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陈先生
苏冽青看完信将瓶子一并收起来带走, 他低着头，和陆成衍小声说着话，“你猜他如何确定我收到他的信了？”
“除非亲眼看到。”陆成衍说。
“那就是说他可能还没走远，或者, 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苏冽青说。
“你听到了吗？”陆成衍问。
周围海风簌簌, 阵阵风声里夹杂着一丝微妙的脚步声，那人踩在绵软的沙滩上, 不仔细听确实听不到。
苏冽青猛地转头看向声源, 一瞬间锁定源头，有个黑影躲在度假酒店某一栋建筑后，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迅速移动。
苏冽青和陆成衍反应迅速地朝着那个人影追去。
黑影离他们很远, 被发现后跑得十分迅速, 好像一开始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安全距离留得足够, 他没想让苏冽青追上。
追了一段发现追不上后苏冽青放弃了, 他没有在安静的夜里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整个追逐的过程也是沉默的。
黑影不再跑，而是站在远处，转身看向他的方向。
那人带着帽子, 看不清脸，苏冽青却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有两年多了, 林梓笙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二人迎着海风，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
良久，苏冽青打算和陆成衍回去了, 那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仿佛要成为一座雕像。
似乎有不舍，又好像在跟他告别。
—
赛车场准备对外营业了，但苏冽青不可能拿游客的性命去赌，明知道这块山头有问题，如果不查清程君昌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了手脚，他是不会真正对外开放的。
试营业的时候山上装成游客的人其实都是寰泽内部人员，他们在不动声色地调查山里的角角落落。
苏冽青再次收到林梓笙的一手情报，陈先生蠢蠢欲动，基本可以断定他留的那块地就在赛车场附近。
这段时间苏冽青一边按照林梓笙的计划对外宣传赛车场，一边暗地调查赛车场附近的山，但也只是观望，不敢地毯式搜查，就像林梓笙所说，他们现在需要按兵不动。
入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天上飘起了小雨，细丝缕缕，到处雾蒙蒙的，下了一整天。
苏冽青和陆成衍不在南海别墅住，偶尔会回爷爷家。
檬檬不在这边了，到处显得冷冷清清的，连街坊邻里的八卦声都很平缓，没有那一声脆生生的娃娃音。
吃过饭后他们出来散步，沿着南海的山绕圈，偶尔会跟山里的邻居们聊天，听他们说那些稀奇古怪的八卦和轶事。
“他就在那敲，一直敲一直磨，直到有一天塌掉了。”
“疯掉了，疯魔了。”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就疯了，也是可怜，脸毁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媳妇也跟人跑喽！”
小雨纷飞，细细的雨丝落在院门口大娘凌乱的白发上，她们唾沫横飞，一边低头剥毛豆，一边聊着村头那些神经病。
苏冽青坐在一旁听着，突然来了兴趣，凑过去问了一嘴，“你们在说谁？”
“哎，你不知道，这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娘一看苏冽青感兴趣，连忙起了科普的心思，娓娓道来。
说是六七年前，南海哪个庄里的事。
南海很大，贫富差距很严重，檬檬这样的家庭就是没有钱的，苏爷爷这种就是村子里最有钱的，尽管他脾气古怪，年年过来送礼拜年的人也很多。
老一辈的村落很多，这些八卦都是街坊邻里一传十十传百传到耳朵里的，他们没有亲眼看过，消息几经杜撰，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实性。
老陈家陈勇，那年做坏了生意，赔了钱，媳妇闹离婚，两口子吵架，陈勇不小心被推到炉子上，大半个脸都烧了。
后来毁了容，闹得更严重了，媳妇跑了，他一把火把家烧了，别人都以为他想自杀，没想到他活了下来。
活下来也疯了，每日掩着面上山砍柴，说是砍柴，却从来没见过他背着柴火下山，他总是拎着那把小锄头去山上，不知道干什么。
后来有人在山上看到他，他在山洞里敲那块山石，一直敲一直敲，还有测量工具和一些承重装备，不知道怎么搞来的，有人看到他在纸上算着什么，写了密密麻麻好多张纸。
再凑过去看时那纸被泼了稀泥，看不到东西了，他会对着来人大吼大叫。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是装疯，谁知道呢，反正从那场火灾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人说，他写在纸上的东西，是给妻子的信，那不是胡扯的吗？”
“为什么是胡扯？”苏冽青问。
“因为陈勇没上过学，他根本不识字！”
“所以上山那人说的话也都是胡扯的，什么测量工具，他要给这山测宽吗？神经病！”
“后来呢？”苏冽青问。
“后来他一直呆着的那块小山洞，因为下雨塌了，差点把他砸在里面，他再也不用敲里面的石块了，他逃出来，还很高兴，再后来就失踪了，不知道死哪去了，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真是个怪人。”
奇闻异事，怪人怪事，苏冽青这段时间听多了，但这事着实怪得让人想要深究。
“大娘，你还记得火灾发生的时间吗？”
“好多年前了。”
“是哪一年？”
“xxxx年好像。”
“那年春天，三月份？那年有什么大事吗？”
“不记得了。”
“台风啊！”旁边人拍了她一下，“老陈家火灾不就是在南海刮台风之后么，那段时间多病多灾，不顺当，我记得呢！”
苏冽青一怔，回眸和陆成衍对视一眼。
又是台风，又是七年前。
“您还记得他在山上哪个地方敲山石吗？”陆成衍问。
“这谁知道呢。”
“不过当时上山看到他的那个人我认识，他可能知道。”
晚上苏冽青和陆成衍回到家，越想这个故事越觉得很离奇。
南海，台风，火灾，毁容，敲山石，承重，测量工具计算了好多张纸，根本不识字，像变了一个人
“每日掩着面上山。”
“山塌了，他逃出来，还很高兴。”
“再也没见过，真是个怪人。”
老陈家，无儿无女，媳妇跑了。
陈勇，陈先生
夜里苏冽青辗转难眠，从床上坐起来，深呼吸了几口气，陆成衍在一旁握上他的手。
“我觉得不对劲，阿衍。”苏冽青说。
“我也感觉到了。”陆成衍说。
“那家火灾就在台风之后，都在南海，之后程君昌死了，陈勇就像变了一个人。”苏冽青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陆成衍坐起来，“我也猜到了。”
求知欲作祟，两个人大半夜摸黑到爷爷房间里，把那人从睡梦中叫醒。
爷爷迷迷糊糊看着蹲在床前的两个人，“俩崽，咋啦？”
“爷爷，”苏冽青喊他，“程君昌以前是学什么的？”
爷爷眯着眼睛就要睡着，“做生意。”
“做生意之前呢？”苏冽青问，“是学什么专业的？”
“不记得。”爷爷睡了。
苏冽青和陆成衍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苏爷爷突然睁开双眼，“差点忘了。”
“他是工程师，很厉害的工程师，上学时是H大工程系天才，很年轻的时候就获得过很多奖。”苏爷爷说。
“我记着，他上大学时帮助过贫困山区加固山体结构和房屋建筑，得到过省里的表彰。”
那就对了，苏冽青笑了一下。
“怎么，你们查到什么了？”苏爷爷问。
求知欲满满的俩崽终于得到和猜测基本一致的答案，回去睡觉了。
翌日两个人循着大娘说的，找到当事人，去找陈勇当年呆的山洞。
苏冽青让王川去查陈勇这个人，也请了本市著名的工程师来南海帮忙。
据当事人所说那处小山洞已经被他敲塌了，他每天都呆在里面，对着山体构造绘画，测量，然后破坏山体。
他并不是大面积的一次性破坏，而是一点点损坏山体，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不为所知。
苏冽青听着，只觉得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那个人就是伪装成“陈先生”的程君昌，他是工程系大佬，既然可以加固山体，也可以研究破坏山体。
他在那个小山洞里，像在做某种实验。
“当时被他破坏掉的山，有照片吗？”苏冽青问。
“这个还真有。”那个人说，“我和别人说在山上看到他写写算算，没人信，后来我想去偷拍两张，结果他不在，我就拍了一些山的照片，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苏冽青跟那人回家，拿了一些照片。
一个很普通的山洞，周围石块堆叠，没什么异常，倒是中间有一块形状怪异的大石块，从山壁里凸出来，样子特别奇葩。
石块顶端陡峭，爬满了曲折的苔藓，苔藓一道道，一条条，蜿蜒曲折，像极了山上的盘山公路，而那个倾斜角度，仿佛是个缩小版的赛车道。
工程师对着几张照片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对视苏冽青说：“有没有南海全景的俯瞰图。”
“有。”
他们拿出南海俯瞰图，翻到赛车场那一页，所有人都震惊了。
俯瞰图景举起来与照片比对，山洞里的那块大石头居然把七年后的赛车场复刻了出来！连山体的倾斜角度都如出一辙！
这个人居然早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在计划着要让这个地方塌了。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七年后会建赛车场，为什么对这个地方的地质构造这么清楚，难道重生之前这里就有赛车场，又是谁建的？
该死，前世苏冽青从未关注过南海这块地，他对这里一无所知。
第132章 猫鼠游戏
如果将南海这块地缩小了, 放到模型里去研究，很多地质上的弱点一目了然。
南海地界多雨多雪，恶劣天气多，常年腐蚀着土地山石, 加上山多陡峭, 地形奇特，早年受开垦林地影响, 很多地质构造被破坏, 山体滑坡时常发生。
所以如果可以掌握这里的地质特点，找到特定的地方，使用外力破坏, 很容易伪装成自然灾害。
而程君昌一直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赛车场开业, 等人流量大刚好碰上恶劣天气。
仅仅几张照片, 尽管是苏冽青请来的专家工程师也没办法研究出那个特定的地方在哪，不过程君昌的做法倒是给他们提供了很大思路。
接下来几天，他们根据南海地形图，利用当地数据建模把赛车场的整体地形模拟出来, 再结合留下来的山洞里的石头照片进行分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被击破的点。
“这个地方。”专家在屏幕上圈了一下，“树木多, 雷电频发，由于旁边的山坡阻挡，周围暖湿气流难以扩散, 极易形成雷雨云，引起雷暴。”
“再看这里, 看似离赛车场很远，”专家说，“这个地方北面是赛车场，山高陡峭，而这里在山腰处，赛车场下方，积云雨遇山地阻挡，迎风面有上升气流的影响，积雨云在迎风面滞留时间增长，就会形成雷暴。”
“而且下面，以岩石结构为主，正位于岩石板块的交界处，雨水多，土壤潮湿，电阻率要比附近的岩石小很多，因此雷暴很容易落在此处。”
解释完之后专家在屏幕上将这两个地方和赛车场圈起来，“看清楚了吗，如果这两处同时遭遇雷暴，天气再恶劣一点，完全有可能造成上方的山体滑坡。”
“而一旦出现灾害，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头顶上的”专家视线朝上，将赛车场的位置圈起来。
“如果有人想要蓄意制造自然灾害，就需要在这个位置进行埋伏，但这基本不可能，再微弱的山体破坏也需要爆破装置，仅凭他一己之力，应该是搞不到这种东西的。”
苏冽青皱眉思索，这人干的就是违法犯罪的勾当，说不定他真的想这样干。
“如果要埋伏，就一定在这附近吗？”苏冽青问。
“对。”那人说，“另一个地方周围虽然树木多，但地形大多平坦，没有埋伏点，而且是去赛车场的必经之地，人流量多，平时也会有人，他需要很大的装置设备，很难操作。”
“而且我怀疑这里也不是空穴来风。”
