔日就是帮曾家割稻的日子, 梨花一大早就起来了。
曾婆子也老早就到了地里,比起上次,老婆子的态度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也拉不下脸来和她说话,自己从另外一头割了过来。
看着小肉团子大老远就叫着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跑来, 梨花只得先把镰刀收起,迎上前把她给抱了起来,又举高高, 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这才把她放在田埂上道:“自己玩着去吧, 我要干活了。”
芙宝摇了摇头:“不玩, 芙宝在这儿陪梨花。”
梨花往天上看了看, 道:“行,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再去树荫下边玩。”
芙宝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董芸没有女儿那么跑得那么快,晚了一会儿才到。
“先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熊氏起得早, 老早就准备吃的了,梨花出门前还喝了碗粥, 她知道董芸肯定给她带吃的,所以也没吃得太饱,如今见她提着个篮子, 也不扭捏,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拿开篮子的盖子看看里面拿了什么。
没想到居然是加了红糖的发糕,不禁眼前一亮, 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个发糕奇形怪状的,委实不怎么好看。
董芸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窘迫,“我手艺就是这个样子,原以为最近可能精进了一些,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芙宝凑过来道:“娘做的,丑丑的。”
董芸被女儿这么一说,原本还算淡定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一抹红,抬起手佯装要揍她,芙宝笑嘻嘻地跑开了。
然而对于梨花来说,但凡是董芸做的东西,就已经自动蒙上一层滤镜了,就算是丑的,可也越看越可爱。
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嚼了两下,觉得还怪好吃。
松软、香甜,除了红糖的甜味,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吃得梨花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董芸见她吃得开心,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若是世上都是这傻姑娘这等好养的人,定能省去了一半辛劳。
曾广进也来了,拿一个吃了两口后道:“这玩意儿丑归丑,但还挺好吃。”
董芸一大早就被女儿和小叔子嫌弃手艺,已经无力吐槽,把篮子丢在一旁,先行去割稻子。
梨花没好气地瞪了曾广进一眼,后者才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笨拙地找补道:“其实我觉得这发糕像朵花,真漂亮!”
那违心的话,让董芸更是不愿听,只盼着二人快些吃完了赶紧来割稻子,好让这件事翻篇。
梨花连续吃了好几大块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拿起镰刀往董芸身边去。
虽然上次已经见识过梨花的速度,但是这会儿看她才弯下腰没几下子又将给甩在身后,叔嫂二人也只能叹为观止。
曾广进不想被一个小姑娘甩在后面太远,也咬牙跟进,想着今天尽早把稻子割完了,明天过后就轻松了。
几人你追我赶,芙宝被这种情绪感染到,兴奋不已,在田埂上为他们呐喊助威。
梨花被她寄予厚望,也没让她失望,一个人就像是个贪吃蛇一样将一排排的稻子给吞掉,把小姑娘乐得哇哇大叫。
晌午太阳大了起来,董芸道:“我先回去做饭,你们也歇一下,待会儿回去吃饭了下晌再继续。”
梨花直起身子,看着剩下不到五分的田地,道:“还等什么下晌,一鼓作气把它们都给割完了,下晌哪里还要再来一趟。”
曾婆子是巴不得,但她不敢吱声,毕竟人是来帮儿媳不是来帮她的,上次儿媳说了,这个家由她说了算,事实证明她当家比自己当得好,她也不敢这时候来找不愉快。
曾广进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望着眼前这一小片,也忍不住出声,“嫂子,不然就再拿几块发糕来先给咱几个补补,喝点水继续割,早割完了早完事。”
董芸还想说什么,梨花道:“董姐姐,反正我打定主意割完再回去,这会儿还早着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芸于是也不再坚持,挎着篮子回去拿发糕。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还泡了一大壶甜茶来。
此时烈日当空,田里几人挥汗如雨,才没多久又割了一大块。
董芸招呼道:“梨花,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喝口水再继续。”
梨花应了一声,镰刀却没停下,又割了两大捆这才停了下来,往树荫下去。
芙宝看到梨花过来,高兴道:“梨花,喝水,芙宝喂你喝水。”
说着拿着小碗指着母亲帮她倒。
董芸提起茶壶往她碗里倒了大半碗道:“小心点,别洒了。”
芙宝端着茶水,仰头看着梨花,皱着小眉头说:“太高了,蹲蹲,芙宝够不到。”
梨花忍不住笑出声来,丢了镰刀,往树下一坐,靠在树干上,打趣道:“来吧小芙宝,今天这口水能不能喝得上可就全靠你了。”
芙宝笑嘻嘻地靠过来,端着碗就往她嘴边凑。
梨花含住碗口,准备喝水,可小孩子哪里知道把握角度和节奏,碗往上一扣,直接往梨花嘴里灌去,梨花猝不及防,被迫大口吞咽,赶忙伸手自己去抬碗,但已有一半顺着嘴边往下巴去,混着汗水,从她偏麦色的皮肤上滚过,顺着脖子流下来,流到锁骨上,再深入胸口的衣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锁骨那一处,让人不禁眼神一晃。
董芸目光幽深,很快回过神来,伸手把芙宝拉开,朝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道:“你这个小捣蛋鬼,怎么喂的水,把梨花的衣服都弄湿了。”
芙宝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梨花淋湿的前胸,撅起了嘴,要哭不哭。
梨花一边咳着一边道:“不妨事——咳咳咳——”
董芸放开她,伸手去掏手帕,凑上去给梨花擦拭。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们二人一坐一跪,梨花抬头望着董芸,那湿漉漉的眼睛,清澈却懵懂,带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那汗津津的脖子,即便没有突出的喉结,董芸也能感受得到那一处因为吞咽而带来的一上一下。
有时候不需要刻意诱惑,也不需要多漂亮多迷人,年轻的身体紧致的皮肤本身就是勾人的资本,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董芸垂下眉眼,避开对方那灼灼眼神,手帕顺着她的脖子和锁骨擦拭,一点一点吸去上面的水渍。
只是在到达锁骨往下的时候,手又顿住了。
梨花在这一刻多希望董芸的手能下去,能擦到她的心脏那里,那里胀胀的,要是能被握住,轻柔安抚,她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可是董芸没有再继续,将帕子塞给她。
她有些沮丧地坐直身子,刚想说些什么打破当下诡异的气氛,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灰衣少年的身影穿过烈日直奔而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梨花很快看清了来人的身影,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
上次董姐姐给自己擦汗他来了,这次同样也是这个时候他又来了,怎么这么会挑时间。
曾广进冲着秦大宝招呼道:“秦大宝,你跑什么呢?”
秦大宝停下来口中回了一句,踌躇了一下这才继续往前走,快到树荫下的时候才冲着梨花道:“梨花,你来一下——”
梨花看着此时已经背过身去的董芸,没好气道:“找我干吗呢?”
“你过来嘛——”
梨花没法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朝他那边走过去,她倒想看看,这次秦大宝又要搞什么名堂。
却见秦大宝又从兜里面掏出一大包的野果递给她。
“给你,快过季节了,就剩下最后一点了。”
梨花看到见到这些野果,也没有上一次那么开心,感觉有了更渴望的东西后,其他东西都索然寡味了。
“你不用帮家里干活吗,怎么又上山去了?”
秦大宝见她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开心,心里有些忐忑,再看到曾广进探究的目光,更是有些不安,将东西往她手上一塞道:“给你你就拿,废话那么多。”
梨花看着对方扭捏的眼神和故作镇定的神态,脑子里不知闪过一丝什么东西,但很快又转瞬即逝,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话道:“行吧,谢谢你了。”
秦大宝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可见到对方已经转身走了,他站在那里,手绞着衣服,站了一小会儿,这才转身慢吞吞地回去了。
刚往树下来,芙宝就扑了上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梨花将那包野果摊开放在芙宝跟前,道:“一次只能吃两个。”
正在这时,曾广进也过来喝水,有些揶揄地看了一眼梨花道:“秦大宝专门给你送野果呢。”
梨花没说话,她这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秦大宝最近这段时间大献殷勤是怎么回事,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惊喜,也不喜欢。
曾广进只当她害羞,毕竟上次秦大宝也来过一次了,其中意思已然明了,他猜测或许两家的家长都已经默认了,笑笑着冲着一旁的董芸道:“秦大宝个高长得也不赖,人有勤快,我看跟梨花挺般配,嫂子你觉得呢?”
董芸喝着水,老半天回了一句,“挺配的。”
然而这话落在梨花的耳朵里,震得她耳朵发疼,让她难受极了,没说什么,拿着镰刀又下地去。
曾广进不知道她情绪不复方才,道:“你急什么呢,不剩多少了,再歇一会儿。”
董芸则转过身,看着少女僵硬的背影,抿着唇也不说话。
接下来梨花像就是器械一般不知疲倦,疯狂收割着稻谷,一息也没停下来过,原本以为还要割上好久的稻子再看过去感觉也没剩多少了。
曾广进看着梨花那速度,冲着董芸道:“嫂子,没剩多少了,不然你先回去煮饭吧。”
董芸应了一声,收起镰刀提起篮子就往家里走去。
她刚刚回去拿发糕的时候,把早上刚杀的老母鸡炖上了,焖在锅里,回去只需把米饭煮上,炒个小炒和青菜就差不多了。
这边米饭刚开锅,才洗好菜,外头就传来芙宝的欢笑声,收工了。
可真够快的,她心想。
芙宝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厨房,抱着母亲的大腿撒娇,董芸问道:“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吗?”
“割完了,梨花帮二叔拉稻子。”
董芸嗯了一声,知道等自己炒好菜大概也差不多了。
果然,随着最后几道菜端上桌的时候,院子外边就传来脚步声。
曾婆子没过来,只有曾广进和梨花,带上一个芙宝。
董芸招呼着梨花和小叔子坐下吃饭,自己舀了半碗老母鸡肉送去东院给婆婆。
谁知刚回来一进屋,却只见小叔子和芙宝坐在那里,小叔子一个人喝着汤,芙宝则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董芸心一提,问道:“梨花呢?”
曾广进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哦梨花啊,匆匆扒了一碗饭拿了半个发糕就走了,说刚好家里有事得先走。”
董芸看着原本属于女孩的那个位置,桌面干干净净,连碗都帮她收好了,心里一阵难受就这么袭来。
她闷闷地没有说话,却是芙宝先哭了起来。
“梨花是不是不喜欢芙宝,不陪芙宝吃饭就走了——”
董芸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坐到桌边,给女儿擦了擦眼泪道:“没听到你二叔说了吗,梨花有事呢,不然怎么会不陪芙宝吃饭。”
芙宝听到母亲安慰,聚在眼底的泪水这才渐渐散去,但仍委屈道:“梨花真的没有没有……不是……不喜欢芙宝吗?”
“当然不是了,梨花最喜欢咱们芙宝了。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芙宝,咱总不能拦着她不让她去办事吧。”
芙宝这才破涕为笑,“那好吧,让梨花办事去……娘,梨花没吃肉肉,鸡腿都留给梨花,好不好?芙宝今天不吃鸡腿了。”
话音一落,原本刚想伸手去夹鸡腿的曾广进赶紧把手锁了回来,顺手夹了个鸡脖子。
董芸嗯了一声:“那你今天能自己吃饭吗?”
芙宝用力地点了点头:“能!芙宝今天自己吃!”
董芸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将饭分到她小木碗里。
……
回家路上,系统在梨花脑海里蹦来蹦去,问道:“你干一早上的活,怎么才吃几口饭就走?你平时那么能吃。”
这个系统好就好在它不能读心,对话也需要梨花进行默念。
梨花从来没有想过和系统绑定了,她们就会变成一个人,系统需要她把所有点值加满,成为一个万人迷,而她只希望家人健康平安,日子富足,目的不同,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分歧。
她本来人就简单,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除了董芸。
系统也以为自己根本不用读心也能把这个傻丫头看穿看透,也觉得这丫头容易控制得很,只是偶尔对她的有些行为会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就比如这会儿。
梨花心里不爽快,懒得理会它。
系统对她这种经常性自动屏蔽掉自己声音的行为也已经习以为常,问了两句不回答,就放弃了。
见她回来后,熊氏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割完了?”
梨花点了点头,“原本剩的也不算多。”
她口中的不多对其他人来说可却未必不多,熊氏也没多问,看着她满头大汗道:“快去洗洗吧,下晌歇歇,明日就去镖局了,到时候少不了一顿累。”
梨花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拿衣服。
洗了头洗了澡,回屋后上了床躺闲,忍不住问系统:“我现在多少点数了?”
系统将面板调出来道:“现在一共78个点,继你上山救人后,你后面你那又提出建设学堂,村民因此对你有了很大的改观,那里涨了10个点,都加在声望,后面你跟左齐训练,并猎了大熊,身体素质又有了很大的突破,加了3个点,不过这3个点还没有分配,宿主你要加到哪一项上面?”
按照宿主当下的追求,除了智慧和体魄,其他的都不用想了。
不料却听到梨花问道:“承欢那儿,是个什么东西?会让人有什么变化?”
系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听了一遍才发现真的没听错,自己这个傻宿主居然开窍了!它赶忙回道:“这个承欢呢,就是能让太——喜欢的人产生愉悦的技能。”
“愉悦的技能?”
“就是比如当你们贴贴的时候,你的碰触你的抚慰都能够让对方产生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会越要越想要。”
“欲罢不能?越要越想要?”梨花有些迷茫,“只需要加点就能愉悦吗?”
“要加点,还要行动啊,点值是表示你有这个能力,但行动了才能把你的能力转换成为互相愉悦的感觉,就比如你不摸,或者对方不碰你,感觉从何而来,是吧。”
梨花沉默半天,不太懂,但一想到董芸今天说自己和秦大宝般配,她心就一阵难过,对方又不喜欢自己,就不可能会想要跟自己亲近,就算自己的承欢点数一百分满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系统问道:“宿主是要把这三点加到承欢上面吗?”
梨花想了想,闷闷道:“加到智慧上吧。”
系统闻言,像是被泼了一盆水,还以为这傻丫头开窍了呢,没想到还是个榆木疙瘩来着。
看着傻丫头把三个点点数都加智慧上后,认命地念道:“宿主,你现在的点数是78分,其中智慧22体魄22声望34承欢0,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看着和第二次抽奖越来越近的距离,梨花觉得原本不太美丽的心情稍微有了些许的安慰。
……
收拾完后的董芸愣愣地靠坐在屋里的竹榻上,芙宝在田里跑了一早上,这会儿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呢喃着梨花的名字。
董芸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尤其是经历了那么多残酷无情的种种。
原以为有芙宝就够了,就守在这个村子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把芙宝养育长大,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苟且偷安的一生。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内心变得不再满足于此?
董芸没办法计算得出具体的时间,她是人,有七情六欲,会寂寞,需要被爱,她拒绝别人靠近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而是她不敢要。
可当有人怀着一颗炽热的心靠近的时候,想要推开,却在触及的一刹那被温暖融化,粘上了火,并非无法熄灭,而是不甘心,贪恋那一丝丝的温暖。
隔壁的大院子里,曾婆子和曾广进正在忙碌地碾谷子。往年的谷子一收下来就直接进了曾婆子的粮仓,董芸这边只留下了足够她们母女俩平日食用的口粮,加上董芸平日的开支都是靠自己的钱,所以对于后续的事情,如果她不愿意做,曾婆子也不敢找她。因此,除了农忙时节,她的生活还算轻松。
中间芙宝起来了,见她娘懒懒的没空陪她玩,就去隔壁看二叔碾米去了。
于是她就这么躺着,也没睡着,直到天黑了。
芙宝在那边吃了晚饭,董芸自己起来就着早上的发糕对付了一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那傻姑娘说清楚。
至少告诉她,今天说她和秦大宝般配的事并非她的本意。
正好芙宝从东院回来了,董芸看着她肥嫩的小脸蛋,问道:“咱们去找梨花玩好不好?”
那丫头喜欢和芙宝玩,有女儿在中间当借口,就算她不高兴,应该也不至于拂了芙宝的面子。
董芸没想到自己也有需要借助女儿的面子的一天。
听到要去找梨花玩,芙宝高兴得手舞足蹈。于是母女二人手牵手向着东山脚走去。
没想到熊氏却告诉她,梨花自己一人去晒坪玩了,不在家,说着就要打发二牛去晒坪把大姐找回来。
董芸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让她明天回来要方便的话给芙宝带串糖葫芦。”
熊氏忙不迭地答应道:“我当是什么事,放心吧,她回来了我和她说,少不了咱芙宝的糖葫芦。”
听到将要有糖葫芦吃,芙宝更是开心得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狗蛋,于是忙对母亲说:“娘,要两串,给狗蛋一串。”
那天晚上包子的事女儿回来后和她说了,董芸也挺高兴她能有自己的小伙伴,应了她的要求道:“好,两串。”
在回家的路上,当母女两人准备走进通往曾家的分岔路时,董芸突然改变了主意对芙宝说:“芙宝咱们去晒坪找梨花吧。”
听到这个提议芙宝拍着小手欢呼道:“好呀好呀!可是芙宝看不清路,娘背。”
董芸笑着把女儿背起来逗她说:“长肉咯,越来越沉了,像只小胖猪。”
芙宝不服气地嘟起嘴巴都快能挂上小油瓶了:“才不沉呢!梨花抱我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沉!”
董芸被女儿的话逗笑了,继续逗她:“就那么喜欢梨花吗?”
芙宝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太喜欢梨花了!”
董芸又问:“喜欢她什么?”
芙宝想了想回答:“喜欢她喜欢芙宝,对芙宝好,给芙宝好吃的。”
董芸继续追问:“还有呢?”
芙宝说:“还有就是有力气,能把芙宝举高高。”
“没有了?”
“有,还有很多很多……数不完,只要想到梨花就开心,晚上要是做噩梦,梨花也会在梦里打坏蛋,就不怕了。”
看吧,小孩子的喜欢多么的直白。
或许,也是因为那傻姑娘既纯粹又直白。
董芸听着女儿在耳边絮絮叨叨,没多久就走到了晒坪,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傻姑娘身上,她正和另外两个女孩儿讲话,那两个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和她一般大。
梨花最近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村子里的人们对大根一家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的大小决策都会邀请他们参与,甚至连女孩子们都争相与梨花和杏花为伍。
董芸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女孩身上,她紧挨着梨花,整个人几乎都要挨到那她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惹眼得很。
那女孩叫做青葵,是村里她们这个年纪的一枝花,年轻的小伙子都爱围着她转。
原以为自己到了这里,看到的会是那傻姑娘满脸郁色的模样,可出乎意料的是,人家和别人聊得挺开心的,董芸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背上女儿嚷嚷着要找梨花玩,董芸心中一动,将芙宝放了下来,指着梨花的方向说道:“看,梨花在那儿呢,去找她玩吧。她今天没有陪你吃饭,就让她今晚好好陪你玩玩。”
芙宝闻言眼睛一亮,撒开腿就朝梨花跑去。
梨花正和几个小姐妹聊着天,冷不防怀里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小肉团子,赶忙把她抱起,随即抬起头张望。
董芸知道她在找自己,也没躲着,站在那里落落大方地冲着她笑了笑。
梨花原本积累了一下午的沮丧在这一个绝美的笑容中就这么烟消云散,再怎么怨也怨不起来,但心里的委屈还是有,又不想那么快妥协,没有回应对方的笑脸,低下头冲着芙宝道:“怎么不去找狗蛋玩?”
