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新被押送到这里的人类, 要穿上统一的服装,也要进行一番清洗,并且缴获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那么这些消灾人员的所有东西, 都会被扔在驯人场角落的一个箱子里。
要去拿他们的储物腰带,确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其中唯一困难之处, 是每个人的储物腰带都有密码, 除了密码操作以外, 其他任何的操作都不能够把储物腰带打开。
当白缙来到这里并且找到他们的储物腰带后,他才想起这件事来,他开始有些犯难。随意挑起一个来,也随意地试了试, 果然没有将这腰带打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重新将这储物腰带扔了回去。
随后他又翻翻找找,希望能够在这些收缴的东西里,能够找到有用的东西。
最终找到的是有江聿名字编号的储物腰带,本来他就对储物腰带没有太大的希望了,可是他仔细辨认之后, 发现江聿所使用的储物腰带,是原先他还是盛淮时他所使用的。
一个还没有被抹除的,属于盛淮的名字编号就在江聿名字编号的旁边。他有些惊讶,手指抚摸在这并排在一起的名字编号上。
因为知道现在江聿或许也将他认出来了, 他本意上是除了和江聿有剧情上的关系之后,就不想再有多余的接触。所以一开始他过来找储物腰带, 根本就没有去拿江聿的。
因为在后面的剧情中, 这些消灾人员会将他们的装备重新偷回去,将里面的一样东西拿走, 肯定会被腰带的主人察觉。
但是现在回想影的情况,看见他即便是痛苦也隐忍的模样。明明那是极为痛苦的伤痕,却远远没有抱着白缙的那个时候抖得厉害。
心灵上的痛苦,远远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白缙的手指抚摸在储物腰带上,他深绿色的眼眸显得晦涩。经过短暂的思考,白缙输入了作为盛淮时所用的密码,果然这个储物腰带打开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陈列在上面的一个小小的光屏上。
他没有拿其他的东西,就拿走了他现在必须拿到的伤药,就又打算回去找影。
现在夜晚还没有完全深沉,但是整个驯人场有些静悄悄的。
他进来时,由于心绪慌乱,也就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这宽阔的驯人场。太过寂静与宽阔,伫立在那里的坚固巍峨的笼子,在灯光的导致的黑影之下更加昏暗狰狞。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类。
有些人已经精神麻木,有的人还双目炯炯。
在这样的凝视中,白缙看见笼子里的江聿,他的指尖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手帕。那是之前白缙扔到江聿脸上的。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没有被收缴,但是江聿的指尖细细摩挲那柔软顺滑的布料,仿佛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当白缙的脚步声响起来,江聿抬起头来看他。
白缙转头过去,不让自己去凝望江聿的眼睛。
他不敢去凝望江聿的眼睛。因为他明白了,江聿之前所有的好意和温柔,都是对他一个人的。并不是对余小鱼,也不是对盛淮。而是单单只对他一个人。
事情好像有些搞砸了。他明明只是扮演那种在剧情中只出现几次,甚至还会对主角不太友好的龙套角色,但是为什么,主角总是深深地记住了他。并且无论被强制遗忘多少次,总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能够把他想起来。
他们是主角,他们有自己的剧情和人生。他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界只想扮演他们经历中一个微不起眼的小角色的过客,从而让自己得到更好的下一世。其中所横亘的,不仅仅是不同世界不同维度之间的巨大隔阂,更有一种本不该如此的心理起源。
他呆呆地看着影的脊背。
影的背上已经喷上了药剂喷雾,这种从未来高科技发展世界而来的药物,确实在影的身上很快就见效。他脊背上那块可怕的瘀青,正在缓慢消失。
至于脊骨,可能还要多喷几次药物,也不能做过于剧烈的动作,从而保护骨骼重新生长。喷完药之后,他看着影背上的淤青,盯着他这宽阔的脊背,就开始发起愣来。
即便不知道白缙在想什么,元修还是安静地立在白缙的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白缙的心绪很乱。他的耳朵和尾巴都蔫蔫的,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于是元修就不再做任何的叨扰,也没有故意调皮来逗白缙。
过了一会儿,白缙从这椅子上站起来。他来到影的背后,手指轻轻抚摸了影的伤痕。大约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触摸上去时,影的躯体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疼痛而紧绷。白缙也摸了摸影的骨头,也感觉比之前抚摸到弯曲程度好了一些。
“主人,我没事。”
白缙听到影的声音这样说。
影转头过来,他宁静深远的眼睛看着白缙。他似乎是认为,白缙还在为这件事担心而心情不好,所以想要这样安抚一下他的心情。
“好。我知道。”白缙这样说。在面对影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声音就比面对任何一个人都要柔和一些,眉眼之间也是如此。
更何况在夜晚灯光的晕染下,一切都显得柔软。不过他眉眼之间的那几抹惆怅,完全无法忽视。
元修对白缙说:“你要休息一下吗?”
白缙重新回到那宽大的椅子上去。他陷入这柔软里,闭上了眼睛。元修伸手过来,手指在白缙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他脑袋上的猫耳往后撇了撇。元修进行了温柔且又舒适的按摩,让白缙舒服了很多。他听到元修在意识里说道:“刚才是见到江聿了吗?”
“嗯。”白缙简单地回答。
“不是说什么都不在意吗?怎么忽然又想东想西起来了。”
“因为看到了影,知道了影是破除世界隔阂和万千阻难来找我的。我忽然明白,我的存在好像于他们来说是非同一般、非同小可的。”
元修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手中的力道已经让白缙很舒服。让他毛茸茸的猫耳朵,有时候会跟随着这舒服的力道轻轻晃动。
“我之前认为,影对我的忠诚是世界设定。但是他已经脱离那个世界来到这里,他怎么还可能受到那个世界的控制呢?可是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看向我的目光和之前一模一样。所以我就开始想到,那么江聿对我的情感,是本身就对我的;凯利斯对我的情感,也可能本来就是对我的,并不是因为那位夫人;还有谢景初、秦昭、宋星冶。”
元修说:“所以这一切想法的源头,是因为影触动了你的心。”
于是现在是白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了。
随后白缙说:“我知道身为一个私生子,我本来就不该奢望不属于我的家庭和关爱。我也没有想过去那里寻求。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很凉薄而又冰冷,这种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的关爱与真心,让我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没有平时他那语气中的顽皮和欠揍。他轻轻呼唤了白缙,他说:“小白。”
正是因为难得听到他这样的嗓音,让白缙睁开眼睛,去看现在元修的神态。他的神态和他的语气别无二致,他抚摸在白缙脑袋上的手,也是轻轻的。
“你本来就可以拥有关爱和真心。不用这么担心。”
元修说。
“影对我好,我也想对他好。即便微不足道,也足够了。”
“你已经给了他你的好了。”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要面对更多更多的好,和更多更多的对我的关爱。我给不了那么多,我觉得我会有点累。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江聿,我就已经觉得有点累了。”
白缙又疲倦地闭上眼睛。懒懒地靠在这里。这就是他不太愿意与人深交的主要原因。和人相处、交流都太累。
他会思虑很多,要给予别人同样的情绪,要给予别人同样的关爱等等。他觉得很累,所以他从根源上断绝了这种思虑,长时间让自己独处起来。
“你不需要这样想。小白。”元修说:“你只用承受这些好就足够了,不用顾虑太多的事情。你忘记《狗狗饲养指南》里说,狗狗的爱意能够明确传递给主人,就已经让狗狗很开心了,不需要主人去考虑狗狗的心情到底如何。主人是高于一切的,狗狗的愿望和目的,就是让主人开心。”
白缙想了想,他说:“里面有这么一条吗?我记得没有吧。”
“有的。我看了好几遍,你又看了几遍,你能有我记得多吗?”
“好吧,你说有就有。”听到元修的语气中,又出现那种骄傲与顽皮,让白缙的心中也忍不住轻松了一点。元修的力道按得他太舒服,尾巴也重新悠然地晃动了几下。
白缙听到元修最后说:“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带你去另外的世界去看看其他的风景去。就不看江聿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被隔绝在白缙的梦乡之外,“我们的小白主人,就是天生需要被关爱的。只是我们有点来晚了……”
白缙难得做了梦。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些世界里做了梦。以往他累了,睡着了。就直接坠入漆黑当中,丝毫没有意识。每次醒来都精神头十足,感觉非常好。但是这次,却做了梦。
他认为,是元修和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做起梦来。因为这句话,他曾经听到过,在他幼时,很久远的记忆里就听过这样的话。
雨下得很大。小白缙站在昏黑湿漉的马场,他浑身都脏兮兮的,衣服也有点潮湿。他静默地站立在这遮挡物之下,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拂面而来的冰冷的雨。
雨水顺着小白缙的脸颊滑落下来。自从他从马上摔下来之后,那些人都走了,并没有继续在意依旧跌落在地的他。
整个拥挤的马场很快就空荡下来,仿佛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骑马,而是非要看他从马上跌落的狼狈模样。毕竟也不会有人,选择在一个阴雨密布、风雨欲来的天气来骑马。果然他们看完了这一场笑话后,便都离开了。
小白缙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良好的护具并没有让他受太严重的伤,不过掌心有些擦破皮了,在这潮冷的环境中,散发着丝丝疼意。
他才刚站起来不久,堆积了许久的阴云,总算落了雨。豆大的雨珠击打在马场的地面上,带了一股浓厚的土腥味。随后没有三秒钟,大雨降临,小白缙只来得及暂时躲藏在这里。
小白缙知道,自己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家庭里,本来就不该奢望什么,甚至那些人欺负他,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事实就是,如果母亲没有被这个家庭的人逼死,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本来母亲早就带领着他远离这个家庭,但是没想到多年后,他们还是找到了她,并且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最后母亲就被逼死了。他们把孤零零一个人的小白缙带回家,到底是一种怜悯,还是一种玩笑呢?
或许是一种玩笑吧。
就像刚才那样,想起来的时候,就会以看他狼狈的模样为乐。
他垂下眼睫来,冰冷的雨水从这稚嫩的脸庞上滑下。像一抹沾湿了脸颊的泪痕。
这个时候的小白缙,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是更想念的,依旧是母亲没有被打扰、没有被发现时,那种虽然清贫却又幸福的生活。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就会想起母亲,除了怔然地发呆之外,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了。
白缙就是做梦,梦见当时这样的自己。
瘦小的身躯蜷缩在那小小的角落,然而依旧遮挡不了风雨侵袭。面上都是水痕,全身已经湿漉。他不太记得当时的天到底有多么昏暗,于是在这梦中看见的,就是混乱模糊的天际,只听闻到繁嚣的雨声。
就明白,这一切都是梦境。
独立于这个梦境之外的,属于白缙的一抹意识,转身凝望那模糊昏黑的雨幕,看见一个人举着伞走过来,踏着模糊不清的水声。
宽大的伞檐遮挡了那侵袭小白缙的雨,让他能够抬起头,睁开眼,去凝望站立在他面前的男人。被污水弄脏的皮靴、潮湿的西装裤腿、深黑厚沉的大衣、修长挺拔的躯体、宽大细长的手指……
白缙朝梦境的这个位置走去。他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脸依旧是模糊一团。
那个男人去看蹲在那里看着他的小白缙。
小白缙肯定看到了他的脸,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白缙已经遗忘了他的样子。所以在这梦境中,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的,就是模糊一团。
小白缙只是看了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一眼,就低下头来。因为他已经知道,这里并不会有人给他什么好意,即便是有,那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受更为可怕的事情。于是他不敢轻易接受任何一个人的好意。
然而这个男人说:“你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
小白缙重新抬起头来,说:“什么?”
