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诚意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在朝堂上的关系错综复杂,根基深厚,想要彻底扳倒晏云耀,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很有可能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现目前,以他们的能力,只能一步步拔掉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爪牙,断了他的后路。
谨慎,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苏寻安挖出铁盒,敲开之后,借着雪夜的月光看了,他欣赏了一会儿旧友震惊的目光,这才从黑夜中悄悄回了府邸。
第二日,祁秋年哪里都没去,躺在府里的阳光房里喝茶看书。
阳光房里种了不少花草,即便是寒冬,木系异能加持,依旧如春茂盛,花香宜人。
中午晏云澈来了一趟,就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大事情,闲聊了几句,只是离开的时候,居然把煤球给抱走了。
这让祁秋年感觉怪怪的,晏云澈这大中午过来,总不能就是为了拐走小猫咪吧?
他也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苏寻安是傍晚才来的,眼眶子都带着乌青,怕是一天一夜都没睡。
“先坐吧。”祁秋年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直奔主题,“本侯的诚意如何?”
苏寻安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来,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也不嫌烫嘴。
祁秋年也不急,他知道苏寻安现在更怀疑他的目的性了,他不怕被苏寻安的怀疑和猜忌。
如今他们也只能算得上初识,没有上辈子的情义,所以在目前这种关系里,情义并没有利益可靠。
只有他们利益相关,有着相同的目标,才能让合作关系更稳固,他不怕苏寻安不开口。
半晌之后,孙寻安终于下定了决心,“侯爷要我做什么?”
祁秋年没有正面回答,“我要晏云耀永世不得翻身,贤弟以为如何?”
苏寻安震惊祁秋年的大胆,也惊诧于祁秋年这个侯爷对他称呼贤弟。
沉默在空气中的花草茶的香气里。
过了许久,苏寻安终于放下了茶碗。
“寻安以为很好,既然祁兄给了愚弟这么重要的东西,愚弟也不能没有表示。”
苏寻安拿出自己从北方一路藏过来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的是科举舞弊的证据,以及收受贿赂的账本,还有往届科举舞弊来往的信件。
有一部分是有私章的,这份证据算是强有力的,让涉事官员落网是不成问题的,这些官员暗里都是三皇子麾下的。
这是苏寻安的诚意。
但是有一点,祁秋年心里清楚,苏寻安也清楚。
即便是他们现在就上金殿告御状,晏云耀这个皇子会受影响,但必然不会伤筋动骨,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科举舞弊的事情与晏云耀有关系。
最后被推出去的,可能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从前,苏寻安觉得能还他一个公道,他能继续科举就够了,现在仔细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把三皇子得罪了,即便他继续科举,日后恐怕也是难以在朝堂上生存。
要是能一次性能把晏云耀这个人面兽心的皇子扳倒,那似乎更有成就感。
放任这么一个皇子以后登上皇位,对百姓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祁秋年毫不怀疑,如果苏寻安能顺利科举考到金殿上的话,必然又是一代权臣的诞生。
但现在,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祁秋年虽然知道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但还是打开仔细看了一遍,“难为贤弟了。”
“不知祁兄如何打算?”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与其挨个告发,不如一举歼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祁秋年拿出几张密密麻麻的图纸,“我要贤弟去一趟建渝州府,借着买田需要挖沟渠的理由,顺道修补建渝州府几处的堤坝。”
他指了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必须加固,也就是说,农田必须买在附近,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其余标记的几处,你选择性修补。”
当年,水患贪污的事情曝光,那位无辜小官被罚了之后,建渝州府的水利重新整修过,这兴修水利也是大功德一件,非常容易在民间累积声誉,被晏云耀亲自揽了过去。
结果三皇子一脉的官员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那水利工程是修了,但用料极差,也多亏前些年建渝州府风调雨顺,能维持那几年已经很不错了。
但在明年夏日,一场持续半月的暴雨会直接让前几年才修的水利溃堤,建渝州府的百姓民不聊生。
上辈子,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有个幕僚恰好在建渝州府,反应迅速,做了紧急修补,又安置了灾民,联合当地官员只手遮天,把整件事情瞒了下来。
有部分风声传到朝堂上,也被晏云耀用那半个月暴雨的理由给掩盖了过去。
毕竟天高皇帝远,谁也没有亲眼见到溃堤,半个月的暴雨,引发山洪也不足为奇。
甚至,因为晏云耀的属下反应及时,居然还被褒奖了。
上辈子祁秋年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晏云耀亲自来找他要钱,冠冕堂皇,要修建水利,所以紧急修补的费用几乎都是他出的,他也亲自去跑了一趟。
选择性修补的那些地方,虽然都发生了水患,但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让苏寻安实地考察之后再做决定,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不会拿百姓的生命去开玩笑,那些必须修补的地方,都是上辈子造成惨剧的地方。
但他不可能全部修补了,他要是全修补了,还怎么让豆腐渣工程大白于天下?
这其中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从长计议。
苏寻安看过昨晚挖出来的账本和证据,心里也了然。
“侯爷有心了。”苏寻安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水患,但款项被贪污那么多,想必那水利工程必然不抗造。
所以他猜想祁秋年还是为了百姓。
祁秋年挥手,“也别叫我侯爷了,我虚长你两岁,还是叫名字吧,总觉得和你一见如故,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已经是至交好友了。”
“祁兄说笑。”苏寻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平和,却又有一种桀骜。
他不太能看懂面前的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和他一样,都和三皇子有仇。
这就够了。
“还是说正事吧。”祁秋年:“虽然买农田是个幌子,但农田也不能浪费了,你应该听说过我来自海外,在我们海外有一种稻谷叫杂交水稻,亩产两千斤都不是问题,但这种水稻是需要特殊培育的,种子我会交给你,但培育的事情,需要你去研究。”
苏寻安眼睛都亮了,他是纯粹的农家出身的学子,每年私塾放田假的时候,他也会跟家人一起下地,能明白粮食对百姓的重要意义。
他又想到即将要去北方推广的土豆红薯还有玉米,他几乎都要怀疑祁秋年是不是佛祖派来拯救大晋的。
祁秋年又拿出一本书,“这本书跟你们现在的书不一样,排版字体都有差距,但应该能看得懂。”
这本书是讲杂交水稻培育的,是他去掉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文字信息之后,通过扫描,重新复印装订的,就是忘了转换字体。
苏寻安略微翻看了一眼,联系上下文,确实能无障碍阅读,“是祁兄从海外带回来的书?为何字体缺胳膊少腿?或者说海外的帝王需要避讳的字居然有这么多?”
很多新字的造就,多一笔少一画,都是为了避讳皇家。
祁秋年摇摇头,“并非如此,寻安仔细看,这些字体其实是简化过后的,称之为简体字,简体字笔画少,能大大降低百姓学习文字的难度。”
苏寻安觉得这简化实在是精妙,这让他想起家乡村里的孩子,当时父母相继离世,他守孝在家,村长提议他在村里办个私塾。
他也教了一些孩童,简单的算数,识得常用字三千,可小朋友们简单的字学得快,复杂一些的字,往往要学好多天,转头说不准又忘了。
若是字体都简化成书中这般,确实能降低不少的学习难度,百姓识字率必然会增加。
只是,很难,他作为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自然知道简化文字在那些老学究那里是行不通的,这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说回正事,“你也见过挖出来的账本了,那只有一半,关于另外一半,本侯有消息,也在建渝州府那一代,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找到他,接近他,试图合作。”
苏寻安明白,“愚弟必不负所托,只望祁兄在京中能多看顾愚弟的妻女,大恩不言谢。”
祁秋年诧异,“你不带弟妹和小侄女儿一起去?修建水利,培育水稻,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建渝州府离京城千里之远,短时间内应当不方便回京。”
苏寻安摇头,“正是因为路途遥远。”
他才不放心妻女同他一起颠沛流离,如今他和祁秋年利益相关,在建渝州府的事情办成之前,把妻女留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之前,为兄再送你一份礼物吧。”
第32章 爬墙
祁秋年准备找时间给他们拍一张全家福,把照片印出来,也能解一解夫妻二人的相思之苦了。
苏寻安不知道礼物是什么,只微微颔首,“愚弟想近日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祁秋年却不急,“寻安,此事不急这一时半刻,等过完年再出发也不耽误。”
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苏寻安一个人去办,必然要给苏寻安配上几个合适的手下,战止戈那些退下来的老兵就合适。
再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还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他的目光凝重,“这件东西比我们聊过的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还需要你自己去学习操作。”
苏寻安也正色起来,“寻安定然守口如瓶。”
祁秋年沉默了一阵,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带着苏寻安去了书房,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东西叫电报机,通过电磁波传递信息,至于什么是电磁波,我也不好跟你解释,总之,这东西能把信息传递千里之遥。”
当初国外灾情混乱,各州拥兵自重,他趁乱偷偷去了某个研究所,把他们的仪器全部搜刮了,其中就有电报机。
电报机是不需要信号基站的,而且这是高功率的电报机,再加上古代没有各种电子信号的干扰,所以才能传播这么远。
他算了一下京城到建渝州府的距离,绰绰有余。
恰好,他手里还有太阳能蓄电池,所以这东西即便是到古代还是能用。
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大了,而且必须保密,路遥车马慢,日常通信也未必安全,所以他们必须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通讯方式。
苏寻安在听到这东西能把信息传播到千里之遥的时候就震惊得难以复加,难怪会如此慎重了。
这东西,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估计又是一场动乱。
而祁秋年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苏寻安再次感慨这种信任。
他也亦然,将心比心。
这种感觉很难以言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就像祁秋年说的那样,说不定他们上辈子就是至交好友了呢。
祁秋年见他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拿出一本小册子,然后开始讲述电报机的操作,以及摩斯密码。
书房里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总之,你在离开之前,最好就把这摩斯密码给学会,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操作不难,难的还是那长长短短的摩斯密码,以及字母。
这对苏寻安来说,无疑是一场新知识的洗礼,三观都差点儿要重塑了。
“这电报机还是留在侯府吧。”苏寻安说,“我白日里过来学习,晚上再回那边,也稳妥一些。”
祁秋年挥挥手,并不是很在意。
“其实这东西,你要是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那纯粹就是一块废铁,所以只要你不说就行了,再则,那宅子就住了你们一家三口,你在家里学习,在离开之前,也好多陪陪妻女。”
苏寻安感慨祁秋年的细心,“愚弟定然不负期望。”
祁秋年想了想。
“等会儿我让大源的妹子跟你一同回去吧,方便照顾你们的一日三餐,日后也能陪你妻女说说话。”
大源的妹子,小莲,是前几天才跟着张莫的镖局一同进京来的。
大源现在身上的事情多,天天都忙得不行,基本上都不在府里,小姑娘在侯府住着不自在,都没人能说上话。
还不如去祁宅,那边人少,而且苏寻安的妻子好像也是从村里出来的姑娘,应该能有共同话题。
苏寻安自然说好,再次感谢祁秋年的周到,如非祁秋年拿他当朋友,他都想以死相报这样的恩情了。
祁秋年找人招来了小莲,跟她说了这事儿,征询她自己的意见。
小莲立马就同意了。
侯府太大了,迎来送往的都是她从没接触过的贵人,她连端茶倒水都不利索。
而且她现在虽然是侯府的丫鬟,但因为她哥大源是侯府的管家,且深受侯爷的器重,其他的婆子家丁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反正那座祁宅离侯爷府也不远,她想见哥哥的时候,也能过来看看,当即就回去收拾了衣服,跟着苏寻安一同回去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祁秋年也放松下来了,唤了两声煤球,结果没影儿。
他这才想起煤球昨天被晏云澈拐走了。
起身想去找,转而又觉得煤球在晏云澈那边定然是安全的,也就转身回房,睡了个天昏地暗。
熬了一整夜,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睡醒之后,已经是半夜三更了,煤球就缩在他枕头旁边呼呼大睡。
外室的小厮听见响动,点了烛火,“侯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祁秋年挥手说没事,顿了顿他又问:“佛子来过了?”