芙宝坐在她的膝盖上,搂着她的脖子,小脸贴着她的颈窝道:“梨花今天没有陪芙宝吃饭,芙宝不开心,今晚要一整晚都和梨花在一起。”
梨花被这温温热热的小脸蛋挨着,心在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抵着她的额头道:“好,今晚梨花陪着芙宝,哪儿也不去。”
一旁的青葵听了不乐意了:“梨花,刚刚可说好,今晚陪我们姐妹几个聊天呢。”
梨花道:“这不都是你们在说我在听,我就抱着芙宝在一旁听着,也不影响嘛。”
张春生的大女儿张大丫也附和道:“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哪能好好聊天,狗蛋不是来了嘛,让她跟狗蛋玩去。”
梨花抱着芙宝站了起来:“那你们聊,我带芙宝去找狗蛋。”
说着就起身了。
两女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是把芙宝送去狗蛋那再回来还是不回来了,又觉得没趣了,也不再执着,转身找别的姑娘圈子混去了。
梨花抱着芙宝果真去找狗蛋了,不过却半路被董芸给拦截了下来。
她今天只吃了一碗饭就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开心,这样的做法其实很失礼,可梨花那时候心里难受,一刻也待不下去,只好匆匆就走了。
也不知道董芸会怎么想,毕竟人家又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且要是真知道了,可能还会更难堪,毕竟哪个女人愿意被同为女子的人喜欢着,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当成怪物,所以自己中午那一举动,着实失礼又莫名其妙。
是以这会儿见到对方,她心里还是有些窘迫。
又不好就这么扭头就走,只得硬着头皮叫了声董姐姐。
董芸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张口道:“还在生我气呢?”
若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她不禁有些委屈起来,鼻子也有些微微发酸,却咬着唇挤出笑脸,摇了摇头。
“我哪有生气。”
董芸挑起眉头,“真的没有?”
梨花咬紧牙关:“没有。”
芙宝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梨花的脸,将她的两个嘴角往上一拉,口中道:“梨花不生气,笑。”
梨花这下真的哭笑不得,张口去咬她的手,吓得小姑娘四处乱扭,不给她咬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狗蛋听到芙宝的声音,赶了过来,腆着小肚子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
董芸道:“你小伙伴来找你了。”
芙宝有些犹豫了,还是紧紧搂着梨花的脖子道:“今晚要陪梨花。”
梨花把她放下来,“去玩去,我不用你陪着。”
“那回去要等我一起回……”
“一起回,到时候背你回去。”
芙宝这才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拉着狗蛋玩去了。
董芸这时候才有了和她独处的空间,不露痕迹地往她发方向靠了靠,轻咳了一声道:“今天说那个话,是我无意,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梨花哦了一声。
董芸见她这反应,有些无奈,刚刚还说不生气,这像是不生气的样子吗。
“我以后不会说你和谁般配的话……你能值得很好的人……”
梨花听到这话沉默了。
董芸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得重新强调:“我往后不会那样说话了。”
梨花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哦了一声。
董芸觉得她这个态度实在是没办法聊下去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
正好石榴过来,叫了董芸一声,将她拖着说话去了。
董芸拗不过,只得回头冲着梨花道:“待会儿等我一起回去——”
梨花点了点头,却也没了说话的欲望,隐到黑暗的角落里。
直到大概半个多时辰,晒坪上的人渐渐散了,董芸这才牵着芙宝找过来。
芙宝一见到梨花就张开双臂,很快也如她所愿,被梨花一把抱了起来。
“回家咯~”芙宝口中喊道。
一路上除了芙宝在喋喋不休,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就有时候芙宝问一句才回一句。
董芸看着梨花朦胧的侧脸,不复往时那般欢乐,有些不是滋味,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些酸酸的,带着一点的委屈,一下没看路踢到一块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梨花眼疾手快,没有抱着芙宝的那只手臂一捞,将她拉了过来。
“天黑,仔细点。”梨花说着,放开了自己的手。
董芸感觉手臂上的温热又有力的手撤去,心里一下子落空空的。
却听眼前的少女一如既往温吞的声音道:“要是看不清路,就拉着我的衣服当拐杖。”
她哦了一声,伸手要去拉她的衣服,可鬼使神差,手掌在半道却拐了个弯,拉住了她空着的那一只手。
当两只手掌相触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震,她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五指,攥住她的手。
梨花此时脑子里已经乱了套,心跳得厉害,手里那一只娇软修长的素手,两只手掌心对着掌心,温热的肌肤相贴。
小时候她没什么亲近的玩伴,长大了也没闺中密友,除了弟弟妹妹就没有牵过别人的手,弟弟妹妹那不一样,她从来没有这样和谁这样掌心挨得这么近过。
感觉心跳都从接触的掌心传过去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感受到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董芸说道:“待会儿路过了我家进去一下。”
梨花脑子混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哦,我会送你们到家门口。”
说完才发觉嗓子竟然有些哑。
“不是,是让你进屋吃宵夜,今天一大早我就起来杀了一只老母鸡,就是专门要炖给你吃的,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溜了。”董芸说着,也不禁觉得委屈。
自己何曾这么尽心尽意地待人过,包括早上的发糕,还有中午的老母鸡汤,这人,也偏偏要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
而梨花听到她这话,也不禁心一软,又觉得内疚不已,人家不过随口一句话,自己竟然计较到了这个地步,轻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就这么匆匆忙忙走了,你别生气。”
董芸听她道歉,语气又恢复以往的模样,心里终于缓了下来,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梨花被她这话的语气给弄得心口一荡,拉着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捏紧,董芸的手被捏得发痛,这种挤压的又疼又麻的感觉却给她带来一股隐秘的刺激感,咬着牙却也没哼叫出声。
第54章 救人
先前和慕容九天约好了, 每天辰时四刻到达镖局,梨花轻身赶路,大概一个需要时辰的时间, 所以算起来,她只需在卯时四刻左右出发即可。
对于乡间的百姓而言, 卯时起床已是常态。若是哪家哪户到了日头高挂还未起炕,那定会成为村头巷尾的笑谈。勤快的人家,甚至在鸡鸣时分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那才是真正的披星戴月。
不过乡下夜间没什么活动,有些人家天黑就睡觉, 像大柳树村晚上还有些人聚一起去晒场聊天的, 也不会太晚, 戌时末便各自归家睡下了。
乡下没有计时的东西,也没有更夫,梨花不慌,因为她有系统,系统报时准确又及时,她一点都不担心睡过头。
一早起心情好得很, 走起路来更是轻快,可谓是脚下生风。
昨晚上把董芸母女二人送回院子后, 就被邀进小院吃宵夜,两个大鸡腿吃得她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只是她不敢贸然问牵手的事情,两个好朋友之间手拉手也并非没有, 就像青葵和张大丫,两人关系好, 也时常携手出去玩。
董芸一向疏离,能被她当成好朋友之间如此亲近, 她已经觉得无比满足了。
当梨花抵达镖局时,慕容锦正在木桩上站桩,见她到来,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跃了下来。
梨花将手里的一篮子鸡蛋递给她:“给,这是最近这段时间攒的鸡蛋,等吃完了我再拿来。”
慕容锦赶忙接过来,提到厨房,“我娘这几天天天念叨着要吃你们家的鸡蛋,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亲自去找你了。”
梨花知道自家老黄鸡下的蛋好吃,但如此爱吃鸡蛋的人却也当真少见。
两人很快又往前院的练武场走去,慕容锦道:“我这两日先教你练拳脚的功夫,把你基本功给搭起来,下次咱们对打你就知道如何应对。”
梨花点了点头。
当慕容锦问及她平日蹲马步的最长时间时,梨花老实回答道:“最长是一个时辰但也只有几次能坚持得下来。”
慕容锦闻言大吃一惊:“一个时辰?你确定没记错?”
她自小习武,蹲马步勉强能坚持半个多时辰,眼前这家伙不会功夫,居然能蹲一个时辰。
梨花摇了摇头:“我爹给我计的,应该错不了,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比试比试。”
慕容锦摇了摇头:“我早上刚蹲完,这会儿是不想再蹲了,明日等你来了咱俩一起蹲。”
梨花自然不勉强,二人直接进了练武场。
时间过得很快,半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前院练武场上一个上午拳脚吆喝兵器敲击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后院有人来传吃饭这才停歇下来。
此时的梨花和慕容锦都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慕容锦看着对方颇有些鼻青脸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她将手中的棍子潇洒地往兵器架子上一扔,“先吃饭吃完饭再回去。”
梨花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回家再吃。”
慕容锦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这次不是跟我爹娘一起吃,是大伙一起吃的大锅,镖局里没有出镖的镖师还有打杂的伙计都一起吃,热闹得很。”
梨花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练了半天下来她确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若是不填饱肚子,回去路上怕是要腿软。
她有些歉意地道:“说好的我来陪练,今日却都一直是你来教我,倒是我占了便宜了。”
慕容锦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教你就是帮我自己,一个强大的对手才能激发斗志,你身子素质好,又能吃苦耐劳,比起那些所谓英才强上不少,好好练,定然不差。”
梨花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用饭去了。
临走的时候慕容锦问她:“你家路途遥远,步行需一个时辰,但骑马则仅需半个时辰,若你觉得辛苦,镖局的马匹你可随便骑,能省不少气力。”
梨花摇了摇头:“刚好趁这个时间锻炼我的脚力,等以后再说。”
一匹马二三十两银子,虽说贵,但是她现在一个月二两,一年下来也能攒一匹马的钱,并非买不起,她不想老占慕容锦的便宜。
不过民间不许随便养马,还要去官府登记,说不定还要随时征用,到时候把马匹记在镖局名下就能避开不少事。
吃完饭后就出了镖局,往城里去,要给芙宝买冰糖葫芦。
芙宝有,弟弟妹妹自然也得有。
等回到大柳树村,正好碰到二牛在村子里到处跑着疯玩,把给三个弟弟妹妹的糖葫芦让他先带回家去,自己则转身进了曾家西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转头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刚要出声呼唤,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呼,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原来董芸正爬着梯子到屋檐下取东西,梯子没放稳侧倾了过去,她一个没抓住,从上边翻了下来。
梨花顾不上其他,随手将糖葫芦往边上一放,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人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
一头栽下来的董芸惊魂未定,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刚进院的女孩给接住了,感受着对方软乎乎的怀抱和有力的臂膀,庆幸之余又不禁有些羞赧,昨晚上刚自顾牵了人家的手,今天又来这么一招,真是有点投怀送抱的嫌疑。
“董姐姐,你没事吧?”
她轻咳一声挣扎着下来,梨花赶忙松开了手,手指却不小心掠过那一团柔软的边缘,再看着对方赤红的耳根子颈边散下来一缕凌乱的头发,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董芸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这么沉,有没有压疼你?”
梨花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沉,腰细细的手腕也细细的,就是——”
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说错话了,赶紧停了下来。
董芸也意识到这傻丫头要说什么,一股热气涌上头,她当然知道自己身子是怎样的,只是如今世道这样,女子胸房大一点的,就会被视为淫/荡不守妇道,就连她外出都要束起来,只是在家里,倒没有那么多讲究。
刚刚被她那一抱,对方手掌就紧紧托在那儿,也难怪她会那么说。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将那一缕发丝轻轻压到了耳后道:“幸好你过来了,不然这一摔下来,怕是要躺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梨花赶紧去检查那梯子,发现有一边被虫子钻空,一用力就能捏成粉碎,两个脚不平,也怪不得会不平衡摔下来。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上去拿。”她说着在短了的那一边垫上一小块石头。
“先前做了一些笋干,晒干了一直放在上边。”董芸说道,没有拒绝她的帮助,看着她爬上去后在后边帮她抓住梯子。
东西很快就拿了下来,梨花又轻车熟路地进厨房去拿了一把砍柴刀,将短的那边腐蚀掉的那一段砍掉,然后找来一根竹片量了一下,再比到长的那一边做了个记号,将长出来的那些一点一点砍掉。
董芸一边打水泡着笋干,一边忍不住回头望着她。
或许是经常相处几乎日日相见,一下子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好像还是以前的呆呆愣愣的模样,但若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其实已判若两人,眉眼之间不知什么时候舒展开来,俨然是个大姑娘的模样,偶尔抬起头来,眼底星光璀璨。
再想起那日在村正家晒坪,对付向大郎时候不经意展露出来的冷峻和霸气感,倘若不是日日相见,她都以为眼前的这个傻姑娘被人给夺舍了呢。
不过在自己跟前,倒也还是没变,傻乎乎的。
“好了,下次你要是再爬梯子,记得先在后边用个大石头或椅子顶住,免得它滑了。”梨花细细叮嘱着。
董芸被她如此贴心嘱咐,心中一软,柔声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梨花被这酥软的嗓音给熨得舒服,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不可避免地划过她胸前,刚刚手边那柔软的触感又袭上心头,赶忙移开眼神,心中一时瘙痒不止。
她喉头微微动了动,转身将砍柴刀拿进屋归回原位,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拿糖葫芦给芙宝的,刚刚为了接住董芸,随手将东西往门边的丝瓜腾上一放就奔了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掉地上。
想到这赶紧去寻那糖葫芦,万幸的是只黏在青叶子上没沾到尘土,稍微处理一下就好。
“给,芙宝的糖葫芦。”
董芸笑了,接了过来道:“等着,我去拿钱给你。”
梨花怎么可能要她的钱,原本还说要买胭脂送给她,去的时候没带银子在身上,也只好作罢,好在以后天天往城里赶,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见到董芸提钱,又不想跟她推来推去,摆了摆手转身直接就往外走。
董芸见状,追到门口,无奈地笑骂了一句道:“你这死孩子——”
梨花听到这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道:“这话用在我身上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倒是讲究起来了。”
“我跟你差不了几岁,我娘才能骂我死孩子,你骂这个不合适。”
董芸咬着唇,她当然知道对方特意强调是个什么意思,瞪着她道:“跑了大半天了不嫌累吗,还不快回去歇着。”
梨花看她脸上薄薄的红晕,压着心口的悸动,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若是说以前她想和董芸亲近,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概念,可能就是手牵手,或者就是抱一抱贴一贴,依偎在一起。可是就在刚刚,她亲近那个女人似乎又有了更加具体的想法。
想碰一碰她,碰她那饱满又柔软的胸房。
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系统抽奖商城里会有丰胸丸这个东西出现,因为实在太让人情不自禁了。
梨花觉得鼻子热热的,有种要流鼻血的冲动。
……
马家庄,通往晋阳县半路上的一个庄子,离大柳树村大约只有三个村子。
梨花从晋阳城出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的方向赶。
距到龙威镖局已经有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以来,她每天要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上一趟,脚力越发得到锻炼,以前一个时辰的脚程,如今缩短到了六刻钟。
不过遇上路上有人,她也会稍微走得慢一些,没有人的时候就会加足马力赶路。
而在到达马家庄的时候,发现有两辆马车走在前头。
本来路上有马车极为正常,只是赶车的那几人块头极大且颇为眼熟,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直到系统提醒她才知道这伙人正是当初进村抓自己的那几个人贩子。
梨花一听说是那几人,顿时气上心头。
董姐姐的那三十两银子就是被这些人坐地起价给讹走的,虽说自己也还了那三十两,可后边又被曾婆子得知后全给拿走了,是以想起每每这件事,她都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见到这伙人,更是分外眼红,心想着要如何从他们手中拿回那三十两银子。
若是有能力,更是想重创他们一把。
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得好死,
这时系统道:“宿主,马车里还绑了一位姑娘呢,看样子这伙人又作孽了,听那几人讲,要把那姑娘弄到山寨里面去。”
梨花心头一跳,当初自己若是不绑定系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
她平时最害怕最憎恶的事,就是世人肆意买卖玩弄女人,同样生而为人,可有些人却高高在上,掌控着别人的生死,实在令人不平。
她时常心想着,为何皇帝不颁发政令,禁止进行人口买卖,这难道很难吗?
听说北方的草原上有个部落就是女人当了首领,女人的地位因此提高了不少。若是她们国家也是女人当皇帝,会不会也能站在女人的立场上面,出这么一条禁令,至少天底下的女人和孩子也能少受一点苦。
想是这么想,可现实却是骨感的,她几个月前不也刚被卖一回?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不平,眼睛紧紧盯着那几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宿主,你不会是想硬碰硬吧,他们两驾马车五个人,你可打不过他们。”
梨花咬着牙道:“那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人就被他们给掳走,要是进了土匪窝,这姑娘就完了。”
如今她的智慧值和体魄一样,都是22点,倒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一根筋,只是单单她一个人,一时候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就这么一直跟着,直到过了大柳树村,又继续往前走了四个村子,来到了一片山林中,马车这才停了下来,这几人要下车方便。
几个汉子讲着荤话,排在一起小解,梨花绕在丛林中的大树后面,伺机而动。
她首先要解决的是两匹马。
只要没有了马车,他们就得步行回去,没有马车的遮挡,那女子就得暴露在人前,这几人必定有所顾虑。
如此一来,再慢慢消耗他们。
“这次的货可真是正点啊,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说不定是哪大家的名门闺女,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哎,长得可真白啊,搞得我都心痒难耐,要不是要留给寨主,我准第一个上。”
“呸,你什么东西,也配第一个上。”
“我不配难道你配?你他娘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独眼是算不上什么,但到我手里的姑娘可从来没有逃跑过,你和矮脚三两个人都看不住一个女娃娃,最后还是得老大亲自带人出马才搞定,就算我不配,你就更不配。”
“你他娘的没完没了是吧,天天拿这个事来说,都过去几百年了,你下次要是还再拿这事来说,我弄死你——”
正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先行返回马车旁的一人突然叫道:“不好,马死了!”
几个男人顿时大吃一惊,赶忙拉上裤子往后跑。
等回到马车旁,两匹马已经倒在地上,身下一大摊血深入草丛里。
几人顿时如临大敌,赶忙背靠背围成一圈进行戒备。
其中一人提醒:“快看看货还在不在。”
立即有人撩起帘子一看,“货还在!”
“奇了怪了,不劫人,杀马干什么?”
“还是得小心点,如此悄无声息就把两匹马给干死,绝非等闲之辈。”
“那现在怎么办?”