“骑马。”这个男人说,“那边是室内马场,还有洗浴间。你可以换洗澡,换衣服。然后我教你骑马。”
小白缙警惕地撇过头:“不要。”
一只温暖而又宽厚的手,轻轻覆盖在小白缙的脑袋上。他说:“你本来就该承受无尽的关爱。”他的声音中带着叹息,“是我来晚了。”
雨幕昏黑,声音渐隐。这一抹身影消失在不断扩散而来的黑暗中,白缙依旧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下意识想用手去抓住他的衣袖。那一只手的主人,却仿佛察觉到白缙的存在似的,牵住了白缙的指尖。
他心里惊骇,要更为清晰地去看清他的面目,结果他睁开眼睛。
眼前有些朦胧,一些奇怪斑斓的光色悬挂在屋顶,盛开的爬藤植物开满了鲜丽的花。他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地界里,不过他依旧有些没弄明白自己在哪。
他还以为自己还是那只猫猫阁下,坐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柔软的丝绸服饰,上面勾勒繁杂而又精美的金线图样。他站起来,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到那种属于小猫的轻盈感。
他忽然就明白,自己已经不是那只猫猫阁下。
他正疑惑间,一个人忽然躬身进来,向白缙所在的位置跪下,行了一个恭敬的跪拜礼。白缙听到他说:“大祭司。”
听到他的声音,白缙就知道他是元修。
从这台阶上走下来,他发现自己是光着脚的。他没有在意,地板也不是很凉。就这样踩着光滑干净的地板,来到元修跟前。看到元修依旧还是这副跪伏的姿态,白缙说:“怎么还不起来。”
元修没有回答白缙的话。
他刚刚睡醒,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蹲下这个举动于他来说,在这个时候算一个花费力气的举动。所以他用脚尖踢了踢元修的手臂,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元修。”
这样元修才抬起头来,白缙看见他这双澄亮而又淘气的淡蓝色眼睛,就这样仰视着自己。
看见真的是元修,白缙的脸上忍不住带上了浅淡的笑意。他说:“我还以为你没有过来呢。”
元修又低下头来,以刚才那个恭敬的姿态完全跪伏在地上,又行了一个跪拜礼。这是这一次,他将额头抵触在白缙的脚背上。他说:“小白主人在哪,我就在哪。”
这家伙竟然还能够说出这么好听的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元修又变得奇怪了一点。但是这点小小的变化,根本无伤大雅,他将自己的脚从元修的额头底下抽回来,只是问他:“我下面的剧情是什么?”
他并没有因为刚才元修的那个举动而惊讶,因为这个触脚礼,是这个世界里最崇高的礼节,只有大祭司允许,就才可以让别的人接触他的脚背,这个能接触到大祭司脚背的人,也会受到其他人的尊重。
元修说:“现在我们需要出去看看。”
“看看?”
白缙揉了揉眉心。他刚才睡着的时候,竟然做了梦。他梦见了那个到现在都想不起模样的人,此时醒来,只觉得还有些混乱,思绪也不清明了。也就不太明白元修说的是什么。
“去看看大祭司的血仆。”
听到血仆,白缙想起来这是《怪物入侵》里的第三个副本《血宴》。而他就是里面那个必须吸食鲜血的大祭司,至于主角,就是新来的血仆。大祭司对自己的血仆很严格,对于新来的血仆,都是要过了大祭司的眼才能留下。现在,是他去看新来的血仆的时间。
经过元修这么一提醒,白缙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本来要就这样往门外走去,不过元修先叫住了白缙。白缙还以为元修有别的事情没说,结果看见元修又在自己的跟前蹲身下来,他帮白缙将鞋子穿好。
白缙说他:“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我哪样了?”
这句话又有曾经元修的感觉了。
白缙说:“这个陌生的样子。”
元修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说:“我这不是在努力当好大内总管。你说我不合格,我总不能连个大内总管都不能当吧。”
他仰着头笑着看白缙。白缙伸出手来,在他的头发揉了揉,他说:“那不然你还想当什么。”
这个时候,元修却又只是嘿嘿一笑,什么都不说了。
将鞋子穿好,白缙这次走出去。便有了另外的人上前来。因为上次影的出现,让这次的白缙也关注了一下。
他并没有在这些侍卫中看见影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失落,但又觉得,影过不来也是正常的,于是也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件事。随后他看到了这次跪伏在下面的新来的血仆。
他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来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惧怕。
第 132 章
大祭司需要吸食人类鲜血, 本身就是一个秘密。除了祭司宫殿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突然被抓到这个地方来,即便自己做事多么小心, 心里还是不禁有些惧怕,担心自己是不是触犯了大祭司从而受到惩罚。现在这位跪伏在白缙脚边的主角克兰就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牧场里面饲养小羊的青年, 突然被带到大祭司宫殿的他, 因为自己似乎犯了尚未可知的罪名而瑟瑟发抖。然而他也不敢轻易问出自己的疑问来。
大祭司是整个王国内最受尊敬的人, 任何多余的话语在大祭司面前都是冒犯。于是除了继续蜷缩般地跪在大祭司跟前, 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大祭司衣服尾摆很快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这位名叫克兰的青年,更加将自己的脑袋低伏,不敢去直接凝视关于大祭司的任何地方。看着依旧还在瑟瑟发抖的克兰, 白缙用了这听起来还算柔和的声音呼唤他:“克兰。”
即便他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还是在其中暗含他自己声线冷淡的余韵。但是对于这位前来面见大祭司的青年来说,这一份柔和就已经足够了。
克兰回答了一声:“大人。”声音如此尊敬小心。
“不用害怕,克兰。”白缙按照他所能够看到的剧本台词来演绎。他的声音还是像刚才那样,听起来带有几分柔和,“抬起头来看看我。”
“不。”克兰低伏着脑袋说, “我不配面见大人您的面颜。”
“没关系,克兰。你抬起头来看我。”
在这样的话语下,这位青年总算缓缓地抬起头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属于大祭司的白金色衣袍。
身为最尊贵的存在, 大祭司的衣袍上镌刻着这个国家的神物金凤凰,在这白色顺滑的衣袍上展翅飞腾。接着是大祭司那双掩于袖子下纤瘦白皙的手, 左手腕上戴着不会枯萎凋谢的风铃花。从中散发出迷人而又幽深的香味。
随后便是他的胸膛, 他美丽精致的喉结、下颌、嘴唇,最后才是那一双即便看起来漠然、不可侵犯、不易接近, 但依旧冷艳漂亮的眼睛。他几乎只看了一眼,就又要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白缙就在此时擒住了克兰的下颌,迫使克兰就这样跪着继续仰视着他。
这年轻的青年身上,有一种温暖的阳光的气息,还有青草、流水一般清透干净的味道。这一双眼睛,也带着露珠一般极为透彻明亮的闪光。是一位货真价实,开朗阳光的牧羊少年。
“克兰,你觉得我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眼神就已经呆滞的克兰,声音也听起来呆呆的。他说:“大人您——非常好看。”他这样说,好像已经暂时不能够详细的语言,来诉说他的好看,就这样呆笨地停滞下来。只是这样看着白缙。
“经常让你看着,会怎么样?”
克兰似乎没有想到大祭司会这样说,先是惊愣了一下,看起来更呆了。他不太去敢深想大祭司这句话里,更深层的含义。既然他不愿意去想,就由白缙将这件事点破。
白缙说:“你还没明白吗?克兰。以后你就要留在祭司宫殿里,陪伴我。你不用辛苦地去做那些劳作,就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会受到其他人的尊敬,跟随在我的身边,也可以衣食无忧。当然,我并不是一个强求别人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放你走。”
能够在大祭司的身边做事,几乎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能够得到的,不仅仅刚才所说的那些,还有更多更多的好处。而克兰依旧只是呆呆地看着白缙的脸,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昏了头。
白缙将克兰的下颌松开,他说:“好吧,克兰,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这样说着,一副立马就要离开的模样。
这使得克兰回神过来,然后情急之下,他又是因为跪着,伸出手来刚好能够抱到白缙的腰身,所以他直接就伸手抱住了白缙的腰身,防止白缙就这么远走。
“等一下,等一下大人!”
当鼻尖接触到那柔软光滑的布料,还能够嗅闻到暗藏在衣料间那股迷人的馨香,以及手臂所能够感受到的,那纤细狭窄的腰身所传来的体温。
克兰明显又有些呆愣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立马松开了手,再一次深深地跪伏在了白缙的跟前。他这个莽撞而又直白的举动,逗得大祭司发出愉悦的轻笑。随后大祭司说:“那么我允许你施以最崇高的礼节。”
之前元修行这个礼,只是用额头轻轻抵触了白缙的脚背。他没想到,这次克兰跪伏在他的跟前,他彻底低下头来,却是将一枚吻,落在白缙裸露出来的脚踝上。
这一枚轻柔温暖的吻落上来,让白缙颇为吃惊。却也保持了大祭司的外在形象,没有立即将脚抽回来。
他这里的这段剧情演完了,接下来是克兰自己适应宫殿的剧情。已经不需要白缙的出现,他吩咐人将克兰带下去,给他安排了住处,让他换衣洗澡,还给他安排了吃的东西。
白缙刚刚离开这里,元修立马凑上前来,他对白缙说:“我刚才看见了。”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白缙没反应过来,于是就问他:“看见什么了。”
“他亲吻了你的脚踝。”元修说,他瞪大眼睛说:“太恬不知耻了。他以为这是给自己的奖励吗?他想亲就亲?”
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很好笑,本来就显得不太聪明的面貌,就更加显得“睿智”了。白缙看着他这副神态,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他刚回到刚才自己醒来的寝殿,还没坐一会儿,就又有仆人上前来说,有一位血仆想要见他。
白缙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见那些所谓的血仆,但是又想到,在原著剧情中,克兰被其他血仆欺负的场景,是因为大祭司给其他的血仆更浓厚的关爱而致使。于是想了想,还是让那个人进来了。
元修还在和白缙念叨刚才的事情。他显然就是对那件事格外在意,他说:“当时那种情况,你应该仗着你大祭司的身份,直接将脚抽回来,再给他一个嘴巴子。说他玷污侵犯了大祭司的身份,给他安一个罪名,让他不好受。”
白缙只是安静听着,不作任何反应。
而那位在外面等候许久的血仆,就已经出现在白缙的跟前了。
白缙一点都不意外看见凯利斯的脸。元修好像也不太意外了。不过他已经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就这样凝视着那边的凯利斯。
他行走过来,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凝望白缙的脸。知道他要对他行最大的礼,白缙说了一句:“不用行礼了。”
原来这些在原著剧情中的小人物,又将他拉过来了。白缙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不过现在去看凯利斯的眼神,即便努力遏制自己的神态,但是那突然红润的眼眶,还有暗含其中的晦涩,都在说明他确实又认出了白缙。
凯利斯说:“不。我还是要向您行礼。”
这一次白缙没有再阻止他。于是凯利斯就走过来,跪伏在白缙的跟前。他的动作有些缓慢,每个动作做得都很认真虔诚。他缓慢地将额头抵触在白缙的脚背,白缙知道有温热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袍尾摆。
但是在凯利斯抬起头来的瞬间,却没有从凯利斯的脸上看见眼泪,看起来只是红了眼眶。他看起来成长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看起来没用的家伙了。
白缙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凯利斯的脑袋。
“你怎么过来了。”
凯利斯说:“我想见大人您。”
白缙说:“嗯。见到了。”他依旧显得有些冷漠,这只不过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才会以此方式来应对。他知道凯利斯认出了他,他也想起元修和他说的话。
元修说,不用去思虑那么多,只用承受爱就足够了。但是凝望着凯利斯这样深情又悲伤的眼睛,白缙还是有点思虑——真的只用承受就够了吗?