“是,佛子大人傍晚的时候来了一趟,见您还在睡觉,他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他是不习惯有人守夜的,搞个小动作都不方便,今天恐怕是他睡太久,大源不放心,所以才安排了一个小厮在外间候着。
是有点儿饿了。
祁秋年在空间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桌零食,刚准备吃,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半夜吃东西好像有点儿孤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脑子不太清醒,他把东西重新打包装好,换了身衣服,偷偷出府,拐个弯儿。
去爬了极乐苑的院墙。
来得多了,极乐苑就跟他自己家里似的。
极乐苑的夜晚是寂静无声的,但空气中的檀香味依旧。
祁秋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味,他突然想到什么,在黑夜中从空间里拿出初见时,晏云澈给他的佛珠,紫檀木,与这极乐苑的气息极为相似。
他知道这串佛珠非同寻常,肯定很重要,提过要还给晏云澈,晏云澈让他收好就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佩戴过了,妥妥地安置在了空间里。
这会儿,他却鬼使神差地,又把佛珠套回了自己的手腕儿。
雪夜的月色下,修长纤细的手腕儿与佛珠交映成了美妙的画卷。
祁秋年乐了一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轻手轻脚的找到了晏云澈住地方。
门口有居士守夜,正在打盹儿,大半夜见到祁秋年,还吓了一跳。
祁秋年嘘了一声,“我就是睡不着,来找佛子赏雪景,不用去通报了,你们接着休息吧。”
居士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哪有人大半夜偷偷潜入他人府邸的?大半夜赏什么雪景?
要不是知道佛子和这位侯爷的关系好,他们差点都要喊捉贼了。
而且这侯爷怎么没大没小的,还不分轻重,如此不顾礼教?
哪有大半夜串门的?
他们实在是看不懂这侯爷的骚操作,只是看着祁秋年手腕上的佛珠,到底是没有阻拦。
祁秋年不管他们的腹诽,猫着身子,狗狗祟祟的轻轻推开了晏云澈卧房的大门。
雪夜有微光,借着月色,祁秋年又悄悄摸到内室,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食盒。
他准备去吓晏云澈一跳,嘿嘿~
还没嘿出声,他的脖颈便被人拿捏住了,窒息感并不好受,但身后是熟悉的气息,祁秋年也没慌。
“是我是我。”祁秋年拍开晏云澈的手,“你也太警惕了吧?我刚进屋你就发现了?还有,你是个佛子,要慈悲为怀,怎么能随便掐人家的脖子呢?”
一袭寝衣的晏云澈:“……”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了声抱歉,然后问他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培养感情的呀。】
祁秋年在心里皮了一下,然后嘿嘿傻笑,“我就是睡到半夜饿醒了,想找人陪我吃夜宵。”
夜色朦胧,晏云澈看着他手腕上那串熟悉却许久不见的佛珠,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是他心里话更准确,还是说出口的话才是真的。
烛火点亮了晏云澈的卧房,烛光影影绰绰,气氛也有些诡异。
祁秋年完全没有作客的自觉性,接二连三地从食盒里拿出小零食。
“有豆干,豆皮,海带,豆苗,藕片,狼牙土豆,辣条,都是素的,你应该能吃吧?”
从来没有大半夜起来吃过东西的晏云澈直接陷入了沉思,他都有点儿疑惑祁秋年为什么可以如此自在地大半夜闯入他的卧房,还自如地跟他介绍宵夜。
祁秋年这边还没完,“这里有橙汁,有可乐,还有热巧克力,要不要都尝尝?都是我家乡的饮子。”
半晌之后,晏云澈发出一声冗长又无可奈何的叹息,“我去换一身衣服。”
总不能穿一身寝衣会客,太失礼了。
“去吧去吧。”祁秋年并没有察觉失礼的问题,只觉得他穿一件单薄的睡衣肯定冷,“虽然你这也有地龙,但总感觉比我那边冷,是不是居士偷懒了?舍不得柴火。”
“不是,是我本身就体热,并不惧寒。”晏云澈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烛光下,修长挺拔的身姿若隐若现。
第33章 懂我【倒v结束】
祁秋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两声。
【罪过罪过,谁家正经人会觊觎佛子的美貌和肉。体,都怪这该死的雪夜和烛光。】
屏风里头,晏云澈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复又再往里走了几步,确保屏风不会透光,结果依旧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
“你先吃。”他忍不住开口
祁秋年恍恍惚惚地哦了一声,非礼勿视,垂头嘬了一口热巧克力,“热量炸弹就是爽啊,喝一口,感觉心情都舒坦了。”
转而,他又给晏云澈倒了一杯,“快来,热巧克力要趁热喝。”
甜腻醇香,回味十足,这是晏云澈对热巧克力的评价。
祁秋年听明白了,佛子大人是嫌弃热巧克力太甜了呢。
“再来一口冰可乐吧。”祁秋年热情招待,在晏云澈的卧房偏厅里反客为主,“可乐就是要冰的才好喝。”
【等开春,把可乐气泡水这种饮料也研究出来卖,应该不缺市场。】
可乐也很甜,这次晏云澈不再发表意见,但他觉得祁秋年想的没有问题,这名叫可乐的饮子口感奇特,特别是气泡感,一口下去,居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这样的饮子定然是不缺市场的。
祁秋年又招呼他,“尝尝这些小吃,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不过大多数里面都有辣椒,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习惯。”
对于和尚能不能吃辣的事情,并没有一个非黑即白的判定。
至少在他来大晋之前,原本是没有辣椒的,而辣椒说穿了,也只是一个蔬菜。
食之禅里面也有供应辣的食物,爱之者欣喜若狂,不爱者弃之敝屣。
从前倒是没有注意过晏云澈是不是能吃辣。
晏云澈面不改色,吃了一块狼牙土豆,佐证了和尚其实是可以吃辣椒的事实。
味道还不错,开胃又爽口。
“怎么样?这个辣度你能接受吗?”
“尚可。”
祁秋年看着面不改色的晏云澈,如果不是他狂灌了一口热巧克力的话,他差点儿就要信了。
他忍笑,“算了,你还是吃豆干吧,这是五香的,没有辣椒。”
到此刻,晏云澈总算是相信祁秋年确实只是单纯的来找人陪他吃夜宵的了。
总觉得有些无语和无奈,隐约还带着几分好笑。
这人的分寸感呢?大半夜的。
晏云澈也不再挑战自己的味觉,老老实实吃了一些没辣椒的小零食,口感确实丰富,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难得多了几分好奇,这祁秋年从前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国度里?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开口问。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那位苏施主和他的妻女,你安排去了老宅子?”
祁秋年点点头,随口回答,“毕竟他们是一家三口,住我家多少都有些不方便,他们也不自在,那边宅子反正空着,而且,我年后要苏寻安帮我跑一趟建渝州府。”
他隐去了修补水利的事情,把培育水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哪怕达不到后世两千斤的产量,能增产几分算几分,有袁老爷子的书在,哪怕是时代技术受限,至少达到亩产千斤是可行的。
晏云澈颇为意外,他意外的并不是祁秋年重用苏寻安,而是意外祁秋年对百姓做的那些事情,这高产量的水稻,一旦培育出来,受益最大的还是百姓。
爱财的商人,疏财的侯爷,让他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割裂感。
或许是深夜更适合谈心,他思索片刻,问出了很久之前就好奇的问题。
“你似乎对百姓抱有一种补偿的心态。”
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尽管他不想承认,想冠冕堂皇地说自己只是想让大晋发展得更好,让自己以后的生活能便利一些。
但是实际上他明白的,上一世他虽然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没有害过人,但他并不确定三皇子拿了他的银子,到底做过些什么蠢事儿。
是否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了那些无辜百姓的生活。
尽管,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每次派人来找他要钱的时候,多半是为了名声,要去撒钱做善财童子,彰显自己的贤德,百姓也确实有获益。
但谁又能说得清楚晏云耀到底在百姓身上花了多少呢?剩余的钱是不是又拿去暗处害人了呢?