“留两人守着货,剩下两人跟我一起在周边找找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独眼率先往前走,另外两个汉子紧随其后,呈扇形往周边树林搜索前进。
外头那几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其实就在马车上。
梨花躲在那女人的身后,屏住呼吸,手里的匕首染上了马血。
她知道那几人只是下来小解,必定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只有想办法先把人打散,各个击破才行。
也正如她所料,他们留下两个人看守马车。
如此,她的压力也小了不少。
独眼三人呈扇形逐渐往树林深处走去,剩下一人守在马车旁边,另外一人则提着刀在周边试探着有半人高的草垛子。
两匹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眼前,凶手不知所踪,这两个汉子说不忐忑是不可能,于是两人不近不远地说这话,试图保持着联络,
梨花朝女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她嘴里的布子取下来,然后便开始割绳子。
等绳子割断,梨花压低声音道:“弄出动静,把人引过来。”
根据系统提示,另外三人已经走出半里之外,不会回来那么快,只需要安心对付这两人即可。
女子很漂亮,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比她想象中的镇定,在梨花的示意下,身子撞击着车身,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外面那人听到了,果然大步走了过来,撩起帘子把头伸了进来,口中还不耐烦道:“臭婆娘,这个节骨眼闹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落,就被藏在旁边的梨花一个匕首直接刺穿了脖子,顿时一大股血水喷了出来,洒得到处都是。
这半个月以来的特别训练果然是卓有成效,梨花心中还算满意。
梨花一把将壮汉拉入车厢内,“他动不了了,你不要害怕,另外一人马上回来,他见到这一地的血定会怀疑,不会上当,所以我不能在车内,我上车顶,你把他引入车里就行。”
女子虽然身子有些发抖,但却仍竭力地压住心底的慌乱,听了梨花的话连连点头。
梨花于是不再啰唆,立即钻出了车厢,将帘子拉了下来,自己则爬到了外边的车顶上,潜伏起来。
果然不远处另外一人没有听到同伙答话,觉得不妙,赶忙提着刀赶了回来。
女子故技重施,那矮子来了以后,果然戒心很重,并没有和前边那个一样直接就把头给探了进去,而是提起大刀撩起了帘子。
看到他们口中的货正坐在车厢里一脸冷笑地看着他,而她脚下,正是他的同伙,喉咙处破了一个大窟窿,汩汩流着鲜血。
矮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看就要尖叫出声,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影从车顶一跃而下,矮子猝不及防,喉咙就这么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侧面贯穿,也倒在了血泊里。
梨花将匕首在矮子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插回腰间。
马车里的女子撩开帘子,只见那个大汉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她脸色苍白,但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也对梨花的身手感到震惊。
梨花朝她招了招手,“快下来,咱们得赶紧走。”
那女子赶忙从马车上下来,跟在梨花身后。
两人刚走出不远,便听见有人喊道:“不好,出事了——”
正是独眼三人的声音。
梨花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状况,她立即身子一矮向下一蹲,压低声音道:“上来,我背你——”
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梨花眼看已经来不及,赶忙一把将她拉过来,背起就跑。
她力气大,又擅长跑步,再有系统这个无敌的全局地图在,这几人是不可能追得上她!
果然,在系统的指挥下,梨花背着女子左拐右拐从山林中穿过,很快就逃离了那一片山林。
当系统告诉她,那几个人追了一阵子发现追不上,就放弃了,梨花这才将女人放了下来。
“你没事吧?”她问道。
那女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梨花说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却不想女子摇了摇头,“我家回不去了。”
只说了这一句,就再没透露其他的信息。
也许家里是真的有难处,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要是没有娘跟弟弟妹妹,让她回向家,她也是不愿意回的,可问不出什么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人做到底,于是冲着她道:“实在不行你就先去我家住两天,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做打算。”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那女子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打扰。”梨花说道:“我家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我在家还算说得上话。”
岂止说得上话,如今大根和熊氏对她俨然是言听计从,更何况女儿曾经也有过如此遭遇,遇到同样境遇的女子,夫妇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女子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几个人在附近弄丢了你,肯定还会纠集更多的人手过来找人,说不定还要进村子,我们不能从大路回去,免得让人看到,就从山上密林中绕过去,这儿能通到我家后山上,这几日你就住在我家,也尽量不要露面。”
女子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叫夏寻雁,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梨花回道:“我叫梨花,就住在前头的大柳树村,我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梨花将家里的情况跟夏寻雁介绍了一遍,带着她朝大柳树村的方向走去。
第55章 教书认字
夏寻雁毕竟不是乡下的野丫头, 她何曾走过这样的路,更何况这根本就算不上路,是梨花在前头临时开辟出来的野径, 这城里的大小姐蹒跚而行,跌跌撞撞, 仿佛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不过这姑娘也是个性子坚忍的,都不知道腿脚磕碰了多少回仍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是一步也没落下, 要不是梨花见她走路异样让她挽起裙摆查看,她都不知道一个人走路能走成这个样子。
不仅如此, 被这伙贼人抓住, 这一路少不了要被轻薄, 可获救的那一刻也不哭不闹,冷静配合梨花拿下双杀,丝毫没有影响营救计划,不得不说是位聪明且有胆识的女子,为此梨花忍不住对这位姑娘又多了几分钦佩。
幸好有系统帮助识别路线,否则即使是熟悉这一带的猎户, 也未必能如此轻易地穿越几座大山,避开悬崖和陷阱,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大柳树村的东山脚。
尽管如此,加上与那群贼人周旋的时间,两人到家时也已是日落西山时分。
大根和熊氏看到两人满身狼藉, 身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禁大惊失色。
梨花先找来自己的衣服, 让夏寻雁去把自己收拾干净,自己则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父母说了一遍, 果然夫妇二人一听说是上次的那伙贼人,皆是义愤填膺,又忍不住可怜这女子,听着口音也不是他们这一带的,这一路被掳了来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她如今不愿回去,便让她先住咱家,”梨花道,“我搬去和杏花住,她就住我的房间,那伙贼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让她轻易不要出门就是,爹娘也不要对外声张,免得给咱家带来杀身之祸。”
熊氏想着当初女儿若是被捉了去逃不回来,怕是要落到比这女子还要更惨的境地,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忙道:“你放心,待会儿我就去吩咐你弟弟妹妹他们,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梨花点头,又安慰道:“爹娘也别怕,周边十个村子几十座大山,他们就算想找到咱家这里也难,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谨慎些就是。”
夫妇二人赶忙点头。
熊氏又出门吩咐孩儿们去了,大根则看着女儿道:“闺女,那两个歹人……是不是都死了?”
说实话,大根这些年去服兵役主要就是屯田种地,真正上战场打仗的机会也没几次。有些小战役他也参与了,但就是几个势力之间斗殴而已。将领让他们往哪儿跑他们就往哪儿跑,见势头不对就往地下一躺装死,家里媳妇孩子好几个,他怕死,也惜命。
就这样在军中混了快二十年,竟一个人也没杀过。
如今听到女儿轻描淡写说捅了两个贼人,就觉得这事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梨花含糊道:“是每人捅了一刀,具体死没死,我也没检查,忙着逃命了。”
女儿那把匕首大根自然是见识过的,上次给黑瞎子剥皮就是用的那把匕首,女儿的劲儿他也不是不了解,她那一刀下去,捅的还是喉咙,一般人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女儿不愿细说,他也不好再追根究底,那些人既是人贩子又是山上的土匪,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只是女儿如此镇定,让他很是意外。
想到后来左齐又送的那把弯弓,同样外表粗糙里边暗含乾坤,杀伤力极强,左齐是什么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一个普通的女孩送这些珍贵的东西?加上梨花如今又和镖局的人混在一起……大根隐约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怕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他倒也没想过要阻拦什么的,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害得妻子孩子跟着受苦半生,如今女儿立起来,他也没资格没脸面去阻止。
能做的,就是做好背后的事,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夏寻雁很快就洗好出来,直接进了梨花的房间。
她身姿挺拔,宛如一株秀雅的翠竹,即便是粗布麻衣,穿在她的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寒酸,反倒是被这副身子骨衬出了高雅脱俗感来。
梨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倒也挺合身,你以后就住在这房间里,我有个妹妹叫杏花,待会儿我叫她过来给你上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上午通常不在家,你有事都可以找杏花。”
夏寻雁再次盈盈拜谢道:“今日蒙你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我如今身无长物,无法报答你的恩情,实在愧疚难当——”
梨花皱着眉头打断道:“我救你并不是图你的报答,往后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夏寻雁性子高洁傲气,被对方如此打断,也不禁面色一窘。
不过对方直白坦率,与她所见过的人都不同,和她说话不累人,加上对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对眼前的女孩也忍不住生出极大的好感。
想了想还是又道:“刚刚我一身狼狈,只是匆匆见过令尊令堂,实在失礼之至,我现在想去正式拜谢二位家长收留,不知是否方便?”
梨花看她明德知礼文质彬彬,就知道此人必定家教极好,自是依她。
两人出了房门,梨花告诉她:“我家住在东边山脚下,和村里其他户人家离得远,平日也少有人来家里,你可以偶尔在院子里活动,若是有人来,最好还是进屋回避,杏花较少出门,我会交代她注意一些,要是有人来,她自会去和你说。”
夏寻雁颔首表示明白。
待到了院子的正房,她正了衣冠,正式见过大根夫妇,跪拜于地,躬行谢礼。
夫妇二人什么时候被这样一个玉一样的人如此大礼相待过,熊氏更是手足无措,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道:“乡下人家,可受不了你这样的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大根也赶忙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只乐呵呵地笑。
夏寻雁道:“即便寻常人家,礼亦不可废。”
说着以额触地,行了全礼,方才起身。
熊氏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得体的孩子,你呀,就好好在咱家待着,一切等这波风头过了再说。”
夏寻雁躬身道:“是,倒是我鸠占鹊巢,得让梨花和杏花两位妹妹挤一个房间了。”
熊氏嗨了一声:“我们家以前比现在苦多了,别说她俩要挤一块,下雨的时候到处漏雨,他爹又不在家,我们娘五个都得挤一块呢。”
忆苦思今,不胜唏嘘。
梨花把三个弟弟妹妹叫来,和夏寻雁一一认识过,杏花对这位气质高雅的大姐姐喜欢不已,又觉得自己整个跟团污泥一般,想亲近又不敢靠近。
夏寻雁见状,冲她伸手温言道:“刚刚梨花说要让杏花妹妹帮我上药,拜托你了。”
杏花见她主动亲近,激动得小脸通红,牵着她的手回了东屋。
梨花一身狼狈,也先行去洗漱,出了屋子的时候又冲母亲道:“娘,剩下的布还有多少,全做衣裳了,明日我再买一些回来。”
家里多了这么个讲究的主,虽说人家倒不嫌弃什么,可多了个人,女孩子的衣服就得多加几件,如今她们家也不是过去那光景,以前穷了穿不上,现在有钱那不得多做几件?
熊氏自是应了下来。
……
梨花洗漱完毕,还想去董芸那边一趟,今日发生这一系列事件,就算她心再大,可事后回想,还是颇有些惊心动魄,想着要是能得董姐姐一个安慰,或许会更安心不少。
刚想出门,熊氏已经把饭做好了,只得先坐下来吃饭。
夏寻雁作为外女,不方便和大根大牛等人同桌共食,加上她如今藏身于此,更要低调行事,于是她的饭菜就送到房间里去了。
梨花怕她刚来不自在,便端着饭碗去屋里和她一起吃。
比起对方的细嚼慢咽的端庄姿态,梨花几口就吃完一碗米饭的势头就有些埋汰,不过夏寻雁表情淡淡,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至于梨花,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她消耗大饭量大,以前吃饭总不够吃,如今能吃饱饭了,也总改不了大口咀嚼吞咽的习惯。
梨花家的碗不小,即便夏寻雁一天下来粒米未进,但最多也只能吃一碗。
梨花饭量不定,一般两大碗,饿极了的时候三碗也有,至于大根和大牛那就更不用说,一餐没有三碗下不来,所以别人家收了米还要往外卖,可他们家的米是没有往外出的可能,每次煮饭熊氏舀米的时候都是心惊肉跳,若是换作以前,这日子是真没法过。
好在如今稻米刚入仓,家里也有银钱,再怎么样都不担心挨饿。
夏寻雁吃相斯文,更是奉行食不言的餐桌礼仪,梨花可不管那么多,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把那盘野葱炒鸡蛋刮得干干净净,道:“我们家鸡蛋好吃吧。”
夏寻雁点了点头,这才开口:“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炒鸡蛋。”
梨花嘿嘿一笑,多亏了多子丸啊,除了慕容锦她娘,现在又有一人入了老黄鸡的蛋坑。
不过董姐姐都没吃过她们家老黄鸡的蛋呢,主要是董姐姐家里也养了鸡,早先还给她们家送过几次鸡蛋,她要是再送去,那就是鸡蛋送鸡蛋,一堆鸡蛋了。
有些遗憾,不过哪天要是有机会了,也要让董姐姐尝尝,保准她会喜欢。
刚吃完饭,竟又下起雨来,想去曾家的念头只能打消,看着杏花细心地为夏寻雁上药,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梨花便直接回杏花屋里,一头栽进温暖的被窝,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来,雨还未停,梨花起来,见到自己屋里灯也亮了,她没想到夏寻雁居然也起得这么早,嘱咐妹妹白日多陪陪对方说说话后,随后拿了个馅饼,披上蓑衣,就匆匆出了门。
从大柳树村出来通往外边大路的时候,她特意留心了路上,外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路上行人也没几个,于是也没想太多,和往常一样正常赶路。
直到晌午后结束陪练,见到雨停了,便去北市布庄买了两匹布,其中一匹特意挑了偏白色的好一点的料子,还有念念不忘要给董姐姐买的胭脂。想起前段时间和董姐姐说好的,等农闲了就要教自己认字,既然要认字,笔墨纸砚总得要买,不仅自己要买,弟弟妹妹的也要买。
如今村里的学堂已经开始动工,爹和大牛都去帮忙,人多力量大,听说已经把墙砌好了,这两日就开始上梁,各家各户加起来攒了七八两银子,让爹和秦大山负责去买瓦片,爹又偷偷往里添了些,确保学堂和先生要住的庐子都能盖上瓦片。
按照当下的速度,下个月学堂就能建成,到时候若是能请到先生,孩子们就可以去上学了。
梨花自知不再是小孩子,白天又要去镖局,想要跟着一起上学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便打定主意赖定董芸,指着她教自己一人。
光想想着被董姐姐教导的画面,心就忍不住突突地跳。
就是自己这个笨脑袋,先前学系统四个属性的那几个词都花了好久,到时候若是也是这般愚笨,董姐姐会不会嫌弃,会不会不耐烦?
想到这里,梨花又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董姐姐长得漂亮又识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反观自己,长得又黑又能吃,空有一把子力气,还又呆又愣,若是被姐姐看出来自己蠢笨愚不可教,姐姐对自己的印象会不会又大打折扣了?
就这么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家里。
布是抬到了她娘房间,文房四宝则放回自己的房间,夏寻雁见到这些东西,眼前一亮,问道:“这些笔墨,我能否借用一二??”
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冒昧,在这个乡野之地,读书人如凤毛麟角,笔墨纸砚更是价值不菲。她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如今竟还想借用这些金贵的文具,实在是有些得寸进尺。于是说完了也不禁一阵羞赧,忙补充道:“当然,我能抄书,我字也写得还可以,你下次从城里回来,去书店问老板是否有要抄的书,我都能抄。”
梨花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笔墨本就是用来书写的,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原来你识字呀?”
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犯蠢了,像这样的女子,举止娴雅、明德知礼,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会不识字?
夏寻雁只是笑笑:“我是认得几个字。”
若是知情人听到她这般说辞,定会大跌眼镜,因为眼前这位女子若只是“认得几个字”,那么这天下间怕是就没有几个人敢自称识字了。
梨花哪知这些,按压心中的激动道:“既然你识字,那能不能教我们认字?我们村其实现在已经在建学堂了,只是如今读书人少,就算有,也不太愿意到咱们大柳树村来,等学堂建好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请来先生呢,我们家一大家子大字不识一个,若是你愿意在请到先生之前指点一二,我让我弟弟妹妹拜你为师,我们也不求学得多精深,只要能认得几个字,至少出门在外不会吃亏就好。”
夏寻雁笑道:“这有何不可?不过,你不跟我一起学吗?”
梨花原本想说自己不跟她学,要跟董姐姐学,但突然想到回来路上所担心的那些,担心董姐姐嫌弃自己愚笨,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要是夏姑娘不嫌弃我年纪大又愚笨,我自然也是想学的。”
在这里学一点,到时候再去让董姐姐教,董姐姐就不会觉得自己笨了。
夏寻雁道:“活到老学到老,无论何时开始学习都不晚。你尚未及弱冠之年,怎能说自己年纪大呢?我寄住在你家已受诸多照顾,若是可以能尽我绵薄之力教导你们,我也能稍感安心。”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是夜,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梨花将教书的事告诉了父母和弟妹们,夫妇二人闻言喜出望外。
夏寻雁这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孩子,不管她是什么才学,教自己几个孩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大牛却道:“让二牛和杏花学吧,我都这么大了,就不学了,跟爹一起干活也没啥不好。”
大根敲了他一脑壳道:“什么叫干活也没啥不好,家里有现成的先生你不用,人家求都求不来,你倒还想继续当个睁眼瞎,真是出息了!”
熊氏道:“人夏姑娘看着就是个念书厉害的,我也不求多,好歹也得知道写个自己的名字。”
梨花也跟着帮腔:“说起年纪大,我比你还大,家里最笨的就数我了,我都还学,你想什么呢。”
大牛被轮番说教,败下阵来,只好答应。
梨花又道:“不过咱家可不是为了念书而念书,就把所有活计都推给爹娘。我还得去镖局,大牛继续跟着爹建学堂,学堂建好了也得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二牛照样要放牛割草,二丫帮着娘一起打理家务,下晌或晚上有空了才学习,懂了吗?”