苏冽青将目光放在那组山里的照片上，他们研究的地方在石头上被做了重点标注。
早在七年前程君昌就在算计这场人为诱发的自然灾害，然后一举将寰泽打入谷底。
既然地方找到了，苏冽青打算看天气让赛车场开业，当然山体滑坡会被影响到的地方不能放真正的游客进入，他需要找一支训练有素有丰富逃脱经验的精锐部队，再派直升机随时接应。
当然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林梓笙最后一次来信，甚至连短信都没发。
是苏冽青和陆成衍在沙滩上散步时偶然看到的发光的小瓶子，打开后果然是林梓笙最新的情报。
—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陈先生，他也在派人跟着我，随时准备把我弄死，但我不会白白死的。
—前世我死得不明不白，憋屈还无用，这辈子至少让我有点用，我一定替你除掉这个祸害，死也要拉他垫背！他想提前除掉我，门都没有！
—这段时间他监视我太严重了，手机短信发不了，只能放到海滩上，你能不能看到就看天意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联系你。
—抱歉，哥，他准备埋伏的那个地方我没找到，但是时间我有点在意。
—他想伪装成自然灾害，我看了天气，接下来一个月有一半都在下雨，严重雷暴冰雹的天气有三到五天，赛车场两周后开业，那些天都在日子里，他究竟想选哪一天，是随机挑一天吗？还是有确切的日期。
—以我对陈先生的了解，他做事都有很大把握，我觉得他心里一定有日期，只有他知道的日期，因为他也是重生之人。
—前段时间他还没开始监视我的时候，有一次我查到了他临时落脚的地方，进去窥探了一番。
—他的书桌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工程力学，山体建构知识，有一行被抄下来的报纸信息，让我有点在意。
—某某年某月某日，南海山体滑坡致三死两伤，时间就在前世我们死亡前两三天。
—我一直在想陈先生是怎么死的，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前世死于过段时间即将发生的南海山体滑坡，只不过前世的灾害是小型的，威胁不到赛车场，这一世他打算借助那天的天气，将灾害扩大。
—然后我去查了天气，你猜怎么着，那天是晴天，艳阳高照。
—这样就对了，一定是突如其来的暴雨灾害才可以打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样赛车场不会天气原因提前关门，前世那三死两伤也一定是天气突然变化没有防备导致的。
—所以我认为那天是最可疑的一天，比天气预报上下冰雹的那几天还要可疑，只有重生而来并且死在那天的他才最清楚那天的天气，全世界只他一人知道。
—关于埋伏的地点，我一直跟着他，那一天到来我一定会知道的。
—哥，你不要去，我去阻止他，要么和他同归于尽，要么留下他犯罪的证据，相信我。
—你千万不要去，我是亡命之徒我什么都不怕，他也一样，你不同，哥，好好活着，我就这一个心愿。
信看完了，苏冽青将纸销毁，抬眸和陆成衍对视一眼。
信是林梓笙上个星期留下来的，他们现在才看到，距离林梓笙信中所说的那个日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
赛车场马上就会开业，他们也准备好和程君昌正面交锋。
林梓笙不让苏冽青去，只告诉了他时间，他不知道苏冽青把地点锁定了，只差时间。
“我觉得他分析得很对。”陆成衍说，“每句话都在理，这个时间确实比天气预报准确多了。”
“赛车场后天开业，”苏冽青说，“假游客准备好了，部队准备好了，要把他一网打尽。”
“但是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并没有明确证据。”陆成衍说。
“所以只有真正到现场，才能逮到他。”苏冽青说。
二人迎着风站立，额前的发被海风吹乱了，发丝扎进眼睛里，沉默良久，谁都没有开口。
“一场长达十四年的猫抓老鼠游戏。”苏冽青说，“是该做个了断了。”
陆成衍站在他身边，突然转头看他，拉住他的手，“我觉得林梓笙说的很对。”
“包括最后一句。”
陆成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去，苏冽青。”
苏冽青有些惊诧地抬眸看他。
他不去，谁去？
这事没有证据，报案不会受理，不管是部队还是手下都是苏冽青找的，让不相关的人去卖命送死，怎么可能？
“我替你去。”陆成衍说。
“别胡说。”苏冽青说，“我一定亲手逮住他，看看这个藏在背后的人，长了一副什么样的丑陋面孔！”
“你逮不住他，万一他有枪呢，万一他用刀呢，万一他伤害你呢？！”陆成衍说。
“我又不会空手去，我带人。”苏冽青说。
“万一他有炸弹，直接把山炸了呢？”陆成衍说，“你带多少人有用吗？都为你陪葬！”
苏冽青不说话了。
“前世的死亡节点是个坎，你自己说的，马上就到那一天了，苏冽青。”
陆成衍冷冷地看着他，冰冷的目光让苏冽青心里发凉，不是滋味。
“可你也一样，你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死的，阿衍，我们苏家的事，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苏冽青声音低沉下来，冷静地与他对峙。
“不一样。”陆成衍说，“我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林梓笙说的对，他是亡命之徒，你永远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我们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计划着山体崩塌，制造自然灾害，但这就一定是他真正的计划吗？万一他只是想把你引进那个地方，和你同归于尽呢？”
“七年前山洞里的照片会留下来，林梓笙潜入他的房间看到报纸上的日期，真是他不小心留下来的吗？万一是他故意泄露给我们，让我们跳进他的陷阱呢？”
“苏冽青，你知道他和你家的仇恨，如果他逮到你，和你同归于尽，未来寰泽无掌权人，也解决掉了苏爷爷唯一的亲孙，让他一直到死都活在痛苦与愧疚里，对亡妻，对亡孙。”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他自己那条贱命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能把你拖死也是好的。”
“但我不一样，我和他非亲非故，如果他弄死我得到法律制裁一定是亏的，因为造不成任何对寰泽实质性的打击。”
“我去他一定会很失望，更不会和我同归于尽，谁会费尽心思十四年弄死仇人的孙孙媳妇，说出来都笑掉大牙，所以你知道了吗，我和你的差别？”
道理都懂，但苏冽青还是执拗地盯着陆成衍的双眸，不愿妥协。
陆成衍看出来他的坚持，瞬间冒火，不想理他了。
“我不会让你因为我陷入危险，阿衍。”苏冽青，“这是我们苏家”
他一句话没说完，陆成衍听都不想听转身离去，步伐很快，从海边走远。
从背影看好像火挺大的，苏冽青叹了口气，低头抓了下头发。
第133章 想过以后
“阿衍”苏冽青从后面追上去, 陆成衍走得极快，步子很大，苏冽青拽住他的胳膊也被猛地甩开。
这人生气了，而且气性很大。
他们回到别墅, 各洗漱各的, 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没有说一句话。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刚刚缓和,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陆成衍也没有明确表明愿意原谅他，和他在一起，但苏冽青总觉得快了。
他就快要打开阿衍的心房, 他们迟早会重新在一起。
因为陆成衍带上了他的戒指, 苏冽青能感受到他的心境变化, 从一开始的态度坚决到后来慢慢心软, 再到现在虽然陆成衍不明说, 但苏冽青心里知道，这人爱着他呢，一直爱着。
苏冽青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陆成衍冷战，也不想跟他有矛盾。
这段时间来之不易的温馨, 苏冽青可以每天抱抱他亲亲他，是想了多少年才想来的事情，来之不易的幸福他只想牢牢抓住。
晚上熄灯后陆成衍背对着苏冽青躺着, 苏冽青凑过去在他耳朵边小声喊他：“阿衍”
陆成衍不理他。
苏冽青在他脖子后面蹭着，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他的后颈，沿着耳根一下一下轻轻吻着, 像猫科动物给同伴舔毛，软软的吻, 温温柔柔。
他一边吻着一边轻声喊：“宝宝，别生气了”
声音轻得像一片鸿毛刷在陆成衍最软的心窝上。
陆成衍转头看他，苏冽青停止“舔毛”，抬眸看他，眼睛亮亮的，笑容特别温暖好看。
陆成衍：“”
陆成衍：“没有用，苏冽青。”
苏冽青钻进他的颈窝，“宝贝”
陆成衍轻哼了一声，“叫老公。”
苏冽青一下笑出来，他支起上半身看着陆成衍的眼睛，一点也没犹豫，“老公。”
陆成衍：“”
陆成衍差点没压住嘴角，皱眉骂了一句，“操，还真叫。”
苏冽青笑着低头印上陆成衍的唇，刚亲了一口被陆成衍推开。
“我没给你开玩笑，苏冽青！”陆成衍说，“你一定要去吗？”
他坐起来，暗夜里两个人安静地对峙，苏冽青将笑容收回去，看着他没说话。
良久陆成衍又躺下，背过去，“不说话睡了，别碰我。”
苏冽青在他身后躺下了，他枕着手背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没再去哄陆成衍，二人静默着，彻夜难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冽青都快睡着了，听得身后那人呼吸一粗，一口气憋着，得不到安抚和妥协，气得厉害。
陆成衍转过来瞪着他，夜里周围不算暗，二人视线交汇，陆成衍目光气势汹汹，里面有燃烧着的怒火。
苏冽青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及吭声被陆成衍狠狠按住，那人抵着他的肩把他牢牢困住，看着他的目光坚决而冰冷。
苏冽青以为陆成衍会揍他，或者吻他，这些激烈的行为都是受到刺激的产物，可以表达内心的愤怒或者占有欲。
可是他想太多了，陆成衍既舍不得揍他，也不会吻他，他采用的办法总让苏冽青心寒很多。
陆成衍把苏冽青按在床上，抬手用力地抚过他的脸庞，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这个人的长相，将他狠狠地刻在心上。
是这个人，是苏冽青，他的一颦一簇，他的眉目五官，都刻在心上，永远是陆成衍心脏热烈跳动的源头。
前世是他，今生也是他，他就在那里，在最软的心尖上，无论他做什么，从未有一刻动摇过在陆成衍心中的地位。
曾经陆成衍也想过放下他，将他从心里移除，可他做不到，苏冽青一个举动，就会牵动他的目光，苏冽青每受到一个伤，他都比他更疼。
可这个人还是这么倔强，倔强得陆成衍拿他没办法。
如果陆成衍重新鼓起勇气跟他在一起，这人能不顾一切许他一个未来吗？不再是一张白纸的未来。
陆成衍心中酸涩，脑海里想的跟做出来的大相径庭，他摸着苏冽青的脸看了一会儿，起身把戒指摘掉了，扔在苏冽青胸口，躺到一边睡觉去了。
苏冽青一瞬间身体都僵硬了，他摸着胸口还带着余温的戒指，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什么意思？”
“苏冽青，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陆成衍说，“我们和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很有征服欲？”
他当然知道不是，可是他此时已经阻止不了恶言恶语脱口而出，只为刺激到那个人。
苏冽青有些震惊地看着他，“阿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靠过来，掰着陆成衍的肩膀，“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吗？”
“那要怎么办，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阿衍”
苏冽青声音颤抖，陆成衍听出来他快哭了，他有些不忍，闭了闭眼睛，他不是有意要让苏冽青伤心的。
苏冽青掰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了，强迫他跟他对视，陆成衍一抬眸对上那人微红的眼眶，心脏揪成了一团，他多想扑过去抱住他，吻在他的眼角，轻抚着他的后背，告诉他，他信，他信他爱他