凯利斯仿佛没有觉得白缙的这语气太过淡漠,他的脸上又展露出那种幸福、甜蜜的笑容。他轻声地问出一个问题来,他说:“大人今晚来我这里吗?”
本来只是去吸食鲜血,平常大祭司也是用刀割破他们的肌肤来接血来引用。怎么这话从凯利斯的嘴里说出,倒反多了几分暧昧意味。搞得好像他是要去宠幸他似的。
元修此时在一旁说道:“大人晚上另有安排。”
凯利斯愣了愣,他说:“另有安排?”以为他的脸上会露出落寞的表情,结果却看到凯利斯脸上的神态,还是带着那种柔软的期盼,“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大人的。一直一直都可以等。只要能够见到大人来一次,我就已经非常高兴了。”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滞涩,其中暗含悲伤的哽咽,“只要见到您,我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他垂下脑袋来,不再将自己的神态展露给白缙看见。白缙忍不住伸出手去,去摸了摸凯利斯的脸。这一次,他像是再也无法压制,眼泪簌簌落下,沾湿了白缙的手心。才努力遏制了一会儿,很快就又流露出最为本真的情绪和心灵。
第 133 章
白缙让凯利斯在他这里多待了一会儿, 并没有阻止他的亲近。而凯利斯也只是更喜欢就这样坐在地上,伏在白缙的肩头。
这好像是平时大祭司最喜欢的事情,看自己乖巧的血仆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凯利斯柔软的棕色发丝, 洒落在他的膝头,白缙的手指缓缓穿插进他的发根里。感受其中的柔软与温暖。
从这个角度, 能够看见凯利斯英俊的下颌, 还有那唇角荡漾起来的幸福般的笑意。好像只是这样依偎在白缙的身边, 他确实很高兴很幸福。
他的手指将凯利斯下颌处的一点水痕擦拭而去。凯利斯温顺地靠着他, 不做其他举动。
也不知道在凯利斯醒来之后,那个已经在销毁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凯利斯看到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白缙。才会让凯利斯此时展露出这样的神态来。
元修在一旁说:“大人,现在应该过去——”
不用元修说得太明白, 白缙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他的手指这一下, 是抚摸了凯利斯的后脑。凯利斯也仿佛知道现在白缙有事要做,就抬起头来,仰视着白缙。
他依旧还坐在地上,白缙站起来,见到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凝视的都是自己的模样, 再一次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饲养指南里说:在和狗狗分别时,最好拍一拍狗狗的脑袋,告诉狗狗要离开的信号, 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狗狗的分离焦虑。
凯利斯将脑袋蹭在白缙的手心,他对白缙说:“我会一直等待大人您的。”
那边属于克兰的单方面剧情已经结束, 此时已经洗漱完毕、换衣完成、吃饱喝足的克兰, 就要等来大祭司了。
白色的罗马柱上也缠绕生长着爬藤植物,盛开的鲜花带来一阵阵幽香。他的衣袍上沾染这抹清淡的幽香, 缓慢地充溢了整个寝殿。看着又跪在地上的克兰,白缙看着他的头发顶,伸出手来,让克兰起来。
白缙对他说:“不用一直这么行礼,克兰。”
大祭司向来是一个伪善的人。对待任何人都很柔和,时常脸上都带着亲切温柔的笑。只是白缙无法表演出那个时常带笑的模样,就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柔和。
虽然会扣一点功德值,但那点其实微不足道。
克兰抬起头来,凝视大祭司这神圣而又美丽的面庞。那双满是崇敬的眼睛看着白缙。看到克兰眼中这样的神色,白缙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克兰。不用再说外貌的事情。”
克兰被白缙带着坐在这里,与他的距离不过是一臂之远。再一次听到这个问题的克兰,他垂下眼睫来,脸上有种惶恐而又不安的神态。他大约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样词去形容更合适,才显得有点焦躁不安。
“没关系,克兰,你可以说你任何想要说的。”
克兰说:“您是整个国家最伟大的祭司,压制封印地狱之魔,所做的任何一切都是无上的荣耀,值得全国的人都敬佩你、尊崇您。能够有机会见到大人您,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里来呢?大人说让我待在您的身边,又需要我干什么呢?我只会管理我的牧场,只会牧羊,将小羊养得肥肥胖胖的,其他什么都不会。”说到这里,克兰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来,其他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
白缙说:“做你擅长的事情就好,克兰。”
克兰不明所以。
“克兰,把你的手给我。”
克兰给了左手又给右手,最后两只都摊开在白缙跟前。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白缙。
白缙的脸上带上一抹被逗笑得很浅淡的笑容,他抓住克兰的左手说:“只给我一只就好了。”
“好的……”然而还没等克兰反应过来,白缙另外一只手中的利刃,直接划破了克兰的掌心。克拉痛得眉头紧皱,要不是白缙死死抓住他的手,很有可能他就此抽手离开。
“不。大祭司您这是——”
鲜血从克兰手心的伤口流淌出来,这个伤口足够深,才使得不用一会儿,他的手掌里已经捧上了一汪血。守候在一旁的元修将器皿拿上来,接住从他掌心里开始溢落的血液。
“好孩子克兰,我需要你的血。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这张美丽的面容,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即便再做什么鲜血淋漓的事情,都是可以饶恕的。甚至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请求,哪里还能够有拒绝的道理。
克兰怔怔凝望着大祭司,即便伤口多么疼痛,也似乎注意不到了。
天真的牧羊少年说道:“可是,您是大祭司,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于这个国家的子民来说,大祭司是神圣的,不应该沾染血腥与污秽。那么在他们的眼里,神圣的大祭司就已经被玷污,已经无法完全压制封印地狱之魔。
这本书里的大祭司,确实在沾染了血腥之后,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压制地狱之魔,所以大祭司和地狱之魔有私下的交易。这也就是这件事成为大祭司秘密的主要原因。
元修端上来那一小碗血。白缙伸手将这碗血接在自己的手中。他看着克兰,说道:“如果我这样做,会怎么样呢?克兰。”在克兰惊讶地凝视下,他端着这一小碗血液来到了唇边。张了嘴之后,就将这碗血倒入了口中。鲜红的血沾染了白缙的唇瓣,让这唇色更加显露几分诡谲怪艳的美。
“您——您——”克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白缙说道:“克兰,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如果没有一位健康年轻、鲜嫩蓬勃的青年的血,我的生命就会终止。为了能够维护这个国家,为了能够封印地狱之魔,我必须这样做。”
特殊的器皿,让血液不会有任何的残留。这些血液完全进入白缙的口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嘴里是一股浓烈的草莓汁的味道,他忽然又发现了这个功能的另外一个好处。要不然,如果是真正的血腥味,他可能会忍不住想吐。
说完这句台词,见到克兰呆愣地凝望自己。他将手中的器皿递给元修,他又说了下一句台词:“我明白了,克兰。”
他以一副失望的模样,要站起来,结果克兰立马说:“不,不,大人您,您——”他停顿了一下说,“大人您竟然遭受如此劫难,却要独自承受。只要能为大祭司做任何事,我就非常荣幸。”他捧起手来,“这还有一些没有干涸还在流淌的血液,大人您要用吗?”
身为一个远在国都之外的牧羊少年,是不会知道鲜血的玷污会让大祭司的能力减弱的。只知道圣洁的大祭司不允许被任何血腥与污秽玷污,其余的一概不知。在听到大祭司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时,只会虔诚地献上自己。
白缙的手轻轻抚摸了克兰的脑袋,他用一种叹息一般的声音说:“乖孩子。”
这张俊朗的脸上,展露出天真纯粹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双眼睛尊敬地看着白缙的面容。
大祭司就是喜欢搜罗这些天真的孩子,让他们甘愿献身自己——当然这个献身,只是指献祭自己的血液。最后白缙对克兰说:“做好你擅长的事情,把你这只小山羊,也养得肥肥胖胖的。”
被喻以小山羊,克兰好像有点害羞,一点都没有已经成为待宰的羊羔的自觉。即便手心里的疼痛还存在,他还是笑着仰望大祭司,他腼腆地说道:“这确实是我擅长的事情,请大人放心。”
白缙的这段剧情演完了。他站立起来离开了那里,元修在他的身边说:“又将一个单纯的孩子骗入囊中了。”他对白缙偷偷竖了一个大拇指。
白缙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脑海里听到元修传递过来的声音,他说:“您就是主人啊。已经完全成为一位让人见了一眼就忍不住臣服的主人。这个主人您是练成了!”
听到他像是发病似的在他脑子里这样大喊,白缙抬起手来,在元修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其实不重,就是为了阻止这家伙突然发疯而已。也说了一句:“闭嘴。吵死了。”
元修被打了脸,一双热切的眼睛看着白缙。
听到了元修一声感叹:“主人中主人……”
看他好像真的有点痴迷的目光,白缙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有时候元修忽然发神经,那还真是不可预测的。不过每次发神经,都会让白缙在某种情绪上忽然转折,这样就不会注意刚才在想的事情了。
好像刚才,他从克兰那里出来后,想的是克兰在这祭司宫殿悲惨的遭遇,于是心间忽然涌上一层阴翳,然而就是元修这样一发神经,那种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缙知道这是元修故意的,见身旁的元修一边捂着左脸一边继续跟着他。他忍不住,又在元修的右脸上打一巴掌。元修愣了愣,另外一只手也捂住自己的右脸。现在完全是一副捧着脸的姿态出现在白缙跟前。非常滑稽好笑。
白缙说他:“你捂脸干什么,我没用力,都不见红。”
元修捧着脸陶醉地说:“我在感受主人在我脸上打巴掌而残留的温度。”
白缙无语地看了一眼,最终忍不住笑了。
第 134 章
闹了一会儿, 白缙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元修也开始正经起来一点。他说:“我给你准备了花瓣浴。”
“什么花瓣浴?”
“大祭司有一个特别大的浴池,比夫人的那个浴池还要大, 你要不要试一试?”
听到元修提到夫人的浴池,真的让白缙有点想念那大浴池了。其他的几个世界, 都没有这种浴池。在那大浴池里泡一泡, 全身上下就像是被按摩了一样特别舒服。
剧情要等明天才会有, 本来他打算着, 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凯利斯,但是一听到比夫人的浴池还要大的大浴池,他就开始心动。
不过其中一件事让白缙比较在意:“花瓣就算了吧。”
元修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依旧笑得谄媚。
见他脸上还是这种表情,白缙忍不住手痒, 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差不多行了。不用演这么久。”
元修嘿嘿笑了两声, 没说别的什么话。带着白缙去往那个听起来就很舒服的大浴池。他们才刚走了两步,就有仆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都是急切焦躁的神色,那个仆人跪在白缙的跟前瑟瑟发抖说道:“大人,犯人出逃了。”
听到这个犯人出逃, 白缙根本想不起来所谓犯人出逃是指什么。
毕竟这个副本,完全就是主角克兰的单视角,克兰能够见到大祭司的时间其实很少,大部分都是他在这宫殿经历的一些事。最后在这压抑、病态、可怕的环境中一步步崩溃的事。
至于关于大祭司的其他事, 他是一无所知的。这个犯人,更是原著中没有提及的。
元修和白缙对了一眼, 随后元修说道:“犯人为什么会出逃, 你们没有责任吗?”