几个小家伙连忙点头,熊氏也一脸欣慰:“你们大姐啊,越来越像这个家的家主了,娘这辈子啊,有你们几个孩子,知足了。”
梨花随后将家中的安排转达给了夏寻雁。夏寻雁听后道:“你安排得很好,读书本就不应脱离日常生活,况且也并非说一天到晚都扑在书本上就能念好书,劳逸结合动静结合才是最好的方式,不至于变成脱离实际的书呆子。”
梨花道:“既然这样,以后就劳烦夏夫子费心了。”
她去了镖局的这些日子,见识城里人多了,加上脑子里二十多点的智慧加成,讲话也再没之前那么直白不知道转弯子,用词也委婉客气了许多。
夏寻雁温声道:“不费心,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以后还得有事要拜托你呢。”
梨花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
夏寻雁道:“想寻一个人。”
梨花问道:“什么人?”她有系统在手,只要是十里之内,想要寻人可不要太方便。
夏寻雁却摇了摇头,“我刚受你救助,又承蒙你们一家如此照顾,如今尚未开始教书识字,就一再提出要求,实在是厚颜无耻了,此事还是日后再议吧。”
都这么些年了,也急不在这一刻了,再者她也不敢将所有希望都放在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梨花见她坚持,只好作罢:“那行吧,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你再跟我说。”
说着捏着胭脂盒,要想出门去曾家,谁知原本刚歇了半天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梨花想了想,只得缩回屋去了。
今天回来忘记给芙宝买吃的,要是去了这小家伙见到娘亲有礼物自己没有,肯定要闹,梨花可舍不得看到小肉团子那失望的眼神,决定等明天回来给她带个小礼物再一起过去。
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不过好几日没见到董姐姐人了,怪想念的。
旁边的杏花早已进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她却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想起月前的那次,自己惊惶失措之下好几日没去见她,她后来的委屈控诉,那可怜楚楚的模样,微微嘟起的唇,如娇似嗔的眼神,就这么反复在眼前回放着。
她不禁有些不安,又没来由地感到心疼,猛地坐了起来。
决定还是要过去看看,穿了鞋子后调出系统:“董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扫描了一下道:“睡觉了,抱着芙宝睡了。”
想见佳人那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梨花顿时有些郁闷,把鞋子一脱又躺了下来,两只手枕在脑袋下,睁大着眼睛没了睡意,问系统,“我现在多少点值了?”
系统道:“目前智慧22体魄22声望31承欢0,不过昨天宿主你从恶贼手中救了人,虽然需要我帮忙定位,但是智拿那两个贼子却全靠你个人实力,所以加了7点,其中声望加了1点,剩下的6点你还没有进行分配呢。”
梨花看着眼前四个属性条,亮晶晶的。与此同时,董芸那绝美的容颜和曼妙的身材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温热弹软的触感。
那弹软触感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再传到自己的心里,仿佛自己的心和那一团柔软紧紧挨在一起上下挤压着,她脚指头下意识地弓了弓,却又不知道要拱向哪里,身子莫名有了些从未有的渴望,又不知道是在渴望什么,反正就是,难耐不已。
“宿主,你还没说要加到哪里去呢?”
梨花这才如梦初醒,道:“哦,每个加两个点吧。”
“每个加两个点?宿主,声望是自动加点,不能手动调节哦。”
“我知道。”梨花声音听不出什么。
系统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电磁波滋啦滋啦的,“宿主,你终于开窍啦,你往承欢那里加了两点了!”
梨花面无表情道:“是呢,四个属性,就剩一个光秃秃的杆,多难看!”
系统一听,觉得好像也是。
第56章 抱芙宝
次日, 晴天。
梨花回家路上,就见到道路上多了些三三两两的人群,更有人骑着马在大柳树村周边的村庄徘徊, 一看就知道是与那天那几人是一伙的。
见到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独自行路,男人们目光忍不住朝她身上上下打量, 眼里轻慢之色一览无余,梨花敢肯定这里若不是大路边上,这些人说不定就要动手掳人。
看这情形, 愈发觉得自己前日下手还是轻了,若是可以, 最好将这伙恶贼清理干净, 如此百姓行路, 也不必战战兢兢。
其中有人认出了她就是当日他们进村子去拿的那个女孩,只是最后被人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给买下来了。
于是看着她的眼神就更加肆无忌惮,更有人对着她怂着胯,做出下流的动作。
她不想惹事,也不想被人惦记,远远地避开了。
但通过系统, 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伙人的谈话声。
“咱都在这儿守了两天了,啥动静也没有, 会不会人早就逃到千里之外了。”
“胡扯,那凶手带着一个女人,行动不便, 附近大小路都有咱们的人守着,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依我看, 他们定是还潜伏在山上的某个洞穴里,要么就是躲到周边这几个村子的, 被村民藏匿起来。”
“好巧不巧,连续下了两天的雨,脚印痕迹全都消失了,连猎狗都没辙。”
“那怎么办,还是继续这么守着吗?”
“等着吧,若是真躲在山上,他们总不可能躲一辈子,若是躲在村民家里,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不怕逮不着人。”
“逮人?人家悄无声息就干掉咱们两个人,又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带着一个女人逃之夭夭,就算真是遇上了,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去你娘的,真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那小贼不过是乘人不备罢了,要是真有那么大能耐干吗还要逃,他要是真有能耐就把剩下三人也灭了。”
“切,你就吹吧你。”
“就是可惜了那女人,长得跟天仙一样,要不是为了送给老大,弟兄们早就把她办了,送到金凤楼去,啥时候都能乐一乐。”
“哎,独眼那个软脚虾,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真他娘窝囊。”
梨花面无表情地听着,虽然系统转述的声音冷冰冰的,但那些污言秽语仍旧恶心得她想吐,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戾气,恨不得将这群人碎尸万段。
但如今这群人就在大柳树村附近,就算她借着系统能再算计一两人,但也势必会把祸水引到村子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回到家后,大根父子还在村头搭房子建学堂,梨花把村子周边的情况跟母亲说了,交代她要注意是否有人进村,要是有人来,一定要让夏姑娘躲起来。
熊氏自是应下,但梨花觉得还是不够妥当,又操着锄头在山脚附近的隐蔽处开始挖土,打算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挖出一个地窖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一身力气,挖得也快,系统按照她的工作效率算一下,每天下午挖上两个时辰,大概三天的时间就能挖出一个能容纳四五人的土洞。
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并没有打算叫上家里人帮忙,加上空间小,也不好转身,她一人能顶几人,就干脆自己干了。
上午要训练,下午回来还要挖洞,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挖了两个时辰后就回家休息了。
洗完澡、收拾妥当后,大根和大牛也回来了,熊氏已经做好了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梨花又把下午回来路上看到的情况和父亲详细说了一遍,大根表示自己会注意,一旦有人进村,会立即让大牛回来报信。
梨花道:“董姐姐那边也要通知,她长得好,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丢了一个又拿另外一个顶上,这种事他们能做出来。”
大牛道:“眼下土匪都下山进村了,官府就不管管吗?”
梨花想起这几日在镖局听到的那些,冷笑一声道:“官府不跟着一起进村抢劫就不错了!如今城里也不怎么太平,到处都是打打闹闹。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有五六百名衙役。官府又不给他们发钱,这些人就靠着上街收老百姓的钱过日子了。”
大根叹道:“苦的还是咱老百姓啊。”
梨花想了想:“算了,我明日去了镖局,跟慕容锦说告几天假,等这波风头过了我再去。”
别说家里有一个夏寻雁,一旦那伙人进村,董姐姐一个年轻的俏寡妇,家里就一个婆子和一个文弱书生,若是那群人见色起意,根本没人保得住她。
熊氏赶忙道:“那就先待家里几日再说,那些人驻扎在路上,又是设立关卡什么的,你一天来来回回,我也不放心。”
母亲再这么一说,梨花便定下了主意。
饭后,杏花兴冲冲地来找她,说夏夫子要教她认字,梨花顿时一愣,她这会儿正想着要去找董芸呢。
于是回了去找到夏寻雁,有些犹豫地问能否推迟到明日再开始。
夏寻雁道:“你弟弟妹妹今天已经开始启蒙了,就差你一个,如果一天拖一点,后面恐怕会跟不上进度。”
说完见她一脸为难,便想了想道:“今日只教半个时辰,大概熟悉一下即可。”
天刚擦黑,又只需教半个时辰便可结束,去董芸家还是有时间,梨花便答应了下来,规规矩矩坐到书桌前。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此时董芸正牵着芙宝朝着她们家方向走来。
熊氏吃完饭正在家门口坐着休息,见到董芸来,笑眯眯问道:“吃了没?”
董芸笑着回应:“刚吃饱了出来走走,消消食。芙儿闹着要找梨花,就过来看看。”
熊氏冲着芙宝伸出双手道:“芙宝,想梨花啦?”
芙宝笑嘻嘻地依偎过去让她抱了一下,点了点头:“想,好久好久没见到梨花了。”
“多久没见了?数数有几天了?”
芙宝闻言,伸出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掰着道:“一天没见梨花,两天没见梨花……”
那可可爱爱的小模样逗乐了几人,熊氏道:“梨花正在学习认字呢。”
董芸愣了一下。
芙宝一听梨花正在里头,可不管那么多,早就蹬蹬蹬地往里边跑了。
董芸心中带着疑惑,但见到女儿跑进去,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追了进去。
熊氏倒也没有拦着,夏寻雁的事先前女儿也说了,不必瞒着董芸,只是这两天下着雨也一直没往曾家那边去,就耽搁了,这会儿见了再说也不迟。
芙宝来过梨花家很多次,当然知道梨花的房间在哪儿,跑进院子后就往西屋的左间跑,小小的身子哐啷一下撞在门上,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董芸抬眼看过去,只见到一个纤细清雅的身子背对着自己,一头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而一旁侧边桌子坐着的,正是梨花。
梨花正在念:“子尼名士,少逸神童……”
手边的桌面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董芸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也觉得刺眼极了,那个憨厚耿直的少女,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自己念书识字,可这才没多久,她就自己请了女先生到家里面来教导了,这致自己于何地!
是嫌自己才能不济吗,还是之前说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原来这几天没见,都搁在这认真学习呢。
董芸苟且偷安遇事少争或不争,但在这之前她也是个骄傲的女子,她并非没有脾气,如今想到被人如此对待,失望的同时心底也隐隐生出一丝的愤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么一件小事反应这么大,总之不爽到了极点。
若换作别人,她才懒得理会,不教就不教,自己还能乐得轻松自在。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是那个自己以为可以将柔软腹部展露在她跟前的少女?
她当然不会冲上前去质问,只是冲着女儿低喝道:“芙宝,回来。”
屋里两人早就在门口被芙宝推开的时候惊了一下,夏寻雁自知如今身份敏感,下意识并没有回头,只是当背后那一道声音灌入耳中,原本放在桌面的手掌突然间紧紧握了起来,浑身发抖,不能自已。
梨花则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她如今对董芸的脾性愈发熟悉,单单刚刚的那一声,她就知道要完了,也管不得那么多,赶忙放下手中的笔纸,朝站在院子里的董芸奔来。
小芙宝先是听着母亲那颇为严厉的一声,小脸皱了起来,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又见梨花跑了出来,赶紧噔噔噔地跟上。
“董姐姐——”梨花口中叫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人面前,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道,“我刚想说待会儿要去找你呢……”
不过一息之间,董芸的眼神哪里还有方才的凌厉,只见她笑了笑道,“找什么找,我刚吃饱饭带芙宝过来消食,马上就走,你快回去继续认字吧,别耽搁了。”
而屋里背对着门口的夏寻雁听到这长长的一句,身子抖得更厉害。
即便董芸是笑着的,可梨花却明显地能觉察到她眼底的冰冷,赶忙摇了摇头:“不了,反正也不急。”
“随你吧,我带芙宝回去了。”董芸说着,没等她回答,牵过芙宝的手就往外走。
芙宝此时已经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即便是再怎么不愿意回去但也不敢闹,任由母亲牵着她的手往院子外边走去。
门口的熊氏见她们才进去不到一会儿又出来了,忙道:“咋了,怎么才刚来又走了这是?”
董芸神色未变,随口应道:“芙宝闹着回去了。”
说着不待一大一小做出反应,一把抱起孩子快步走出了院子。
剩下熊氏站在门口一脸不解,可才转过头来,见到女儿急匆匆地跟在后边,追着母女二人去了,这下就更为疑惑了,但这时候也不好插嘴,只能等女儿回来再问个明白。
董芸出了院子后并没有刻意走得很快,加上梨花步子迈得大,两步就追了上去。
可追上后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不太确定对方为什么生气,或许她是知道的,可董芸神情依旧,她在笑,说话还是以前一样的语调,梨花知道,就算自己问出口了,对方也会说没生气。
她只能默默地跟着,希望她心软,希望她消消气。
“我来抱芙宝吧。”梨花小心翼翼地道。
原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停了下来,没事人一样将孩子交给她。
梨花这下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能抱着芙宝紧跟在后边。
见董芸没有主动开口,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她从未见过对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害怕对方难过。
就这么走了好一阵子,她终于鼓起勇气,又轻轻地叫了一声“董姐姐——”
董芸嗯了一声。
“我——”刚吐出一个字,就发现这个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先说救人的事还是先解释自己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跟她学认字的,后面却又跑去跟别人学去了,这不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吗。
稍微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我原先是想跟你学认字的——”
董芸笑了:“跟谁学不是学,谁教得好便跟谁学,我带着芙宝,也没那么多功夫教你,况且这些年来忙着农活忙着家务,跟一个乡野村妇没什么两样,早就荒废了学识,要真让我来教,我还不知道从何下手呢。”
梨花忙道:“不是的——你才不是,我是想跟你学来着——”
还想说什么,董芸却突然停了下来,冲着她道:“把芙宝给我吧。”
她这才发现居然走到曾家小院门口了,见到董芸伸手,只好不知所措地将孩子递过去。
就在她也想跟着进院的时候,董芸却挡在了门口,她放下芙宝让她自己先进屋,这才转过头冲着眼前的少女弯了弯眼睛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眼下天还未黑,赶紧回去念书吧,等有空了再过来玩。”
梨花一听这话急了,这是董芸第一次将她拒绝于门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是真的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梨花脑袋嗡嗡直响。
“不——姐姐不要赶我走。”她赶忙哀求道。
董芸笑了:“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女儿最喜欢的人是你,巴不得你天天来玩,但你白天陪练又要来回赶路,回来还要读书学习,一天下来时间都不剩多少了,再分给芙宝,岂不累得慌。”
梨花赶忙摇头:“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董芸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嘴角微微放了下来,眼角的也被冷意浸染,丰润的唇一张一合:“可是我累了,你回去吧。”
梨花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手给握住了,挤压得难受,突然一个字都再吐不出来。
眼看着门就要被关上,梨花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一把将手卡在门框上,直到那扇厚重的院门挤过来,砸在她的手指头上,发出咔的一声。
梨花痛得闷哼出声,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咬紧着牙关,并没有要将手拿开的意思。
董芸面色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变得惨白,再看她居然还把手放在上边,她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低声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梨花忍着手指头上钻心的痛,摇了摇头:“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不高兴了,”董芸拧着眉头,脸色十分不好,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进院来,“但你这样就让我很不高兴!手断了怎么办!”
董芸第一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梨花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手指头很痛,但她也不敢委屈,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没办好,没有及时把救了夏寻雁的事情告知,又没有遵守诺言处理好念书的事,董姐姐生气是应该的,只是自己舍不得她生气,也舍不得就这样走开,姐姐越是这样子,她越要守着姐姐!
她微微活动着手指,痛是很痛,但感觉应该还没断,她掀着眼皮子惴惴不安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道:“不会断……”
董芸能怎么办,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屋子里的两瓶药她什么也做不了,想到她刚刚的举动,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低骂道:“你是不长脑子还是怎样。”
梨花摇了摇头,她这会儿也开始有些难过。
董芸已经转身回屋去拿药,出来时让她坐到堂屋的桌子前,认命地给她抹药,又拿扯了两块布子把她的食指和中指包了起来,道:“明日去晋阳,让城里的大夫给看看,别把手给弄残了。”
梨花这才嗯了一声。
董芸这才道:“不给你进院你也进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让芙宝出来陪你玩吧,我不太舒服,回屋去了。”
梨花见她要走,心一急,也赶忙站起身,挡到她身前道:“我今天回来给你和芙宝买了礼物了……原本打算待会儿过来见你们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过去……我现在就回去拿,一会儿你还给我留门好不好?”
董芸心中五味杂陈,说实在的,刚刚在她家见到她另找别人学习认字,心间酸涩不已,一股气直冲脑海,比当年宇文明萱摔了母亲给她的生辰玉佩还要生气,气这个小丫头不守信用,又气自己轻易被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给左右了心情。
如今她又如此殷勤做伏小状,小心翼翼地查看自己的脸色,再看着那肿了一倍多的两根手指头,让她又气又恨又无奈,心里面胀胀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董姐姐……”梨花见她蹙着眉没有回应,心中更是忐忑,于是又小声地叫了一声。
董芸没好气道:“天都要黑了,就非今天不可吗?”
昨天、前天、大前天那么多时间没见你这么殷勤。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梨花的思维却岔开了,看着眼前女人那蹙起的眉头,薄怒的眼神,还有方才因为生气而一起一伏的胸口,心中竟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的这些表情都是因为自己而生动,她若是不在意,又为何会生气,就怎么着,原本沉甸甸的心里就这么升起了一丝窃喜。
“就今天不可!我现在回去拿。”
说着不待董芸回应,转身就跑出院子,朝自己家里的方向奔去。
熊氏看着女儿一阵风地跑回来,刚想开口问刚刚董芸怎么回事,谁知道梨花直接冲进院子,径直回了屋子。
夏寻雁见她回来,一进门就打开柜子拿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放她这边的屋子,但她从不屑去翻别人的东西,但此时眼睛却忍不住一瞟,发现是一盒胭脂,还有一个小孩子玩的小玩具。
看样子又要出去,终于没忍住问道:“这是又要出去了?”
梨花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夫子,刚刚临时有点事,没跟你说就直接跑了,回头我会自己领罚。”
夏寻雁强挤出一抹笑道:“我罚你作甚,有事便去办事,我又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刚刚哪两位是?”