怎么会不信呢，都已经受了这么多罪，怎么会不爱呢
陆成衍冷冷地看着苏冽青，“你有想过以后吗？”
“想过。”苏冽青不加犹豫，“一直在想，做梦都想。”
陆成衍嘲讽地哼笑了一声，“可你好像一副置生死度外的样子。”
“如果你下一秒就死了，苏冽青，我们还有个屁的未来，有个屁的以后，重生之后也不过互相折磨了七年，毫无意义，你非逼着我原谅你干什么？以后无论天堂地狱，再见到，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苏冽青，如果你没做好和我一辈子的打算，就算了吧。”
“我说过我费了很大劲才放弃你，我真的挺不容易的，别折腾我了，放过我。”
陆成衍说完这番话安静地躺下了，苏冽青怔愣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这段时间，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世上有两个人的心愿，都是他可以活下去。
苏冽青从后面搂住陆成衍，手贴着他的腰过去摸他的手，摸到无名指，把戒指套进去。
陆成衍想反抗，苏冽青嘴唇贴在他的后颈上，轻声说：“我知道了，我不去了，阿衍。”
陆成衍有松动，他微微一怔，戒指被苏冽青戴上了。
“说这么多绝情话，说白了不就是担心我？好话不会说？”苏冽青说。
陆成衍在心里嘲讽，好话你能听？
“其实，你心里有我的吧”苏冽青说。
废话！陆成衍心想。
陆成衍一动不动，装睡。
“别装傻。”苏冽青戳了他腰一下，“你是喜欢我的吧，阿衍，你是不是一直爱我呢？憋在心里不说，其实纠结得要命。”
陆成衍：“”
“问你话呢！”苏冽青又朝着他的腰抓了一把，被陆成衍一把按住，转过来看着他。
“过来，亲我一口。”苏冽青翘着嘴角笑着，“亲我一口我就相信你爱我。”
陆成衍瞧着他，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
陆成衍撑起身体凑上前，垂眸轻轻地吻在苏冽青的嘴唇上。
苏冽青忍住没动，感受着陆成衍在他唇瓣上轻轻吸吮，啃咬，接着探入，苏冽青敞开牙关等着他，直到两个舌头热情忘我地纠缠在一起
这人现在已经会主动亲吻他了，接吻有回应，还会主动伸舌头，这样就够了。
两个人窝在被窝里搂抱着深深地吻了一会儿，吻到喘不上气，嘴唇鲜艳湿湿的，陆成衍才退开，他看着苏冽青，又低下来在他唇上亲了好几口，苏冽青忍不住笑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唇角弯着，那双桃花眼氤氲着雾气，漾着温柔，看得陆成衍有些情不自禁，只想把这人搂进怀里，一辈子不撒手。
他把苏冽青抱过来，脑袋按进颈窝里，抱得很紧，苏冽青同样搂着他的腰，也抱得很紧。
“阿衍，我好喜欢你”苏冽青嘴唇贴着他的颈侧，闷闷地说。
陆成衍心一软，心脏软成了棉花糖，一捏就陷进去了。
“好喜欢你”苏冽青用气声说。
陆成衍耳根子都红了，印象中苏冽青从来不是一个会把爱意挂在嘴边的人，突然这么腻歪，他有点不习惯。
“知道了。”陆成衍说，“别说了。”
“喜欢你”
“睡觉！”
陆成衍拍了苏冽青一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又把人抱紧了一些，苏冽青头发很软，揉起来很舒服，陆成衍把他的头发拨乱，再慢慢顺下去。
他想，等这事彻底结束，他们就重新在一起吧。
苏冽青是他的，一辈子都是他的，还挺令人期待的。
陆成衍笑了一下，他终究是被自己打败了，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他永远为这个人心动。
陆成衍揉着苏冽青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苏冽青感觉陆成衍跟揉儿子似的，也抬手上去揉他的脑袋。
睡意来袭，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也不嫌姿势不舒服，抱得很紧。
临睡前陆成衍又揉了下苏冽青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苏冽青又抬手揉他。
你一下我一下，跟不服输似的，直到渐渐入睡。
第134章 等我回来
陈勇, 年四十五，早年妻子将其毁容后抛弃，一场意外火灾后，他成日掩面而活。
邻居说,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苍老了很多，看起来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像老了二十岁。
火灾后他成日游荡于南海山上, 调查到他租借过一些测量和开山设备，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后来他常呆着的那个山洞塌了，那以后这人不知所踪。
苏冽青让王川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全国, 重点是寰泽所在那座城市, 继续查陈勇, 可是全国上下叫陈勇的人有五万多个, 要根据年龄和地区筛选再排除, 用了不少时间。
这人做事缜密，哪怕是陈勇这个名字，留下的地方也不多。
尽管很难查，还是被苏冽青查到, 七年前南海第一次出事时，那所化工厂的负责人里有陈勇的名字，夹杂在一众苏冽青当时以为是“傀儡”的人里。
苏冽青让王川把那个人的资料调出来, 果不其然寥寥几行生平经历，正对上南海经历过火灾的“陈勇”。
查到这人的个人信息再去追溯这几年的生平，发现他曾经轮渡出境过, 在寰泽出事那两天。
苏冽青突然想到那段时间陆成衍失踪，被人弄到了国外, 估计也是他亲力亲为，和林梓笙联手里应外合嫁祸陆成衍。
“我需要他的照片。”苏冽青对王川说。
南海众多景区开业了，山脚下有海棠花林，这个季节海棠花开得正盛，又是一年花开季。
苏冽青上山的时候踩着纷飞飘零的花瓣，眼前的盛景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最爱海棠，可记忆里有关海棠都是不美好的回忆。
要么血溅一地，鲜血染红了碎花瓣，是死亡；要么红酒泼洒，映在爱人血红的瞳孔中，是分离。
总之有关海棠，都被蒙上一层悲伤的薄纱，以至于后来再看到海棠花开，揭开薄纱是满目血淋淋，没了单纯欣赏美景的愉悦心情，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些鲜艳画面，压抑又心慌。
陆成衍察觉到苏冽青的情绪，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些，苏冽青一怔，看过去，那人冲他露出温暖的笑。
苏冽青笑起来，真好，陆成衍在他身边。
南海这种旅游圣地正值旅游旺季，开业后到处人满为患，登山，缆车，攀岩，蹦极，山地赛车，环海度假酒店每一个景区都堆满了游客。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出事，确实可以将寰泽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再摔入谷底。
上山的路艳阳高照，赛车场里都是年轻的面孔，朝气蓬勃。
苏冽青事先打好招呼，把游客集中在绝对安全的领地，真正步入到程君昌计划路段的人，是寰泽请来的精锐部队装成游客。
这样看上去到处都满满当当人满为患，实则这些人被故意分配在该在的区域，他们事先排练模拟过撤离路线，就算突然出现山体滑坡也有充足准备。
苏冽青和陆成衍并肩走着，混入人海中，在穿过一个山涧后身形消匿，没有人觉察到。
过了正午头顶的阳光没有早上这么明媚了，天突然阴了，大团的乌云自天际而来，这不同于天气预报的突发天气，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暴风雨要来了。
手机响了两下，苏冽青点开邮件，是王川传过来的照片。
模糊的几张，可以看出这些年程君昌为了装成陈勇，基本不露脸，他的头发很长，很杂乱，像枯草一样聚集在脸边。
只要出入公共场合都会戴帽子，遮住那张有烫伤痕迹的脸。
但苏冽青看得清楚这人下巴上有一颗不起眼的黑痣，是属于程君昌的，陈勇没有。
苏冽青把照片拿给陆成衍看，“是他吗？”
陆成衍短暂地接触过这个人，有一点点印象，“是。”
天边的云越来越厚重了，短短十几分钟乌云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笼罩在南海上空，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游客们纷纷抱怨着天气多变，有的下山了，有的找好避雨避雷的地方呆着，不怕死的还在山顶飙车，想要迎着暴雨和雷声追求速度与激情。
耳机里传来一阵声音。
“陆少爷，有动静了，苏总？”
“好的，知道了。”苏冽青说。
寰泽的员工会随着苏冽青统一称呼陆少爷，没有以陆总相称。
“我马上就到。”陆成衍说。
“好的。”那人说。
陆成衍和苏冽青对视一眼，“你藏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听到没？”
苏冽青点点头。
“我走了。”陆成衍说着深深地看了苏冽青一眼，转身离去。
走出去两步他能感受到苏冽青目光炙热，烙在他的后脑勺上，这一刻陆成衍感觉到了不舍，没来由的不舍。
可能两个人成天在一起惯了，分开一小会儿都会觉得思念。
离不开，他现在是彻底离不开这个人了。
陆成衍叹了口气，不想把这短暂的分离搞成生离死别，于是加快了脚步，却听见苏冽青先忍不住，在身后压低声音喊他：“阿衍！”
陆成衍本想安抚他一句没事，转身看向苏冽青，却看到那人微红的眼眶，从未在那张冰冷倔强的脸上出现的表情，竟显出一丝脆弱之态。
这人是苏冽青，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游刃有余的寰泽苏总，却每每在碰到陆成衍时，暴露他最原始的样貌，原来他也会担心，也会害怕。
“阿衍”
陆成衍心脏跳得厉害，他转身冲向苏冽青时，苏冽青也向他走来。
陆成衍一把将苏冽青搂进怀里，按着那人的脖子印上他的嘴唇。
陆成衍啃咬吸吮着苏冽青的嘴舌，在他的唇上辗转亲吻，有些情动，有些难以自持，是少有的激烈和主动。
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抑制自己的感情。
从现在开始，他对苏冽青的主动接触，都不再是脑海里控制不住的幻想，他要将它付诸实践。
从现在开始，苏冽青是他的。
前尘往事，过去就过去了，罢了，不去想了。
苏冽青现在爱着他，他也爱着苏冽青，就够了，不折腾了。
陆成衍将苏冽青的唇亲吻得红肿，苏冽青也在热烈地回应着他，两个人搂着亲了一会儿，直到耳机里传来一阵接触不良的声音，头顶划过一道闪电，他们依然吻得难舍难分。
两秒后，巨大的雷声响彻云霄，雷公咆哮发怒，接踵而至的是狂风暴雨。
暴雨如注，一瞬间倾泻而下，天像漏了一般，雨水打在山地泥路上，瞬间激起地上的尘埃，四处雾蒙蒙一片。
水雾弥漫中，山洞底下两个相拥亲吻的人，就像这幅巨大山水画中的点睛之笔，仿佛这场暴雨对他们而言，都成了大自然馈赠的浪漫。
陆成衍退开时吻在苏冽青的额头上，脸颊上，嘴唇上最后贴在苏冽青耳边轻声说：“等我回来，冽青”
陆成衍松开苏冽青，他看着那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我们再也不分开。”
苏冽青看着他，没忍住笑出来。
暴雨激起烟雾蒙蒙，陆成衍沿着山涧的路往前，消失在雨雾中。
苏冽青怔愣着，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很久之后，前方的暴雨阻隔了视线，眼前雾气弥漫，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嘴角是上扬的，一直。
苏冽青揉了把脸，还是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有泪流下来。
他的阿衍，终于回来了。
这个人，无论过了多久，都还是那个勇敢而无畏的少年，永远偏爱他的少年。
前世直到最后，陆成衍顶着所有人的误解，顶着苏冽青的厌恶，一个人查陈先生，查林梓笙，最后林梓笙惨死，却被苏冽青误会到他身上。
如今陆成衍依然把苏冽青护在身后，一个人冲在最前面。
无论他有多嘴硬，有多倔强，他依然拗不过自己的心，依然会在紧要关头站出来，保护苏冽青，他明明年龄不大，甚至比苏冽青要小五岁。
无论哪一世，陆成衍永远偏爱苏冽青。