“大人——大人——”
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个人就已经低伏在地上, 不断地颤抖。口中也说出求饶的话语,随后哆哆嗦嗦说出一些关于这位犯人的事情。
他说道:“这位疯狂的反祭司者,他格外凶悍、体格健壮,我们只是例行进行卫生清扫,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忽然就被他扼住咽喉。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他很轻易地就挣脱了锁链。我们再追出来的时候,犯人已经完全找不到了。那位疯狂的反祭司者,对大人您抱有强烈的恨意,很有可能会来刺杀大人。请大人赎罪,请大人赎罪。”
他这样将话说出来,元修和白缙都听明白了。元修很快就说:“至于这件事,多派人将整个宫殿保护起来,特别保护大人的寝宫。再找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贴身保护大人就好。哪里用得着这么害怕?快去吧,别打扰了大人。”
“是是。”仆人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立马就去安排这件事了。
因为刚才的事情有元修解决,白缙的思绪有点放空。回神过来时,元修已经将这件事都处理好了。
白缙问他:“这个不在原著中提及的犯人,应该不会对大祭司进行什么影响。毕竟只要没有和主角相关的意外,剧情都会照常进行。”
“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啦。”元修说,“快去泡澡吧,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现在过去应该水温刚刚好呢。”
大祭司的浴池和夫人的浴池比起来,确实大上很多。甚至和温泉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用金玉镶嵌,看起来就奢靡华丽。
白缙还是不太喜欢被人盯着洗澡,就屏退了所有人。也将元修隔离在外。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祭司袍很柔软,将腰带解开之后,只是轻轻一勾,就从肩头滑落下来。
他光着脚踩在浴池边缘的白玉上,指头被浴池里的温热水汽氤氲得泛起粉红。他已经全然赤/裸,往浴池里走去。
水温确实如元修所说的那样,很合适。
他整个人浸泡在其中,这种暖意就浸入了白缙的骨头里。将最深处的疲惫和繁重一同软化。确实会感觉舒服轻松不少,好像什么烦恼与思虑,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靠在这浴池边缘,闭着眼睛感受着缓慢升腾起来的温热水汽,也在轻轻地笼罩在自己的脸上。这次有了这大浴池,白缙打算在这个世界里,能多泡几次就多泡几次。正是这份舒服,让他的思维都已经有点迟钝,只会感受这一份舒适了。
他漆黑的发尾有些潮湿,散落在他白皙的肩膀上。也散落在白玉池的边缘。白与黑的对比相互映衬,更显得他白的更白,黑的更黑。潮热的水汽蒸腾在他的脸上与肌肤上,也让原本只是白皙的肌肤浮泛了粉意,从皮肉里一点点晕染开。而原本粉红的,就更加水润粉嫩。比如他的眼尾、他的嘴唇、他的——
忽然他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肩上,他一开始只觉得是水滴滑落,没有怎么在意。然而却感觉那抹湿意一点点蔓延过来,停在了锁骨处。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怀里,让他不得不稍微仰起头来,彻底倚靠在浴池边缘。那抹湿意就停留在了白缙的脖颈上,让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看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像恶魔。
这个世界里的谢景初就是地狱之魔。
一种让这个世界里的子民从小就在心间恐惧的恶魔。大祭司的存在就是封印地狱之魔,可是大祭司的能力消散,没有能力的大祭司只会被烧死献祭,于是大祭司就和地狱之魔有了交易——这些都是从克兰的视角里知道的。
但是谁也没说过,大祭司和地狱之魔的交易是这种交易——?
白缙让自己冷冷的视线看向他。
他以为自己的目光已经足够冰冷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双眼,也已经被池水的热意晕染得透出几分水意。朦朦胧胧、清透漂亮、潋滟蛊惑。于是地狱之魔,伸出他形状怪异,甚至像蛇一样的长舌头,轻轻舔了舔白缙潮红的眼尾。
白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想,谢景初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喜欢舔他,看来他也认出他来了。
谢景初这次变成了地狱恶魔,他的一双眼睛成为血一样的红色,牙齿也变得尖利,还有脖颈上被套上的锁链。这条锁链很粗很长,不知道从哪里延伸过来。但好像套在他的脖子上很重,他的脖颈上有一片忽视不去的红痕。
见到谢景初要低下头来,或许还是想要舔他,白缙的手抓住了谢景初脖子上的锁链。好像被抓紧锁链的瞬间,这锁链就会骤然收紧,使得谢景初疼痛得皱起眉头来。
“大人,饶过我。”
谢景初喑哑的嗓音说。
他将白缙完全抵在了浴池的边缘,整个身躯笼罩下来,甚至白缙隐约感觉到,谢景初的腿分开了他的腿。他们亲密无间地靠拢在了一起。
“我没允许你触碰我。”白缙冷着声音说。
谢景初依旧没有从白缙的身上起来。属于恶魔的躯体有些炽热,仿佛带着地狱之火,只是与他接近了这样一会儿,白缙就已经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意蔓延自己全身。
而只有谢景初脖子上的锁链是凉的,接触在白缙裸露的肌肤上带了一丝凉意。热与凉相互在他的身上交织,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饶恕我,大人。”谢景初依旧这样说,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深深凝望着白缙,他说道:“我本来有事要与你商量,但是看见你的面容,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他灼热的手指顺着白缙的脸颊抚摸,像是一簇簇点燃在白缙脸颊上的火星。
“见到你,我就非常喜欢你。大人。”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又是如此晦涩,分明白缙没有抓紧他脖颈上的锁链。
白缙忽然知道,谢景初这句话说的是真心的。他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到谢景初又要低头过来,像刚才那样要将他身躯上,残留的水珠一一舔舐干净,于是又拽了拽他脖子上的锁链。
“喜欢我?”白缙找了一句可以说的话,“用这种可笑的谎言来我这里换取好处吗?”
“谎言——”谢景初因为脖颈的禁锢而痛苦地皱起眉来,“是大人你忘记了,我们经历过生生世世。第一世,你是美丽冷艳的伯爵夫人,我是你的情夫。第二世,你是严厉肃穆的医生,我是你的患者。这一世就是现在。是我一次次丢失了你,如果这一次,我还是丢失了你,我不知道我到底会怎么样。我还是能够遇见你,但是终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会怎么样呢?”说着这些,他的手轻轻握住白缙那攥着锁链的手指。
他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肌肤,他说道:“我想,我无法再丢失大人你了。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会怎么样。再次看见你死亡的面颜时,我的心灵深处再一次受到重创,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紧紧抓住大人你。”
他虔诚地低下头来,在白缙透着粉意与水润的肩膀上,轻轻烙下一枚吻。
第 135 章
谢景初让这个吻更加蔓延。
明明之前他肩上的水珠, 都已经被他全数舔舐而去。现在他却用他的吻,吻过白缙这一片白皙的肩颈。
他的肌肤在温水里浸泡,早就透着粉意, 轻微吮吸,就会很容易在上面残留下红色的痕迹。
他那只手还在拽着谢景初脖子上的铁链, 但是他的手并没有用力, 仔细去看, 还能够察觉, 白缙的手指在轻微颤抖。像是不堪忍受某种刺激,使得手中轻微颤抖。
他的呼吸也显得沉重,并没有用力去推拒抗拒谢景初的这种接近。只因谢景初完全挤进来他的腿间,让他完全被钉在浴池边缘, 几乎很难逃脱。
属于人类的肌肤与肢体, 被恶魔强硬地接触摩挲。他的脸颊上涌上了一抹潮红,谢景初的亲吻从他的锁骨处开始缓慢攀升,要沿着他颤抖的喉结擒住他的嘴唇。
白缙湿漉漉的眼睫耷拉着,随着急促的呼吸而无措地颤动。
他本来以为他会讨厌这种接触,从他刚进入这些世界开始, 其实他就对凯利斯的接触抗拒。但好像这么多世界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被拥抱、被牵手、被爱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们的亲近了。
事实确实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这样湿热的吻落在肌肤上, 其实很舒服。
很舒服。
他微微睁开眼睛去看眼前的谢景初。
他看起来很高兴,唇边出现这一抹愉悦兴奋的弧度, 他握住白缙攥着链条的手。此时白缙的手已经很容易就被牵起来。他将这个原本要落在他下颌的吻, 吻在了白缙的指骨上。
“我好开心。”谢景初说,“你好像已经不抗拒我亲近你。”他激动地将白缙的指骨翻来覆去地亲吻, 最后他说,“是因为其实你的内心,也对我有所希冀的是吗?”
其实最主要还是系统说的那些话——白缙在心里想。承受爱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要去想一些让自己烦扰的事情。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件事——他能承受这么多爱吗?想想这些世界里,对他传达了关切之意的,好像还有不少呢。
白缙又感觉,这种承受有点太亲密了。于是他的那只手,又要去抓谢景初脖颈上的链条。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闻到水波掀涌声响,有什么东西在这巨大的浴池当中蛰伏。迅速往这边涌过来,谢景初很快就发现这种异样。
一双手抱住白缙的腰身,快速抱着白缙上去,留下淅淅沥沥的水痕滴落在浴池边缘。他全身上下确实没有穿什么,刚才他和谢景初的温存,已经使得他的脖颈上一片吻痕。
看来他不仅仅是吮吸,还用他那尖利的牙齿细细碾磨品尝了一下。白缙掉落在这种温存的舒适当中,任由谢景初亲了他的脖子好一会儿。
此时他的躯体完全展露出来,那红色的痕迹在他的肌肤上,就是格外显眼了。
与此同时,白玉浴池边缘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是一道攻击致使,那水里的东西不知蛰伏了多久,也不知到底观察了他们多久。察觉到那家伙要继续潜入水中,打算逃走。
谢景初冷笑了一声,一只手抱住白缙,另外一只手却已然操控手中的铁链向那边攻击而去。原来在他脖子上的铁链,不仅是对他的一种禁锢,也是他的某种武器。
那铁链簌簌朝水中袭击而去,追随那不断荡漾起伏的水波卷席而去。那铁链从四面八方而去,直接将那逃窜的家伙完全笼罩捆绑起来。最后谢景初一手用力,铁链将水里的一个家伙砸在地上。
他浑身湿漉漉的,脸贴在地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手中依旧攥着刀尖一般的利刃。这利刃威力不小,直接将坚固的浴池边缘击碎了。如果不是谢景初反应及时,白缙就有可能完全被击杀。
“让我看看。”白缙说。
他想要从谢景初的怀里出来,但是谢景初依旧紧紧抱着他。他的挣扎只是晃动了双腿,没能够从他的怀里下来。
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凝滞,白缙不太高兴地抬起头看他,漠然的眼神凝视着谢景初。他对他说:“让我下来,你没听到吗?”他的脸色已经冰冷,和刚才浴池里那一派脸红柔软的感觉根本就不一样。
好像又成为那个不可侵犯、不可直视的人。
谢景初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他随手将耷拉在一旁的祭司袍披在白缙的身上。白缙裹好了祭司袍,谢景初将他放了下来。
他的脚背上沾染着水汽,脚趾透着淡淡的粉。他沿着湿漉漉的浴池边缘去看那个被锁链捆绑无法起来的刺客。身后的谢景初说道:“小心滑倒,大人。”
听到这样一句话,白缙微微停下步子。他确实觉得光着脚在这浴池边缘走很滑,刚好谢景初这样嘱咐了一声。他就直接伸手,去拽住谢景初脖子上的铁链。
这样他确实更能站稳一些,也就不管其他,要继续去看那刺客了。谢景初安静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那一位被整个王国都惧怕的地狱恶魔,居然恭敬地跟随在大祭司的身后。像一只狗一样被拽住脖子上的铁链跟随着往前走。
地上的刺客一直都低伏着脑袋。不知道是已经明白自己失去了机会而绝望,还是还存有刺杀的心思蓄势待发。
被水浸湿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上,遮挡了他大半的面貌。看不清他的面孔。不过能够看得出来,他体型健壮、躯体高大,之前应该从事需要体格的工作。
他像是一只丧家犬,宽阔的脊背也被铁链无情地禁锢压低着。他的呼吸很沉重,不知道是不是被心间的仇恨致使。
想起来之前仆人说的话,白缙知道这或许就是那个所谓的反祭司者。白缙只是站在他身边,还没有说什么,就听到这个人说道:“果然,果然大祭司和地狱之魔就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你不配成为大祭司,你就应该——”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那只攥着利器的手直接攻向白缙的脚。
谢景初收紧了那些铁链,他的躯体被无情地挤压,他发出痛苦的低吼,肌肤因为被挤压而红得充血,仿佛就要被击破内脏爆裂而亡似的。
太可怕了。想想一个人直接被勒得在自己面前爆裂而亡,即便是被打了草莓小蛋糕的码,还是觉得很可怕。
白缙拽了拽谢景初的铁链,告诉他:“可以了。”
这是他平时说话的语调。那种淡漠冷静的声音,很快就清晰地传入这个人的耳朵里。忽然他的躯体完全僵硬起来,即便谢景初暂时松了力道。也没见他缓过神来。
白缙说:“让我看看你。”
他看出对方的反应,好像他是认识他的。所以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愿意抬起头来。那散乱湿漉的头发依旧遮挡了他的面容。他比刚才更低伏自己的脑袋,仿佛这一次刻意不让白缙去看清楚似的。
不让他看,他偏就要看。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又去拽了拽谢景初脖子上的链条,告诉谢景初:“让他看我。”
于是那原本捆在刺客身上的铁链开始簌簌地移动,迫使对方的下颌也缓慢地抬了起来。在这湿乱的黑发之下,白缙看见了一双狼狈、灰败的眼睛。也看清楚了他这凶戾、正义的眉目。
看清楚他面容的瞬间,白缙在心里惊讶,而谢景初似乎也认出了他,他说道:“是你。”
是秦昭。
又是被抓过来扮演小人物的吗?