梨花这才回过神来道:“刚刚忘了介绍你们认识了,那是附近的一户人家,姓董,和她的女儿芙宝……我们两家走得近——不过你别担心,董姐姐救过我和杏花的命,她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夏寻雁看着梨花手中的胭脂,神情有些闪烁,背在身后的手也紧紧地攥在一起。
“哦,她竟有孩子?她丈夫——”
梨花急着要去见董芸,不得不打断道:“夏夫子,我先去找董姐姐,晚些回来了再跟你细说她的事。”
夏寻雁也恢复往常神色道:“你快去吧。”
梨花这才匆匆又跑了出门去。
熊氏看着她又一阵风地跑出去,摇了摇头,进院去了。
等梨花到了曾家小院,发现门还是锁上了,她咬了咬牙,轻轻往门上拍了拍,轻声喊道:“董姐姐,开门呐。”
院子里面传来董芸的声音:“天晚了,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梨花不依,继续拍着门。
芙宝哭闹声也从里边传来:“娘,让梨花进来,让梨花进来——”
梨花心里难受,都怪在自己办事不稳妥,害姐姐心里不好受,连带芙宝也受到牵连。想到小肉团子每每总是信任地扑到自己怀里,将圆乎乎的小脑袋往颈窝里钻,这会儿又为自己哭着说情,说不定还要受到姐姐的训斥,不知道该多委屈。
梨花拍了一会儿门,里面没有动静,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又怕引来那边的曾婆子和曾广进,就这么坐在院子门口,靠在门上,抬头望着夜空。
刚下过雨,这些天天气也不怎么好,没有几颗星星。
屋里的哭闹声渐渐停歇下去,四下里又恢复一片寂静。
屋里的董芸先是斥了女儿一番,又把她给哄睡着了,自己则靠在木榻上,一动不动。
院子外面敲门的声音已经停歇了好一会儿,那傻姑娘也该回去了吧,董芸木然地看着屋里摇曳的烛火,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小姑娘情窦初开懵懂错爱,自己却不是,既然得知她已经萌发了苗头,就该就此打住才是,如果这时候还不叫停,那接下来将是万劫不复。
原以为只要拖着,她腻了无趣了,自会退去,没想到自己却率先被卷入了这场旋涡里,动了怒,实则动了心。
之前还自欺欺人装作云淡风轻,如今却为了区区一个女书生大动肝火,惹得她也跟着不知所措。
想着她今日默默跟在身后那小心翼翼的小眼神,还有那痛得发白小脸和仍倔强着不肯缩手姿态,董芸捂着心口。
过了好久,她终于站起身,踱出屋子,静静地站在院子的门后。
那傻姑娘走了吧,她刚刚就在这里拍着门等着自己开门,最后又失望离去。
董芸心里难受着又庆幸着,只要过了今晚,或者明晚,等久了,她就会一点一点地失望,再一点点放手,执念就会一点一点消散,到时候,那自己可能就真的只是个乡里间的姐姐了。
心里压抑着一股气,看着外头沉静的夜色,拉开门闩,想出去透透气。
不料门刚一打开,一道黑影立即蹿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
力道很大,两条胳膊挤压得她生疼。
柔软的触感抵在背上,鼻尖是少女淡淡的植物清香,那包扎在手上的布子扎人得很。
“姐姐,你别叫,是我——”
董芸早就意识到是她,她闭着眼睛,既失望于自己计划的落空,恼怒着少女的执着,又带着一丝丝的连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庆幸。
“你怎么还守在这里?”
这是梨花第二次将董芸抱在怀里,上一次是对方从梯子上摔下来自己飞奔过去接她,这次是直接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她不敢松手,生怕松手了,她又跑进院子里去,再把门给关了起来。
“我没见到你,不想走。”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董芸整个身子软了下来,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紧,这一刻甚至希望她抱得更紧一些,只有那挤压在一起的疼痛感才能舒缓她心里的各种不安的情绪。
“你现在已经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她说道。
梨花摇了摇头:“天黑,我看不见。”
董芸没说话,就这么依偎在她怀里,任由她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声开口:“我腿软,你抱我进去。”
梨花一听,有些担心,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对方打住:“不许问。”
她顿时不敢多言,一只手扶着对方依偎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将门关上,刚要将女人打横抱起,却没承想对方又说道:“像你抱芙宝那样抱我。”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捏着那柔软的腰肢一把将其正面抱起,董芸两条腿就这么环在了她腰的两侧,两只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搭在她肩上。
梨花的整个身子绷得很紧,甚至发疼,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陌生得很,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活起来了,全都涌往自己的腹部和心脏里,她紧紧箍住女人的腰,往自己的怀里压。
仅仅就这一个动作让董芸几乎轻吟出声,她压着喉咙的声音,伏在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轻轻嗅着那混合着皂角和少女的体香。
从院子门口到房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在梨花看来,实在太过于短暂,短暂的是那种心悸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舍不得停下来,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走下去。
进了屋,油灯照亮两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芙宝,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开脸去,梨花赶忙敛住心神,将人放到床上。
只是把人放下后,她站在床边,又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感觉,颇有些第一次进入对方房间时候的那种无措感。
董芸头发微微有些乱,垂在肩膀上,在烛光的映衬之多了几分妖冶和柔美。
“不是说买了什么东西给我吗?”
梨花这才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了那盒自己早就看上好久的胭脂了。
“给,这是你的。”
董芸接过来,纯白的小瓷瓶,对曾经的她来说,当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礼物,但对于晋阳县的消费水平来说,应该算是价格不菲的了。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瓶盖,笑道:“上面居然有一个蕓字。”
梨花见她总算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脸,直达眼底的那种笑,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这些小瓷瓶上面刻了芳、秋、月和芸之类的词,我让老板娘给我挑的。”
“那她怎么知道上面是有草盖头的?”
梨花道:“先前你买我和杏花的时候,契书上边就写了你的名字,我记得上边是有盖子的。”
董芸这才扑哧一笑,拧开了盖子闻了闻,道:“挺香的。”
“你喜欢就好,”梨花说着,又从怀里拿了只黄色的布老虎出来道,“这是给芙宝了。”
董芸接过来,眼底又多了一丝柔软的笑意,转过身子将小被子掀开,把布老虎放在芙宝的怀里道:“等她明早醒来就看到梨花给的礼物了。”
梨花开心不已。
董芸这才将她的手拉过来道:“还疼吗?”
梨花摇了摇头,刚刚那一抱,让她手断了她都愿意。
“那你明日去了城里记得去看大夫,知道吗?”
梨花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董芸这会儿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反正今晚的事算是翻篇了,以后再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小姑娘愣愣的,似乎也并没想要怎么样,就先这么稀里糊涂的吧。
于是便冲着她道:“天也不早了,那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梨花哦了一声,突然想起识字的误会还没解开,赶忙道:“那个,那个女夫子是我在回来路上从歹人手里救回来的,她无处可去暂住我家,我其实并不是想要跟她学的,是因为我向来蠢笨,我怕我跟你学习的时候,你会嫌弃我笨……这才想着先在她那里学一点,到时候再到你这边来……”
董芸这才明白原来这傻姑娘居然是这样的脑回路,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的耿耿于怀也终于化解了,又忍不住有些羞恼,恼自己当时怎么会就上头了呢,想想都知道这傻姑娘是做不出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来,可自己不但上头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梨花又道:“我把我房间让给她,我现在和杏花一个屋子睡。”
董芸不禁又有些恼了,“你跟谁一个屋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梨花闭了嘴,这才慢吞吞地挪了挪脚步:“那我回去了。”
“去吧,在外头把门关上,”董芸看着她那恋恋不舍的眼神,道,“明日回来后过来一下,芙宝今日没能跟你好好说话,如今得了布老虎,明日怕是一整天都要念叨着你。”
梨花听到这话,咬着唇压着心底的狂喜,嗯了一声,“我明日一回来就过来。”
第57章 手指肿了
梨花一夜好眠, 醒来精神抖擞,吃了熊氏做的鸡蛋面就出发了。
到了镖局,第一时间跟慕容锦问了假。
慕容锦问她缘由, 梨花如实说了救下夏寻雁的事,相处了快一个月了, 慕容一家对她的态度好上加好,加上慕容锦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果然慕容锦一听说这事, 气得拿着鞭子在地上连抽了几下,瞬间惹得满地尘土飞扬。
这些年来她闯出个追风女侠的名号, 全是为了这些不平之事, 如今再听到如此恶事, 怎能不生气。
而且梨花说的这些人,还涉及山寨,她爹说得好听是黑白两道通吃,但也不可能一个个地去打服周边众多山寨和帮派,小点儿的是靠武力震慑,但大一点的, 就得靠银子打点,他们龙威镖局每年挣的银子, 有一半就是进这些官僚土匪的口袋,是以她一听到这些,就气得牙齿痒痒的。
慕容锦虽然骄纵, 但绝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她不会立马喊杀喊打地要去收拾这些人, 发完一通脾气后,这才问道:“那天你是怎么对付那两个贼子的, 就那靶子演一遍给我看看。”
这段时间以来,梨花的近战能力得以提升,全赖慕容锦父女二人的教授和提点,当然不敢藏私,闭眼回想当日情形,将动作模拟了一遍。
慕容锦看了笑道:“刺第一人的时候你是利用了那人的自大和马车帘子的遮挡,趁其不备一击毙命,对付第二人利用的是其谨慎心态反其道而行之,不得不说,梨花,你看着愣愣的,但你的脑子甚至比你的功夫还要优秀。”
梨花被眼前半个小师父夸奖,心里免不了一阵高兴。
“越说越发现你跟别人的不同来,”慕容锦若有所思道,“你的预判能力似乎要比别人灵敏,就说你是如何带着那位姑娘在几人的包抄之下能快速找到方向逃离那座山的,还有你每次打猎都能够精准地捕捉到猎物,连那些经验老到的猎人都比不上你,我看你呀——”
梨花听到她这么一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因为这些都是借助系统才能达成的,生怕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来。
不想慕容锦轻哼了一声后道:“我看你呀,就是表里不一,扮着傻乎乎的样子来迷惑敌人,诱使敌人轻敌——我看你就是扮猪吃老虎!”
梨花这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却劝她道:“宿主,你还不如就告诉她你就是第六感好,免得以后她又怀疑你。”
梨花默问:“什么第六感?”
“视、听、味、嗅、触是为五感,第六感就是你的心觉和直觉。”
梨花想了想,于是便冲着慕容锦道:“我其实就是心觉好……”
慕容锦一听,眼睛一亮,“心觉!这东西听着就很玄乎,你心觉很厉害吗?”
梨花摇了摇头,“有时准有时不准。”
慕容锦这才笑了:“心觉心识这种东西本就玄之又玄,但你要是能半数猜对,便很厉害了,下次我出去揍人,一定要带上你。”
说着见到梨花抱着布的两根手指,问道:“你手怎么回事?”
梨花哪好意思讲出昨晚的事来,支支吾吾道:“不小心被门夹了。”
“给我看看,”慕容锦说着,把她的手拉过来,拆了布,看着又红又肿像两根大香肠一般的手指,忍不住发笑,笑完之后又捏了捏,疼得梨花龇牙咧嘴,这才道:“不碍事,只是夹得狠些罢了,没伤到骨头,过两天就好了。”
“你又不是大夫,你说了不算数。”梨花对她表示不信任。
慕容锦眯着眼睛看着梨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慕容锦,三岁就开始练武,八岁就开始跟我爹去押镖,杀过的人比你吃上肉的次数都多,人身上有多少根骨头,每根骨头是什么形状我都清清楚楚,你居然敢怀疑我的判断!”
梨花道:“就算你说得对,可董姐姐让我去看大夫,我总不能食言吧。”
慕容锦顿时被噎住:“董姐姐董姐姐,你一天到晚在我这里董姐姐长董姐姐短的,要不是上次去你家路过的时候看过她一眼,不然我当真以为这位董姐姐是个男人,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甚至还把她的话奉为圣旨。”
梨花哦了一声,“她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
慕容锦简直无语了,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朋友,你没病吧。”
梨花歪过头道:“她救过我的命,要不是她我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她说话当然管用。”
慕容锦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救过你的命啊,那也难怪了,可惜不是个男人,不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梨花不说话。
不是男的,难道就不能以身相许吗?
慕容锦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脑子里又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啧了一声:“你这两根手指伤得可真是妙啊。”
梨花不解,疑惑道:“伤了手还妙?”
慕容锦转头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道:“你这两只手,若是有人与你磨镜,岂不爽死。”
梨花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慕容锦看着对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来由地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你难道就没看过话本?”
说完想起对方不认字,哦了一声,“你不识字,哎,那你错过了好多东西。”
梨花这才问道:“什么是磨镜?”
慕容锦觉得自己正在玷污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点不太想说,但又忍不住八卦,压低声音道:“磨镜就是两个女子相恋,她们欢好的时候就像是对着镜子磨。”
梨花吓了一跳,单单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量。
原来这世上还有别的女子相互喜欢,她们还可以进行欢好。
“那跟我两个肿的手指有什么关系?”
慕容锦看着眼前的好奇宝宝,不得不发挥传道授业解惑的精神,谆谆教导:“做那事的时候不仅可磨,还可以用手代替。”
说完手上悄悄做了个动作。
迟钝的梨花终于如同一只受惊吓了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两只耳朵也迅速变红,再结合以前在村子里不小心看到的东西,总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都跟你说了,话本,画本,你以为那些大家闺秀就真的如同表面看的那么一本正经,姐姐妹妹间不得有些点私密的话题,再说了我这些年随着我爹走南闯北,见到的可比你想到的要多得多了。不过你那位董姐姐嫁人了,不然依你那么喜欢她的样子,倒是可以跟她试一试。”
梨花心头一震,结结巴巴道:“你别胡说——”
说着,脑子里却回放着昨晚抱着董芸的那一个动作,岂不是跟刚刚慕容锦说的那什么磨——什么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连小脸蛋都是烫呼呼的。
慕容锦见她这小模样,意味深长地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咱们的梨花——脑子里不干净了!”
梨花一听,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去追打慕容锦,慕容锦又岂会站在原地等她来打,意识到不对劲早就笑着跑开了。
两人追逐打闹了一会儿,慕容锦一边跑一边笑,笑得肚子有点疼,赶紧做出停下的动作道:“行了行了,我体力不及你,再打下来咱俩怕是要同归于尽了,你还想不想解决问题?咱们言归正传,那伙贼人,不能那么便宜就放过他们。”
梨花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停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硬碰硬肯定行不通,但我们可以智取,就跟你当日那样。这几天我先想办法摸清那伙人的底细和背后的势力,到时候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要是让他们继续霸着路子,百姓还如何行路,咱家镖局的货也不好进出。”
梨花听到慕容锦愿意出这个头,也稍微放下心来,尽心尽力地陪着她练了一上午,结束后去医馆看了下手指,听大夫说没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完成了董姐姐指派的任务。
正准备离开时,见有人背着草药上门问大夫是否收购。
脑中顿时闪过一丝灵光,自己身上不是恰好有一个强大的寻物系统吗,这个系统可以帮她识别山中的珍贵草药。
与那些需要设置陷阱搏杀的猎物不同,草药只需找到后直接挖掘即可,轻松又简单。
以前她总是想着狩猎,一来是民以食为天,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果腹,只有打猎才能满足口腹之欲;二来她又不认识草药,因此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于是上前询问大夫都收购什么草药,大夫见她面孔稚嫩,不太想理她,随便说了几样品种就将她打发走。她也不恼,直接让系统扫描店里面的药箱子。
她问系统:“药店里的这些药都是经过处理的,你能认出它们原本的模样吗?”
系统嘿嘿一笑:“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我这里记录着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药物植物资料,从种子到发芽、开花、结籽再到晒干,每一个阶段都一清二楚。”
梨花顿时双眼放光,“周边几个药店,你也一并扫吧,可别漏了。”
于是乎,在回家的路上,按照系统的指示连跑了几个山头,直接抱着十几种药材满载而归,其中既有普通的草药也有珍贵的药材,收获颇丰。
唯一让人扫兴的是,路上那伙贼人依然还在那儿,嚣张跋扈,路人战战兢兢地躲避着他们,要是不小心被他们逮到,轻则被抢走财物,重则不仅财物被抢还要挨一顿毒打,几日下来周边道路上走动的人愈发少了许多。
回到家后,梨花将那些药材一股脑儿交给熊氏,便匆匆出门往曾家去了。
院子的门白天是开着的,她径直入内。
屋里董芸正在纳鞋底,不到巴掌大的鞋子一看就是给芙宝做的。
芙宝抱着布老虎围在母亲身边跑来跑去,嘴里哇呜哇呜叫着,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是梨花,咦了一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蹬蹬蹬地朝门口跑来。
梨花一把将她抱起,道:“想梨花了吗?”
“想了!”芙宝用力地点头,“昨天都没能和梨花说话呢。”
“今天咱们可以说个够了。”梨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走进堂屋,见她对布老虎爱不释手,问道:“喜欢吗?”
“喜欢!好看!”芙宝笑眯眯地说道,“因为是梨花送的,就更喜欢了。”
这样的小姑娘,那么直白又热烈的喜欢,怎能不让人丢盔卸甲,让人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给她,梨花捧着她的小脸蛋道:“下次再送你别的玩具。”
这时,一旁的董芸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就这么惯着她吧。”
梨花自一进门,就没和董芸搭过一句话,可一路走回来,心里想的全是身边这个女人,只是经历昨晚的那事,还有慕容锦早上说的那些,进了屋后越发不敢看她,还好有个芙宝在,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她主动跟自己搭话,心也跟着扑通扑通乱跳,强装镇定道:“这哪儿是惯呢,谁家小孩没有一两件玩具。”
就算是杏花和二牛,如今她有钱了,也会时不时给他们带礼物,但最疼爱的,当然是芙宝小宝贝了。
董芸看着她抱着女儿逗弄,也一直不敢转身看自己,那发红的小耳朵早就泄露了她的心思,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了翘。
梨花想起昨晚她交代的,颤颤伸出右手道:“……我今早去看了大夫,说没事,两天就好了。”
她的乖巧听话和讨好让董芸心里十分受用,但嘴上却依然没好气地说道:“看你以后还不知轻重。”
梨花咬着唇,眼睛这才敢偷偷地瞟着她,总觉得她如今的每一个表情和神态,都那么地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但不管哪个表情,哪种语调,无一不撩得她心里发痒。
而怀里的芙宝却不安分,抬起了她的手,看着两根又红又肿的手指,哇了一声道:“像两根大大的香肠。”说着就把那手往嘴边送,想要咬上一口。
梨花赶忙将手抬高,笑道:“看来有人想吃香肠了是不是,等过年了咱去逮一头猪回来,让熊奶奶给芙宝包大香肠好不好。”
芙宝拍手连连叫好。
董芸道:“如今你手都这样了,就先不去陪练了吧?”
梨花点了点头:“正想跟你说呢,这几天告假了。”
说着将自己救下夏寻雁的经过以及村子外头贼人往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我估摸着这些人可能会进村,这几天我在我们家后边靠近半山腰那儿挖了个洞,到时候真有人来了你带着芙宝也一起躲进去。”
贼人如今都猖狂到这个地步了,不得不防。
董芸听着眼前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女孩轻声叮嘱着,眼中眸光闪动。
自五姑姑以后,很久以来就再没人像这样为自己打点了,如今多了一个事事将自己放在首位的人,董芸心里免不了有些感动,一感动,就忍不住想要纵容自己向对方释放更多的情意。
但她同样知道,年轻的心经不起一丝的纵容,哪怕只是一个如水的眼神,都能燎原,一旦过火,届时将退无可退,想到这儿,又压了压那颗骚动的心,轻声道:“好,有劳了。”
梨花见她低下头去,虽然心里还想听她多说几句柔软的话,可到底还是不敢造次,如今这样,已经是曾经的梦寐以求了,不能太贪心,她告诫着自己。
她给,自己就要,她若不给,也没关系,守着她们母女二人就是了。
心里有了章程,脸上的失落终于褪去,逗着芙宝玩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归家。
……
熊氏这会儿刚刚把她挖来的草药清洗干净一一晾晒,见她回来,忍不住问道:“丫头,我看这些人参好似都有些年份,你是怎么挖到的?”