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太会演戏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死在晏云耀手上,他也不太能相信晏云耀居然是那么一个傻逼玩意儿。
重生回来,对百姓补偿的心态,他都藏得很好,可是晏云澈居然看出来了。
他没有因此感到害怕担忧,只觉得心里舒畅。
他意外闯入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从前二十年的生活,教育,让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举目无亲,心里还压着仇恨。
可此刻有人懂他,且尊重他,尽管这个人并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也并非是晏云澈读出来的,是晏云澈的切身感受。
“敬你。”祁秋年举杯,顺口扯了个谎,“我祖训有言,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应该共同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晏云澈不全信,但也举杯回敬,喝了杯中的可乐。
气泡充足,让晏云澈难得失态,打了个小小的可乐嗝。
“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笑得不能自已,总觉得现在的画面太割裂了,佛子大人喝可乐诶~
晏云澈的目光尽是无奈。
“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泡茶吧。”
晏云澈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夜深了,茶水影响睡眠。”
“好吧。”反正祁秋年也就是随口一说,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城外的灾民少了很多,都安置妥当了吗?可别再出什么意外。”
这几天他没怎么过问城外的事情,但战止戈还在城外维持秩序,祁秋年相信舅甥俩肯定聊过这个话题。
晏云澈颔首,“京城周边的寺庙安置了不少灾民,京城里之前有空置的善堂,接纳了一批孤寡老人和无人照料的孩童。”
还有周边的村庄,也在官员的安排下接纳了想要留下定居讨生活的灾民。
其余的,权贵们也自发安置了一部分,有的签了卖。身契,成了家仆,有的临时雇佣,做点苦力活儿,至少混口饭吃不成问题。
还有不少是去祁秋年的工厂应聘打工了,哪怕是不给工钱,他们也愿意。
所以目前看来,城外的灾民比之前少了很多,他们大部分都是等着年后返乡的,但冰屋和草席棉被,还有棉衣都已经逐步发下去了。
赈灾粮也没有断供,即便是没法出去做工赚钱的,都能维持温饱。
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饿死或者冻死人的情况。
还有晏云澈安排的大夫,也一直轮换留守在城外,有情况都立即医治,而治疗的费用,没让灾民自己掏钱,都是极乐苑出的。
至于别的州府,晏云澈也有听闻,皇帝把祁秋年赈灾的方式复刻了下去,也都进行得不错。
旱灾带来的流离失所,成了百姓们的守望相助。
祁秋年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要熬过去了。”
“托侯爷的福。”晏云澈举杯遥敬,“此前,若是没有闯丞相府的那一遭,侯爷必然又会得到陛下的赏赐。”
祁秋年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还是那句话,风头太盛,过犹不及。
吃饱喝足,他打了个哈欠,“给我找间屋子,今晚不想回去了。”
对于他的大胆和直接,晏云澈表示无奈,让居士带他去旁边的屋子,“早些休息。”
祁秋年后知后觉,“我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晏云澈:“侯爷不觉得现在说这个话已经太迟了吗?”
祁秋年没脸没皮笑得不行,“还是仰仗佛子大人对我的纵容,让我能完全信任我们之间的情义。”
要是普通朋友,他才不会大半夜找人吃夜宵呢。
他眨了眨眼,“晚安。”
晏云澈目送他进屋,这才招呼了居士进屋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
转而,佛子大人也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这么不着调,似乎也不错。
头一天睡得太久,祁秋年在极乐苑就当是睡了个‘午觉’,天刚亮的时候他就醒了。
耳边传来诵经声,屋里有热水,祁秋年简单洗漱了一下,循声找了过去。
是居士和尚们在做早课。
祁秋年没有打扰,也找了个蒲团在最后面跪坐下来,妄图洗涤一下自己的心灵。
可是他完全听不懂,注意力很快就跑偏了。
隔着人群,祁秋年一眼就看到了晏云澈的光头,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觉得佛子大人的头型都这么完美,枕骨圆润,后脑勺都与众不同。
一直到早课结束,晏云澈起身回头才看到祁秋年,“起这么早?”
他是有听闻的,祁小侯爷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要是没重要的事情,一般都要睡到日晒三竿。
祁秋年十分自然道:“昨天睡太久了,不怎么困,早饭吃什么?”
晏云澈:“”
睡前才吃了那么多?现在又饿了?
第34章 玻璃
幸好极乐苑并不缺他一顿早餐,清炒的豆苗配上糙米粥,健康又养生,就是清淡了点儿。
半夜吃了重口味零食的祁秋年表示很满意,清清肠胃也不错。
“今日得闲?”晏云澈陪他吃完,“不若带我去你的厂房参观一下?”
“可以啊,马上就要完工了。”祁秋年大手一挥,“走,现在就出发,等等,还是先回去一趟,把煤球带上吧。”
总不能一个冬天都窝在家里,小猫咪都得胖成球了。
煤球一大早发现枕头边上的铲屎官不见了,气呼呼的不肯吃早餐,祁秋年回去接他的时候,一边哄一边喂异能,小猫咪才傲娇的表示他原谅铲屎官了。
到了马车上,见到另外一个身上很好闻的铲屎官,小猫咪更开心了,喵呜喵呜地就蹭了过去。
祁秋年酸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煤球是你的小猫咪呢。”
晏云澈不搭话,揉了揉煤球越发厚实的皮毛。
小猫咪雨露均沾,又来蹭了蹭祁秋年。
正牌铲屎官终于满意了。
刚出城,就见到那一座座如童话般的冰屋,周边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这冰屋若非是用来安置灾民的临时住所,放到后世,都得是一个网红旅游打卡景点了。
只可惜,等天气回暖,这景象就看不到了,但也庆幸,等开春,这些百姓就能回家了。
京城离工厂并不远,出城两里路就到了。
冬日的天地辽阔,还在官道上,就能看见热火朝天的景象,民夫们喊着号子,妇人们在棚子里烧水煮饭,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整个画面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祁秋年关上车窗,“看着就差上房梁封顶了,本侯带悟心大师去参观一下?要不然大师再给我的工厂开个光什么的?”
晏云澈:“……”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
马车行至工厂的大门口,祁秋年带着晏云澈下了马车,煤球跟着跳下车,没走两步,又一个弹跳,缩进了晏云澈怀里。
地上冻jiojio,小猫咪才不要受冻。
祁秋年啧了一声,小声埋怨,“懒死你得了。”
“不碍事。”
不少的民夫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热情地给祁秋年和晏云澈行礼问安。
大多数都是灾民,他们心里记得呢,是小侯爷和佛子给了他们这一条活路。
还有部分是京城周边过来做工的,他们也感念小侯爷的仁义,从前出去打临工,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方的雇主。
从早到晚都有热水,想喝水就自己去倒,包的餐食也是大馒头,菜里面还有肉呢。
要是发生意外,受伤了也有大夫包扎上药,还不用给钱。
“在工厂不必这么拘谨。”祁秋年让大家免礼,“本侯就是带佛子过来参观一下,大家都忙活自己的去吧。”
大源在里头算账,听到声音也赶紧出来了,“拜见佛子,侯爷,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外头可冷得很,不如去办公楼坐坐。”
“就是过来看看,你带我们走走。”祁秋年让大源带他们进去。
一边走,他一边问进度,“还能有多久完工,后续开工的原材料,工人都找好了吗?特别是特殊生产线的技工。”
“最快还有五六日就能彻底完工了,工匠也都找好了。”大源这短短的小几个月,已经成长了不少,汇报起工作也一丝不苟。
他道:“有部分工匠是在灾民那边招的,您还别说,手艺人还真不少,也都签了保密协议,违反协议的代价是他们赔不起的。”
至于特殊生产线,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现在这一批技工都安置到宿舍里去了,平常也没闲着,都乐意帮忙干点杂活儿。
宿舍靠山脚下,当初祁秋年就是想着或许要安置灾民,最先建好的就是宿舍,
面积不大的两层小楼,都是联排的,跟七八十年代的房屋结构有些相似。
楼上几间小卧室可以住人,楼下是生活区域。
这些上下两层的小楼还是给技术工人,或者小领导住的,一家四五口人住一起也没有问题。
普通工人就是两人一间,面积比较小,但日常生活是能转得开的。
也是两层楼,分了男寝和女寝,以后如果表现好,升职了也能住连排小楼。
现在宿舍里面,除了招来的技术工人,就是平时来这里上零工的灾民,晚上也会在宿舍里面打地铺休息。
还有些不打算返乡的,也准备签了保密协议,留下做普工了。
这些连排的红砖小楼,从前都没人见过,面积自然比不上宅院气派,甚至是村里自建房的面积都不如,但新鲜感足够,大家的接受度也更高。
再则,大多数工人都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现在有住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祁秋年提点大源,“如果有机灵的,会来事儿的,你也给自己培养几个帮手,后续开工,还得要提拔小组长这一类的管理,先前把策划案都给你看过了,你心里要有数。”
大源连连点头,“还在观察呢,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后续小的都会统计起来给您过目。”
“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带佛子转转。”
晏云澈一直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不得不说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不管是他眼看着大源这个胆怯的村少年快速成长为祁府能担上事的管家,还是那一排排的小楼宿舍和即将完工的厂房。
走了一圈儿,祁秋年又带着晏云澈去了办公小楼歇息,毕竟佛子还抱着大胖猫呢,估计胳膊不轻松。
“感觉怎么样?我这工厂不错吧?”
“很好。”晏云澈不吝夸奖,“小侯爷管理下人也很有一套。”
祁秋年稍微得意了一下下,“我祖上都是做生意的,知人善任,也算是我们祁家的传统美德了,嘿嘿。”
倒是第一次听祁秋年说起自己的家人,晏云澈难免好奇多问了一嘴,“你的父母?”
