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
常欣远远叫了他一声。
林潜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们在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总带着一丝调笑和轻视。
一小块白色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林潜下意识地接住，发现那是一卷绷带。
“包扎好你的伤口，要是感染了病毒，”常欣微微一笑，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砰——这里可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林潜有些迟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划满口子的掌心。
刚才急着在废墟之中翻找，他一直没感觉到疼痛，直到现在，他仍然只感觉到轻微的刺痒。
伤口似乎已经比刚才好了一点，骇人的，只是些已凝固的陈血。
“谢谢。”林潜口中下意识地说着，缓慢地将绷带卷在了两手之上。
常欣看着他缓慢而笨拙的包扎动作，摇了摇头：
“另外，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欢迎你的加入。”
林潜微微一愣。
似乎是觉得自己话多了，常欣转身回到了车里。
林潜的目光偏移了一瞬，落在驾驶座上的阴影。
一双微眯的眼睛隐在那里。
贺十八对上林潜的视线，朝他咧开一抹调侃的邪笑，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
林潜收回目光，缓慢地将手上的绷带弯曲缠绕，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不知何时，凌弃收起了擦好的机枪，手上的东西，换成了一个锃亮的火箭筒。
对方周围散发的肃杀气息，总让林潜感到莫名的恐惧。
可常欣和贺十八都已经上了车，林潜只好硬着头皮问凌弃：
“什么时候走？”
凌弃头也不抬地说：“等人。”
“谁？”林潜微微偏头。
“来了。”凌弃说。
来了？
什么来了？
林潜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忽然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掀动了他的发尾。
下一刻，一个陌生而略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炮坑中心全是烧焦的碎块，它肯定已经死透了……这人是谁？”
林潜察觉到对方嘴里的“这人”正是自己，转头看了那人一眼。
目光阴沉的黑衣少年似乎是随着刚才的那阵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眼神不善地盯着林潜。
林潜缓缓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礼貌的僵硬笑容。
那人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
凌弃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接过他手中的密封袋，仔细看了一眼。
密封袋里，似乎是一些烧焦的肉块，泛着黑红血腥的色泽。
呕——
林潜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凌弃目光一斜，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晶核呢？”凌弃说。
少年——黎锋摇摇头，目光一暗，带着些自责：“找遍了，没有。”
“那只丧尸王再生能力很强，找不到晶核，就是没有死。”凌弃面无表情地说。
丧尸……王？
林潜缓缓瞪大眼，眸底染上恐惧。
夏老师狰狞的尸化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
丧尸王，又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林潜狠狠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离凌弃近了一点。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头，仔细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贺十八看到他惊恐的动作，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繁森路有一只游荡的丧尸王，凶险得很。十年来，没有人敢接近这里，”贺十八按下车窗，调侃的话语，带着些不经意的锋芒，“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潜身上。
“我、我没有见过它……”林潜百口莫辩。
他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刚刚才重生，生怕被所有人当成怪物……
他不想再被当成怪物。
常欣耸了耸肩，收回目光，看着密封袋里的肉块：
“凌哥的火箭炮轰平了几栋大楼，还对丧尸有攻击力加成。这只丧尸王又不是金属系，怎么躲得过这一击？晶核肯定是出来了，估计被别人捡漏了。”
常欣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不禁回头看了林潜一眼。