梨花难得调皮:“山人自有妙计。”
熊氏瞪了她一眼:“神神叨叨的,对了,你董姐姐昨天急匆匆回去,没什么事吧。”
梨花微微一愣,呃了一声回道:“哦,没事,昨晚芙宝拉肚子了。”
熊氏听了这话,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平时这小丫头一来就不想走,昨天怎么才待了一会儿就急着回去——这孩子,咱家也有茅厕,非得回去上,跟她娘一样娇贵。”
梨花心虚地笑了笑,“小孩子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哪能说得准。”
“怪不得她娘冷着一张脸,都是这孩子给闹的。”
梨花闻言,回忆起昨晚上董芸的脸色,心里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董姐姐对自己……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否则昨夜怎会如此失态,可她那样的身份,做事岂能全由着自个儿。自己虽然不受父母约束,但如今年纪渐长,再过两年,也少不了要被催促安排,如果不未雨绸缪,必定也是处处受制。
“对了,刘家刘老四的媳妇今晨没了。”熊氏道。
“刘老四?刘有铁,哦,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听到刘家那边闹嗡嗡的。”梨花对刘家人没什么印象,以前不知道是一家人的时候,刘家人看着她们家如蝼蚁,后来知道孩子调包的事,又视她们家跟祸水似的,不管谁没了,都跟她没什么大关系。
“说是得了痨病给咳死的,才二十多岁,可惜了,下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梨花本就大条,又慢半拍,对于没有感情的人她实在没办法给予太多同情和关注,只是慢吞吞回道:“他们家不缺银子,又有下人伺候,不劳咱们费心,我只愿着他们家这辈子不要挨着咱们家就行。”
熊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家巴不得要跟他们刘家攀上关系呢,要是听到你这话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梨花也笑了:“咱家现在有吃有住啥都不缺,才不愿意跟一家子心眼多的人搅和在一起。”
娘俩聊了一会儿,梨花又扛着锄头转身去了后山。
晚上,大根和熊氏说起了刘家的事,“刘家觉得老四媳妇年纪轻轻就死了,不吉利,又怕影响刘有铁续弦,没想大办,草草了事了。”
熊氏嗤了一声:“媳妇才刚死就想着续弦,什么德行。”
“这有啥奇怪,隔壁村有户人家,媳妇死了三个月就续上了。”
“你们男人真是说娶就娶,怎的却要为女人立牌坊,真是好笑。”
大根一听赶忙讨好道:“这世道是这样,又不是我说了算,不过听说刘有铁相中了芙宝他娘,私底下想找人帮说亲,成了回头过了仨月就办喜事。”
熊氏听到这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口中道:“什么?不行!”
大根拉着她的手臂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虽然我也看不惯刘有铁那德行,但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芙宝娘也二十出头,不至于差太多,刘家家大业大,咱…娘又宠爱老四,她嫁过去至少衣食无忧,再说了,有这么一大家子庇护,也不怕宵小侵扰,不是一举两得嘛。而且芙宝娘年纪轻轻,难道真要守一辈子的寡?”
“这有什么不行,芙宝娘先前就说了,这辈子不嫁,人曾奶也是这个意思。”
“先前说是先前时候的事,这都两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是先前那个意思谁也不知道,女人守寡也是苦,你刚刚还不是抱怨说给女人立牌坊不公?再说了万一刘家那边给的聘礼高,你说曾婆子那么个见钱眼开一个人,能不答应嘛。”
熊氏踢了大根一腿道:“不行,芙宝娘可以再嫁,也决计不是嫁刘家人,那玉一般的人,哪里是刘老四能配得上的,梨花也不答应。”
“关咱闺女什么事?”
“梨花不喜欢刘家人,更讨厌刘老四,她跟董芸交好,你说她能答应?”
大根笑了:“这是大人的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又不能做主,瞎掺和什么。”
熊氏听到这话,转身用力扭着他的耳朵道:“好你个大根,亏你也能说得出这话来,你想想你这个家这个房子是怎么来的,你吃的肉花的银子是怎么来的,没有你闺女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你说她能不能做主。”
大根痛得吸了一口气,赶忙讨饶:“我当然不是说咱闺女不经事,在咱家绝对是咱闺女说了算,可在外头人家听不听她的,芙宝她娘听不听她的——”
“这就不用你瞎操心了,你要是在外头,听到有人乱把芙宝娘跟刘有铁那不知羞的扯一块,好歹也要敲打一下,不要坏了别人名声。”
大根赶忙应了下来。
第58章 认字
熊氏和大根之间的对话梨花并不知道, 虽说系统可以监听周边的动静,可这也涉及大量的运算,而且并不是什么话都值得去听。
这两天她没去城里, 在家老老实实地挖洞,到了第三天算是把洞挖好了, 能容纳四五个人,上边用草皮子和灌丛伪装着,根本就看不出来下边藏了人。
看到村口还没动静, 于是决定去城里看看,先前慕容锦说要查一查这伙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还有她娘晒的这些草药, 这两天日头不错,水分都给晒掉了一些,但是有些药不宜晒得太干,也得赶紧处理掉。
交代二牛和杏花他们留意村口动静后,把这些药材往背篓里一装,出门去了。
她没直接进城, 那些药店老板总因她年纪小而轻视她,这些药草需要找个懂行的人帮忙才能卖出好价钱。不用多说, 这事当然非她大舅伯熊老大不可,这些年姥爷在城里看病,对药店最熟的就数他们父子几个。
到了上羊村, 熊家人见她来,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得亏这丫头,连带他们家如今也过上了好日子, 熊老汉气色看着也好了一些,家里正在加盖两间新房子。
梨花道:“姥爷建房子咋不叫我爹来帮忙?”
熊老汉捋了捋胡子说道:“家里这么多人,哪里用得上你爹。我听说你们村在建学堂,大根不得去帮忙?”
梨花点头回答:“是啊,爹和大牛都去帮忙了,等到时候学堂建成了,请到了先生,大牛他们也能去认几个字。”
熊老汉眼中的羡慕止也止不住:“我们村是没这个福分了,哎,一辈子这么过来了,不认字也就不认字吧。”
熊老大得知梨花的来意后,翻了翻背篓里的药材,双眼放光。梨花说:“大舅,你看看哪些是姥爷能用的就留下来,剩下的再拿去卖。”
熊老大却摇了摇头:“你姥爷的病不是越贵的药就越好,得听大夫的,否则虚不受补。”
梨花无法:“那姥爷以后需要什么药您跟我说,我回头挖到了就送过来。”
熊老大连忙说好,也不敢耽搁,带着外甥女就直奔县城。
果然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到了县城后,熊老大熟门熟路地带着梨花来到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店,药店的老板见梨花这一筐子药喜不自胜,给的价格也是合理,普通的人参一斤十二三两,而梨花这里一根十年份的人参对方也直接给了三十两,整筐药材加起来一共卖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外头的这些山头常被采药人踏足,想寻到珍贵药材也相对较难,梨花这次能得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但若是能进入深山,那里的宝贝才多。
临别时药店老板亲自送他们出门,并叮嘱梨花以后有药材直接往他店里送,决计会给她个好价钱。
梨花走了一遭认了地儿,就不愁下次来不知道去哪里卖药了。
出门后将十两的零头给了熊老大,熊老大推辞不要,“我就领你来认个地儿,要什么银子,再说了,先前那熊瞎子,我又觍着脸拿了五十两,家里如今不缺钱,不能拿了。”
“大舅伯您就拿着吧,若不是您,我拿去别处卖也未必能卖到这个价,况且我下次就自己来了,您也挣不上这份钱了。”
大街上的推来推去不像话,熊老大只能又厚着脸皮拿了。
二人道别后,梨花马不停蹄地直奔镖局。
慕容锦一见她,脸上一喜:“我正打算去你们村子里找你呢。”
“出什么事了吗?”
“绑架夏姑娘的那伙人,我们已经查到了些底细,”慕容锦道,“这些人是晋阳县与松林县交界处白虎崖山上的土匪,前几年这些人在山下建立的一处山庄,就叫白虎山庄,山寨里的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山庄的人,不再以打家劫舍为生,而是搞起了赌博妓院开当铺等行当,把自己给洗了个干干净净。”
梨花听后,没好气道:“这些生意又哪里干净了?不过是换种方式继续杀人,以前是直接持刀捅,现在倒是学会用别的手段来把人逼死了。”
慕容锦认同:“确实如此,实属可恶!”
梨花盯着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慕容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我们来个围魏救赵!”
梨花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慕容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得多读读书了,不然以后咱们都没法愉快地聊天了。”
梨花耳朵一红,以前她觉得不认字也无所谓,反正天底下那么多人目不识丁,多自己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可自从知道董姐姐夏姑娘她们都识字,还有眼前的慕容锦也是,就越发为自己的不认字感到窘迫。
“白虎山庄目前是靠金凤楼和南市赌坊这两个生意作为主要进项,只要我们挫了其中一个,必定会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到晋阳城里,至于你们村子附近的那个小案子,也很快就会不了了之。”慕容锦道,“这就叫做围金凤或赌坊救大柳树村,这么说你可明白?”
梨花恍然大悟:“明白了!”
慕容锦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我们在晋阳城里搞出足够大的动静,让他们损失越惨重,就不怕他们不来。”
“不如从金凤楼入手吧。”梨花提议。
慕容锦看着她:“为什么挑金凤楼?”
“赌场里都是亡命之徒,而且那里打手众多,我们去了恐怕讨不到好处。更何况赌徒们可能还不乐意我们破坏他们的‘乐趣’;但金凤楼不一样,里边的女子大多是被逼良为娼,一旦从金凤楼下手,就天然多了一半的支持者。”
慕容锦看着她,笑道:“我先前算是说对了,你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但要怎么搞,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梨花想了想:“金凤楼靠的是姑娘们赚钱,没有姑娘就不会有客人,只要我们将姑娘们都带走,就能断了他们的财路。”
慕容锦却摇了摇头:“卖身契在老鸨手里呢,就算你把人带走了又能怎么样?除非你把她们藏到山上去一辈子不下来。”
梨花自己就是被向婆子趁着昏迷按过卖身契手印,为此还损失了三十两银子,对于卖身契落入别人手中这件事可不要太抵触,她恨恨道:“那就一把火烧了,卖身契连同那座金凤楼全烧了,姑娘们也不用再回去,就算他们想重建金凤楼也没那么快,只要开一家就烧一家,到底是他们建得快还是咱们烧得快!”
慕容锦闻言大喜,“好啊,火攻好,又能制造混乱场面,又能掩盖痕迹。今天你先别急着回去,等晚点我们乔装打扮一番,我带你去金凤楼探探路了解一下里面的布局,等后日我爹出城走镖的时候我们就动手!”
……
城门在戌时五刻准时关闭,梨花赶在最后一刻匆匆出城,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家里吃过饭了,灶上温着给她留的饭。
晚上煮的是猪肉焖豆角,盖在米饭上,油花和汤汁渗进米饭里,每一口都带着锅巴的酥脆,美味得让人停不下来。梨花一如既往地狼吞虎咽,两大碗米饭下肚,盘子也被她刮得干干净净,仿佛连一丝油星都不肯放过。
这几天她忙着挖洞搞这搞那,也没什么时间认字,想到之前和夏寻雁说的要领罚的事,匆匆吃完饭后,便去了房间。
夏寻雁正在书桌前专注地书写着什么,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到是她,点了一下头道:“回来了。”
在这个家里待了几天,从杏花口中她也大概知道这一家子的主要分工,又得知这个家的生活条件是靠着梨花打猎而得以改善,于是对眼前这位少女钦佩的同时,也不得不降低了对她的学习要求。
却不想梨花坐到书案跟前,伸出了两个掌心冲着她道:“夏夫子,我是来领罚的。”
夏寻雁微微一愣,她从未见过如此主动领罚的学生,随即笑了,“你何错之有,为何领罚?”
梨花道:“领两个罚,一个是第一次教书的时候中途我跑了,二个是今后怕是不能再跟夏夫子学习了。”
夏寻雁愣了一下,“前者事出有因,无须罚你,不过后者是指你不再跟我学,还是以后就不认字了?”
梨花老老实实回道:“是不跟夏夫子学了。”
“这是为何?”
“因为在夏夫子来之前,董姐姐说过要教我认字,我答应了。”
夏寻雁听她提到董芸,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道:“既然当初你答应了她,为何后来我提出要教学,你却只字未提?是在权衡之后选择其中你认为最优的一个吗?”
梨花一听赶忙摇头:“不是的,我一向愚钝,也不敢奢望能认多少字,怎么敢去挑先生。”
“那这是为何?”夏寻雁紧紧地盯着她。
“是因为我愚钝,我怕她嫌弃我笨,所以想跟着夏夫子先学一些,到时候等她教起我来,就不会觉得我那么笨了,也不会那么吃力了……”梨花说完,为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感到些许羞赧,又为可能暴露了自己对董芸的在意微微不安。
夏寻雁听到这话,脸色微变,道:“你就这般在意她?”
梨花听她声音异样,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问道:“夫子你还好吧?”
夏寻雁自知失态,赶忙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书页,才发现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下了好大一滩墨水,一圈圈地晕开了。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随即又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不过是为了失去一位坦率纯真的学生而心痛。”
梨花见她神色又恢复如常,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挺担心夏寻雁会说她什么,还好一切都挺顺利。
夏寻雁又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位董娘子……她……”
其实这几天杏花也常常在她跟前说起村里的一些事,说起芙宝的可爱,董芸的美丽,她无数次想从姐妹二人口中得知那人的消息,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遇到你真是幸运。”
梨花笑了笑,“那夫子,我先不打扰你。”
“去吧。”夏寻雁温声回应,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梨花出了门后,就去沐浴,出来想起今天卖草药的钱还没给熊氏,转身拿了银票就去了正屋。
熊氏听说那些草药居然卖了一百一两,还给了十两给大哥,笑得合不拢嘴,把银票又塞回去给她道:“家里有银子,你自个儿先拿着。”
梨花也不客气,又把银票收了起来。
刚要出门的时候,熊氏又叫住她,把前两天晚上大根说的那事告诉了自己的傻女儿,问她要不要去探探董芸的口风,若是董芸愿意,她们就不拦着,若是不愿,就帮忙着点。
梨花听完母亲的话,一股气就冲上了脑门,直咬牙关。
熊氏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先前说的没错,但还是提醒道:“芙宝娘毕竟还年轻,你还是得先问问她,若她真是有意,你又去搅和,大家都不高兴。”
梨花一言不发,转身蹬蹬蹬地就出门去了。
熊氏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坐在床边的丈夫一眼。
……
到的时候,董芸刚好洗完碗,见到她来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子道:“来啦。”
屋里芙宝听到母亲在外边与人交谈的声音,就知道是梨花来了,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就往她身上扑。
梨花弯着腰将她抱起,脑子里却想着母亲刚刚说的那件事,胸口堵得不行,可当着芙宝的面她又问不出来,憋得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天黑董芸看得不真切,倒是芙宝先察觉到了梨花的不同寻常,她伸出小手扯了扯梨花的嘴角,想让梨花笑一个。
董芸这才发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梨花闷闷地嗯了一声。
董芸冰雪聪明,结合下晌婆婆到西院这边旁敲侧击的那一番,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对方没问出来,她也不想去强行解释什么,默默收拾着灶台。
梨花看着她侧着身子擦拭着台面,蜿蜒的曲线在油灯的映照下,一抬手一投足都被放大了投映到墙上。
原本是负气而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忙活了一阵子,一肚子的火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见对方擦拭完了要洗手,她又默默地走上前去,一手托着芙宝一手拿起木瓢给她舀水。
董芸蹲了下去,背对着烛火,一张俏脸也隐在黑暗中,看不出脸上神情的变化。
洗完手后才抬起头冲着梨花道:“今晚要开始认字了吧?”
梨花点了点头,原本今晚就是过来学习的,反倒被母亲说的那个事给搅得心里难安。
“我今天忙了一天,一身汗,得先去洗洗,芙宝洗过了,你先带着她进屋玩。”
说着已经自顾地解下头上的发束,一头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披在她的肩上,整个人瞬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风韵。
梨花喉头动了动,嗯了一声,转身先去院门口把门关上,这才抱着芙宝进了房间。
陪着小家伙玩了好一会儿,董芸那边才姗姗进屋,两只手拿着布巾在擦拭着头发,因沐浴过后不再束起的那一处显得尤为明显,婀娜姿态和白日里端庄得体判若两人。
梨花眼神在她脖子附近晃了一下,没敢再往下看,低着头又继续和芙宝玩着。
董芸旁若无人地打理着自己,窸窸窣窣弄了好一阵子,这才将一个小桌案放在竹榻上,自己坐到一边,接着转过头来冲着芙宝道:“芙儿,梨花要开始念书了,不能再缠着她了哦。”
芙宝闻言,抬头看着梨花,黑溜溜的眼睛又看了看母亲,往梨花怀里靠了靠,道:“芙宝也要一起学念书。”
董芸道:“你要是也一起,梨花怕是会分心。”
梨花一听忙不迭道:“芙宝可以一起。”
董芸笑了,眼底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也没强行将二人分开,“学习的过程中不能插嘴不能乱动,芙宝能做到吗?”
芙宝生怕被二人排挤在外,赶忙用力点头。
梨花自董芸进屋后,一直觉得浑身燥热,也不知是天气热还是自己内心狂躁,先是去开了窗,随后才抱着芙宝挪到了竹榻上,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董芸早备好了书本,包括文房四宝均已备全,“那日我听到你们那位女夫子也是用这本书开蒙,你都学到哪儿了?”
梨花顿时有些窘迫:“那晚才跟着念了一会儿你就到了,这几天又都在忙也没得学,就只认得前头七八个字,后面也不记得了。”
董芸笑了,“三四天认得七八个字已经是很厉害了!你还想怎样子地聪明啊?”
梨花咬着唇,“你不许取笑我了。”
董芸压着嘴角,将调侃的话给咽了下去,“那我们从头开始,先跟着我把第一个章节念两遍,我再给你解释每个词语每个字的意思,然后咱们再开始练习书写。”
梨花点头。
只是当两人念完第二遍的时候,梨花的胳膊已经变得沉甸甸的了,原来是某团子实在受不了这枯燥的对话,又不能乱说话,趴着梨花的怀里就这么沉沉睡去。
二人哭笑不得,梨花下了木榻,将她抱到床上,细心盖好小被子。
等她再坐回来的时候,董芸已经开始研墨。
她顿时有些局促起来。
她跟着夏夫子学了几天,但还从未动手写过字,这万一写不好……
董芸恰巧抬起头来,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怎么了?还没开始写呢,就怕了?”