祁秋年的眼神中带着温情与惦念,还有些难过。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是在外求学的时候,家中遭遇了天灾,原本我家中富庶,情况还好,后来有亲戚过来投奔,父母心善,留下了他们,结果没想到那些所谓的亲戚一开始就是想要谋财害命。”
那时候国家为了整合资源,修建避难基地,不少富商都捐献了物资,以求最先带家人进入基地避难,动植物变异,实在不是普通建筑能抵挡得了的。
他家父母原本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没想到那些畜生会害了他的父母,然后拿着父母的物资去了基地。
“节哀。”晏云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是我多言了。”
祁秋年微微摇头,“没关系,我来这里之前就给他们报仇了,一个没留,是不是特别残忍?”
“不算。”晏云澈这个和尚并没有说出什么以德报怨,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这种蠢话。
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
祁秋年心底一软,“都过去了,我该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或许他心底没那么难过,那时候已经进入了末世,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了,灾难横行,动植物变异。
即便是在那个世界活下来,未来也是受罪罢了。
祁秋年总想着,他都能穿越,他的父母未必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
而且,他总觉得,他能穿越和重生其实是和他们祁家的祖传空间有关系。
是的,他有空间,他父亲也有,所以他的猜测未必没有道理。
其中奥妙和真实性,他已经没法深挖了,只当是心中美好的念想。
先不说这个了。
晏云澈主动岔开了话题,“小侯爷的玻璃厂是准备做什么成品?”
寻常的琉璃多为观赏性高的摆件。
祁秋年笑得神秘,“当然是以实用性为主了,具体是什么,过两日给你送极乐苑去。”
“你倒是慷慨。”毕竟琉璃不便宜,与琉璃相似的玻璃的价格也该不低的。
祁秋年:“原材料不值钱,再说了,就我们俩的关系,还能用钱去衡量的吗?”
说得窝心。
晏云澈知道,这人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算纯粹,是为了在京城有个靠山,或者说是为了他从来都读不到的‘复仇’,但接触下来,才知这人确实值得深交。
“方才,我见着还有一栋小楼是才开始动工修建,那是准备做什么?”
“做学堂。”祁秋年说,“想要留住技术工人的心,除了一纸合同,福利自然不能少。”
那学堂就是给工人的子女准备的,家中只要有一人在工厂上班,直系亲属,都有两个免费的名额可以入学。
如果超出两个孩子,也只需要交很少一部分的费用。
而且不光是免学费,学杂费,笔墨纸砚也都由厂里包了,不算是一笔小费用了。
学堂只收十到十五岁的孩子,只用上三年,日后不说能有多高的学问,至少识字,算数,明理是没有问题的,此后也不用再做一个睁眼瞎了。
想要再往上学,考科举,那他就管不到了。
至于大人们,轮休的时候也可以去学,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反正也都是免费的。
晏云澈听明白了,不由得感慨祁秋年确实是太会拿捏人心了。
寻常百姓家里,想要读书识字,太难了,不光是束脩,书籍,笔墨纸砚的开销,一些龟毛的教书先生,还有诸多麻烦的规矩。
他的关注点也不止是如此,“子女?”
祁秋年瞬间明白,微微挑眉,“怎么?莫非佛子也认为女孩儿不能读书?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晏云澈轻笑,“佛曰,众生平等,在我看来,如今这世道,真正做到的,也只有你祁小侯爷一人了。”
祁秋年也回之一笑,“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条件的话,都应该去读书明理,孔圣人言:有教无类,我从来不会觉得女子不如男子,所以更不应该让女孩儿困在家里,她们也可以去做工赚钱,也可以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一辈子生活在深宅后院,困在灶房那一亩三分地。
说得是很有道理,但晏云澈却不怎么看好,“即便小侯爷做到如此,工人恐怕也未必愿意送女孩来读书。”
且先不说男女大防,半大的孩子,不分男女坐在一个学堂读书,是否有碍名声的问题。
就说现在半大的小姑娘,七八岁就该帮家里做做活儿了,日常烧水洗衣做饭,给家里减轻负担。
要是都送去读书了,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而且对于基层百姓来说,他们愚昧的思维,根本意识不到女孩儿读书的好处,只知道男孩儿读书以后能考科举,能光耀门楣。
女孩儿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最后不都得嫁人?
祁秋年扬眉,“工人必然会迭代更新,我的工厂也还会扩建,还有别的行业要做,以后的工人先从学堂里择优录用,而且,我的工厂可不止招了男人,女性岗位也是不少的。”
不止如此,他还和王程打了招呼,王家的布庄,如果以后需要招收织女学徒,也从学堂里优先选择。
因为珍妮纺织机和缝纫机,王程近些日子那是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感念祁秋年的恩情,招工这点儿小事儿,完全不成问题。
哪怕是让王程把学堂里的女工都招了,他也完全可以应得下来。
晏云澈眉目笑意荡漾,这人还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夫子可找好了?”
祁秋年点头又摇头,“灾民里找了个童生,刚开始教最基础的识字算数没问题,就是为人太迂腐了一点儿。”
那人听说要收女学生,虽然没有激烈地反对,但那表情也不太好看,显然也是不太乐意。
他想,如果那个童生不是沦落成灾民,还有家小要养活,恐怕都不会同意来这里教书,还只说了先教一年。
所以祁秋年也在犹豫,他并不喜欢这种读了一点书就高高在上的迂腐书生。
只是这夫子太难招了。
灾民里原本识字的就不多,有功名的那就更少了,祁秋年也不可能只要求夫子会识字,童生也算个基础门槛。
而且多数读书人都清高,不一定愿意做个教书匠,还是男女都有的平民学堂,大概是怕辱没了他们的身份?
但如果不去灾民里招人,去京城招人,那可就更难了。
京城里会读书识字的多,只不过但凡有点功名的读书人,都想继续读,考科举,以后做官。
学识实在是无法更进一步的,也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或者族中也早有安排。
根本轮不到他去招人。
晏云澈知道他的为难,思索片刻,“你可介意曾经的右相党?”
曾经的右相党?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皇子妃的娘家,右相冯良那一个派系的?
祁秋年刚听完就觉得感官不太好,不过晏云澈既然能提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劳烦佛子大人与我细说一下。”
“右相的父亲,是曾经的太傅,这个你已知晓,他门生众多,自然是有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
晏云澈要说的这个,是个没落士族的寒门子弟,叫瞿雁归。
瞿雁归读书的天赋不算高,但背负着重振门楣的重任,三十多岁了才吊车尾考上进士,不算迟,也还算是个热血的年纪。
天下学子都崇拜老太傅的学识,他也不例外,最终拜投在了老太傅门下。
结果时间长了,瞿雁归就发现自己与老太傅的理念不合,与冯良的为官之道也相悖,那人也正直,不肯妥协,自此展开了矛盾。
前有冯老太傅压着,后有右相冯良在朝堂上风生水起。
瞿雁归的官场之路并不顺利,最终没几年就辞了官,做了个田家翁。
喔,祁秋年了然,那是被职场霸凌了呀。
跟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派有矛盾的,都是他朋友,诶嘿~!
“只是,那瞿雁归也算是个世家子,虽然家族落寞了,但必然会有祖产,必然不缺教书先生这点钱,会同意来工厂里教书吗?”
“侯爷只需修书一封,把有教无类的话题与他探讨一番。”
祁秋年像是突然发现了华点,“你怎么这么了解?跟瞿雁归很熟?”
晏云澈:“几年前,瞿雁归辞官之后很颓唐,想过出家,来了我修行的皇家寺庙,短暂地接触过一些日子。”
原来如此。
祁秋年心里有数了,也不耽误,当天回府就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一封信。
写完了才记起,他不知道地址,晏云澈似乎也忘了说。
瞧,两个成年人闲聊的时候,凑不出一个脑子。
祁秋年也只得装好信封,转身出门,拜托晏云澈帮忙寄送一下。
这信寄出去,一直到年跟前,也没收到回信。
祁秋年虽然有些急,却也没有办法,实在是不行,他想想办法去外乡找几个穷秀才过来。
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他给六斗就是了。
咳,说笑了,他可以资助有天赋的穷秀才读书科举,让他们轮流给孩子们上课就行了,反正他也不要求这些书生能把孩子教成未来的文学家。
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问题。
工厂已经正式启动,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争取早日上市。
祁秋年在京中开的玻璃专卖店也在如火如荼地装修,如今他是侯爷了,在京城中购买商铺,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困难了。
同样是三层楼,后面还带一个可以住人的院子呢,改建成宿舍,以后营业员都能有个住的地方,上班也方便。
虽然不是开在朱雀大街上,却也是一条十分繁华的商业街,卖的也多为古代‘奢侈品’。
祁家玻璃专卖店,就叫这名,通俗易懂,除了卖玻璃制品,还承接私人定制玻璃窗以及玻璃暖棚。
这日,祁秋年正在店里组织工人安装展示柜,来了个小厮,穿得还挺华丽。
“祁小侯爷,我们家掌柜有请,请您移步去斜对面茶坊一叙。”
祁秋年抬眸,态度并不热络,“你家掌柜是谁?若是有生意要谈,也提前该约个时间,坐下慢慢聊。”
潜台词就是,你家掌柜请我,我就一定得去吗?
小厮躬身,“我家掌柜便是琉璃阁的卢老板。”
琉璃阁,背地里是晏云耀的产业,这一点,他上辈子都不知道,还是晏云澈前段时间告诉他的。
藏得够深啊。
祁秋年思索了一会儿,“带路吧。”
迟早都要对上。
这次他的玻璃专卖店对上晏云耀的琉璃阁,跟上次食之禅送冰活动对上赫家冰铺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他倒是要去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茶坊的雅间里,那位卢老板看起来大致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衣衫华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瞧着应该有几分外族人的血统。
“小侯爷。”卢老板规矩行礼,“今日是鄙人冒昧了,小侯爷恕罪。”
说罢,他就打开身旁的盒子,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金条。
祁秋年挑眉,“卢老板大手笔,是想要把我的玻璃专卖店买下来?”
“非也,今日请侯爷过来,也只是想同小侯爷合作一二,金条是给侯爷赔罪的。”
祁秋年坐下,也不搭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气氛有些沉默,过了许久,那卢老板才沉不住气了。
“祁小侯爷,不知贵店的玻璃是什么价格?”