暴雨交织成一面面交错在一起的巨大雨幕将整个南海笼罩其中，天色晦暗，游客渐渐稀少，山涧山腰四处充斥着一种诡谲的气息。
有人在暗暗密谋着什么，有人在等着螳螂捕蝉。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先后进入了埋伏点的山洞，这一地带山洞很多，具体那人在什么地方需要找。
又不能大面积搜查，不然费尽心思引他出来的计划会落空。
南海周围其实早就埋伏了很多人，寰泽请来的精锐部队。
但第一个乔装打扮蒙住脸进去的人是陆成衍，如果要炸山，那人也一定会确认是苏冽青进去了才会炸。
只可惜先后进去的两个人，虽然都捂住了脸，但都不是苏冽青。
外面的人在等信号，雷暴越来越大，山底已经有好几处雷暴频发了，如果要引起山体滑坡，机会就是现在了。
他们不信程君昌铺了一条近七年的路，只为留下线索，引苏家人入瓮。
第135章 一出好戏
晦暗潮湿的空气从洞口涌进来, 山外暴雨持续，山脚下出现了突发事件，附近居民遭遇雷暴，造成三人重伤两人轻伤送往医院。
虽然山顶遭遇雷击的可能性很小, 但绝大多数游客因为突发恶劣天气都没有了游玩的心情, 在游客中心闷着，等着暴雨平息再下山去。
而原本建在赛车场附近的休息区, 游客都已经被偷偷转移, 就算突发山体崩塌也不会有人受伤。
陆成衍潜入他们事先预测的地点后，果然很快在山里面发现了那人藏着的开山设备和山体爆破工具。
他藏在暗处，观望敌人身处何处。
突然察觉到前方的碎石有被踩动的动静, 陆成衍神色一凛, 随时准备着向外传递信息, 接着他看到山洞深处有一个黑色人影, 晃了一下, 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程君昌。
“不要动。”
沉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人嗓子像被毁掉了，发出破风箱一般苍老，沙哑的声音, 似乎是个年迈的老头。
陆成衍镇静地盯着前方。
“我看到你了。”那人说，“不要再躲了。”
陆成衍没有动，继续听他说。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 想必对我已经调查很久了，那么我的计划你应该都了解。”那人说。
从陆成衍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的影子, 脚下在不停地走动着，和他说着话。
“不要怪我。”那人说, “要怪就去怪那个自以为是的人，都是他的错！”
陆成衍呼吸微滞，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是指苏爷爷吗？
“我们可以谈一谈。”那人说。
陆成衍没理他，那人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再往前走一步，你会命丧此地，但如果你愿意把寰泽送给我今天全景区的游客，你还有那老头，都是安全的。”
赤裸裸明目张胆的生命威胁，居然说“谈谈”？
陆成衍大脑飞速思考，他一句话也没说，这人直接自报家门了，甚至跳过陈勇这茬，提都没提，间接表明了自己程君昌的身份。
他懒得演，懒得绕弯子，如果他们能追到这里，必然事先对他做了彻底的调查，从程君昌到陈勇，都一清二楚。
所以对方也不废话，直接摊牌。
并如陆成衍所想，程君昌将他认成了苏冽青。
“怎么样，你的命和这全山人的命，换一个寰泽，这么难选吗，孩子？”老人沙哑着嗓音咧嘴笑了一声，干枯的嗓音在空旷的山洞里仿佛厉鬼索命般恐怖。
“你要我怎么承诺？”陆成衍压低嗓音回了一句。
“哈哈哈”见陆成衍终于说话，那人如愿以偿地笑了两声，“很简单，我给你账号，你打电话给苏天泽，股份转让，要不了很长时间。”
“可是转让股份需要开股东大会，还有很多程序步骤”陆成衍想解释一下。
“别废话。”那人说，“公司是他的，他会有办法。”
“只是打个电话吗？”陆成衍说，“怎么求证呢？”
“我自有求证之法，这你就不用过问了。”那人说，“言而有信，我一定保全山人安全。”
陆成衍忘了，这人才是寰泽最初的创始人，他一个后辈，哪有这人老谋深算，这些小事根本忽悠不到他。
“你只要同意，好与不好？”那人说。
陆成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程君昌，你借台风假死，又藏匿到南海，用一个火灾后去世又毁容的人当身份，做了不少违法犯罪勾当。”
“这些我都有证据，无论你再怎么挣扎，也就只有这一会儿了，我已经报警了，山上的游客都会安全，而你最后会被捕，就算是拉一个人垫背，也只有我而已。”
陆成衍轻哼一声，“只拉我一个，你甘心吗？”
如果他是苏冽青，他一定甘心。
只可惜，他不是。
苏冽青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他碰到一根手指头。
而他们事先预估的赛车场附近，已经没有游客了，游客被全部转移了。
他事先准备的爆破山体装置就在陆成衍的右手边，陆成衍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外面就会有大批的精锐部队突击进来，人赃并获。
程君昌根本没机会使用，更别提伪装成天气原因造成的山体滑坡，上百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犯罪，他不可能逃脱得了。
现在这个局势，怎么看这人都是必死的局，而且他刚才说的那一段话被录下来，已经足够他吃牢饭了。
陆成衍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在和他谈判，狮子大开口要寰泽的股份。
是这人事到如今没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太小瞧他们，还是有什么底牌？
“哈哈哈”苍老的笑声愈发恐怖，“时间到了，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孩子你和你爷爷一样固执，可是你知道吗，固执的人往往最后什么都留不住，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人”
那人最后一句话响在陆成衍耳边，一瞬间恢复成正常老年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有些像长辈忠言逆耳的劝导声。
接着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巨大的爆破声在耳边响起，厚重，震撼，自遥远的天际传来，让陆成衍所在的这座山都抖了三抖，山洞里瞬间烟雾四起，陆成衍被迷住了眼，前方那人的身影不清晰了。
可以确定的是，山没塌，赛车场没塌，但有山塌了，不在他们的预知范围内。
陆成衍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了。”耳机里传来声音，“陆少爷，我们山上的游客中心遭遇袭击，有炸弹！”
万万没想到，声东击西，赛车场是这人故意演出来的一出好戏！
暴雨天灾，螳螂捕蝉。
苏冽青和陆成衍本以为算到了他前面，趁着暴雨把游客全部转移走，去了安全平坦不会遭受山体滑坡的游客休息中心。
没想到这人这么胆大，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将山体爆破和山体滑坡联系起来，而是明目张胆的犯罪！他居然敢在游客中心直接装炸弹！
这根本不是不可抗力自然事故，这是利用苏冽青把人聚堆大批量屠杀啊！
南海出了事，他完了，苏冽青也完了，这才是真正的同归于尽，带着苏冽青和寰泽一同与他陪葬！
霎时间陆成衍大脑一片空白，个中联系来不及细想，他只看到了那人即将逃脱的身影，来不及思索，陆成衍发出信号令部队进入，先逮捕这个人最重要！
如他所想，这个小山洞里没有其他埋伏，那句“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命丧当场”也是唬人的。
大部队突击而入，在程君昌刚刚呆过的位置，他们找到了假人和录音带，录音带往前翻了一下，就是一句：“哈哈哈，时间到了，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从这句话开始这人已经跑了。
“该死！”有人骂了一句，大部队迅速追上，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往山洞深处去。
陆成衍没跟过去，他要保障自身安全，逮人这事就交给专业的人，从那句话开始跑，那人也跑不远，山洞很窄，很快会被追上。
陆成衍冷静下来站在原地，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短暂复盘，哪一步出了错，他们还有没有赢面。
如果他同意寰泽股份转让，事情会有转机吗？陆成衍静站在黑暗里，额角有汗珠流下来。
不会。
据他们所知，程君昌没有同伙，准确说是没有为他卖命的同伙。
从前他做的每一件掉脑袋的勾当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包括绑架陆成衍到国外，这世上除了他没有更恨寰泽的人，以前有林梓笙，现在没有了。
所以没有人跟他打配合去炸游客中心，他自己操作的可能性极低，还有录好的录音，他自有求证之法
他有个屁求证之法！他根本不会去求证，无论陆成衍同不同意，他就是要跟这一山的游客，跟苏冽青同归于尽。
陆成衍全程蒙着脸，除了一开始几句压着嗓音，后面没再装，这人应该看出他不是苏冽青，可他一口笃定地跟一个外人谈判寰泽的股份，太可笑了。
苏冽青还没有入网，而他很快就会被抓住，他如何笃信，苏冽青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以程君昌的性格，在苏冽青彻底死定了之前，他不可能被抓到。
那为何往山洞深处跑，里面必定是死胡同，又何必用录音带拖延时间？
陆成衍一瞬间想出了另一个可能性，还没来及求证，只觉得背后生风，一股凉意势如破竹，带着浓厚的杀意，迅速逼近。
生存本能亦或是求生直觉，陆成衍身体往右偏了一下，接着下一秒，一个冰冷冷的刀片从他身后擦着他的左侧脖子倏地插进来，插了个空，在他温热的皮肤上贴了一下，滑出一道细小的口子。
这速度和力道，从背后过来的，陆成衍晚一步反应就该血溅当场了。
他感受到那是个刀片的同时心里猛地惊了一下，接着刀锋转了个向，利刃对准了他颈侧的大动脉，只需要轻轻一使劲就可以断了他的命。
偏一下身子可以，可要迅速逃脱已经贴上脖子的刀片，神仙都来不及。
那一瞬间陆成衍在脑海里短暂地预警，完了，却又在思索，这人为什么奔着他来？
刀片即将在大动脉上切下去的瞬间，身后突然窜出一阵风，有个人影几乎是飞过来撞在程君昌身上，将人撞出去两三米远狠狠地摔在墙上，老骨头都快被摔折了。
刀片飞出去“啪”掉在地上，被那人捡起来，杀意十足地反手一握，一个蹬步上前猛地朝程君昌的脖子上扎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与犹豫。
这人想要程君昌的命，就现在。
陆成衍怔在原地，震惊了。
第136章 血腥搏斗
刀锋差一毫米扎进对方的脖颈里, 陆成衍怔愣在原地，看到那人虽然蒙着面，却露出一双杀意很浓的眼睛。
仅仅一个眼神，满是狠厉与坚决, 仿佛下一秒就会要对方的命。
程君昌反应很快, 上前格挡，猛击对方手肘, 在刀片切进大动脉之前侧身逃离, 堪堪避开这一杀招。
一招杀招避过，那人退开的刀尖峰回路转，猛地往他肚子上扎去, 速度非常快, 打的一个连环招, 叫人措手不及。
程君昌刚躲开一下, 这人又从底下捅过来, 虽然反应不及，也可以避开要害。
最终刀片擦过他的腰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鲜血喷洒出来，溅了一地。
浓厚的人血味在狭窄的山洞里格外刺鼻，陆成衍震惊的同时微微蹙眉, 血腥味带起了前世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操你妈！”老人闷哼一声骂了句脏，接着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过去。
他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斜踢过去，这一脚的力度可以跺断对方的筋骨, 那人竟然没防住，被这一脚踹歪, 差点没站住。
“妈的！去死！！！”那人口中也爆了句粗，怒吼一声扑过来，破釜沉舟，和程君昌进行声嘶力竭的生死较量。
潮湿阴暗的洞穴内，是二人□□你来我往的搏斗碰撞声，拳头打在肌肉上，厚重震撼，每一次出拳都想把对方致死。
刀片飞舞划在皮肤上，血肉翻飞，血溅一地，陆成衍亲眼看到那人把程君昌手背上一块肉划飞了。