这种忐忑就一直维持到了董芸挪过来开始教她握笔的时候。
“这样握笔,中指微微曲卷着顶着笔,食指搭在笔杆上……然后手腕微微用力,就这样。”
董芸将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摆好位置,却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已经几乎坐在对方的怀里了。
感受着手背上那葱白修长手指的温度,梨花握着笔杆的手有些颤抖,又不太敢用力,生怕写错了,就这么任由着对方的手指带动着,一笔一画地写了下来。
写完了一看,歪歪扭扭的,反正不好看。
“这是什么字?”她问道。
董芸轻笑:“看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梨花有些羞赧。
“……你的名字怎么写?”她小声地问道。
董芸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想写我的名字?”
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让梨花心中一悸,酥酥麻麻的。
她咬着唇,看着眼前的女人好看的侧脸,目光灼灼。
脑海里同时闪过下晌慕容锦带着自己去金凤楼踩点时看到的那一幕幕。
还有那高亢的和急促的交织的声音……
董芸没听到她回话,又用肩膀顶了顶她。
可她已经听不到董芸在说什么了,她在极力克制着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握在手里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刚才被她打开着的窗口突然吹来一阵风,原本摇曳的烛火被吹灭,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董芸摸索着想起身去找火折子,才刚刚抬起臀,腰间那里就被一只手一把箍住,她猛地向后一倒,挨到一个温热的怀里。
今夜她衣衫单薄,一霎那间就能感受到身后那具年轻身体上两节初生的笋尖,软软地抵在她的后背。
意识到这一点的董芸呼吸一滞。
而腰间那双手臂,力气大得出奇,擒得她有点发疼。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分明可以阻止,可她咬着唇,却没有说出口。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呼呼地拍打着窗户。
晒完稻谷后,就很快进入深秋了,晚上的天气已经开始泛起凉意。
梨花心跳得怦怦作响,她会不会呵斥自己。
黑暗中无法看到董芸的表情让她变得大胆。
腰腹上边那只手,大拇指已经感受到弹软的边缘,只要再上去一点,就能将其拢在其中。
她觊觎那里许久了。
梦里都在啃食。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似乎这时候才想起要挣扎,梨花咬着牙抱着她的腰腹却不肯放开,感觉到她在掰自己的手,于是看似顺从地松了松,却在右手上抬起的瞬间往上一移,盖了上去。
她能感受到,女人的呼吸在一瞬间停住,随后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梨花低着头用力抵住她的后脑,完完全全包拢住了她。
董芸僵着身子抵着小桌案,勉强支撑着身子,却感觉绕过自己身前的那只手在有意无意地揉了两下,这一刻,所有力气被抽空,整个人向后一靠,瘫在那的怀里。
梨花挨着她的脸,手却没有拿开。
就这么抱着,感觉过了很久,又感觉只过了一瞬间,董芸这才捉住那只作乱的手,轻声道:“松手~”
梨花不敢不从,慢慢将手挪开,却在撤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女人倒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的战栗,一把捉住梨花的手,用力地掐着。
就这么缓了一会儿,董芸这才直起身子,摸索着要去找火折子。
梨花哑着声音道:“你坐着,火折子放哪儿,我去拿。”
董芸这会儿身子软得厉害,也不想动,说在床头的柜子上。
梨花已经适应了黑暗,大抵能看得清家具的位置,下了榻,很快就摸来火折子,吹了吹点蜡烛,很快,屋里又恢复光亮。
生怕又要有风吹进来,她探着身子去把窗子关上,等再回到小案桌前,董芸已经正襟危坐地坐在那儿,但头发微微凌乱,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染上一层春色,美得不可方物。
但如今烛火点燃了,屋里亮堂堂的,她不敢再提刚才黑暗里发生的事,董芸不想拿这些东西放到明面上来,她便不提。
她没有因为刚刚黑暗里的事怒斥自己,已是万幸。
但有件事却不得不提。
“听说刘——”
还没说完,董芸就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梨花一听,瞬间安心。
董芸又嗔道:“你还要不要认字了?”
梨花连连点头:“要的。”
董芸看着眼前少女乖巧的模样,根本无法把她和刚刚黑暗里那个肆意妄为的人给联系在一起,一想到刚刚那样,手脚又忍不住发软,几乎连书本都翻不开。
“翻开第二页,”董芸不得张口指挥她。
再看着少女微微直起身子,伸手翻书,又讨好地冲着自己一笑,她咬着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第59章 金凤楼
眼看时候不早, 董芸便结束了今日的教学。
梨花有些依依不舍,但也只能依言起身,临走的时候又止住脚步道:“后天我要去城里, 和慕容锦谋划一些事,晚上不回来, 大后天才回。”
董芸没想到她会与自己说这些,两人的关系,如今就是比之前多了一层暧昧, 但也还没有达到要事无巨细相互汇报的地步。
也并非她冷漠,相反, 她曾经也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女孩, 只是身边的每一个人城府都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从来没有人会跟她交代要做什么,或者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那个人,明明背后有难言之隐,可也从未想过要对她言明。
她失望过,但久而久之, 也学会了不再多问。
可眼前的傻姑娘,只因为抱过她两次, 就开始跟她交代行踪,她心间微动,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梨花见她并未细问,嘴唇微微抿了抿, 似乎有些失望,还是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 你要多留意一下周边,有什么不对就往我家里去,和夫子一起躲到山洞里,我弟弟妹妹们都是你的眼线。”
董芸心里一暖,柔声道:“好,我会留心的。”
梨花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十一月初八,梨花和往日一大早就往城里去,二十多里之外的她也想不到,自己才离开不久,原本一直在大路边上徘徊的那伙贼人收到上头的命令,开始三五人一组往各个村子里去,大有不找到那名女子和凶手誓不罢休的势头。
大柳树村也迎来了五名不速之客,这些人一进村就挨家挨户地进行盘问,是否见过有陌生女子在村里出现。
如今时局混乱,各地皆不太平,官匪勾结比比皆是,无人能管,无人敢管,这些人愈发地肆无忌惮。
村民对这些手持大刀的大汉皆是忌惮不已,纷纷摇头表示没有见过,家有年轻姑娘的也躲躲藏藏闭户不出,免得被贼人看上,惹来灾祸。
曾广进几日前已经回学堂念书,董芸早在贼人进村的第一时间接到大牛的通知,去了梨花新挖好的坑洞,芙宝年纪小无人惦记,又不愿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只能丢在外头由曾婆子带着。
然而,当董芸推开那扇隐蔽的草门时,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夏寻雁见她愣在洞口,缓缓地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丝凄凉的自嘲:“是我,没想到吧。”
董芸一言未发,将门掩上,自己寻了木榻背对着对方躺下来,阖眼遮住通红的眼睛,没有理会对方。
山洞虽小,但梨花却备足了各种用具,一张木榻、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或坐或躺皆可。
夏寻雁坐在桌边,姿态端庄笔直,衣袖下边却是紧握着的拳头。
就这样僵持了大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夏寻雁打破了沉默,“芙宝……当真是你的孩子吗?”
董芸听到这话,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中蹿起,她猛地转过头来,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意:“怎么?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吗?连你这种口口声声说要修行的女人都能再入世嫁人,我为什么就不能生孩子!”
夏寻雁脸上露出难堪之色,低下头去,洞内又陷入一阵安静。
……
入村的五人组挨家挨户地打探陌生女人的下落,每到一家,皆是两人守门三人进屋翻箱倒柜,每到一户,鸡犬不宁,村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作乱。
直到进了向家,领头的刀疤看着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一脸讥讽,“又见面了,上次你们不知好歹,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最好放聪明点,别又脑子进水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向婆子正是那次和这群人打交道卖了梨花之后就各种不走运,如今见到这些人就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向老汉无奈地叹了口气,佝偻着肩膀说道:“几位好汉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刀疤哼道:“倒还识抬举,我问你们,这五日以来,你们村里可有陌生人出现?其中有个女人,长得漂亮的,跟天仙一般?”
向老汉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几天村里没见过什么眼生的女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多月前被梨花揍得还下不了床的向大郎突然插嘴道:“陌生的漂亮女人没有,但漂亮的女人倒有一个!”
向婆子一听就知道孙子在打什么主意,她下意识地骂道:“你这浑货,又在胡说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敢再招惹村里的那些人,尤其是村尾那两家人,但凡是与这两家人招惹上,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自己这个孙子不论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教训,却仍屡屡不长记性,如今明明闭紧嘴巴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可他却偏偏又跳了出来。
一旁的周氏听到儿子这么说,想到曾婆子那日在家门口骂了整整一天,再看自家儿子躺了床上快两个月,皆是拜那寡妇和梨花那蠢货所赐,立马接过话题道:“可不是,只要是漂亮的,管她的陌生的还是不陌生的!”
刀疤等人一听,眼前皆是一亮。
“我倒不信你们大柳树村还有什么样的女人,也能称得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待我去看了,若是不美,定要再让你几个月下不来床。”
向婆子等人又惊又恐,向大郎却阴狠笑道:“若不是胜过仙子,我甘愿去死。”
刀疤哈哈大笑,立即带人径直往村尾曾家而去。
向婆子看着几人的背影,脸色煞白,埋怨道:“你做什么又要提这么一嘴,若是梨花那死丫头回来知道是你挑起的事,发起疯来,不得把你给的打死。”
向大郎恶狠狠道:“那个贱人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凭什么要让她好过?她不是看重那个寡妇吗?我倒要看看这次她要怎么救她!最好让这伙人把那两家子全都打死,把那个董寡妇给掳了去卖到窑子里,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向老汉叹了口气,提着旱烟袋子蹲到门边又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大房三房面色各异,皆是心怀忐忑。
向有才道:“你最好祈祷着事情不要闹大,别牵连到我们大房,否则不用外边的人动手,我第一个就收拾你。”
向老二不满地看着向有才道:“你姓向,怎么总向着外人,你以为你又干净到哪里去,杀父弑母的狗东西,你何尝不是跟老三一样,孬事自己不愿沾手,都是拿儿子出去顶包,却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呸!我们的血要是脏的那你也一样脏!”
向老三一听,不乐意了,“你骂你的,干什么又要把我扯进去。”
向老汉听着这些对话,心烦不已,大声喝道:“够了!”
几兄弟互相瞪了一眼,脸上皆是不爽,最后各自悻悻离去。
……
出了门的那伙人,直奔曾家,却发现院门紧闭。
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个婆子带着个娃娃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警惕地问道:“你们要找谁?”
刀疤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娃娃是芙宝,他冷笑一声,“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几个月前买走那个死丫头的小娃娃吗?原来是你们这一家啊。”
曾婆子见这群人来者不善,心里不由得一紧,但却也不露怯,“你们要是没事,我老婆子可要干活去了。”说着就作势要关门。
刀疤冷哼一声:“你去干活可以,但我们要找这娃娃的娘,我们怀疑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曾婆子没好气道:“你们要找的是陌生的女人,跟我儿媳有什么关系?她这几年来天天都在村子里,哪儿都没去过,怎么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不是,得让我们看了才算。”刀疤脸不耐烦地说道。
就在这时,大根夫妇和大牛等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大根上前挡在曾婆子的面前道:“你们要找的是陌生人,这里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乡亲,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刀疤男看着人高马大的大根和大牛,语气稍微收敛了一些:“我说了,是不是得让我们看一眼,如果不是,我们立刻就走。”
熊氏认得出来这几人就是几个月以前来把女儿捉走的那几个,分外眼红,语气也是十分不善,道:“寡妇最忌与外男相见,更何况整个村子的人都能证明她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人,你们要是不信,把村正找来问就是了,你们这样苦苦相逼,莫不是想像那日带走我女儿一样,也想要把人给逼死不成?”
刀疤男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我现在只想见那个寡妇,跟你没关系,你在这里闹腾什么?再胡闹下去,就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你们要见的寡妇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熊氏毫不退缩地回道,“要不是她,我女儿现在还不知道被你们给卖到哪里去了!既然你们几个月前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那你们找的那个三四天前来的陌生女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你们欺人太甚!是要把整个村子的人都逼死了才高兴吧!”
说话间,已经有数个村民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刀疤男被熊氏怼得哑口无言,心里虽然恼火,但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大根和其他村民,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臭娘们,你有种,”冲着几个手下挥了挥手,“走——”
……
晋阳城。
天擦黑的时候,几人开始行动。
参与进来的还有镖局的两个小伙计林木和许石,二人自小和慕容锦一起长大,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两个小伙计换上了特意准备的绸缎衣裳,粘上假胡子,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大摇大摆地踏入了金凤楼的大门。
梨花伪装成随从,紧随其后。
慕容锦则在外围接应。
金凤楼内,人潮涌动,嬉戏叫骂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为几人的行动提供了极好的掩护。
梨花身怀系统,如同鱼入大海,轻松自如地在人群中穿梭,遇到楼内的龟奴打手,提前避开就是。
昨日探路时,几人已经搞清楚金凤楼的内部结构图,包括那老鸨的房间位置。
慕容锦几人认定姑娘们的卖身契就在老鸨的房间里,而这里就是今晚她们着重关注的地方。
不过只有梨花知道,老鸨的房间里面,除了卖身契,还藏有一万多两的银票,另有三箱白银,其他珠宝若干。
按照原计划,他们只需一把火烧了这房间,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但梨花却对那一万多两银票念念不忘。银子重无法带走,可银票却方便携带,若是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然而老鸨的屋子却是金凤楼防备最为森严的地方,门上不仅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大锁,外边还有两个壮汉严加看守,要从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拿到银票,着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想要拿到银票,她就得先从老鸨身上拿到钥匙,并搞定两名壮汉,才能进入房间。
老鸨的钥匙挂在身上,向来都不离身,两个壮汉身上肌肉鼓鼓的,要打起来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梨花不敢节外生枝,只得按照计划拿出火折子点火。
金凤楼有个惯例,每天晚上卯时三刻都会有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而梨花他们,正是选定了这最引人入胜、观众如痴如醉的时刻动手。
金凤楼以木质结构为主,里面又布满了帘子和布幔,一旦起火,火势将迅速蔓延。
随着楼下一片好声响起,火光按照原计划燃起,楼里的伙计很快就发现着火了了,赶忙组织人手救火,不想火源却不止一处,而且还在不断增多,众人抢救不及,火势瞬间就连成了一片。
楼里顿时乱作一团,打手们一边救火,一边四处搜寻纵火者的踪迹。
梨花没有按照原计划立即撤退,躲在角落装作受惊的模样缩成一团,身体瑟瑟发抖,双眼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不远处老鸨的房间。
过往的人们在尖叫声中四处逃命,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逃生,无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她。
果然不出所料,那老鸨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已然无法抢救,只得命令两名壮汉的护送她逆行而上,直奔三楼。为的正是房间里一万多两的银票和那些价值连城的卖身契,这些都是她的命根子,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楼梯上已是人满为患,众人挤压成一团,哭爹喊娘着争先恐后地往下逃。
老鸨借助庞大的体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三楼,直奔自己的房间。而那两名守门的壮汉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见到老鸨终于赶来,松了一口气催促道:“快开门!火势很快就要蔓延到这里了!再晚一会儿别说银子了,连人都走不了了!”
老鸨慌慌张张地从脖子上取下钥匙,但手抖得厉害,钥匙怎么也捅不进锁眼里。一旁的大汉再也等不及了,他一把抢过插了进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鸨赶忙指挥着四个壮汉赶紧搬银子,她自己则直奔那个藏着银票和卖身契的小箱子。
她哆哆嗦嗦地打开箱子,将一大包东西往怀里一塞,将原本已经丰硕无比的胸口塞得鼓鼓囊囊的仿佛随时都会爆开一般,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四个壮汉每人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紧随其后,很快就和人群挤在一块。
而就在此时躲在角落里的黑影终于动了,她混入慌乱的人群中,借着众人的推搡之力逐渐靠近了老鸨。
老鸨等人骂骂咧咧,催着前面的快点走,殊不知一楼楼梯处不知被何人横了个大柜子,堵住了去路,这才使得原本早该得以疏散的人群一直挤在二楼楼梯处。
几十人挤在一处,很快就发生冲突,男男女女们混在一起你推我搡场面一度混乱。扛着银箱子的壮汉们各怀鬼胎——要是趁乱将银子扛走远走高飞,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那这辈子也值了!
老鸨心里七上八下的,既要提防着汉子们扛着银子跑路,又要时刻留意自己胸前的大包,那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外加那些价值不菲的卖身契……要是有个闪失她就不用活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不知道是谁在后面猛地一撞,一个壮汉肩上的箱子失去平衡砸了下来,箱子撞到楼梯的扶手,“啪嗒”一声裂开,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子散落一地。
这一下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再也顾不得逃命纷纷扑上去抢银子。
老鸨气得大骂那汉子不中用,又高声呼喊着让大家快点让路,否则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但此时的人们已经完全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红着眼睛疯狂地抢夺着地上的银子。
老鸨被人群挤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只感觉无数只脚从她的身上踩过,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好不容易爬到一边,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散开,而那个装着银票和卖身契的小包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尖叫一声,“我的银子——我的卖身契——”
可她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无人回应。
下面的柜子不知何时被移开,原本拥堵在二楼、三楼的人们瞬间找到了逃生的出路,如洪水决堤般迅速疏散。
三个扛着箱子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突然加快了脚步,朝着门外冲去。
人群中有人眼尖,立刻大声呼喊道:“看啊,有人带着银子逃跑了!”
众人闻声望去,那三人穿着金凤楼龟奴衣裳,显得格外惹眼。
其他楼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那三个汉子哪里还管那么多,扯着步子跑得更欢,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老鸨好不容易跑出大门,看着身后燃着的熊熊烈火,再看看周边,她的那些“摇钱树”们也已不见踪影,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衙门的衙役捕快这时候终于姗姗到场,看着已经救不回来的金凤楼和周边混乱不堪的场面,厉声喝道:“所有人都不许走,全都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此时此刻,坐在远处一座屋顶上的梨花看着冲天的火光,她摸了摸怀里的一大包“宝贝”,笑得一脸荡漾。
时至深夜,慕容锦回来。
梨花还没睡下,见她进屋,问道:“怎么样了?”
“这些姑娘都安顿好了,木头石头和我一起回来,我让他们去睡了。”慕容锦道,“卖身契那些东西,都确保烧了吧。”
梨花摇了摇头。
慕容锦顿时脸色一白:“没烧?是在谁那儿,你没在老鸨房间点火吗?”
要是卖身契没拿到手,今晚做的这一切就白搭了。
梨花笑了笑,将那一大包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面。
慕容锦眼睛一亮:“你把卖身契拿回来了?”