他被迫抬起了眼睛,很快就又强硬地低下头去。
白缙问他:“为什么不敢看我。”
秦昭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俯伏着。像是死一般的沮丧。刚才他刺杀的时候,可比这威风多了。能够在短短的瞬间,就缄默宁静下来。
说明在刚才的那个清晰听闻了白缙声音的瞬间,他就已经把白缙认出来了。他甚至还拥有上次的记忆。即便如此,他的沉默有些怪异。
“怎么不说话。”白缙又说了一句。
然而秦昭依旧一言不发,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心绪。
“大人——”谢景初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现在白缙有些烦躁,不想听谢景初在他的耳边说点别的东西。
他知道谢景初这家伙对别的人挺不善的,不仅仅是因为在他的眼里,所有人都是怪物,还有他对白缙一种特有的占有欲,让他不太喜欢白缙给别的人太多的关注。所以在他说话的瞬间,白缙就又扯了他颈间的链条,迫使谢景初噤声。
白缙蹲下身来,这一次是他亲自去钳住秦昭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他这冰冷的眼睛看着对方。手指掐着他的腮,水流从秦昭的发丝掉落,滑落至他也是湿漉的脸颊。像是一抹泪痕。
被掐住腮之后,秦昭也没有发力抵抗,于是他的口腔也就这样被强硬地打开,白缙在这灯光照拂之下,看见了他猩红的舌头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伤疤。
第 136 章
看到他舌头上这些密密麻麻的伤疤, 很让白缙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伤,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疤呢?还好刚才还能够听见秦昭说话,看见这么多伤在舌头上, 白缙第一瞬间还以为他彻底不能说话了。
白缙问他:“这是怎么了?”他的手指直接将秦昭的口腔撑开,于是那猩红湿润的口腔, 就彻底展露在白缙面前。
他到此时, 还在因为这些伤疤而震惊。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可怕的伤疤。像荆棘一样长在他的舌头上。可是当手指去触及, 感受到的并不是伤害, 而是一种粗糙湿热的感觉。
这些伤痕密布,看起来如此可怕,于是不禁去想,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会出现这些伤痕。
白缙不禁做了点猜测:“是在囚牢里, 有人虐待你?”
这一次,秦昭终于给了答复。他只是摇了摇头。这样一双悲伤而又懊丧的眼睛,依旧凝视着白缙。他眼睛里的神色太过浓厚,白缙也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上一个副本,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是他舌头的倒刺, 化为了锋利的利刃,包含着他充满爱意的舔舐,将他的皮肉一层一层剐去。所以他忽然在心里出现了一个假设。
他放在他口腔里的手指还没有收回来,只是与这一双晦暗的眼睛对视的此刻, 又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伤疤。白缙问他:“你自己弄的?”
秦昭这也显得粗粝而又短密的眼睫颤了颤,这一次他没有回答白缙。但是白缙已经在他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
他将手收了回来, 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秦昭湿漉漉的头发, 他用大祭司的身份,对秦昭说了这一句轻柔的话:“乖孩子。”
他两只手都扶着秦昭的手臂, 想让他起来。但好像秦昭现在很困难,无法顺利站起来。白缙知道为什么,转头过去,看见谢景初那家伙一双血红的眼瞳凝视着秦昭,神态很不善,仿佛下一秒就会露出尖利的獠牙。
不过他很快就能察觉白缙的目光,他并没有收敛对秦昭的厌恶,白缙对谢景初说:“你不愿意成为乖孩子吗?我不喜欢不乖的孩子,即便你是恶魔,我可以让你彻底被那锁链禁锢。”他忽然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永远不能再见我。”
这句话有多么犀利与残忍,从谢景初忽然变化的神态上可以看得出来。他收敛了自己的厌恶,眼眸深处出现一种惊恐与慌乱,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的手动了动,终于将那捆绑在秦昭身上的铁链松开。
铁链碰撞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在这短暂的沉默里响彻,白缙转头,并没有去看谢景初看过来的,讨好的眼神。
他将地上的秦昭扶起来,也就是这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我想想还是觉得花瓣比较适合美丽的——”他的声音忽然止住,因为他看见了站在白缙身后的地狱之魔,也看见了被白缙的双手搀扶的刺客,于是不明所以的元修捧着一盆花瓣就愣在原地。
看到元修傻傻站在那里,白缙对他说:“你过来。”
即便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元修还是上前去。
白缙使唤元修使唤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对元修说:“把他找一个宫殿安排住下。”
他想起在克兰视角里描写过的大祭司宫的囚牢。那是一个阴暗潮湿,总是爬满虫蚁的地方,长时间待在那里,会容易让人产生悒郁的征兆。他不太愿意又让秦昭到那里去,想着先给他安排个地方先处理一下才好。
元修走过来后,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人的面孔。熟悉的、属于秦昭的面容出现在视野里。再仔细去看看,这地狱恶魔长得也挺熟悉的。元修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谢景初,他说:“那这位你也要收进——”他停顿了一下,将原本的后宫换成了:“血仆里吗?”
听了这话,白缙知道元修误会他要将他们都当成血仆了,他没有解释。只是先对元修说了一句:“你先将这件事处理好吧。”
元修举着手中的花瓣,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见那一大盆红艳漂亮的花瓣,白缙有点无奈。他始终觉得没有必要搞什么花瓣浴,但是元修好像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就对他说:“你先弄这个,弄完就带他过去。”又多加了一句,“把水换一换。”
大浴池里的水被重新换了新的。白色水雾再一片氤氲在这地界中,与上次相比,里面漂荡了柔嫩美丽的花瓣,比之前更加增添了几分幽香。在谢景初面前,白缙已经丝毫不扭捏,先不说他上个副本是鬼的时候,到底看了白缙多少次,就刚才已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了。
将一些事情想明白之后,就不会在意一些让自己烦扰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谢景初,直接就这样将祭司袍脱下,踏入了浴池当中,并且缓缓将自己浸入其中。
水温是依旧是合适的,让白缙一进入里面去,他全身又疏懒起来。鲜红的花瓣,像是对他青睐不已一样,随着晃动的水波一一沾黏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让他本就白雪一般的肌肤上,落下一处处的红艳。
谢景初这一次没有下水来,他就趴在岸边,像是又忽然愉悦轻快起来,显得如此随心所欲。他凑近过来,在白缙那沾满水珠和花瓣的肩胛骨上落下一吻,将那花瓣衔入口腔里去。
白缙察觉到他的吻,转头去看他,看见他正用唇舌吃掉那花瓣的场景。仿佛那沾染水珠、沾染白缙肌肤的花瓣是什么珍馐,细细品尝了一番,挤出鲜红的花汁,最后伸出长长的舌头,将那花汁舔舐干净,才将花瓣吞入咽喉里去。
白缙转身面对着他。
于是他又凑过来,要将白缙锁骨上的那片花瓣再次衔入口腔里去。
白缙没有阻止他这种像是玩什么游戏的做法。
他只是对谢景初说:“我是大祭司,你要知道,我要对整个王国的子民都要抱有一种柔和的关切。”
谢景初没有说话,只是将他锁骨里的水吮吸而去,又用舌头要将那枚花瓣舔舐到舌尖。
“还有——”白缙的手钳住了谢景初的下颌,让这个家伙暂时停止现在他的举动。谢景初从下面抬起头来仰望他。白缙垂着眼眸,眼眸底色显得冷漠,“你对我的情绪太过占有,这不是你有资格占有的东西。”
他蛇一样的舌头伸出来,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缠绕了白缙的手指,轻柔地去舔舐白缙的指尖。像是在讨好、求饶。然而那一双凝望白缙的血红色眼睛里,依旧存有着一汪名为独占与渴求的水泉。
好像根本就控制不住他。上个副本还好,说一两句还能够让他乖乖待着。似乎是因为再一次失去了他,谢景初又更疯了。
他的疯狂是积压在这些让他窒息的怪物世界里导致的,也是他一次次失去白缙而导致的。他只会越来越疯。
白缙的手指松开了谢景初的下颌,摩挲了一下谢景初脖子上这沉重而又冰冷的项圈。他现在能够说的只有这个,他说:“我喜欢这个。”他的指尖在项圈上点了点。
谢景初将锁链递到白缙的手里。
“你喜欢就给你牵。”
好像之前那句“永远也不能再见我”的话语,彻底让谢景初惊慌了,他用任何一种方式来讨好他。白缙忽然明白,要用什么方式来控制谢景初,在他内心里还留存着他第一个世界最为纯真可爱的心灵之地,那么柔软天真。
白缙的手拍了拍谢景初的脸颊,他的脸上展露出一抹很浅淡的笑容,他说:“真乖。”
元修回来了,他就站在这浴池的边缘。谢景初应该也早就知道他回来了,不过他根本就不理他。现在白缙抬起头来看见元修站在跟前,看见这家伙瞪视着谢景初,随后面对白缙,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缙知道元修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拍了拍谢景初的脑袋,对他说:“自己去玩吧,别打扰我。”
然后谢景初很听话真的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在白缙的下颌上用舌头舔了舔。
白缙对元修说:“说吧,什么事。”他舒服地靠在浴池里,等着元修给自己汇报。
元修说了克兰的事,又说了秦昭的事,都是简单说了他们的情况。
白缙安静地听着。随后元修的手覆盖上来,覆盖在了白缙的肩上,他用一股很合适的力道给白缙揉肩,让原本就舒服的白缙直接掉入这舒适当中去了。他按的力道很好。
白缙说:“这个世界能不能多待会儿。我想多泡一会儿。”
元修说:“那就多泡一会儿。”
忽然想到,元修这家伙好像不对其他人过分专注了,白缙转头去看元修。却见元修盯着他脖子上由谢景初吮吸出来,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红色痕迹发呆。白缙就想逗他,他说:“又发什么呆。你也想?”