程君昌痛得脸色发白，他还有刀，取出来猛地扎在那人胳膊上，甚至都没等那人哀嚎又迅速拔出，下一秒直抵心脏。
鲜血大把地洒在衣服上，那人也没手软，反手往程君昌眼睛上扎去，在他堪堪一刀穿进太阳穴之前，程君昌抵达他心脏的刀片停了手。
短短几分钟之内，二人过了数十招，招招致命，每一下都在鬼门关的门槛上。
这不是打架，这是在杀人，弱者则死。
这两个人看起来，一个年迈老人，一个柔弱书生，却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狠，所出的每一招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会被对方杀死。
那个蒙面人开口骂第一句话，陆成衍就认出来他是谁了。
看来这人当年杀他多少有点心慈手软，没有现在杀程君昌十分之一果决，好像慢了哪怕零点零一秒，就会错过送对方下地狱的机会。
很可笑，两个都会下地狱的人，纠缠到地上，尘埃被激起来，疯狂缠斗，非要争出个先后来。
陆成衍冷眼旁观两个无视社会法治，已经腐烂成泥的人在无望中挣扎，在犯罪中沉沦，再无药可救。
程君昌把那人的脖子勒到快变形，蒙面的面罩被扯下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来人正是林梓笙，林梓笙一边翻白眼一边猛扎那人大腿，在程君昌身上扎出了很多血窟窿。
“救”
“来帮忙！！！”林梓笙瞪着陆成衍，怒吼了一声。
陆成衍原本不想参与他们的打斗，可他眼看着林梓笙要被程君昌活活勒死，无法见死不救，而且程君昌本来就想杀他，是林梓笙救了他。
陆成衍忍着心底的难受，还是沾上了那两个人肮脏的血。
他走上前一脚踹飞了程君昌手里的刀片，帮了林梓笙一把。
程君昌手一松，接着下一秒林梓笙逮到机会猛抓程君昌的脸，把他的脸抓花之后，双腿攀上去一把夹住对方的头，利用大腿的绞劲儿差一点送程君昌去见阎王。
他在断气的一两秒还是没有放弃生的希望，手在地上胡乱地抓了一把，抓到一片锋利的碎石，利用尖角猛地朝上一扎，直直地扎在林梓笙脑袋上，一瞬间鲜血四溅。
陆成衍看不下去了，一脚过去差点把程君昌的老胳膊踢骨折，他掰着那人的胳膊反手扣住，将人压在身下。
林梓笙迅速反应过来，顾不上头顶被碎石扎透还在疯狂外溢的鲜血，囫囵抓了一把，抓到一块更大的石头，对准程君昌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一下！程君昌脑袋直接破了！
丝毫没有犹豫，接着就是第二下！
“喂！”陆成衍震惊了，按着程君昌的手松了。
“按好啊！”林梓笙吼了一声。
陆成衍手一松，程君昌脑袋偏了一下，林梓笙砸了个空。
“妈的！”林梓笙骂道，“真他娘的难杀！”
“操！”陆成衍也忍不住爆粗口，“法治社会，林梓笙！你他妈是不想活了吗？！”
“我早就不想活了！”林梓笙看了他一眼，接着按住程君昌的脑袋就要砸第三下，这力度砸下去，脑浆都得飞出来。
陆成衍在他下狠手之前松开了程君昌，程君昌胳膊一撑翻了个身，林梓笙狠狠的一石头下去把地面都砸了个坑，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成衍。
“我不想杀人。”陆成衍说。
“妈的，我杀完他自杀行不行？都揽到我身上，跟你有个屁关系，谁知道？！我操！！！”
“我他妈不想做帮凶，你杀人成性，林梓笙，我从不想跟你一道！”
“你清高你牛逼，你今天放了他，他下一秒毙了苏冽青，你他妈懂不懂，我是为了谁？！你个傻逼玩意！”
林梓笙骂得很脏，印象中陆成衍第一次见这人这么粗俗，疯狂，歇斯底里。
眼看着打不过程君昌要跑，林梓笙追过去，陆成衍也在后面跟上。
“我可以为我哥去死，你能吗？”
昏暗的山洞里，林梓笙转头看向陆成衍，脏污的环境中那人脸上身上满是鲜血，唯独那双瞳孔清澈认真。
“为什么不能？”陆成衍坦荡地回视他。
林梓笙瞧着他，倏地勾唇笑了，那笑容轻蔑，是属于胜利者的骄傲。
“可你永远没我疯，我无所顾忌，陆成衍，我可以为他抛弃一切，就这一点，我赢了，你的世界有很多人，而我只有我哥。”
林梓笙笑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安慰式沉醉，至少这一点他能比得上陆成衍，他赢了。
陆成衍听他说着，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反倒生出一丝怜悯，悲其可怜的一生。
林梓笙才不会承认可怜，他守着自己最后一点点不见光的赢面，势必要把程君昌拖进地狱，然后独自凋零，腐朽苏冽青会记得他的，一定会记得。
下一秒，天崩地裂，脚下一塌，身体跌进未知的洞穴里，他们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空气。
程君昌的身影在前方，在他们掉下去之前，那人定住，回身看向他们。
完了，这是他布下的陷阱。
—
身体骨节快要摔碎了，浑身筋骨都在疼，这陷阱挺高，不然也不会摔晕过去。
陆成衍醒来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脑袋有没有破，身体骨节有没有断，腿有没有骨折
万幸陷阱底部有个很厚的草垫子，是事先布置好的，所以身上没有很严重的伤。
好消息，没受伤，坏消息，脚脖子被大铁链栓住了，他被囚禁在此处。
身边有呼吸，陆成衍看过去，林梓笙也在，他们被一同囚禁在了此处。
林梓笙也醒来了，两个人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看林梓笙脑袋的出血量，应该不到半天。
他看了陆成衍一眼，随即捂住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在看猪队友。
陆成衍无语，“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梓笙继续叹气，他忍着脑袋的昏厥，又忍不住大声吼陆成衍，“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怪你！！！”
“怎么怪我了？！”陆成衍不服。
“要不是你，我们会掉进他事先准备好的陷阱？要不是你，他早就见阎王去了！”林梓笙吼了一声，接着小声吐槽，“我哥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憨东西”
陆成衍：“”
陆成衍：“要不是我，先见阎王的是你。”
林梓笙：“”
他早已忘记被陆成衍帮了一把才没被勒死。
二人沉默着，看了眼脚上的大铁链，相顾两无言，双双躺倒了。
躺倒望着漆黑不透光的山顶，不远处点了一盏微弱的灯。
压抑不透风的环境，令人窒息。
周围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林梓笙浑身上下都是伤。
他把脑袋磕在水泥地上，双眸充血，眼眶里满是血丝，头顶被扎漏的窟窿还在流着血，眼前越来越不清晰。
他又要晕过去了，晕几次会死呢？他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好难过啊，好不甘心啊，好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顺着血一起流在地上的，还有他的眼泪。
林梓笙吸了下鼻子，接着猛地一声哭出来，几乎是一瞬间情绪崩溃，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和血溶在一起。
陆成衍今天第N次被震惊到，他觉得林梓笙可能脑子不太好，很难想象这样的精神状态从前是压抑了多久。
突然爆发的哭声撼天动地，撕心裂肺，陆成衍被吵到了，揉了下耳朵。
“喂，这么突然么，一点预警都没有？”
“哭什么啊？！”
“服了。”
陆成衍默默闭上眼睛承受那人的声波攻击，想往后移一下，被铁链拴着动不了。
“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林梓笙悲悯地痛哭。
陆成衍无奈，不是，上一秒一点不怕死跟人干仗的人是谁？
“我要死了，我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哥哥哥哥”林梓笙哭得嗓子都哑了，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抽抽，声音慢慢降下来，但还是嚎啕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啊！可我就要死了”
“见不到了。”
“苏冽青”
“苏冽青苏冽青”
“苏冽青哥我想你”
“苏冽青！！！”
陆成衍忍无可忍，想直接一拳头闷死他，尽快送他上路。
“当我的面喊我老婆名字，还这么疯狂，你他妈礼貌吗？”
第137章 坦言
黑暗的洞穴内, 独留下林梓笙悲怆的哭声，他哭得很响，充血上头，满眼都是血丝, 脑门上的窟窿还在流血。
他打算一边哭着, 念叨着苏冽青的名字，一边迎接死亡。
陆成衍在一旁听着, 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提醒道：“你哭得越响，血流得越多！”
“反正我就要死了”林梓笙说。
“坚持一下，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哥。”陆成衍忍着心底的难受说。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让苏冽青再见到他, 但他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林梓笙死去。
前世林梓笙就是这样没的, 这一刻, 陆成衍看着他, 仿佛历史在重演。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林梓笙闭上眼睛平躺着，生存意志薄弱，但他嘴唇微动，还在无声念叨着苏冽青的名字。
陆成衍把衣服脱下来, 把里面的衣服撕开，打算帮林梓笙缠一下脑袋，暂时止血。
刚碰到那人的头, 林梓笙忽然警醒地睁开眼睛，猛地一翻身把陆成衍推开，“你干什么？”
陆成衍无奈, “放心，不是想闷死你, 我想让你死，等你自然断气就好，何必脏了我的手？”
林梓笙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陆成衍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止血。”
“不用了。”林梓笙拒绝。
“不用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哥了。”陆成衍说。
林梓笙：“”
陆成衍帮林梓笙包扎时，林梓笙烦得直皱眉，“我他妈真不想欠你人情，我欠你一命，刚刚在山洞口已经还了，别耍赖啊。”
陆成衍一怔，懒得理他，跟林梓笙这种人，没什么好争论的，他只是单纯的无法见死不救。
林梓笙盯着陆成衍的脸，半晌轻声说：“我是真的很讨厌你，陆成衍。”
陆成衍一边帮他包脑袋，一边注视着他的眼睛，嗤笑一声，“彼此彼此。”
“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为什么你生来就有这么好的家庭，有这么爱你的爸妈？”
“你和苏冽青门当户对，而我永远见不了光，凭什么？为什么我哥选择相信你？他一开始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林梓笙一连串地质问着，陆成衍一个也没回答，沉默着包扎，包扎完之后二人分开，各自躺倒在地上，望着漆黑的山洞顶。
安静了挺长时间，林梓笙用模糊不清的声线问：“你俩和好了？”
“嗯。”陆成衍轻声应。
“你居然原谅他了？他这么算计你！”林梓笙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可置信。
“要你管！”陆成衍瞥了他一眼，“你又要挑拨离间？”
林梓笙轻哼一声笑了，眼角还挂着眼泪，他却在笑，好像神经失常了。
“没有。”林梓笙说，“其实他特别单纯，他根本不会算计别人都是我教唆他，他是因为太相信我了才”
“我哥真的很傻，不然也不会被我骗两辈子，真是傻透了！”
“你知道吗？”林梓笙抬眸看他。
“我知道。”陆成衍烦躁地咕哝一句，他可能大致知道，但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苏冽青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用你赘述。”陆成衍说。
“不，你不清楚”林梓笙笑起来，“录音被剪辑过，给你听的，只是我想让你听的，其实他还跟我说过很多，别的”