也不等祁秋年回答,他继续说,“若是要订购食之禅的那种门窗,作价几何?”
这是来打听价格来了?
祁秋年琢磨着,琉璃和玻璃,也算是个同行了,打听同行的价格,不奇怪,但这么直接找上门的就奇怪了。
更何况,这卢老板背后还是晏云耀。
“卢老板还是有话直说吧,本侯不喜欢拐弯抹角。”
“侯爷爽快。”卢老板给他添了茶,“那在下也就直说了,我们商人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希望侯爷的玻璃专卖店也多赚些,赚个盆满钵满。”
嚯,这还是真的够直接的,就差直接把警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潜台词就是希望祁秋年不要把玻璃卖得太便宜了。
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把祁秋年放在眼里。
祁秋年也不在意,有谁知道卢老板背后是晏云耀呢?晏云耀不是要藏起来做幕后之人吗?
嘿,那他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他堂堂一个县侯,为什么要给一个‘低贱’商人的面子?
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祁秋年也拿出自己的气势,甚至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本侯想卖什么价格,还轮不到卢老板来说三道四吧。”
卢老板也沉得住气,直接把金条推了过去,“这是给侯爷的诚意。”
“不管你什么诚意,本侯爷想卖什么价格,都跟你没有关系,若是卢老板想给家里做全屋定制玻璃窗,本侯爷倒是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祁秋年大致能猜到晏云耀和卢老板的意思,他们是做琉璃生意的,自然能看懂琉璃和玻璃十分雷同,原材料应该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心里清楚,玻璃和琉璃的造价并不高。
从前琉璃能卖出天价,自然是占了个‘稀奇’,奇货可居罢了。
还有各种文人墨客,世家权贵的追捧,导致琉璃的价格是一年比一年高。
如果有更实惠,甚至品质又不输琉璃的商品,那自然是要撞一撞了。
从前不知道琉璃阁背后是晏云耀的时候,其实祁秋年并没有想过要去冲击其他琉璃商人的生意。
现在知道了,那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晏云耀那个琉璃阁,里面卖的琉璃不都是观赏性强的摆件多嘛?
祁秋年的审美经历过后世百花齐放的熏陶,见识过的摆件数不胜数,都要比如今的审美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除了摆件,还有各种成套的玻璃餐具,双层的镂空雕花茶具,甚至还能帮客户定制族徽,直接印在商品上面。
工艺虽然有点儿复杂,但祁秋年有一套需要用电的专业设备,装上太阳能发电机,基本上能带动。
能操作这个设备的,都是让大源买回来的工匠,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他要走的就是个奇货可居,然后又要比琉璃阁的价格低上几分。
甚至,祁秋年还弄了一个秘密武器,他相信,没有古代人能拒绝这个秘密武器。
除了这些,还有中端产品,属于普通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的,比如说镜子,从半个巴掌大小,到落地镜,还有功能性的放大镜,老花镜,近视眼镜等等。
窗户私人定制和暖棚定制,也不会价格离谱,属于中端消费,京城里富人多,也不会缺客户。
至于低端产品,属于是造福百姓了,价格定得很低,绝对物超所值。
别的先不说,就说八、九十年代风靡全国的保温瓶,甚至到他穿越前,还有不少家庭里在用呢。
他都还记得自己上初中住校的时候,几乎是人手一个保温瓶,内胆大约是五升左右。
滚烫的热水装在保温瓶里,只要不频繁打开,第一天几乎完全不会凉,第二天第三天也能持续保温,
总之,保温四五天到温水的程度,完全不是问题。
除了热水能保温,冰水也是一样的,只是效果会差一点。
普通百姓可不比富贵人家,平时想喝一口热水,那都麻烦得很,更多的都是直接喝生水,要么就是烧好热水,然后倒水壶里,不能保温,到最后还是只能喝冷水。
夏日还好,这冬日喝一口热水,真的太难了。
也庆幸,这个时代的医疗并不算十分落后,百姓也有常识,知道喝生水不太好,从前是没得选,以后有保温瓶,价格也不高,那多数人应当还是愿意去尝试的。
卢老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鄙人今日给家中预定一个全屋定制的玻璃窗,不知作价几何?”
如果知道玻璃窗的价格,应当大致能猜到其他商品的价格区间。
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祁秋年脸上来了。
他不慌,拿出商人嘴脸,“我们诚信做生意,私人定制,需要去贵府实地测量,方才我也答应了卢老板要给个折扣价的,如果卢老板诚心要定制,待会儿就让工人去测量,如何?”
卢老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
祁秋年伸手拿了一根金条,“这便当作是定金了,其他的款项在测量之后都会写进合同里,分两次付清,第一次是玻璃进家门,第二次是全部装订好,验收完成之后再付尾款。”
卢老板见他拿金条当定金,后续还有两次的费用,脸色好看了不少,他不怕祁秋年的价格贵,怕的是他太便宜。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祁秋年心情不错,这还没开业,生意就来了,赚谁的钱不是钱呢?
他得要去找测量工人好好说说,问一问卢老板要不要玻璃雕花什么的,价格给我往死里加,最好把羊毛都给他薅秃噜皮。
呵呵,能赚晏云耀的钱,那他可太开心了。
诶嘿,他要一边赚他们的钱,一边又要让他们无钱可赚。
算盘珠子打得叮当作响。
这种好事情,怎么能一个人偷乐呢?好事情,当然要找好朋友分享啦。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又带了一个测量工跟他一起去了极乐苑。
下一任佛子诞生之前,极乐苑都属于晏云澈的,好邻居呢,又这么关照他,他给晏云澈的门窗升个级,没毛病吧。
晏云澈看着风风火火的祁秋年,倒是没说出拒绝这种煞风景的话。
“心情这么好?”
祁秋年三两句把事情解释了一下,晏云澈笑他促狭。
“你就笑吧。”祁秋年摊手,“还有一面大镜子,明天会给你送过来,到时候又得借佛子大人您的势了。”
说着,他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先看看,感觉如何?与铜镜相比,有市场吗?”
小镜子清晰得几乎可以看得见脸上的绒毛,做工也精致,铜镜虽然清晰,但不如这玻璃镜通透。
如果镜子的形制有大有小,或者还能定制,想必京城里的小姐夫人定然拒绝不了。
晏云澈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借势,大一面镜子,几个人抬着穿堂过市,这小侯爷是让他给打广告呢。
“随你。”
晏云澈并不在乎。
翌日,大上午,街上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几个穿着统一的店员,抬着一面一米x两米的镜子,热热闹闹地走过街市。
也不是纯粹的秃镜子,镜子周边木质雕刻,莲花,禅语,相互交织,搭配起来,氛围感顿时就拉满了。
百姓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我的天,这是镜子吧?”
“哪有这么清晰的镜子?还这么大一面镜子?”
“这跟咱常见的那种磨出来的铜镜不太一样呀。”
“昨晚被冻蚊子咬的包都能看见。”
“瞧着,倒是和食之禅的玻璃窗有些相似。”
“嘶~这怕不是玻璃镜吧?这得多少钱啊?”
“啧啧啧,瞧着都买不起。”
……
玻璃专卖店的营业员也开始行动了,“诸位父老乡亲,祁小侯爷的玻璃专门店,后日就要开业了。”
营业员们穿梭在人群中。
“玻璃镜有大有小,大的自然贵一些,像我手中这个,半个巴掌大镜子,不过也就十来两银子。”
有人一听,这么通透的镜子居然只要十来两银子,顿时就激动了。
又有店员高声,“大家可以来我这里领一枚弹珠,免费的,一人一颗,希望大家可以自觉,不要多领哟,如果领了不喜欢,还能拿去店里置换,一颗弹珠能抵用五两银子。”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要买别的,比如说买一块十两银子的小镜子,能用弹珠抵用五两银子,您只需要再付五两银子就够了。”
弹珠里面是做了彩色花纹的,阳光下璀璨生辉。
百姓们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从前,琉璃都是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可求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还是食之禅的窗户让他们开了眼界呢。
京城里确实有一家琉璃阁,迎来送往的非富即贵,他们更是敢都不敢进去,只远远地瞧过几眼。
如今祁小侯爷居然这么大方,这珠子虽然叫弹珠,但看着也是玻璃啊,而玻璃在他们眼里,跟琉璃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比琉璃更通透一些。
当即就有学子要为弹珠赋诗一首,甚至还想穿绳挂腰间作装饰呢。
多漂亮的珠子啊。
百姓也在议论,这一颗弹珠应当也不便宜吧?这居然也能免费赠送?
祁小侯爷也太大方了吧!
穿着统一店员们都背了好大一个兜子,里面全是弹珠,走动起来还有弹珠摩擦的声响。
“都别急,大家慢慢来啊,一人一颗,送完为止,记住了,祁家玻璃专卖店,后日后正式开业,欢迎各位父老乡亲们进店选购。”
人群中,有人问,“我买不起,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了。”店员态度特别好。
“您也别说买不起的话,寻常的玻璃制品在我们侯爷的店里不算昂贵,您可能只是暂时手里头困难,未来必然会发达,所以暂时银钱不趁手,买不起也没关系,可以先去看看,等发了大财再带回家。”
说得是真让人窝心。
不少人家心里都有成算,拿了玻璃珠,还能抵用五两银子,他们就先去看看,买个十两银子的玻璃镜,也算是照顾小侯爷的生意的。
这点小钱,他们京城百姓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们现在还感念小侯爷几乎无偿的教他们用硝石制冰呢。
等到明年,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用得上冰了,这是从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祁秋年又一次成了京城里的话题中心,而话题中心的祁秋年正在极乐苑,跟晏云澈一起喝茶呢。
也是在等镜子送过来。
门窗已经逐步开始安装了,顾及这里居住的除了晏云澈这个佛子,还有居士和尚,玻璃并没有雕花镂空什么的,都是最朴素的。
“到时候你再给室内安装一个窗帘,拉上窗帘能挡光,也能保护隐私。”
晏云澈略微颔首,“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透明的玻璃窗,透光,整个屋子里都亮堂了,又有一点不好,外头完全可以看清里面,对于含蓄的古代人来说,还是加上窗帘更合适。
他之前也在祁秋年的府邸里见过,窗帘加玻璃窗,简直是最完美搭配。
“你可以做双层的窗帘,一层透光的纱帘,拉上不影响光线,外头也看不清里面,再加一层厚的,可以挡光。”
晏云澈自然说好。
穿堂过市的镜子,终于在历经风霜之后,来到了极乐苑。
“镜子要放在什么地方?”祁秋年按照自己的常规思维问道:“放在卧房里,或者衣帽间,更衣室?”