他以为元修会想之前那样,非常滑稽地用嘴硬来抵抗。没想到这一次,大概是发呆发得太入神了,他居然接了一句:“可以吗?”
第 137 章
没想到元修会这样说了一句, 白缙垂眸认真地看他。发现元修此时已经抬起头来凝望,那浅淡的眸中,呈现对他的一种轻柔的爱恋与小心。知道元修那点小心思, 也知道这家伙为了能够藏匿这份喜欢花费了挺多心思的。
白缙只是笑了一下,很轻柔浅淡的笑容, 他的手抚摸了一下元修的脑袋。他并没有回答元修的这个问题, 他只是说:“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元修。”
元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来, 沮丧地嗯了一声。
好像正是因为陷入一种烦扰的爱恋当中,就将元修本来的那份顽皮与淘气消磨了一些,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更为懂事乖巧,虽然时不时还会淘气一点, 但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皮了。
分明在之前还在劝慰白缙, 这家伙却不知道自己内耗什么,时常都会在心里想很多事情,又嘴硬地不愿意说出来。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白缙又摸了摸元修的脑袋。他倒是希望元修能够彻底敞开心扉,与他认真说一说。就等这个家伙, 什么时候不再胆小再说吧。
元修总是说着一些大言不惭的话,其实是这些人里面最为胆小的。
在大浴池泡过之后,白缙身心舒畅,还有想通了事情, 也让他现在没有了什么烦恼。他现在坐在这溪岸边,他光裸的脚在空中荡了荡。
莹白细瘦的脚踝上系着以黄色小花串连起来的花环, 增添几分自然纯真的美意。在阳光的浮泛之下, 这脚尖轻轻波动了波光粼粼的溪面,将里面原本属于白缙的倒影击散。
刚才在那倒影中, 白缙隐约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
他的头发又变长了。长长地坠落下来,他用手去抚摸自己的头发时,也摸到自己的耳朵尖,是类似精怪一样的尖尖的形状。在倒影中他看见自己的脸,脑袋上冠有花藤王冠。
这身打扮有点像精灵,但是这不是精灵,而是这个世界第三个副本里的树精——应该也算是一种精灵,不过不太像西方的精灵。比如西方的精灵有翅膀,他没有。如果他有翅膀,他还能够有自由飞翔的感受呢,而现在他只能在这里等待元修。
大概是元修又去寻找能够让他进去,并且能够跟随在白缙身边的身体了。所以就会比白缙慢一点过来。
现在白缙只能无聊地在这里等待着,看着水里的倒影一次次被自己的脚打散。他的身后有一棵桂花树,随着风,那些细细小小的桂花就从头顶飘落下来,飘到了他的发间、他的肩上、他的衣襟里,最后落在溪水里,随着水流到更遥远的地方去了。
在这等待的寂静里,草丛被拨动的声音传递到白缙的耳中。
像是有什么巨大野兽在其中蛰伏。他先是静默不动,认真聆听着那声音的动静。在确认那阵异动就是在朝他过来之后,白缙立即就站起身来,然而下一瞬,一颗巨大的蛇脑袋就出现在了白缙的跟前。
一条黑色蟒蛇从这草丛里延伸出来,白缙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忘记了自己的身后是溪流,要往下跌落而去,不过这蛇的尾巴就已经将白缙托了起来。它的躯体与尾巴都巨大,白缙的整个躯体都没有他的尾巴大,所以他的尾巴完全可以将白缙承托起来。
他察觉了这条黑蛇对他没有恶意,忽然想起原著中,树精的身边真的有一条守护树精的黑蛇,于是白缙下意识就认为是元修。他也喊了一声:“元修?”
黑蛇没有回答他,只是先将白缙托起来,随后眼前的黑蛇逐渐成为一个人形。这异常高大的躯体,还有依旧呆板肃穆的面孔,让白缙知道了他是谁。现在他正以一个熟悉的姿势坐在他的手臂上。白缙高兴地将手臂环绕他的脖颈,轻声喊了他一声:“影。”
影也回答他:“主人。”
白缙问他:“上一次,你没能够跟着我一起过去吗?”他说的是第二个《怪物入侵》的世界。他在里面晃悠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影的身影。他想是不是影不能够穿梭到那个世界里去。
影说:“我一直都在。”
听到这个回答,白缙有些惊讶,他问道:“一直都在?”
影点了点头。他漆黑的头发上开始落上了黄色柔软的桂花,这磨娇嫩可爱的颜色,绽放在这肃冷的脸上,确实很是可爱。
白缙还是伸手将他头发上的桂花扫落,也听到影说:“我一直在守候着主人,只要主人有什么危险我都会出现。只是主人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不需要我,我就没有出现。”
他简单地说完这件事,虽然他依旧还是将话语说得很简短,甚至有时候还听不明白。但是白缙已经明白他想表明的意思。
将影脑袋上的桂花扫落之后,他对影说:“不用觉得我的身边有很多人,我就不需要你了。影。”影抬起眼睛来看他,他们的距离很近,白缙能够看见这一双深沉的眼睛里,装盛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他在这模糊的倒影看见自己的脸上其实没什么变化,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是很柔和的,好像他的面部表情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淡然而又冷漠的样子。
为了能够向影清晰地传递自己的心绪,白缙就又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他对影说:“影,只要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你不能任性地剥夺我的这一份高兴。”
这样近的距离,让白缙看见影深黑的眼瞳颤了颤。他心里肯定有万千情绪在纠缠,所有的心绪缠绕在一起,最终说出来的只是一句:“对不起,主人。”
他的气息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又说:“我花费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够见到主人你。听到主人你与我说见到我很高兴,我觉得为了主人,无论是什么,都是在所不惜的。”
他听到了属于影这样真切诚挚的话语。这是他最贴近本心的心声。他看到了在影的身上,开始跳跃了一种彩色鲜亮的颜色,不再是那个仿佛没有情感,只知道一味执行“忠诚”程序的执行者。
他像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感。
影说:“我只想守护主人。”
这是他拥有了自己的情感后,对白缙说的最真切的话。
白缙轻轻抚摸着影的脸颊,看着这一双认真凝视自己的眼睛。他此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心中被他这句话翻涌起一种鼓胀而又温暖的情绪,使得他什么话语都显得贫瘠,本身就不怎么善言辞的他,就更加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轻轻地靠在影的身上,以这样一个亲密而又信赖的距离来回复他的话语。
影的声音很轻,这句话差点没让白缙听到。他听到影说的是:“如果再一次没有守护好主人……”后面的话,几乎是完全听不见的状态了,又或许是影根本就没有说后面的话语。
听到他那声音中的晦涩,他心灵深处轻轻一颤,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即便这一只小小的树精是毫无威慑力和危害性的精怪,也会被那些死魂当作是这一层塔的BOSS杀死。这是他必然的结局——
这要怎么办呢?
上次死去,他刻意支开了影。虽然他没有看见影的模样,但大概也知道影很伤心。这份伤心居然让影能够穿透世界的屏障来寻找跟随他,可想而知,当时影的心绪到底是怎么混乱与绝望的。那么这一次,会怎么样呢?
他要告诉影事实吗?告诉他,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事,他就是需要一次次、一次次地死去。还能够在其他世界,更多世界一次次、一次次见到他。
就在白缙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纷乱的脑海当中,忽然传递过来一声清亮的喊声:“小白——!我来啦——!”能够知道他名字并且跟随过来的,除了元修也没有谁了。
他抬起头来要去寻找元修从哪个方向过来,却看见远处一只肥啾努力地扇动翅膀吃力地朝他冲过来,于是他就知道这只小肥啾是元修。
他飞到白缙的跟前没有刹住,一下子撞在白缙的胸膛里。还好他现在的身体很小,就算撞上来白缙也没觉得难受。
白缙注意到影的眼睛,忽然变成了蛇类的竖瞳。他似乎以为元修是什么危险的外来物。
白缙将这小鸟提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对影说:“他不会伤害我。”
这么小一只,除了能被白缙捏死,还能够干什么。他的一只手去戳了元修圆滚滚的身子,柔软蓬松的羽毛被白缙戳出一个凹陷来。他一边戳他,一边和他说:“你怎么这个造型。”
元修撞得有点晕,他晕晕乎乎的,还要在意识里回答白缙的话,他说:“找了好几个身份,都不能够很好地适应,也不能随时跟随在你身边。我本来想要这条蛇的,但是我根本就抢不过影啊。我只能努力找啊找啊,才好不容易找到能飞的。”
第 138 章
他说是找了好久的身体, 但这身体圆滚滚的,一副根本飞不起来的样子。
白缙的手指轻轻挑起来元修这小鸟身体上小小的翅膀,难以想象, 就刚才元修到底是怎么用这一副小翅膀,带飞起这么大的身体来的。
他翅膀下面的羽毛细细绒绒的, 很好摸, 就忍不住用指腹在他的翅膀底下轻轻揉了揉, 元修胖滚滚的身体在白缙的掌心里打滚, 他不断地说:“痒,好痒哈哈哈哈饶了我吧小白主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爱喊他小白主人了。
见这只傻鸟一个劲在他掌心里扑腾想要站起来,白缙不禁弯了弯眉眼, 随后让元修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对元修说了一声:“走,我们去扮演我的那一段剧情吧。”
元修来了之后,白缙的心中就有了一些底。
元修从始至终都陪伴在他的身边,这么久以来,要是没有元修在身边, 他还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了。刚好这个时候,就应该去进行他在这个副本里的第一次亮相。
他现在的坐骑是影的蛇身,于是让影化作蛇的模样, 带着他游蹿在这丛林之间。
这一层又是树林,不过和上一个副本不同的是, 地图扩大到整个无人村庄。与铁树地狱有关系的这次的第三层, 是一旦有人说了一句脏话,就会被周围林立树木上已经锋利化的树叶从脊背嵌入, 直接将皮肉分离,模样十分凄惨血腥。
对于一些脏话不离嘴的家伙来说,完全是一种可怕的惩戒。然而主角陆亦乘,本来就独来独往,不与人深交,也不与人多有交流,他也不爱说什么脏话,所以他基本就没有遭受过惩戒。
不过在这第三个副本,陆亦乘应该是已经交到朋友的了,但是好像上一个副本,那家伙除了围着白缙转就是围着白缙转,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要不然这个副本里,陆亦乘会和那位朋友有更深厚的友谊。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次离开时,陆亦乘那展露出来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当时他正在因为自我的猜测来质问白缙,不过白缙用一招死遁直接避开了问题。他当然会在心里得意,于是眼睛里就露出来了狡黠的神色,那是和陆亦乘眼眸里的神色别无二致的。
他死了之后,陆亦乘失去再一次面对他的机会,他一定很生气。那么也就不知道,等会儿再一次去见陆亦乘,他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忽然有点期待。白缙在心里想。有一种把人耍了之后的得意感。
而且即便陆亦乘之前在他身体里放了东西,那也是曾经的那个身体复制品了,现在他用的是新的身体,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出现在陆亦乘面前,是不是又会让他感觉到沮丧和不敢置信。
那种戏耍他的快感又涌上来,让白缙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陆亦乘。