“什么？”陆成衍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林梓笙瞧着陆成衍，勾唇笑着，“就当还你人情了，我可以把一些真相告诉你，其实我哥，他真没怎么算计你，都是我做的。”
“确实，一开始重生时，他是带着目的接近你，那是因为我事先给他下的套。”
“我对他说，前世你亲手害死了我，我把陈先生做的脏事都泼在你身上，反正重生了没证据，死无对证，我哥除了相信我，别无他法。”
“他开始相信，你是带着目的和他结婚，不然解释不了啊，陆成衍，谁会这么干脆地同意与针锋相对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结婚？以我哥那死脑筋，再重生几辈子他也不会往你喜欢他那方面去猜！所以我提供的思路显然更符合常理。”
“本来我的计划挺好，他只要相信我，配合你的演出，我们里应外合，总有一天你们会决裂，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林梓笙嗤笑一声，“没想到的是，他明明这么讨厌你，还有我的推波助澜，加上前世的仇恨，他居然还会对你动心。”
“而且是从挺早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发觉，我哥好像在离我越来越远”
那天，苏冽青跟着陆成衍去学校，二人十指相扣，老师和同学们起哄着苏冽青是陆成衍老公，苏冽青看向陆成衍眼神温柔，嘴角是无奈的笑。
下一秒对上林梓笙的眼神，笑容僵住，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那天，他们新婚，陆成衍把苏冽青拉走，苏冽青被陆成衍牵着手，不知道去哪，却走得毅然决然，而林梓笙站在苏冽青身后，看着他走远。
那晚，欧洲蜜月之行，在极光下，陆成衍脑袋歪在苏冽青肩上，苏冽青没有推开，却转头对他说：“你说的那些事，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小笙。”
他们在极光之下接吻，苏冽青推开陆成衍之前有过短暂的回应。
他一边厌恶着陆成衍，一边容忍他的靠近，一次又一次，从推开他，到不回应，慢慢地接受他，主动亲吻他，再到整天腻在一起，最后根本分不开。
“你失踪的那一个月，我一直陪在我哥身边。”林梓笙说，“他在最忙的那段时间也会给你打电话，显然是打不通的，但被我听到过一次，他说”
漆黑寂静的办公室里，苏冽青对着电话的忙音也要坚持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他说：“阿衍我突然，有点想你。”
“后来他去南海和你在一起的那半年，他甚至连坏掉的手机都不修，他根本不想和我联系，就是从那时候我发觉，他不对劲了。”林梓笙说。
“于是我追到南海，找到机会就复述你的恶迹斑斑，加深他对你的仇恨，我提起前世的仇，提起那段时间寰泽的动荡，全都推到你身上，我以为我可以像以前那样蒙骗他，没想到他居然”
“开始怀疑单瓦瓦了。”
林梓笙掩面笑起来，“真是个聪明的人。”
“大多数时候我觉得我哥很傻，但有时候他又很聪明，单瓦瓦其实藏得挺深的，在公司，前世她动了这么多手脚都没被逮到，今生只有一个失误，就是陪你去看了数据，我哥居然这么相信你，可以怀疑到她头上。”
“我特别匪夷所思，我试图唤醒他，让他别着了你的道！我逼着他收你的钱，收下那7.8亿，可是他根本不愿意，他准备彻查这件事，绝对不会动你的钱。”
听到这陆成衍已经不忍听下去了，他低垂着脑袋，双手耷在膝盖上，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可他又控制不住去听，他想知道苏冽青当初背叛他走的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他想知道那一年苏冽青真的没有动心吗？
这是哪怕后来分开了很多年，陆成衍都会去想的事情，不甘心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永远相信，那段时间他和苏冽青是心意相合的。
虽然那个人嘴硬，但陆成衍还是不相信苏冽青当年不爱他，海边那一次，只是未把爱意宣之于口罢了。
“你知道吗，我哥是生意人，这种牵扯到公司利益的事，只讲证据，可他却无条件相信你，他当初给我的理由，我到现在想想都很震惊。”
“他说，你给他一种感觉，哪怕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你也不会对他不利，这种感觉，没有人能给他，只有你。”
“他说，你只会对他好。”
陆成衍感觉浑身发冷，原来苏冽青是相信他的，原来他一直相信他
“但是后来那笔钱”陆成衍说。
“是我拿的，我哥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你的钱。”林梓笙说，“是他一开始太信任我，我的权限很大，后来你离开他之后，不到半年他就把那笔钱打回去了，就在原来那张卡里，不信你回去查查。”
陆成衍：“”
陆成衍当年几乎是净身出国，国内的银行卡根本没有带出去，回国后也没有查过以前的余额，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从那天开始，我哥打算回公司彻查，他连我也不相信了，这怎么能行？”林梓笙说，“所以我不可能让他回去了，准确说是不能让你回去了。”
陆成衍阴沉着脸盯着他，“所以你利用檬檬，把我拖到山里打算杀了我？”
林梓笙笑了一下，“不错。”
陆成衍恨得牙痒痒。
“如果我现在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天晚上，苏冽青迎着暴雨和冰雹不顾阻拦往山上跑有多狼狈，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看到过。”林梓笙说，“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场景。”
“他说，他已经不会一个人睡觉了，他想抱着你睡。”
“他说，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山上，他就心疼，太疼了。”
“他说，阿衍是路痴，找不到回家的路。”
陆成衍听着，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不敢想，苏冽青一个人在夜里，对着一座幽深的山，迎着恶劣的天气疯狂找他是什么心情。
“那天雨下的真的很大，冰雹砸在身上很疼，我在后面抱着他，拖着他，都无法把他拖回家去，我说，哥，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他说，他不想再骗自己了。”
那晚苏冽青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他妥协似的闭了眼睛，说：“是，我爱他。”
陆成衍快崩溃了，他抓着头发，呼吸急促，抑制不住心口的难受，痛苦的情绪沿着神经末梢浑身上下蔓延开来，这一刻他有多心疼苏冽青，又有多悔恨，他们没有抓住彼此而硬生生错过了五年！
这五年他有多痛苦，苏冽青又有多痛苦！
原来苏冽青一直相信他，原来他们一直相爱。
第138章 瓮中之鳖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你很命大，没死，在医院那些天，我每日每夜守在我哥身边, 可他醒来第一句话永远是：阿衍呢？他一直喊你, 做梦喊，醒来喊, 喊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林梓笙说。
“不过那时候我的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分开我打算让你主动离开他，并且永远不原谅他！”
林梓笙说着，陆成衍痛得心脏都揪起来了, 他语气平静地问林梓笙：“你以为你得逞了？”
林梓笙笑了一声, “难道没有吗？”
陆成衍瞪着他, 眸光冰冷森寒, “多年后的今天, 我们依然会重新在一起，这是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林梓笙盯着他，倏地笑了，“可是你们对彼此造成的伤害是终生的, 无法磨灭，错过的那五年也是，回不来了。”
“操”陆成衍实在忍不住, 骂了一声脏话，冲上前揪着他的领口，一拳挥了过去, “我真他妈最恶心你林梓笙，你真他妈恶心！！！”
林梓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倒在地上没爬起来，他的脸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一边咳一边吐血，左腮直接吐了颗牙齿出来，脸都被打歪了，还忍不住狂笑，当真是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聊天么，怎么还上手呢？卧槽疼死我了”
林梓笙一边揉着脸一边笑。
陆成衍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咔咔响，他安慰自己不要和神经病动粗，看林梓笙笑得满嘴都是血，满脸都是泪，又觉得这人的一生何其悲哀和不幸。
林梓笙笑够了，捂着肚子平躺在地上缓神，他等着眼角的泪风干，又会有新的流出来。
半晌，他动了动嘴唇，笑着轻声道：“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我他妈不要！”
陆成衍还气着，但是再给林梓笙一拳这人真要一命呜呼了，他亲手帮他缠的脑袋，没过几分钟，亲手给打散了。
“不要你会后悔的。”林梓笙说。
“不要。”陆成衍转过身去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林梓笙一看他合了眼，立马说：“好的，闭上眼睛，不要睁眼，马上就好了。”
妈的怎么成惊喜的一环了。
林梓笙每条裤子内里都会缝一个小口袋，有个东西在他身上揣了五年了，当他真正学会放手这天，他会物归原主。
“铛铛！”林梓笙握拳伸到陆成衍跟前，反手将手摊开。
那枚刻着陆成衍名字的精致小环出现在林梓笙手心，和陆成衍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对，那是苏冽青曾经差点把南海水域颠倒过来也要去寻找的戒指，是苏冽青耿耿于怀，心怀愧疚丢了五年的戒指。
“你他妈你”陆成衍一瞬间怔神，想骂林梓笙的话都组织不全。
他想到自己难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想到苏冽青多年前抱着他求他原谅，苏冽青说，他不是故意把戒指弄丢的
“接着啊，不接我继续偷走了？”
林梓笙刚准备握拳，被陆成衍一把夺走，下一秒，他的拳头挥舞在半空中，牙齿都快咬碎了，陆成衍瞪着林梓笙，打死他又能怎么样，谁来赔他们伤害了彼此的心，谁来赔他们这五年！
林梓笙撑着自己伤残的身体艰难地往后移了一段距离，躲开他的攻击，他笑得很难看，却依然笑着。
“还给你了，”林梓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在此刻释怀，“我蓄意偷走的幸福。”
“我想告诉你的是陆成衍，对我哥好一点，别对他心怀芥蒂，也别再因为以前的事怪罪他，因为他是真的爱你。”
“我只是偷了他的戒指，从未偷走过他的人，他的心”林梓笙闭上眼睛，“从未。”
陆成衍忍着心底的痛，将苏冽青的戒指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戒指与他无名指上那枚相撞，好像兜兜转转很多年，他们又找到了彼此，他紧扣着苏冽青的手，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就在身边。
“冽青”陆成衍情难自禁，压低嗓音喊那人的名字。
短短几天的分离，他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苏冽青，恨不能立刻见到他，抱一抱那个热乎的人，告诉他，他们再也不分开。
后半辈子他们深信彼此，绝不会再听信谗言，绝不会再对彼此有半分怀疑，他们好好相爱，直到老去，死去
陆成衍把脸埋进手心里，痛苦难耐的声音喊着：“冽青”
没等林梓笙有动静，远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人瞬间神色警惕起来，朝远处看去。
“哈哈哈”一阵浑厚的老人慈笑，这一次他倒是没用那个毁损的干枯嗓音说话，而是一个平常老人的声音。