晏云澈这个古代人并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在卧房里放那么一大面的镜子,也根本想不到穿上衣服之后还能在镜子面前臭美一下。
或者,还能在镜子面前做点什么不过审的事情?
所以他拒绝了祁秋年的提议。
“还是放在书房吧。”
祁秋年也没多想,更没在意,镜子这种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
“你放书房也行,后天就开业了,你来不?”
晏云澈犹豫了一下,“你请小舅舅了吗?”
祁秋年一愣,显然也是想起了战止戈在食之禅开业时的骚操作,餐厅开业,热闹一点也就罢了,这玻璃专卖店开业,风风火火的让马队来跑一圈?
得了,还是别了吧。
他弱弱的,“现在还没请,要不然不请了?”
晏云澈没忍住笑意,“罢了,还是请吧,前些日子他在城外安置灾民,不眠不休的,昨日才办完回了国公府。”
祁秋年也笑得不行,“等会儿我让人送镜子过去的时候,顺道送请帖吧。”
晏云澈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也是同我这一般的大镜子?京中还送了哪些人?”
“当然不是,这大镜子是要留着卖钱的。”
他说:“止戈兄的镜子只有你一半这么大,还有之前在城外仗义执言的小郡主,也跟止戈兄的镜子一般大小,之前食之禅的高级贵宾,送的是一尺左右的梳妆镜,这原本就是要给他们的充值福利。”
不知道为什么,晏云澈总觉得心里特别舒畅。
默了默,他又道:“恐怕你还得要送一面镜子出去,不能比我这一面差。”
第35章 进宫
还要再送镜子?还不能比这一面雕花大落地镜差?
祁秋年一头雾水,“这京城里,谁还有比我俩感情更好?值得我去送雕花落地镜的?”
可都是等着赚钱的呢,他又不是散财童子。
晏云澈揶揄:“你把陛下给忘了。”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是。
他骨子里天生就缺乏对皇权的敬畏,这种状态在这个时代是很恐怖的,幸好他足够清醒,有这个意识,每次见老皇帝,他都要三思而后行,到目前还没犯什么错。
只不过出了宫门,他就放飞自我了,这段时间,他也没去上朝,宫里也没通传过。
他培育其他种子的事情,华公公倒是派小太监来问过,他也送过几次新鲜蔬菜进宫。
这次送玻璃镜子的事情,确实是他太疏忽了。
玻璃跟餐厅的生意不一样,尽管他要跟琉璃阁打擂台,部分价格低于琉璃阁,但总归他还是个暴利行业。
而且,之前食之禅的高级贵宾他都送礼了,皇帝那边总不能不送。
“多亏你提醒我了。”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我刚好有一面镜子的镜框比较适合,我下午就给陛下送过去。”
要给皇帝送镜子,总不能派个店员过去,还是得他亲自去。
晏云澈笑他想一出是一出,“要我陪你一起进宫吗?”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就要点头,但转念又拒绝了,“你跟我一起,说不定陛下又要拉着我们聊上半天赈灾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吧。”
到时候他一个人,稍微寒暄几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开溜了。
晏云澈倒也没强求,“那我也正好进宫去探望一下母妃和承安。”
说到晏承安,祁秋年若有所思,然后看了看周围,鬼鬼祟祟凑到晏云澈身边,超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们家都没想过要让承安做皇帝吗?”
耳边的热气升腾,晏云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居然如此敏感,敏感到他差点儿忽视了祁秋年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侯爷慎言。”晏云澈略微往后退了一点。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就随口问问,这也没外人。”
他也是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总归不能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登上皇位,而老皇帝年纪不轻了,没几年功夫了,下一个皇帝也关乎到他以后的生活呢。
老皇帝总共十三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的嫡子,只是大皇子早夭了,二皇子也没听到任何响动。
甚至民间都没有任何关于二皇子的消息,皇后娘娘也很低调,是左相的亲妹妹。
按照朝堂势力来说,二皇子其实很有优势的,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至少祁秋年加上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位神秘的二皇子。
二皇子之后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据说比二皇子小了差不多快十岁,也不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帝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出生?
这种宫廷辛秘,是外头百姓都不可能知道的消息,他也不敢随便打听。
就说晏云耀这个狗东西,母妃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外家是承平侯赫家,皇子妃是右相嫡女。
不愧是皇位热门人选,他上辈子也就是看在晏云耀这个配置,再加上贤德的美名在外,所以他才会选择晏云耀。
啧,不想这么晦气的事儿了。
接着是四五六皇子,如今年岁都不小了,也都成家了,母妃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低,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姻亲关系和人脉。
未来也都是参与过竞争的,这些年在朝堂上也经常跟三皇子一脉作对,使绊子,有输有赢。
接下来就是他面前的晏云澈了,佛子,未来的国师,地位崇高,反正是跟皇位无缘了,除非他带着战家军造反。
也不是行不通,只不过晏云澈没有这个心思,战家也没有这个想法。
八皇子和九皇子,两个是双生子,母妃也是四妃之一,只不过那位静妃娘娘很低调,家中也是武将,两位皇子刚满十六的时候,就自请去了边关历练,这些年都没怎么回过京城。
上辈子也没听到这两位皇子有参与夺嫡之争,只是后来北方边境战乱,在军营里有过短暂的两次交集,不知道后期有没有投靠晏云耀。
然后是十皇子,是晏云耀的人,上辈子他后期见过两人密谋。
十一,十二,两人都才十五六岁,在朝堂上也算是刚崭露头角,如今还看不出什么帝王天赋。
然后就是最小的十三皇子晏承安了,还不到十岁,皇帝很宠爱这个最小的儿子,以后还有佛子这个国师哥哥,外家还有战国公。
怎么看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老皇帝现在看着身体还行,再撑个几年,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晏承安那时候十几岁,老皇帝给他留几个顾命大臣,辅佐几年就差不多了。
少年天子,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个例。
所以祁秋年今天才有这么一问,要是他们有这个想法,他也可以提前筹谋嘛。
朝堂上的事情他不行,从民生或者舆论上出发,这总没有问题吧。
晏云澈定睛看了他好久,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最终他也没说什么。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祁秋年瞬间理解,好了,他明白了。
低调嘛。
承安现在还小呢,物极必反。
下午,祁秋年和晏云澈一前一后地进了宫。
祁秋年这边,让四个人抬着大镜子,后面还有几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玻璃小玩意儿。
“华公公,好久不见呀,最近可好?”
华公公亲自来接他,“小侯爷折煞老奴了,宫里一切都好。”
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一字一句都是玄机。
祁秋年顺手送了一串玻璃手串和一面小折叠镜子过去,“这是给公公的小礼物,公公可不要嫌弃呀。”
华公公推拒了两下,还是收下了,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就是许久不见小侯爷了,心里还怪念叨。”
祁秋年明白了,略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宫人收点小礼物,都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无伤大雅,皇帝也不管这事儿,只要不是刻意拉拢或者套话。
还是御书房。
老皇帝在批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免礼,先坐吧。”
祁秋年刚屈下去的膝盖立马就绷直了,他可是太不喜欢这跪来跪去的礼节了,皇帝金口玉言,他当然要借坡下驴咯。
回头就找地方坐下了。
伺候在御书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噤若寒蝉,彼此交换眼神,这小侯爷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祁秋年注意到了,原本还算自在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他是不是起太快了?是不是得做做样子?
华公公面不改色,微微朝祁秋年颔首示意,表示问题不大。
宫女适时送来了热茶。
祁秋年也不客气,“陛下这里的茶就是好喝。”
“华伴伴,去给爱卿拿一盒茶叶。”老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听说爱卿近日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朕了。”
祁秋年讪笑,“都是托陛下鸿福,臣的玻璃专卖店马上也要开业了,今日进宫,来看看陛下,也是给陛下您送礼来了。”
老皇帝脸上带着笑意,“这么久不进宫,还以为你把朕这个老皇帝给忘了呢。”
祁秋年冷汗涔涔,强行找借口,“陛下恕罪,前些日子属实是太忙了,一边要看顾生意,还要顾及城外的北方百姓,但臣时常都惦记着您呢。”
好在老皇帝也没真纠结一个年轻俊朗的臣子到底有没有记挂他。
没那嗜好。
“礼物呢?不是给朕送礼来了?”老皇帝从书案后走出来,“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也托祁秋年的福,今年冬天,宫里也多了不少的新鲜蔬菜,就是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老皇帝有时候都在想,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比大晋更加繁荣富强?物产更加富饶?
可惜,大晋如今的航海技术有限,根本没办法抵达大洋彼岸。
也只能从祁秋年的口中窥探一二了。
还不等祁秋年说话,华公公就赶紧出了御书房,招呼底下的人把镜子给抬了进来。
镜框是黄花梨木的,刻纹很繁复,刻的是山海经里的神兽。
“陛下,您瞧,这镜子太清晰了。”华伴伴笑成花儿了,“老奴从没见过这样的镜子,这镜框也刻得真好。”
不说华公公这个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就说皇帝这也被镜子给惊讶到了。
祁秋年没有错过老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喜悦,比第一次他送那套水晶红酒套装要喜欢得多。
他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老皇帝还是不识货呀,之前那一整套水晶红酒杯,在后世,也是大几千才能买一套,反而是这种镜子,网上200块钱就能买到质量很不错的了。
镜子是装了立架的,老皇帝站在镜子面前,左左右右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风姿,时不时还感慨这纤毫毕现的镜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皇帝才叹息了一声,“老了呀,岁月不饶人呐。”
日日照铜镜,铜镜昏黄,看不清细节,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多皱纹了,这玻璃镜实在是太清晰了。
虽然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皱纹,但他还是欢喜的,当即就让人给他安置在了御书房里。
“还有些什么?”