林潜仍处在害怕之中，似乎并没有听清她的话。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要是林潜听出来，自己家就是被凌哥轰碎的，想要杀了他们全队复仇怎么办……
凌弃沉思了片刻。
良久，他说：
“小刀和关山呢？”
黎锋说：“他们找到一个超市仓库，说里面东西很全，叫我带你们过去。”
贺十八咧嘴一笑：
“啧，那只恶心的丧尸王，倒是帮我们存了点好东西。”
凌弃收了火箭筒，冷声说：
“带路。”
*
林潜明白了，凌弃一行人来自东部基地，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清缴游荡在繁森路的那只丧尸王。
传说这只丧尸王已经在繁森路游荡了十年，不断召集大量危险的高级丧尸。东部基地多次挂出高额悬赏，要这只丧尸王脑内的晶核。然而之前接取悬赏过来的小队全部折戟。
于是凌弃亲自出马，带上尖刀小队的人杀了过来。
尖刀小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末世难得一见的精锐，他们各施异能，引开其他丧尸，终于将丧尸王围困在小区，然后——
一炮把它轰碎进了炮坑里。
凌弃，似乎是一名东部基地公认的强者，他的异能，好像与武器有关……
林潜懵懵懂懂地听着，也听不大明白，只是静静坐在车子前排。
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阴沉少年一直坐在最后排的角落，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匕首，一边目光不善地盯着林潜，好像随时准备对他动手的样子。
少年名叫黎锋，异能是速度系。听说整个东部基地，找不到比黎锋更快的人。他只有一个异能，却把它运用到了极致。若他想杀一个人，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林潜坐在凌弃身边，身躯直得像是一片坚硬的小钢板，僵硬地靠在柔软的皮质椅背上。
凌弃瞥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林潜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思维早已飘远。
他们要去超市……
超市里，有喝的。
他要是喝到果汁，会不会就不渴了？
温热的触感轻轻贴上他的后背。
林潜一愣，偏头看着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凌弃。
“放松。”凌弃冷声说。
诱人的温暖气息，窜进林潜鼻尖。
漆黑明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凌弃颈侧有力跳动的脉搏。
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奔流的……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
好渴……
越来越渴了。
“休息，是为了更好地战斗。”凌弃沉声说，又拍拍他的后腰。
林潜听懂他的意思，弯了一点腰，黑眸直直望着凌弃，等待他的认可。
——依然僵硬的弧度。
凌弃眼角微微一抽，默默收回手。
开车的贺十八回过头来，吹了声口哨：
“头儿倒是挺照顾你的……”
“开车看路！”
副驾上的常欣一巴掌将贺十八的头拍正了。
“干！身为双系异能的强者，我需要最起码的尊重……”
贺十八骂骂咧咧地说。
林潜露出一抹微微有些僵硬的笑容。
他转过头，定定看着身边的凌弃。
夜色四合，危险不知会从何处突袭。凌弃一直密切注意着死寂的窗外。
林潜静静望着他麦色的、充满生命力的脖颈，眼珠流淌过一瞬淡淡的灰白。
*
“*的，又来一只。”贺十八一踩油门，撞飞了一只拦路的丧尸。
“怎么感觉弄死丧尸王之后，周围的丧尸反而变多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凌弃不语，将车窗摇下一点，抬起一杆装了静音器的狙击枪，几乎没有瞄准的动作，朝外连射了两枪。
不远处，两个迟缓的丧尸身影应声倒下。
林潜正对着凌弃的脖子咽口水，看到他精准的枪法，忽的僵了一下，缓缓收回了目光。
——算了。
还是找果汁喝。
车子很快开进了黎锋所说的那个仓库。
果然如黎锋之前所说的，这里东西很全。
拜之前盘踞在这里的丧尸王所赐，没有人敢来这里搜刮物资。
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众人下了车，每人分了个麻袋，尽可能多装一些物资，带回东部基地。
林潜也分到了一个麻袋。
他正看着巨大的麻袋沉思，周围的人已经安静而迅速地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搜集着有用的物资。
林潜思索片刻，拖着麻袋默默走到了饮料酒水区域，精准地找到了一排可乐。
他往麻袋里塞了许多可乐，然后拿起一罐听装的，拧开，轻轻抿了一口。
甜腻夹杂着气体的糖汁，缓缓流淌过他的味蕾。
林潜皱紧眉，噗的一口把可乐全部喷了出来。
粘稠，平淡，恶心……
和记忆里热情跳跃的滋味完全不同……是因为过期了太久吗？
林潜皱着脸，伸长舌头晾了许久，才把那股恶心的味道散去。
他欲哭无泪地将只喝了一口的可乐放回了货架，又把麻袋里的可乐全部倒掉。
渴啊……
他好渴、好渴啊……
林潜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偏过头，看向了恰好走到酒水区的凌弃。
他面无表情地把货架上的白酒都扫到了自己的大麻袋里，毫无防备地转身背对着林潜。
林潜的目光聚集在他温热柔软的脖颈，眼底冒出一丝绿光。
他好渴，好渴……
就一口……
他就、就喝一口……
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