“一出大戏啊，我说，苏冽青，就对你们这么重要吗？这个喊完那个喊，哈哈哈哈小朋友们，真是很有意思。”
林梓笙和陆成衍面若死灰，沉静地看着他，笑不出来，没人觉得有意思。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呢，你们会怎么办？”
那人声音一瞬间压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也能感受到直逼过来的锋利目光，一字一句敲在心上，在狭窄黑暗的环境里压迫感十足。
洞穴内安静了，一瞬间陆成衍和林梓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片刻后那人爆发出惊人的笑声，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又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去。
洞穴里依旧安静昏暗，林梓笙和陆成衍对视一眼。
他们上半身能活动，脚被铐起来了，铁链的结实程度除了把脚锯断，不然只能找钥匙。
其实他们在聊天的间隙已经把链子研究得差不多了，洞穴内太黑了，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摸索，不会露出破绽。
到这一步不得不思索程君昌绑架他们的目的，无疑这人的最终目的是苏冽青，无论陆成衍的命还是林梓笙的命在他眼里都无足轻重，而是绊脚石，如果没用直接杀了就好，为什么非要绑架他们？
“在我们被关进来之前，我收到消息，南海的游客中心被炸了。”陆成衍躺倒在地上，和林梓笙头挨在一块儿，小声地说着话。
“当时这边有很强烈的震感，不可能是假消息。”
林梓笙看了他一眼，“陈先生这人很精明，他虽然有计划，但他还会有plan B，plan C，他最会随机应变，当我们猜到他的下一步，他就已经在更下一步等着我们了。”
“我们玩不过他的，太嫩了，年龄阅历学识，都玩不过，只能靠武力解决，只能杀了他！”林梓笙恶狠狠地说。
陆成衍无奈瞥了他一眼，“你活在古代？天天打打杀杀，这是法治社会！”
林梓笙笑了一下，“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都怪你，现在已经错失良机了。”林梓笙说。
陆成衍：“我不帮你杀人。”
他们静下心来思索，程君昌绑架他们的目的。
“我们事先打算把所有游客集中在游客中心，毕竟天气恶劣，下雷暴雨，贸然下山不安全，这个他肯定也想到了。”陆成衍说。
“如果是真的，游客中心被引爆，那游客肯定大批伤亡，这一定是一次可以载入历史的灾难，如果他得逞了，寰泽也完了，他还需要绑架我们吗？”陆成衍说。
“不需要。”林梓笙说，“那么他绑架我们，说明没得逞。”
“他需要用我们去威胁苏冽青。”陆成衍说。
林梓笙笑了，抬眸看向陆成衍，“你相信苏冽青吗？”
“我相信。”陆成衍说。
“我也相信我哥，关键时候，他真的又聪明又可靠。”林梓笙说。
“这下反而，我俩成小丑了”
—
半天前，南海游客中心。
暴雨遮天迷地，山上水雾弥漫，雷暴时不时劈下来，听说山脚下有无辜村民遭雷劈了，这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山上游客中心地处平坦，离赛车场和滑雪场很远，不在程君昌规划的范围内，周围受不到山体滑坡的波及。
怎么看都是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苏冽青看着满满当当扎堆避雨的游客，心里却莫名发慌。
陆成衍联系不上了，这也在预估范围内，他进到山洞，再往深处走，信号会切断，苏冽青别无他法，只能祈祷他平安归来。
他无法坐以待毙了，陆成衍把他放在安全的位置，自己往敌人窝里冲，他也要想点办法做点什么，动脑思考，还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山上游客的转移也很顺利，程君昌为什么不早一点引发山体滑坡，真如他们所想那样，他们真的安全了吗？
苏冽青开始转移游客中心的人，送他们平安下山，等不了天晴了。
当最后一波游客救援转移结束，山顶传来一阵爆破轰鸣，所有人望着他们半小时前呆着的游客中心，傻了眼。
由于苏冽青正确决策，全山无一人伤亡。
与此同时警方出动对南海这座山进行地毯式搜索，程君昌成为了瓮中之鳖。
第139章 担心坏了
正如陆成衍和林梓笙猜测的那样, 游客中心的游客全部被转移下山，山上发生爆炸却无一人伤亡，嫌疑人陈勇列入警方搜查范围内。
此刻程君昌已然成为穷途末路之徒，他手里唯一有的就是他们两个人质。
“要你跑来多事！”林梓笙咬牙吐槽, “如果没有你, 我直接自杀得了，他一点后路都没有, 我哥也不用有所顾忌。”
“你是跑来送人头的吧？”林梓笙问。
陆成衍：“”
“如果没有我, 他会绑架你威胁苏冽青？”陆成衍问。
林梓笙：“”
虽然他很想反驳陆成衍，又从心底升出一丝没来由的难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苏冽青会为他伤心吗, 哪怕有那么一瞬间, 他会回想起曾经的小笙吗
可林梓笙转念一想, 曾经的“小笙”好像也是他装出来的, 他在苏冽青面前总是懂事乖巧的，可其实他心机深重，性格偏激，苏冽青从未喜欢过真实的他。
外面又有脚步声, 程君昌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走近，慈祥浑厚的老人笑声传进来。
他一进来，陆成衍和林梓笙都噤了声, 看着那人迈着步伐走近他们，笑声如鬼魅般传到了耳边。
笑声止，那人看似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两个小朋友，哪个对苏冽青更重要一点啊？”
陆成衍坐着, 林梓笙躺在地上，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果然，程君昌打算在他们之间挑一个当人质，威胁苏冽青。
陆成衍和林梓笙面面相觑，都没有理他，林梓笙甚至翻了个身用屁股墩对着他。
程君昌对他这种无视行为很是恼怒，他上前一脚踹在林梓笙的屁股上，“老子他妈问你话呢？！”
“嗷——卧槽！尾椎骨断了！”林梓笙吼了一句。
他踹完林梓笙，转头瞪了陆成衍一眼，陆成衍抬眸看他，眼神丝毫不惧，攻击性极强。
他朝着陆成衍靠近了一瞬，陆成衍拽了下脚边的链子，眸光森冷，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他再靠近一步，地上那人就能抡起铁链勒死他。
算了，还是挑脚边这个快死的软柿子捏吧。
程君昌蹲下来，一把薅住林梓笙的头发，把人从地上薅起来，林梓笙头顶上的血又冒出来。
“操”林梓笙口齿不清的骂着。
“我问你，你对苏冽青重要吗？”程君昌拍了拍他的脸。
“我对苏冽青”林梓笙瞧着他，咧开嘴笑，牙齿里都是血，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笑得格外癫狂，“……就像是蚂蚁对它头顶的大象！”
“你觉得蚂蚁对大象重要吗？”林梓笙问。
不等程君昌回答，林梓笙大声吼了一声，“重要啊！当然重要！”
“大象如果不在意蚂蚁，就会被它一脚绊倒摔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梓笙一边说一边狂笑着歪倒在地上，程君昌忍不住对着他的大腿又来了一脚，“疯子！”
他把林梓笙扔到一边去，走过来问陆成衍：“你呢，你对苏冽青重要吗？”
陆成衍冷着脸看他，半天憋出一句，“交情一般，可以把对方脸掏肿牙打掉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程君昌问。
“死对头。”陆成衍说。
程君昌：“”
他绑了两个什么玩意？！
山洞内沉默了，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程君昌又笑起来，“我打算带一个人，陪我去死，你俩谁跟我走好呢？”
没人搭理他。
“我选谁好呢？！”他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这样，我问一下，有没有自荐的？”
“只能一个哦，两个我带不走。”程君昌说。
陆成衍面色阴沉抬眸扫了他一下，没有说话，林梓笙依然躺着，却背部僵硬，拳头攥起来。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选他，林梓笙本来求生意志薄弱，只是想在最后时刻和程君昌同归于尽，帮苏冽青一次，如果程君昌选他，再好不过，根本不可能威胁到苏冽青，还能定他的罪。
但如果选了陆成衍就麻烦了，苏冽青一定会堵上性命来救他，这样正着了他的道。
程君昌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蹲在林梓笙身旁，盯着他看，“我说，前世你对你哥，挺重要的吧？毕竟最后我把你绑架了，你哥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那小子从中作梗，这事也不会拖到这一世来。”
林梓笙瞧着他，啐了一口，“操！当然重要！从小到大，我哥最疼我，你弄伤我，等着吧，你不会有好下场！”
“哈哈哈”程君昌笑起来，“别激动，我是说前世，这一世，苏冽青好像不怎么搭理你了，怎么，失宠了？”
“失你妈的宠！”林梓笙骂，“我哥想着我，他不会不管我！”
“哈哈哈哈哈”程君昌笑得更厉害了，“这位自荐者好像很卖力！”
他笑着转向陆成衍，“该你了，你说说，你对苏冽青怎么个重要法？”
陆成衍抬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对苏冽青好像不是很重要”程君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死对头，我好像有点印象，前世水火不容呢！”
“是吧，所以我会选你！”程君昌转向林梓笙，指向他，“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
二人屏息凝神，呼吸都快凝固了，压抑得喘不上气。
“逗你们呢！小朋友们，不经逗！我当然知道要带谁陪我去死，这都不知道我还绑人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他对着地上林梓笙一脸惊恐的表情，走过去，一脚踹在那人身上，“还期待呢，别期待了！不带你玩！”
话音刚落陆成衍感觉到脚上铁链一阵急剧收缩，身体一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向外面。
“混蛋！”林梓笙大骂一声，扑过来拽陆成衍，被程君昌一脚踹开，林梓笙逮着那人的脚脖子就啃。
“啊————”程君昌尖叫着踹他的头，一脚，两脚，三脚
林梓笙眼眶充血，意识模糊，牙关却丝毫不松，头顶的血越来越多，脖子上的筋也被踹断了，他就要迎接死亡，可他直到最后也没有见苏冽青最后一眼。
本来就瘦的脚脖子被林梓笙硬生生啃掉了一层肉，程君昌终于把他踹开，可脚疼得只能一瘸一拐走路，行动效率又慢了一些。
陆成衍被铁链拖拽了十几米，被卡在山洞石缝里动弹不得。
眼看着警方的部队就要把这座山连锅端了，程君昌终于联系上苏冽青放出消息。
—下午三时一刻，xx山北，小瀑布旁，你一个人来，换陆成衍。
—如果警方发现了我，我会和他一块死。
消息发送过去很快显示已读，苏冽青却没有回应，他显然是不信。
程君昌没有开视频，他怕苏冽青看出他所在的位置，虽然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山。
他把电话拨通，扔给陆成衍，自己在一旁忙着装炸弹。
“给你们最后一点时间，别太感动，说说话吧。”程君昌说。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喂？”那边传来苏冽青的声音。
也就半天没有听到这个声音，陆成衍却觉得想得厉害，仅仅是听到那人嗓音发出一个字节，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陆成衍把脑袋磕在山石上，有些懒散地笑了，“是我。”
“担心坏了吧？”
此刻苏冽青正随着大部队走在前沿，彻查这座山，把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洞穴都搜寻得仔仔细细。
外面暴雨转小又转停，大暴雨下成了小雨，天空中飘着细丝，打湿了肩膀，打湿了眼睫。
苏冽青眨了下眼睛，目光抛远，穿过层层雨雾，落在远处高山上，耳机里传来陆成衍低沉疲惫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在笑，苏冽青怔在原地，再无法往前走一步。