祁秋年亲自打开锦盒,“有几面方便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还有玻璃跳棋,几个把件玩物,镇纸,首饰,要有一个放大镜。”
老皇帝一一看过去,做工确实精美,也是从前没见过的款式。
“放大镜。”老皇帝拿在手里比划,“不错不错,日后看奏折,也能看清楚了。”
祁秋年想着,老皇帝可能是老花眼了,“陛下,改日臣再进宫给您测量一下眼睛的度数,就是看您是不是看东西要拿远一些才看得清?”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皇帝说,“太医也来看了,人老了,大多数眼睛都有这毛病,怎么?爱卿这也有办法治好?”
祁秋年点点头,又摇头,“不是能治好,是通过眼镜,矫正视力,眼镜的原理同这放大镜类似,今日没送进来,也是臣不知陛下眼睛的具体情况,这眼镜还是需要订制比较好。”
老皇帝,“眼镜?”
“就是可以直接架在鼻梁上,不用一直用手拿着。”祁秋年大致解释了一下。
老皇帝听明白了,“那改日送来,也给朕测一测你说的度数。”
祁秋年当然说好,“您再看看别的,要是有喜欢的,臣再给您送一些来。”
“这跳棋?”老皇帝还挺感兴趣了,每一方都有颜色不同的珠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玩儿。
祁秋年乖巧讲解,这跳棋,玩法简单,最多可以同时让六个人一起玩,把自己的棋子,根据跳棋的规矩,跳到对面的棋格里,就算赢了。
老皇帝也难得玩心大起,“来,华伴伴,爱卿,你们来陪朕玩两局。”
两个人也只能遵命,只不过祁秋年却突然注意到华公公有一瞬间的表情不自然。
他还没细想,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这老皇帝居然还是个臭棋篓子,这么简单的跳棋,还能悔棋,小学生都没他这么能耍赖的。
“这不对,刚才这颗红珠子不是放这里的。”
“等一下,朕刚才手抖了,下错了。”
“华伴伴,你这一步棋,不该这么走啊。”
……
祁秋年:“……”
华公公:“……”
祁秋年暗中跟华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退让,让老皇帝连赢了三把,老皇帝这才放过他们。
“行了,朕就是过把瘾,把这跳棋给承安送过去吧,还挺有趣,小孩儿应该能喜欢。”
看得出来,老皇帝确实是宠爱晏承安,有好玩的都送过去,而且还是隔三岔五地就送。
也正因如此,其他皇子才没把晏承安当对手,因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玩物丧志的。
现在很显然的,老皇帝只想把晏承安培养成一个闲散皇子,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祁秋年想到今天和晏云澈的对话,心中也暗叹。
京城啊,繁华权利迷人眼,却也步步惊心,稍有不慎,那可能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命运。
老皇帝又依次欣赏了一下别的东西,“都不错,听说爱卿还经营玻璃窗的定制?”
祁秋年闻弦歌而知雅意,但也苦了脸,这老皇帝该不会想让他把整个宫里的窗户都给换了吧?
先前给老皇帝修的暖棚都没给钱呢。
不过那暖棚的玻璃是他自己带来的,反正他也是零元购来的,没什么成本,送了就送了;但现在的玻璃可都是用真材实料,一点点造出来的,还有人工费也不便宜呢。
转而,他又突然良心发现了,建工厂的场地都还是老皇帝送的呢,豪华的府邸也是老皇帝赏赐的。
啧。
可真要给全皇宫换玻璃窗,他还是会感觉肉痛。
特别是开业在即,订制门窗的客户必然不会少,到时候都供给宫里了,客户那边怎么办?
老皇帝给他脑瓜子个爆栗,“朕像是不给钱的人?每年都有一笔款项用于宫中修缮。马上过年了,年后再动工吧。”
而且也不是整个皇宫都要换,主要的几座宫殿换了就差不多了。
其他的后妃,要换窗子,就只有自己掏腰包了。
祁秋年尴尬讪笑,没想到被老皇帝给看出来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朕还不知道你,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祁秋年脑瓜子滴溜溜地转,“那臣就先谢过陛下照顾生意了,臣给陛下打个折扣,保准给您安装妥当,还包售后,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臣也给您换。”
“你啊你啊,朕瞧着你就来气。”老皇帝又给他一个脑瓜嘣,“脑子这么灵光,结果全想着那点铜臭气了。”
祁秋年见老皇帝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也就放松下来了,“陛下,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其实都可以用钱去解决,就比如说,这次赈灾。”
这话,后世的鸡汤呢。
老皇帝第一回 听这种言论,也颇为感慨,这可都是大实话呀,户部这几年收益都不算景气,再加上北方干旱两年,那赈灾钱粮都跟流水似的花出去。
他已经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活,总不能留个空壳子给下一个皇帝吧。
倒是这次,往赈灾粮里加了麦麸米糠,粮食贪污的情况大致是没了,粮食也省了不少,而加了麦麸米糠,赈灾的粥都浓稠许多,到现在都没人来禀报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些,老皇帝看向祁秋年的目光都和蔼了不少。
“赈灾的事情,爱卿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祁秋年顺口就说了,“没什么想要的,而且这次赈灾,臣其实没出什么力,布匹是王家布庄提供的,里面填充的棉花羊毛,也都是京城里的百姓捐献的,如果陛下非要赏赐,那就赏赐京城里的百姓吧。”
老皇帝点点头,颇为满意祁秋年不贪功的做派,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看人还是很准的,面前这个他特封的县侯,确实对名利权利都不热衷。
入京都几个月了,也不见他和任何权贵走得近,哪怕是这赈灾有功,免费教全城的人用硝石制冰,不少权贵都对他另眼相看。
可依旧不见他与哪一家过多接触。
除了佛子之外,哦,对了,还有个战止戈。
战止戈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看似沉稳,但内心也颇为跳脱,又因为和老七的关系,能和祁秋年合得来,也正常。
都是同龄人。
只不过,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祁秋年先前同他说喜欢男子,还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战家可就战止戈一个男丁了。
怕是不妥呀。
祁秋年可不知道老皇帝的思想跑偏了十万八千里,但只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咳咳,陛下,要不咱们来说说赏赐百姓的事儿?”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说不定是他多心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不少,那些个嫡子怕是不行,但庶子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显然,老皇帝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赏赐百姓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先不急。”老皇帝说,“大后日朝堂就放年假了,按照往年的规矩,宫里会举行宴会,犒赏百官,你也一起来吧。”
“遵命。”尽管祁秋年并不喜欢参加这种宫宴,但老皇帝发话了,他也只能遵从。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宫宴,应当能给玻璃专卖店拉不少的生意,嘿嘿,顺便也要探查一下朝堂上的情况。
晏云澈太佛系,他得不到太多的有效信息,而战止戈这个武将,大大咧咧,往往注意不到很多细节。
想要彻底扳倒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还得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宫宴是个不错的机会。
又陪老皇帝说了一会儿话,他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开溜了,老皇帝也还要批奏折,就没多留他。
祁秋年知道晏云澈也进宫了,但潇妃娘娘在后宫,没有传召,他也不好过去,只能先出宫了。
结果没想到,他才离开御书房没多久,就有个老嬷嬷追了过来。
“小侯爷,等等。”老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潇妃娘娘有请。”
祁秋年认得这个老嬷嬷,是上次在潇妃娘娘那边见过的,“嬷嬷,不知娘娘找臣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老嬷嬷说,“侯爷跟老奴过去吧,就在御花园,娘娘今日是见了佛子送来的小镜子,心里欢喜,想见见侯爷。”
祁秋年若有所思,“嬷嬷带路吧,本侯还没去过宫里的御花园呢。”
老嬷嬷想到这位小侯爷送进宫的特效止痛药,面上也和蔼了好几分,“冬季的御花园有些萧条,小侯爷可以等开春的时候,多来看看。”
“好哇。”祁秋年也不拒绝。
宫里很大,祁秋年跟老嬷嬷闲聊着到了御花园,除了寒梅绽放,其他的花草都枯萎得差不多了。
晏云澈也还在,“过来坐,不用行礼了。”
祁秋年笑着,想到今天他在御书房起身太快,还被几个宫女太监揶揄了,索性还是微微拱了拱手,“臣拜见潇妃娘娘。”
潇妃娘娘面上带笑,“祁小侯爷过来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你与云澈和止戈都是好友,本宫也当你是个晚辈了,无人的时候,不必拘礼客气。”
【多么温柔潇洒的女子,尽便宜皇帝那个糟老头子了,哎。】
祁秋年随心感慨,晏云澈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无奈。
“果茶,喝得习惯吗?”晏云澈问。
祁秋年表示当然可以,“此前经常去你极乐苑蹭茶喝,今日又来蹭潇妃娘娘的果茶,哦,对了,陛下也送了臣一盒茶叶。”
潇妃娘娘掩唇轻笑,“这果茶是太医院给本宫配置的,小侯爷若是喜欢,等下让嬷嬷也给你装几盒回去。”
长者赐不可辞,祁秋年欣然收下,又偷偷送了一波异能过去,然后才道:“方才娘娘说当臣是一个晚辈,那娘娘也不要叫我叫小侯爷了,总觉得怪怪的。”
“那你可有表字?”这是晏云澈问的。
祁秋年愣了一下,“在我家乡已经没有取表字的习惯了,娘娘和佛子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秋年吧。”
【我父母叫我年年,但我很难想象年年两个字从晏云澈嘴里说出来,还是秋年吧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在心里傻乐,没注意到晏云澈眸光中闪烁的揶揄。
三人坐在御花园的楼阁里闲聊了一会儿,等到了刚放学的晏承安。
晏承安规规矩矩行礼,到祁秋年的时候,他也拱了拱手,“承安在此谢过侯爷的特效药了。”
还有今天父皇送来的玻璃跳棋,他也特别喜欢,只不过母妃在这里,他也不敢说出口,担心母妃责怪他不务正业。
祁秋年连忙站起来,“小皇子不必如此,我与你哥是好友,也只是恰好有这种治疗头痛的药,当不起小皇子的大礼。”
“当得起。”潇妃娘娘亲自发话了,“当年,承安算是早产,我生承安便是在这个御花园里,那个冬日比今年还冷,头痛的病症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三言两语,里面包含的信息可太吓人了。
一个身怀六甲的娘娘,怎么会突然在御花园生孩子?还是早产。
祁秋年想到,当年是战家军纯属临危受命,一举收复西北八座被侵占的城池,把西北边关外的匈奴赶回老巢,自此俯首称臣。
战家也是在那时加官晋爵,晏承安也是那时候才有的,那时候的战家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引起各方的忌惮,宫里娘娘的算计,那也太正常了。
幸好战家从不拉帮结派,目前还没有引起老皇帝的忌惮。
哎,自古武将最怕功高震主,祁秋年有时候都在想,战止戈跟他一样的年岁,在这个古代世界一直没成婚,没有后代。
未必不是为了降低帝王的戒备。
这也太难了。
祁秋年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是真心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世界,没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晏云澈断断续续读到一些内容,不得不感慨祁秋年的聪慧,也生出一些不一样的念头。
祁秋年,不适合这个时代的规则。
他知道祁秋年进京最大的目标是为了复仇,就是不知复仇之后,他会去哪儿?