他坐在黑蛇的躯体上,巨大的蟒蛇带着他在这草丛中迅速游窜而过。触摸着手下的冰凉,那冰凉锋利的鳞片在他的掌心下根本就没有杀伤力,似乎在面对白缙的此时,他故意收敛起所有锋芒,就是在为了拥抱白缙的时候,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元修站立在白缙的肩头,正在用自己小小的喙整理着身上的羽毛。
毛茸茸的一小团蹭着白缙的脸颊,有点痒痒的。他转头看了一眼,看见他整理羽毛整理得正忙碌,原本要说点什么也就没说了。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那一群出现在这里的死魂,这是一个无人村庄,里面的人都死于挑唆、背叛、怂恿、撺掇,怨气很重。要彻底出去这层塔,需要花费很大的心神。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影的脑袋。这一颗巨大的蛇头稍微转过来。白缙对他指了一个方向,让影带着他暂时藏匿到那棵树上。
白缙长长的头发随着风而飘扬在空中,身上柔软顺滑的绸缎服在空中划过一个轻柔的弧度,他躯体上带着一股桂花清香,轻飘飘地乘着风往远处飘散而去。
影带着他上了树,他巨大的躯体盘绕在这树上,将白缙承托起来,轻轻放在了树梢。他现在成为树精,即便坐在树梢最细嫩的枝丫上,也不会让他跌落下来。
那些枝叶对死魂来说是如万千利刃一般的恐怖锋利,但却在此时,也像是收了所有锋利亲昵地朝白缙拥挤过来。让他这美丽的面庞掩映在新绿清新的枝叶之间。
这是一个最佳观众位。
能够将那边的情况完全看得清楚。
现在明显就是这些死魂才刚刚进入这一层塔的开场情况。能够进入第三层的,基本上已经对死魂塔有不少经验,他们更加稳重谨慎一点,小团体也会更严重。这一层的人就比之前的更多了,毕竟地图在不断扩大,那么死魂也在不断增加,一群人全都站在那里,正在很快地进行组队。
看着孤零零站在那里的陆亦乘,白缙的手指缠绕在自己的长发上。他想着,如果不是一直在围绕着他,按照陆亦乘自己的剧情,这个时候他已经有队友了。他眉眼之间的那种冷僻好像更加明显,整个人似乎包裹在一层生人勿近的阴郁氛围当中。
看似陆亦乘这边崩的剧情不多,但白缙觉得这本书的剧情,总有一天会因为陆亦乘的心理状态大崩特崩。此时的陆亦乘的心理状态已经紧绷到一种即将断裂的情况,已经与原著中大相径庭。
【这是谁啊?】
白缙正盯着那边思考着,忽然看见自己的眼前飘过弹幕。
【什么东西在这猫猫祟祟的。】
好像有刚才那弹幕提醒之后,有更多的弹幕就发现白缙的存在了。
按照白缙现在的装扮,确实与那些死魂不一样。他躲藏在这枝叶当中,密密匝匝的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掉落在他的身上。漆黑如浓墨的头发长长逶迤,花冠在这发间作了淡雅美丽的妆点。尖尖的、与人类毫不相似的耳朵,被阳光照射得莹白发亮,完美精致的五官,在这树梢的阴影里时隐时现。完全和那些爬塔的死魂就不是一个画风。
【好美好美好美。这是精灵吧?】
【妈妈我看见精灵了。】
【什么精灵,说不定是这层塔的最终BOSS,杀人可狠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醒醒,现在你已经是鬼了。】
一旦这些弹幕发现他,他们就喜欢围绕着白缙发些有的没的。白缙都习惯了。他继续坐在这里,撑着下颌盯着那边的情况,他要保证等会有死魂被惩罚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果然,因为组队的事情那些家伙们又吵了起来。
人类是群居动物,即便死了,成为死魂也一样。他们要协作起来,有协作就有团队,有团队就有利益。他们就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和争吵。
那边吵的声音还挺大的,他知道还要等他们吵一会儿,等他们吵到忍不住骂脏话的时候自己才能够及时出现。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有些倦怠地耷拉着眼皮看着,细细密密的眼睫,被阳光投射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好想亲。】
【好想亲好想亲好想亲。】
蛇似乎能够看见这些弹幕。正当他们对着白缙大放厥词,甚至各种流氓之语都冒出来,不堪入目的时候,蛇抬起脑袋来,那令人恐惧的竖瞳凝视着弹幕的方向。
面对着塔内根本就伤害不到塔外死魂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惧怕,于是更加嚣张起来:【呵呵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能对我做什么?】
【珍贵的药材旁边一直都会有毒蛇的守候,那小精灵也是最珍贵的。】
【别这样看着我,我好怕怕哦。哈哈。】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蛇的尾巴甩动,攻向那些弹幕所在的方向,就会直接把那些弹幕打散。甚至在外的死魂能够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攻击力道侵袭过来。
这是一种穿透塔内外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件事的,除了死魂塔,没有别的东西能感知到。于是那些说了很多过分话语的死魂开始瑟瑟发抖,不再敢乱说一些污言秽语。
蛇的眼瞳慢慢移动着,慢悠悠扫视着那些围绕在白缙身边的弹幕。
白缙看戏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影已经强悍到这种能够穿透塔外的程度。他只听到一声激烈的怒骂声,伴随着对方也是同样的怒骂。都是在问候全家和生/殖/器,下一秒,那些垂坠在树梢的锋利的枝条垂落下去,锋利的叶片从那人的脊背插入进去,迅速钻入皮下,像是回弹似的,叶片紧紧钩着人皮,直接将人皮挑起,从肉/体之上分离开来。
顿时间,整个地界都是惨叫、惊叫的声音,还有那洒了一地的鲜血。
在众人惊愣之间,那树梢移开,却见一张美丽的面孔掩映其下。那双眼睛淡漠、冷然,似乎对此毫不意外、不屑一顾。
第 139 章
所有人看见那出现于丛林中的面容, 即便在这血腥之下,都如此冷艳美丽。然而当所有人想要多窥望一段时间之时,那张面颜却骤然消失在视野之中。
树枝晃动、树叶飘落, 像是被世人察觉、受惊的雀鸟一下子逃离而去。也正是这瞬间的逃离举动,让人不禁认为, 刚才的惩戒行为是他所做, 立即就又要追寻上去。毕竟在一些人的眼里, 这是一条不可多得的线索。
白缙很快就跳上影的脊背。
影仿佛已经在知道白缙想要快速逃离, 很快就带着白缙窜入草丛当中。其他跟随过来的人,见到那突然出现的黑色巨蟒,忍不住心里警戒。又见到那巨蟒守护着那只精灵,不禁有些退缩。速度慢了一点, 就让巨蟒带着那精灵消失在丛林当中, 彻底不见了踪影。
影的速度很快,让白缙感受到迎面扑过来凉爽的风。这风中带着青草、泥土、鲜花的味道。
仿佛已经知道那些人没有跟随过来,影的速度逐渐减缓,带着白缙进入一片花丛当中,让白缙的面颊被那娇嫩美丽的花朵亲昵地接触面颊, 或者让留恋不舍的花朵甘愿留滞在他的身躯与头发上,给他带上最为纯真自然的美丽。
知道影是在带着他在这花丛中玩耍,白缙的脸上也出现那种轻快、愉悦的笑容。前面一大片花丛,那些花朵摇曳着, 仿佛在期待白缙的来临。
感觉自己过去会被扑了满脸的花粉,白缙笑着对影说:“好啦好啦, 影。放我下来吧。”
影停了下来。
白缙从他的背上滑了下来, 落在这柔软的草丛当中。一旦落入这里,就完全不想动弹了。
他躺在这地界, 看着那碧蓝无际的天空,开始享受这种闲适与悠然。身为一个前期只是在很多次死魂受到惩戒时,经常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树精,他的扮演任务显得很简单。
只要出现几次,被他们彻底误认为树精就是这一层塔的BOSS,等待被他们追杀、逃跑、追杀、逃跑,最后被杀死的剧情就足够了。
元修从白缙的肩头跳下来,小小胖胖的躯体落入草丛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影慢慢蜷缩了现在蛇的身体,安静地待在白缙的身边。
白缙翻身过去趴着,去凝望这有他两个脑袋大的蛇头。蛇的嘴巴有一个弯弯的弧度,像是在笑。
但是笑容这样的神态在影的面容上很少能看见,好像他还没有彻底笑来表达自己轻快的情绪。白缙用手指戳了戳蛇的嘴巴,他的鳞片摸上去凉凉的。
他对影说:“影,你变回来吧。”
于是影又变成了他人类的形态。
原本戳在蛇嘴巴边缘的手指,也就戳在了他人类形态嘴巴的边缘了。他的嘴唇很薄,摸起来低于正常人类体温。
他用两根手指戳着影的唇角,想要让影的嘴唇像蛇那样翘起弯弯的弧度。影似乎不解其意,但是乖顺地趴在白缙的身边让白缙做这件事。
他的嘴唇被白缙强硬地戳起弧度来,但因为他面部表情比较僵硬,就显得这个弧度极为奇怪滑稽。想了想,白缙还是放弃了,松了手指,却没有立即将手收回去。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摸了摸影的嘴唇。
影的身形是超乎常人的高大,元修说影不止有两米。白缙也没有仔细去丈量他到底有多高,只是影的大脑袋这样凑近在自己的跟前,将他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手于他这样的大脑袋来说,显得更小了。
他的嘴巴也很大,此时让他忍不住用手指去丈量他的嘴巴,细细摩挲着,从他的唇角来至唇中。他垂着眼凝望着他的嘴唇,眼睫之上浅跃着晶亮的日光,温柔地洒下一片轻柔的阴影。
这张始终冷漠美丽的面貌上,无意识呈现一种柔和温暖,像是融化的雪,带着微微的清透之意,却那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赠予最亲密、最能够表达喜爱的接触。
影的眼瞳紧紧凝视着白缙。
一旁的元修暗中观察着。一双眼睛凝视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小白要开窍了,对象不是我……
小肥啾气愤地叨了几口脆弱青绿的草地。
白缙并没有像元修设想的那样在此时与影亲吻上。而是摸了摸影的脸后,直接就沿着影的脊背爬上了他宽阔的背。
他的背部,能够承托白缙整个人。
影简直比白缙大了一圈,所以白缙在他的脊背上,几乎和趴在床上没有区别。他坐起来,几乎骑在影的后腰上。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极为放肆的姿势,但是影依旧乖乖趴着,没有怎么动。
白缙的手抚摸上影的后脑,影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
他感觉影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好像是那种只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有了自己的生命后,所有的一切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按照自然的生长方式进行生长。
现在影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可以将那些小小的野花捣蛋地塞进他的发根里去。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干,又不能玩手机,白缙直接拽了那已经掉落在草丛里的野花,塞进影的发根里去。
这漆黑单调的发丝当中,忽然点缀了几抹娇嫩淡雅的颜色,再搭配上他这宽阔雄厚的脊背,显得很好笑。他并没有放过这个捉弄影的机会,对他的头发捣乱起来。
他还特意挑选了好看的野花。最后影的脑袋上都是被白缙弄得花花绿绿的,他彻底趴在影的后背上,将脑袋靠在影的后肩上,闭上了眼睛。
他从刚才开始就很开心。脸上那抹笑容一直留存在脸上,即便浅淡,却又那么动人。
暗中窥视的元修默默爬上了白缙的脊背,轻轻地跳跃到白缙的肩窝里。缩了缩毛茸茸的身体,依偎着他。不过他还是抬起头来,用鸟类小小的喙,偷偷在白缙的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用鸟的思维就是啄了一下,但事实上是以这种方式亲吻了一下白缙的脸颊。
这样清闲的时光很快就流逝。
白缙又带着影和元修一起去剧情现场走了一下流程。
他再次藏匿在那丛林之间,地上一片的狼藉和血腥。那一道被树梢挑起来的人皮被挂在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皮肉散发着诡异的光色。高高挂在天边的一张人皮,无论怎么看都足够骇人。但是当目光顺着树梢转移下去,就会又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
“又是他!”