“嗯”良久，苏冽青应了一声，“担心坏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不担心？”
陆成衍轻声笑了一下，沉默了。
苏冽青也沉默。
他们都在各自消化着心头难耐的情绪，喉咙冒着酸气，只能靠吞咽口水来压下这股酸涩，好像稍微绷不住，就会当场崩溃。
联系不上陆成衍的这几个小时，苏冽青有多担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他不敢想象如果陆成衍落入敌人之手，会经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从在山洞里感受到爆炸的那一刻开始，陆成衍整颗心都是悬着的，游客中心到底有没有事，苏冽青会不会受到伤害，他现在怎么样？！一直惦念着！
他们都在彼此一句简单的问候里得到救赎，可心底的委屈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们只想赶快见到对方。
“受伤了吗？”苏冽青问。
“一点擦伤，左边中指破了点皮，小腿上有一道淤青，骨头完好，脑袋完好，心脏完好，四肢健全，没有出血的地方，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就是脸有点脏，衣服破了。”陆成衍一五一十地汇报。
苏冽青笑起来，“做得好，阿衍真棒。”
陆成衍也笑起来。
“阿衍”苏冽青轻声喊他。
陆成衍有点绷不住，颤抖着声音应，“嗯。”
“我很想你。”苏冽青哑声说。
“我也想你。”陆成衍说，“非常，非常想。”
第140章 曙光
天色阴沉昏暗, 小雨织成薄薄的雨雾，轻轻地笼罩着南海的山与海。
苏冽青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往程君昌指定的地方去，耳机里还有陆成衍的声音, 电话没有挂断。
另一边程君昌在自己身上绑满了炸药, 把另一包炸药绑在陆成衍身上，用铁链桎梏着他的手和脚, 牵着人往山洞口走。
由于脚筋快被林梓笙咬断了, 程君昌没办法走快，走路一瘸一拐的，忍着疼痛带着陆成衍往前拖行。
陆成衍唯一空出来的一只手在和苏冽青打情骂俏, 这样也好, 这人不会分心来对付他。
虽然陆成衍现在被五花大绑, 浑身都是炸弹, 但如果他真的奋起反抗, 程君昌除了有炸弹威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如果他在这里和陆成衍同归于尽，没有任何意义，他最终的目标是苏家。
程君昌用电话拖住陆成衍, 让他懒得思考，任他摆布。
“你来了吗？”陆成衍问苏冽青。
“来了，在路上, 我看到山顶的瀑布了。”苏冽青说。
陆成衍笑起来，“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冽青。”
苏冽青也笑起来。
他们像两个相约在瀑布前约会的恋人, 都在期待着见面的那一刻。
陆成衍被程君昌拖着，走出山, 看到了外面的光，山外阴雨连绵，四周空旷无人，有群山峻岭，各种大大小小的瀑布。
陆成衍抬眸望天，任细雨铺在脸上，沾湿了眼睫。
“阿衍”
“阿衍再撑一下，我过来了。”苏冽青说。
他每走一步，都要喊陆成衍一声，生怕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天你说，等你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苏冽青说，“作数么？”
“作数。”陆成衍说。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和好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苏冽青再三确认。
陆成衍勾唇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傻了，苏冽青。”
苏冽青一瞬间鼻子泛酸，听着电话那边陆成衍有些疲惫和微弱的笑声，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我想听你说，阿衍”
“听我说什么？”陆成衍声音很轻，像在风里。
他问完又自顾自地回答：“听我说，我爱你啊？”
苏冽青没有说话，他踏着山间泥泞，一路往上，半分也不停歇，胸腔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更狠，更烈，震耳欲聋。
“我爱你，苏冽青。”
“我一直爱你。”
陆成衍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语气很淡，内容很重。
他的声音融化在风里，顺着山间的风漂浮到苏冽青身边，柔柔软软地吹拂着他，包裹着他，苏冽青置身于自然中，听着陆成衍温柔的嗓音，像是躺在他怀中。
他的身体都僵硬了，在这份柔软里彻底沦陷，也甘愿沦陷，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苦尽甘来的曙光。
浑身疲惫，走到了终点，可以拥抱他的神明，告诉自己这一路以来都是值得的。
苏冽青张了张口，嗓子失控，突然不能发声了，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几乎快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闷声爬山，来冲淡这份激烈的感情。
陆成衍知道苏冽青在听，只是感动得厉害，没办法回应他。
他还有些话想对苏冽青说，已经等不到他们见面的时候了。
“冽青，我曾经说过，我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从未后悔过。”陆成衍说，“记得吗？”
“嗯，记得”苏冽青应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曾经我以为是你负我，你欺骗我，伤害我，我被你伤害得体无完肤，所以我想放弃你了，我想逃离你，尽管在国外那四年很难，我也从未想过跟你和好。”
“回国的这一年，我终于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我依然没有后悔过。”陆成衍说，“我虽然爱着你，可我想让你放手”
“哪怕最后我真的心软了，我无数次对你心动，我依然过不去心里那个坎，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伤害和隔阂是终生的，哪怕和好了，过去受过的伤也无法愈合”
“但其实不是的。”
“我试图在过去寻找你爱我的影子，好像那并不是捕风捉影，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在南海的那半年，我们每天的朝夕相处是真，你亲吻我时的眼泪是真，你说永远不摘下戒指是真”
“我怎么会怀疑你的好，就因为几段录音而全盘否定这一切。”
“我忘了，我踏着风雪步行去见你时，你穿着单衣快冻成冰块，就为了找有信号的地方和我通话，你在电话里骂我时，已经哆嗦得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我忘了，那天你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雪山悬崖上开车来见我。”
“我被困山里时，你顶着暴雨和冰雹找到我，最后受到重伤的是你，一条腿，落下一生的病根。”
“或许海边那一次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并不是因为不爱。”
“或许我说，过来吻我，我就相信你爱我，你已经无数次证明过了。”
“冽青，对不起”
陆成衍忍着颤抖的声音闭上眼睛，声音很轻，满是哽咽。
“我一直指责你不够信任我，但其实，分开这么久，我只沉浸在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里，我也没有坚定地相信过你。”
“被困山里的这些天，从前的那些画面才接二连三地从我脑海里蹦出来，当我知道自己有危险，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后悔，我有多后悔，我们错过的这五年”
“我真的很爱你，冽青，无论前世今生，过去现在，我一直爱你，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停止过爱你”
“从前我逼着自己放手，现在我只想牢牢抓住你。”
“苏冽青，我不会再放手了。”
“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陆成衍已经哽咽得说不成话了，他身上还绑着炸弹，脸上脏兮兮的，有林梓笙的血，还有自己的眼泪。
程君昌在一旁看着他，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陆成衍哭着瞪过去，看什么看？妈的！
程君昌哼笑了一声，复述陆成衍之前的话，“关系一般，死对头。”
下一秒被环着铁链的脚狠狠一下踹在屁股上，程君昌往前趔趄了半步，回眸狠狠瞪他：“再踹，我炸了啊？你想跟我死在一块？！”
苏冽青在另一边闷声爬山，耳机另一个频道切过来警方的声音，那边嘈嘈杂杂，有他公司下属的声音，都通过隐形摄像头观察着他这边的一举一动。
“苏总是哭了吗？”
“苏总哭了？我看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大家都在看热闹，苏冽青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低头爬着山，走着走着已经泪流满面。
该死的，陆成衍！谁他妈在电话里告白！信号还这么差，全损音质！
“操！”苏冽青骂了句脏话，抬手抹了把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我一直爱你”
“无论前世今生，过去现在”
陆成衍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播放，苏冽青绷不住了，他现在只想抱着那人痛快地哭一场。
不行，他是个男人，他不能哭。
但他是个人类，根本忍不住。
陆成衍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等苏冽青缓情绪，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猛男哭声，倒把他给逗乐了。
“呜呜呜”
苏冽青捂住眼睛呜咽，根本说不出话，心里的天平在男人和人类之间左右摇摆，最终停在了人类那一边。
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会感动会哭有眼泪，谁没哭过，就是此情此景，有点丢人罢了。
陆成衍挺震惊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苏冽青哭出声，原来猛男落泪是这样的，原来高冷总裁哭出声也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成衍本来还挺悲伤，苏冽青一整出这动静，他直接笑出了声。
“冽青？”陆成衍喊他，“哭了吗？”
“没有。”苏冽青忍着情绪说。
“你眼泪都淌我这边来了，大总裁，注意点形象。”陆成衍笑着说。
“你他妈的！”苏冽青骂他。
陆成衍笑得更厉害了。
另一边耳机里的人也在紧急呼叫他，“苏总，苏总，你还好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事！”苏冽青烦炸了，“都闭嘴，我缓一会就好。”
苏冽青坐在路边，单手捂脸，姿势帅气，缓了大概一分钟，整理好情绪，把脸擦干净，起身往上山走。
他的眼眶通红，被风一吹，更红了，陆成衍还在那边喊他。
“冽青”
“打住。”苏冽青说，“你还有什么肉麻话能不能到被窝里再说，你故意想看我出糗是不是？”
陆成衍笑起来，“好。”
苏冽青从半山腰走过去，看到远处的瀑布越来越近了。
远处云山雾罩，下雨的缘故到处雾蒙蒙的，两座山之间横着一个窄小的吊桥，吊桥下方是万丈深渊。
苏冽青在山这一边，他看到吊桥的尽头，缓缓晃过来两个人影。
隔着云山与雾海，苏冽青撞上那人的眼神，陆成衍浑身是血和炸药，却咧开嘴冲他笑，脸庞很脏，却依然帅气，开心得像个孩子。
苏冽青也忍不住笑，心口压着满满当当的心疼。
“我看见你了，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