说着就去扯那包袱,扒拉着露出里面的东西,定睛一看,整个人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连拍着梨花的肩膀道:“好啊好啊,果真是扮猪吃老虎,你可真是有一手。”
梨花嘿嘿地笑了笑。
慕容锦把卖身契收起来道:“这些卖身契回头拿给那些苦命的姑娘们,当着她们的面烧了,也好让她们安心,这辈子也可以重新做人了。至于这些银子,不在计划之内,既然是你的功劳,我就不跟你抢,自个儿拿着吧。”
梨花笑了:“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这活儿是咱一起策划的,每人负责一块,如果没有大伙配合,我自己肯定也弄不到,一起分了。”
慕容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她是镖局的大小姐,手头也算宽裕,可再宽裕最多能支配的也不过小几百两,面对这上万两的银子她还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谁不爱钱呢?
梨花见她这模样,笑着一把将银票拿过来道:“我不认识字,你好好分,安置那些姑娘的留一点,剩下的咱四个平分,下次再去干一票大的。”
慕容锦也不扭捏,赶紧去把石头和木头叫来,将梨花的话复述了一遍。
两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睡意全无,但自知策划和行动的功劳其实都在梨花和大小姐身上,赶忙推辞不需要拿那么多,一人几百两即可。
经过一番推让后,慕容锦最终拍板道:“一共一万叁仟三百两银子,二千两安置那些姑娘们,石头和木头每人两千两,我拿三千两,梨花四千两,剩下的零头留着咱们下一次活动经费。”
就这么定了下来,梨花揣着四千两银子入兜里,心里也是美滋滋。
石头和木头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两个人拿着银票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大小姐,梨花小姐,什么时候还干,咱哥俩一定支持到底。”
慕容锦笑了,“少不了你们出力的时候,不过姑娘们那边,木头你多盯着点,至于衙门那里,石头你负责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回来汇报,可千万别把咱们给暴露出去了。”
石头道:“大小姐放心吧,这事我盯着呢。不过眼下那金凤楼已经被烧得连木渣子都不剩,想找线索都难。剩下那几箱银子被他们自己人扛走了,如今那三人已经成了最大嫌犯,依我看很快就会出通告全城通缉。”
慕容锦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这些银票也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花。稳妥一点梨花你明日中午再回去,你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早进午出,城门的守卫多少对你有点眼熟了,如果突然一大早出去容易引起怀疑。”
梨花点头表示明白。
安排完毕,又劳累了一夜,众人抱着银子回了各自房间,梨花枕着一沓厚厚的银票,心情更是激动不已。
四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该拿来干什么好呢,能给董姐姐买好多好多的胭脂吧。
想起前天晚上黑暗中的一幕,又忍不住心神摇曳。
自己这么穷,长得又不白不丰润还不识字,她还愿意让自己搂着,她必定不是爱银子的,不然,就可以拿这些银子去讨她欢心了。
她喜欢什么呢?
第60章 生气气
闹哄哄的一夜过去了, 梨花起来后,刚出了房门就见到江娘子从外院走来,问道:“江姨, 外边什么事这么闹?”
江娘子道:“嗨,还不是金凤楼那场火, 整个楼烧得精光,里头的姑娘也四散而逃。听说啊,那些值钱的金银财宝全让那些恶仆和龟奴给顺走了, 现在外头的衙役们正像没头苍蝇一样挨家挨户地搜人呢。”
梨花轻“哦”了一声,刚欲转身回房, 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 他们找到人了吗?”
江娘子早就熟悉她这种呆愣的反应, 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晋阳城这么大个地方,又不是铜墙铁壁,人若想走,说不定昨晚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了, 等到他们这么挨家挨户搜,黄花菜都凉了。”
梨花当然知道慕容锦他们昨晚已经把人给送出去了, 晋阳城虽有四座城门把守,但有些地方的城墙早已破败不堪,常有人从这些那些个口子进出。
衙门因财政拮据无法修缮城墙, 只能派衙役把守缺口较大的地方,这也就变成了衙役们敛财的手段——想从此过?银子留下!
昨晚上慕容锦就是花了二百两提前买通了一个最偏僻缺口的衙役, 等她们人送出去后,相关通缉指令才传到这边, 那衙役揣着二百两银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把人放走了,别说到时候银子被没收上去,说不定还要被砍头,于是这事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了。
那些衙役们折腾了一夜什么也找不到,早明白人已经出城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于是一大早便装模作样地挨家挨户搜查。
不过搜也是搜平民小老百姓的家,这些大户人家不过是例行公事问一问,镖局这边更是如此,慕容九天年年打点县令和主簿,要是这些衙役再没点眼力见搜到镖局里,也不用混了。
“锦儿还没起来吗?”娘子问道。
梨花摇了摇头:“总镖头不在,大小姐怕是没那么早起。”
江娘子又怎会不知女儿这个德性,不过也难得她休息一天,没打算去把人叫醒,于是冲着梨花道:“锦儿今日怕是不会练习了,你也跟着歇着吧,不然就跟江姨出去逛逛,不愿逛回家歇着也成。”
梨花有点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想了想道:“那我陪江姨出去逛。”
于是两人便一人挎着个篮子出发了。
菜市场熙熙攘攘的,百姓们都在大声议论着昨晚上金凤楼失火的事,如今几乎所有风向都变成了:楼里失火,楼中龟奴伙计趁火打劫,抢走了所有的金银财宝,那些姑娘也跟着趁乱逃走了。
“说不定那火就是楼里的人自己放的,那些姑娘想摆脱困境,伙计们见财起意,双方一拍即合。”
“金凤楼几十个姑娘,好几个花魁,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那么多银子,要是我我也想这么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出了城,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还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哪能不心动啊。”
各种各样的话听了一耳朵,就是没听到和自己几人相关的,梨花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就这么放了下来。
两人买了好些东西,梨花力气大,提着两个大篮子跟在后面都不带喘气的。
却在准备返回时,见到路边又围起了一圈人,人群中隐约传来哭泣声,两人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菜市场的一角,五个衣衫破旧、面色蜡黄的百姓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
经过一番打听,才得知是揽纳户私吞百姓的税粮。
在本朝,税粮本应由民户亲自上交,但由于种种原因,许多民户会选择让揽纳户代为缴纳。一般这些揽纳户往往是由大户、地主组成,这些人里面不乏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经常利用手中的权力进行暗箱操作,中饱私囊。
这五人原本想将税粮交给揽纳户代缴,却不料揽纳户私吞了他们的粮食,还威胁他们不许声张。他们去衙门告状却不被受理,转而寻求状师的帮助,却没有哪个状师敢接他们的案子。
而如今上面说没收到税粮,让这些农户再交一遍,这已经是今年纳的第二趟粮了,这些人家中粮食本就不够吃,哪里还能拿出多余的粮食,只能跪在菜市场哭诉老天无眼,看着好不凄惨。
江娘子带着梨花挤出人群,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啊,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救一个还有下一个,你江姨我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村口的土匪,腐败的衙门,还有这些那人不当人的揽纳户……梨花不禁怔怔。
江娘子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走吧。”
梨花顺从跟在背后,心里却暗暗嘱咐让系统留意这几人。
系统的监视范围是十里以内,但不会自发监控,也不可能每件事每个人都会进行实时监控,因为这样会涉及大量的运算,耗费大量的能量。因此,只有梨花交代的事情或者一些息息相关的情报,系统才会自发关注。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在实时监控范围内,除非梨花事后需要调取数据进行查看。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人一系统压根没注意,在菜市场仅一个街道之隔的赌场这边,曾广进正被两个同门拉拉扯扯往场子里边走。
曾广进踌躇着不敢进去,“李兄叶兄,会不会搞错了,吴举人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
“吴举人怎么就不能在这个地方,你说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男人不爱赌,吴举人是个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往日他是在金凤楼,如今金凤楼没了,那就是在这儿咯。”
另一人也扯着曾广进的衣服道:“走吧走吧,别扭扭捏捏的,就像个娘们儿似的。咱们就进去看看,又不赌钱,怕什么?”
在两人的连拉带扯下,曾广进就这么进了赌场的大门……
梨花刚回到镖局,见慕容锦没起床,她就自己去练武场上扎马步,一边跟着系统聊着天,说的正是昨晚上金凤楼的事。
系统道:“这次救了三四十名姑娘,捣毁了这个淫窝,回报也十分可观,一共20个点,其中5点固定在声望,剩下的宿主你要怎么分。”
梨花一言不发,直接在另外三个属性上各加了5个点。
系统看着承欢上面一共7个点值的数据,一脸窃笑。
“宿主,如今各个属性情况分布如下:智慧29体魄29声37望承欢7,总计是102个点,宿主,你可以进行第二次抽奖啦。”
梨花听到好消息,心中也终于变得轻快了些,道:“不急,等晚些回家了再抽。”
正说着,系统又提醒道:“宿主,菜市场的那几人被巡逻的衙役给轰走了,正在东门口去,看样子是要出城回去了。”
梨花忙问是什么时辰,一听说准备晌午了,于是便立即收了功,去后院和江娘子说一声后就出了镖局。
……
等办完事回到大柳树村,梨花没有先行回家,拐了个弯,熟门熟路地进了曾家小院。
院子的门虚掩着,进了院,院子里没人,厨房里也静悄悄的,于是便径直进了屋子。
果然见到那人正和衣半躺半靠在木榻上,对面床上芙宝睡得正酣。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女人警觉地睁开眼睛,见到是梨花,她眼睛又阖了起来,侧过身子蜷缩在榻上。
梨花看着她略微疲惫的模样,眉头微皱,走到榻边,蹲了下来,眼睛和她平视着,轻声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
董芸这才半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关切。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胳膊枕着脑袋,静静地盯着女孩看,眼珠子一眨也不眨。
梨花抿着唇,就这么半蹲跪在塌边,任由对方盯着。
过了好一会儿,董云这才伸出手,摸了摸她耳边翘起来的呆毛,问道:“昨晚在城里都干什么去了?”
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听不出开心或是不开心。
梨花原本就没想把这事瞒着她,只是前日她没问,便以为她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如今听她问起,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昨晚上去打劫了一个叫做金凤楼的妓院,再偷偷顺走了妓院的银子,还把姑娘们都给放跑了。”
董芸听到这话,总算恢复了些许的生气:“怎么会突然想着要去抢妓院?”
梨花道:“是慕容锦查到了一些信息,说几个村子外边围着的那群人是白虎山庄的人,这些人以前都是山上的土匪,如今在城里经营了妓院赌场,慕容锦说要来一个围魏救——救——”
“围魏救赵。”董芸嘴角勾了勾。
梨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围魏救赵,说只要我们在城里闹出大动静,外边的人就会撤了,所以我们就去闹了妓院。”
董芸原本实在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着她露出憨憨的小酒窝后,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活了起来,她慢慢爬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任由头发垂下来,看上去慵懒又松弛。
“看来你们的行动很顺利。”
梨花听到这句话,猛地点头,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开始跟董芸分享了昨夜的行动的细节,讲到从老鸨怀中拿到那包银票时,两条眉毛也跟着扬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行动很满意。
董芸痴痴地看着她,明明是简简单单的,甚至带着点点磕绊的语言,怎么听起来也这么绘声绘色呢。
“……董姐姐——董姐姐——”梨花叫道。
董芸这才如梦初醒,眨了眨眼睛,轻嗯了一声。
梨花看着她这个样子,觉得她此时就像一只小猫咪,没了往日的高冷和疏离,有点软乎,但又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姐姐,你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吧,”梨花有些担心,“我现在有好多银子,咱不怕花钱。”
董芸听到这话轻笑了声:“对呢,你刚刚抢了人家的妓院,现在可是个富婆了。”
梨花嘿嘿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大沓厚厚的银票,递到她面前:“我先前问过我娘,我们家要多少银子才能过活这一辈子,我娘算了算,把大牛二牛的彩礼钱和杏花的嫁妆钱都算在里面了,还有可能生病的、将来弟弟妹妹养孩子的也都算了进去,再加上家里的八亩地,顶破天也不会超过一百两。算起来我已经把家里这辈子要花的银子都挣齐了,多出来的,姐姐要是需要,都给你。”
董芸看着眼前这一沓票子,再看着上边的面额,少不了得三四千两,一个地主或官员家都没这么多银子,这小姑娘不知道是对钱没概念还是真的是被自己迷昏了头,居然能说出全给自己的话来。
梨花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淡定的董芸,慕容锦算是她认识的人里边比较富有的了,她见到这么多的银子都欣喜若狂,可姐姐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她有些沮丧地问道:“你不喜欢银子吗?”
董芸摇了摇头,“天下哪有人不爱钱。”
“可你看着不高兴,也没有想要的意思。”
董芸这才轻叹一声:“我平白无故拿你银子,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听到这话的梨花愣了一下,这个概念她可太熟印象太深刻了,想要获得什么必定要付出什么,反过来,自己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对方,难道不是也想从对方得到什么吗?
她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好不容易才组织了语言道:“……我只想让你开心……”
“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我拿了银票开心了,就会对你更好了?或者还会再让你抱一次摸一次?”
黑夜里的那些事被搬到台面上来说,梨花瞬间脸色煞白,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脸色难堪极了,这时候才为大前天晚上的色胆包天感到无地自容。
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自己辩解,默默地将那些银票收起来,塞到衣服里,轻轻说声对不起,站起了身。
却没想到董芸一把拉住她的手,“要去哪儿?”
“……回家……”梨花道,还能去哪儿呢。
“不许回。”董芸没有松手。
前头刚说了那样的话,后头又拉着自己的手,梨花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有些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我月事来了,肚子疼。”女人可怜巴巴的眼神让梨花一下子心软了,怪不得自己刚进屋那会儿看着她一脸苍白,刚刚那些难堪又抛到了九霄云外,又蹲了下来。
“今天第几天了?我给你揉揉吧。”梨花说道。
“第一天,”董芸说着,往里边挪了挪,“你上来。”
梨花依言脱了鞋,上了榻,刚坐下来,女人柔软的身子就挨了过来,依偎在她的怀里。
梨花心快速跳了一下,但比起前面两次的亲密碰触,这次明显镇定了许多,再加上刚刚董芸的那句话,她也不敢造次,赶忙敛住心神,搓了搓手,直到发烫,这才隔着衣裳裹到她的肚子上,顺着圈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揉了起来。
董芸似乎真的觉得舒服了一些,趴在她的怀里闭上眼睛。
对方不说话,屋子里有些安静,于是梨花没话找话地把今天菜市场发生的那件事说给董芸听。
董芸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国已不国,民不聊生……”
听到梨花给那五人留了银子后,还报了个“追月女侠”这个称号时,董芸睁开眼睛趴起来看着她问道:“为什么叫追月女侠?”
梨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先前我上街的时候就总听说追风女侠行侠仗义的事迹,仰慕不已,现在自己有能力帮助别人了,也想给自己起个名头,她叫追风女侠,那我就换一个,风雨雪雾星星月亮和太阳,我就挑了一个我喜欢的,就叫追月。”
“喜欢月亮?”董芸问道。
梨花点了点头,“我听到夫子念过,明月姣姣与君归,就觉得喜欢。”
明月姣姣,归来路上,董姐姐第一次牵了她的手;明月姣姣,她让她抱着一路回了房间;同样是明月姣姣,她环住了她的身子……
以前的星星月亮只是星星和月亮,如今的星星不是星星,月亮也不再是那个月亮。
“你夫子念了那么多书,你就偏偏只记得这一句?”
“嗯,她念了好多句,但这一句她念得最多,也是我最喜欢的。”梨花认真回应。
董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直接转移话题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你娘把你几个弟弟妹妹的彩礼嫁妆都加起来算了,怎么没算你的?”
看着她那玲珑的身子就这么压在上边,那柔软的胸部抵着自己的,只要微微一动,馥郁的香气就顺着鼻孔上来,梨花只觉得整个人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听清对方的问题,她慢吞吞地回答道:“我让她不要算。”
董芸没有再继续追问,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又来了一句:“你会不会突然有一天跑去嫁人了?”
梨花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会。”
“你爹娘逼着你也不会吗?”
“爹娘不会逼我的,我现在挣这么多钱,爹娘已经不能做我的主了。”
董芸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那——如果我逼你呢?”
梨花听到这话愣住了,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董芸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董芸真的要逼她嫁人,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我是说如果。”董芸补充道。
梨花这才不情不愿地回道:“不会。”
董芸道:“万一我要以死相逼呢?”
梨花不高兴了,“你干吗要以死相逼让我嫁人。”
董芸听着女孩一下子变得硬邦邦的声音,感觉连带着被自己垫在身下的胳膊也似乎变得硬邦邦起来,可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好了一些。
“那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跑去出家?”
梨花摇头:“我从小到大就今年才吃饱饭,好不容易才吃上肉,你让我出家我不干,反正我受不了清规戒律。”
董芸唇角笑容扩大,嘴上却不依不饶:“人总是会因为不得已的情况做出不得已的决定,要是有一天你也需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梨花这下真的生气了,原本帮着她揉着肚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收回揽着她的右臂,坐了起来,生气道:“我不喜欢这些如果,反正我不愿意,我也不会做!要是事情跟你有关,我跟你说清楚就是!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做!无缘无故你也不会以死相逼要我嫁人!要是当真不得已,商量好了再做决定,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一起承受就是了!”
董芸靠在墙边,曲起腿,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
梨花说了这么多,见她突然笑了,以为她在捉弄自己,有些羞恼,伸手就要去锤她。
董芸也没躲,让她轻轻锤了一下,这才捉着她的手道:“芙宝看着呢。”
梨花一惊,赶忙转过头,看到原本应该在乖乖睡觉的小肉团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一头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上,两个脸颊红扑扑的正望着这边。
“梨花——”小芙宝含糊地叫着,伸出双手想要抱抱。
梨花瞥了董芸一眼,转身下了地,去抱芙宝。
小姑娘刚醒来,脑子还昏昏沉沉的,歪着脑袋靠在梨花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闭上了眼睛。
董芸看着女儿这个样子,轻笑一声,“瞧她多信任你,感觉你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更像她娘。”
梨花耳朵一红,现在女孩子成亲早,村子里像她这个年纪当了母亲的并非没有,她倒不是因为这个羞赧,只是听董芸把自己比成芙宝的娘,就忍不住心神摇曳。
她怕董芸看出自己的心思,轻咳了一声转开话题问道:“你肚子好些了吗。”
董芸摇了摇头。
梨花皱着眉头,抱着芙宝又坐了下来,“还要继续揉吗,还是我去烧点热水给你喝?”
董芸没说话,抓过她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下面伸去。
当掌心触摸到滑嫩细腻的肌肤,梨花手下意识一缩,却被对方按住,她咬着唇,不敢看着眼前那双炯炯美目,逼着自己集中精力在手上,轻轻压在那平坦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地按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