有人开始这样大声呼喊起来。
“肯定和他有关系!”
“这次无论怎么样都要把他抓住。”
“他的身边有一条很可怕的蛇。”
“那也不用怕,我们一起齐心协力。”
听到那边的议论声响,白缙知道现在他又应该逃跑了。
他再次跳到影的背上。影像之前那样带着白缙飞速逃窜。即便他们这次打算义无反顾地来抓白缙,但是他们的速度依旧不如影快。
白缙以为这一次,他依旧能够和上次一样能够顺利逃脱,然而却一直听到有声响一直坠在身后。白缙听到元修对自己说:“陆亦乘追过来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追随在这一条巨蟒后面,也几乎隐匿在草丛中的,确实是陆亦乘。他那双机敏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的是白缙。白缙看见他眉眼之中的冷厉,他现在看起来像是在紧咬猎物不放的狼。
之前白缙看见陆亦乘了,但是由于需要立即逃离,他没时间去观察陆亦乘脸上的神态。现在能够这样清晰地去看,发现他那紧追不舍的模样带着几分偏执,仿佛不追上来,他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但好像就目前他现在的神态,也好像一旦他追上白缙,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白缙觉得,他们有必要对峙一下。
他拍了拍影的脑袋。影听从了他的命令。但是这一次,他稍微立起了蛇的半个身子,让白缙坐在高处,让陆亦乘不能够轻易接触到他。
陆亦乘在这蟒蛇的跟前停下来。仰视着坐在蛇身上的白缙。
白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亦乘说:“你又把我耍了。”
陆亦乘认为白缙是死魂塔,也认为白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戏耍他。那双仰视而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示弱的神采,但是这双眼眸里逐渐呈现一派扭曲的固执。
白缙觉得他没有必要继续假装失忆,于是面对陆亦乘的这种质问,他说道:“那又怎么样。”
这样傲慢的回答,果然让陆亦乘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白缙的张美丽的容颜。这句话显得他这张美丽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浓黑诡谲的恶意。狭长的眼睛轻蔑地俯视着他,巨大的阶级与能力的差距,让人无法企及。
陆亦乘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让死魂复活?我已经到了十八层,但是又被重新打回来。那之前到了十八层的人,是被你杀了,还是重复被你打回第一层。”
他的眸色变得阴黑,其中各种愤懑与不甘,使得他这张面庞上增加了被迫屈服的怨愤。
第 140 章
看到陆亦乘脸上这样的神色, 白缙微微有些怔愣。
这是陆亦乘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负面情绪的泄露。他的傲慢不会让他别的人面前展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这种神色的泄露, 其实才是陆亦乘真正意义上的示弱。
他这样凝望着白缙,仿佛是在这种强悍威慑之力的压迫之下, 已经走投无路, 已经绝望不堪。
他不再以言语来倾诉自己的心间之语, 只是用这眼神凝望着白缙。似乎一定要从他这里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不可。
白缙知道, 陆亦乘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只是想要复活,想要回到死前的三十分钟去拯救自己的母亲。
而死魂塔给予死魂复活的机会,从始至终都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谎言。当努力触及谎言尽头时, 就会被另外的方式掩盖谎言, 用不断重复来消磨意志,抑或者用彻底的死亡来抑制。
死魂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压制陆亦乘,所以后期的陆亦乘发现死魂塔的谎言之后,才会用尽任何办法来摧毁了死魂塔,并且获得了自己所渴求的复生。
但是现在的陆亦乘, 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与惆怅。
仔细想想,死前的陆亦乘也只是一个年轻的青年而已。所有的稚气和青涩,早已经消弭在这无尽的黑暗和杀戮当中,他以为自己会逃脱绝望, 迎接新生,却又陷入循环往复。
即便他看向白缙的眼神更多是一种不甘和怨愤, 但白缙看见在这眸色深处, 透露出一种无声的哭泣。
可怜。
白缙不禁想到。
他让影带着自己到陆亦乘的跟前去,并且稍微放低了身体。
他坐在蛇的脑袋上, 距离与陆亦乘更近了一些。陆亦乘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警惕地看着白缙,仿佛担心白缙忽然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连白缙这个伸手的举动,也被他警惕地紧盯着。然而在他预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袭来,而是一个极为轻柔缓慢的抚摸。
白缙的声音也显得柔和一些。他说:“可怜的孩子。”大概是当大祭司上瘾,在这里也无意识带了一些大祭司的语气。面对这样一个无望悲切的人,好像也确实只能有这一句话说了。
那只手温柔地抚摸着陆亦乘的头发,这一抹轻柔简直像梦幻一样显得虚假。仿佛这死魂塔里的所有冰冷与漆黑,顿时被这一抹抚摸和怜爱消散许多。不,这或许依旧是死魂塔的诡计,要让他去沉溺,去宽恕,也让他不知怨恨与质疑。这就是死魂塔的狡猾。
这是死魂塔的狡猾——
白缙将手收了回来。陆亦乘的神情没有刚才那样看起来阴戾。
原来陆亦乘这家伙比想象中的好哄很多,什么多余的话语都不用说,一个施以轻柔和恩惠的举动,就会让他浓荫一般的情绪凝滞。
大概是在这可怕的死魂塔待得太久了,难免会对一点点的温和而沉迷。来自死魂塔的、至高无上地位的给予他的一丝恩惠,就会又让他消泯心中的怨愤。
他还抱有一份对死魂塔的期待和天真。
在陆亦乘呆愣的这个间隙,白缙让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只留陆亦乘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身影再一次隐于丛林。归去那无法追寻的深处。
元修能够看见陆亦乘还傻傻站在那里。
一个简单的抚摸,就让那个紧追不舍的家伙,不再如此偏执地跟随过来。
元修对白缙说:“这样骗他,会不会不太好啊?”
白缙回答了元修的这句话:“我哪句话承认过我是死魂塔?我只是在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事情而已。对他施舍了怜悯,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就像是那种暴躁沮丧的狗狗,被轻轻摸一摸,就抚慰了情绪。”
元修换了一个说法:“那你对他这么好,他会不会爱上你呀?”
听到元修说这个,白缙有点惊讶,他问道:“这就是好了?”他转眸去看元修。元修正扇动着他的小翅膀,依旧慢悠悠地跟随在白缙的身边。他鸟类的眼睛圆滚滚的,像是两粒可爱的小豆。不过依旧这样澄净,静静地凝视着白缙。
白缙伸手出去。元修现在的脑袋太小了,于是就用食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他说:“那我这样也算对你好吗?”
元修似乎没有想到白缙会这样做,他呆呆地看着白缙,翅膀也忘记扇了。要不是白缙将他捞到掌心里去,或许他就跟不上他们。
“既然你说这是一种好……”白缙用一种喃喃自语的声音说话,不知道元修到底听清没有,反正他的手指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元修感觉到了这种专门对待自己的轻柔,这是属于白缙冷漠外表下,最为内里的柔软之意。元修近乎贪恋地用脑袋蹭了蹭白缙的手指。
在这短暂的剧情里,他们又要去享受清闲的时光了。这大概就是白缙这么久以来,扮演得最为轻松的角色。当一种窥视的树精,被误认为是BOSS后被追杀杀掉,甚至没有台词。白缙对元修说:“这样的角色能不能多来点。”
元修说:“角色是随机的,我也不知道抽取规则是什么。”
他在回答白缙这句话时,正在用草丛里的细软的藤条或者根茎插进自己的羽毛里。将他本来只是单色系的羽毛装扮得花花绿绿。
白缙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也想像影那样被我用鲜花弄得乱七八糟的?”
元修头也不抬地去挑选好看的藤条,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干这件事。”
好像一旦扮演一种动物,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直接染上这种动物的习性。之前白缙扮演猫的时候,对小鱼干非常感兴趣,还有毛茸茸的小圆球之类的。他将现在元修的这种奇怪举动,当作也是被动物习性感染。
于是仔细想了想,鸟类在什么情况下会将自己装扮起来。
在想要求偶的时候。
白缙的目光淡淡地转移到元修的身上去。
在元修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狠狠揉了他一下,一下子就将他身上好不容易才插上去的东西都弄掉了。
元修大喊道:“我好不容易才弄上去的!”
看见家伙生气,除了蹦跳着自己胖滚滚的身躯,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白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轻快、肆意的放声大笑,传递在整个静谧的林间。仿佛幽深的密林,都被树精的笑声感染,树叶晃动得沙沙作响,应和着他的笑声。
重复了好几次窥视又逃离的剧情后,暂时没有树精的情节了,白缙被传送到了下一个世界去。当树精暂时没有剧情时,他都是在和元修、影在深林之间打滚玩耍休憩,所以白缙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就算直接传递到下一个世界去,也没有任何怠倦。
现在他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他察觉自己穿着一身规整的正装,从公共厕所的洗手池上面的镜子里,看见此时自己的模样。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展露出他精致的眉眼,神情显得淡漠冷厉,装扮很是严肃。
他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的东西。
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监考员】。
他从这里走出来,抬头看过去。看见肃穆整洁的校园,庄严沉静的教学楼伫立在眼前,劝学标语挂在最为显眼的地方。墙壁上的名人名言、儒学警句都在表露着强烈的书卷气息。
整个地方极为安静,只有带着书包走入进来的学生们默默无言地寻找自己的考场。白缙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钟,距离九点钟考试还要一个小时。
元修还没过来,但是不妨碍他查看现在这个副本的基础剧情。由于这个副本的剧情会自动进行改写,所以这个副本的剧情,是直接连接着上个副本丝滑改写的。
宋星冶在江河立交大桥得救后,他并没有着急地去探寻那个奇怪的联盟。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阴翳,让他只是沉浸在一些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日常生活中。比如演出、上学、考试——今天就是宋星冶进行上连戏剧学院的入学考试。
而考试场地,显然是一个拥有极多规则的场所。规则的降临虽然总是随心所欲,但是一旦和主角有关系,那就会降临在主角的身边。所以这次宋星冶的考试,也遇上了规则谋杀。
白缙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就是场外监考员。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规则谋杀降临还有一段时间,比起去看看宋星冶现在到了没有,他倒是想要先找一找,影跟随过来了没有,顺带等待元修来找自己。
这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学校,很难在这么大的学校里找到什么人。不过他还是先去门口看了看,不知道元修或者影,哪一位会变成学生。如果是影——他那样高大的身躯变成学生,有点太违和了。如果是元修,他肯定会叫嚷着他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啊,怎么能考试。
心里想着这个,身前就一片浓黑的阴影铺设下来,几乎将白缙整个人都遮盖。白缙看见穿着特警服饰的影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