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潇洒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晏云澈想到祁秋年或许会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浮华的地方,心中就莫名地紧了一把。
这种感觉很奇怪。
晏云澈想不明白,只当是自己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小皇子放年假了吗?”祁秋年并不知道晏云澈想了那么复杂的东西,正跟晏承安闲聊呢,“有空的话,不如跟你哥去宫外玩两天?”
“祁小侯爷。”晏承安还是很有礼貌的,“既然您与家兄是挚友,便叫我一声承安吧,若是不介意,承安也称您一声祁哥。”
祁秋年笑着,“那好吧,承安,要去宫外玩几天吗,后天我玻璃店开业,去凑个热闹?”
晏承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妃,显然,十岁的孩子还不能自己做主。
潇妃娘娘的目光却投向了晏云耀,晏云耀微微颔首,母子俩打了一阵眉眼官司,潇妃娘娘这才松了口。
“去玩吧。”
于是,祁秋年一个人带着礼物进宫,出宫的时候,带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串宫女太监。
老皇帝听了这事儿,又派人追着过来,给小皇子送了不少日常用品。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这晏承安也算是独得恩宠了。
极乐苑除了俗家居士还有和尚之外,不能住普通人,所以晏承安就准备跟着祁秋年回侯府。
反正都是邻居,也没什么差别。
“诶,晏云澈,要不然你也去我那边住几天?”祁秋年突发奇想,“极乐苑的门窗要重装,整日里乒乒乓乓的,也打扰你清修。”
晏承安并没有在意祁秋年直呼亲哥的姓名,并且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狐裘围脖裹住的半张脸也红扑扑的,显然是很期待他难得出宫这几日的生活。
晏云澈承受不住亲弟弟的目光,没忍住rua了一把弟弟的脑袋,发丝柔软,心坎也是个柔软的。
祁秋年也越想越觉得可行,“我刚搬过来的时候,家里改装,我白日里都去极乐苑蹭吃蹭喝的,而且,承安第一次出宫,独自住在我府上,我也怕他不自在。”
“那我与承安住一个院子就好。”算是答应了。
晏承安和祁秋年来了个击掌,“今天没下雪,我们晚上可以在阳光房里看星星,吃烤肉。”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弄两个炉子,佛子大人单独一个。”
晏云澈笑意中带着些许无奈,“你们先回,我回极乐苑收拾一些东西。”
“那你快来喔。”晏承安已经下马车了,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祁秋年这座府邸,从前也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府邸,后院虽然被祁秋年拿去盖暖棚种田了,但主院还空旷着呢。
还有不少的厢房。
与其单独去整理一个院子出来,不如就跟他一起住主院。
祁秋年问晏承安是否介意,晏承安能出宫一次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会介意?
特别是他进到主院之后,看到主院里的一花一草,还有各种他从没见过的装饰,装修,当即就决定要住下来。
跟随而来的宫人们会意,在府里丫鬟的带领下,开始收拾主院的厢房。
祁秋年原本想带着晏承安在府里转转,结果前面来通报,王程求见。
是有正事,他差点儿给忘了。
晏承安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看出祁秋年的为难,“祁哥,我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转转的,你先去忙吧。”
“这,要不然承安跟我一起去书房?”祁秋年提议,“书房里有大晋没有的书籍,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方便吗?”在晏承安眼里,书房都是很重要的地方,而且他也看出来祁秋年是有要事同那位王老爷商讨,他也在书房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祁秋年拉着他就去了书房,“没什么不方便的。”
顺口,他也吩咐了一下小厮,“等下佛子大人过来,也带他来书房吧。”
书房里,祁秋年抽了几本书给晏承安,都是后世小学初中的书籍,有课本,也有课外书籍。
这些书都是他去掉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文字信息之后,重新打印装订的,他原本是考虑到厂里的工人学堂,才抽时间整理了这些书。
结果没想到啊,到现在都还没招到教书先生,所以这些书暂时只能在他书房吃灰了。
现在拿给承安打发时间也好,“如果感兴趣的话,或者有看不懂的地方,等会儿可以来问我。”
晏承安乖觉地拿了书,坐在窗边,“祁哥先忙吧,我自己看看。”
王程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还带了自己的儿子王世棋,两人拱手行礼,“侯爷。”
转而又看到晏承安,“这位小公子是?”
“朋友家的弟弟。”祁秋年不打算多说,“王老爷和王公子今天过来,是为了窗帘的事儿?”
窗户定制,价格适中,京城里不会缺客户,窗帘也算是玻璃窗的衍生产品了,当然也要跟上节奏。
祁秋年不做布匹生意,又跟王程相熟,合作几次都十分愉快,这事儿,自然就落到王程这边了。
王程乐的脸都笑出褶子了,“窗帘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根据侯爷的建议,做出了好几个不同风格的窗帘,价位也有分区。”
祁秋年点点头,“后日我玻璃专卖店开业的时候,给你们留的专柜,你得找个靠谱的人看着。”
王程颔首,“所以今天我把犬子带来了,这事儿最开始就是他在安排。”
祁秋年能明白王程的意思,他和王程交好,合作也很愉快,到底是差了年岁,而王世棋只比他小几岁。
年轻人嘛,未来的发展空间更大,要是没有意外的话,王世棋就是下一任王家的家主了,王程现在是要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呢。
王世棋也在这个时候递上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做的一些款式,请侯爷过目。”
祁秋年接过来,翻看了起来,不得不说,王家父子俩都真的是做生意的料。
先前大晋也有类似的窗帘,但跟祁秋年概念中的窗帘完全不是一回事,纯粹就是一块布。
而真正的窗帘,他需要褶皱感,垂坠感,却又不能显得过分沉重,还得要有质感,特别是能去订制玻璃窗的都是有钱人,窗帘的档次绝对不能太差。
王程父子俩只在食之禅见过装饰用的纱帘,来他府上,才算是见到真正的窗帘,不过他的风格都比较统一,看着清爽。
但王世棋给的图册,却有不同的审美,几乎把各个年龄段,各个层面的顾客都顾及到了。
“做得很不错。”祁秋年也不吝夸赞。
在祁秋年眼里,王世棋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后世,这个年岁可能刚高中毕业,可是古代的十八、九岁,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叮嘱了两句,“后日早些过来。”
“是,侯爷。”王世棋很上道,“开业那日,侯爷店里可能忙不过来,我还准备带一些家丁过去帮忙。”
祁秋年点了点头,承了这个情。
王程这里开口,“侯爷,这次过来,主要还有两件事情,一个事,就是战家军的冬衣,已经全部做好了,也雇佣了车马和战小将军安排的将士一同送去边关了。”
祁秋年眼睛一亮,“这么快?”
三十万将士的棉衣,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他们接这个活儿的时间太晚了些,说实话,他都想过,可能要年后才能全部做齐呢。
王程带着几分得意和感恩,“还是多亏了侯爷提供的纺织机和缝纫机。”
纺织机,大大提高了织布的速度,而且质量比以前更加密实了,后来又听了侯爷的建议,制衣做成流水线工作。
前面的人裁布,下一个根据衣服的模版裁剪形状,再下一个用缝纫机做袖子衣身,再下一个填充棉花,最后把袖子和衣服拼接起来。
速度快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他王家布庄,遍布全国各地,集齐各地布庄的人力物力,通宵达旦地赶工,这速度不就起来了。
当然了,这次冬衣赚的不算多,前期投入的器械花费不少,本身冬衣定价也低,但缝纫机的名声可打出去的,而且通过赈灾,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王家布庄仁善了。
从前,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他们王家也没少出钱出力,可到最后还是没捞到什么好,反而还有人还觉得那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仿佛他们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似的。
可这次不同,用侯爷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潜移默化地让王家布庄在百姓心中有了不可替代的口碑。
经此一遭,各地布庄的收益都高了几成,百姓想买布做衣服,下意识想的就是他们王家的布庄。
第二件事情,就是缝纫机了。
第36章 拍照
最开始就说好了的,缝纫机是要拿出来做生意赚钱的,先前搬了两台去城外给灾民们做衣服。
缝纫机已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并且获得一致好评。
新鲜着呢,不少人都去王家的布庄问过,就等着上市了。
王程计算了生产成本,今天是来跟小侯爷商量零售价的。
“定一个中端的价位就差不多了。”祁秋年还是想让更多的人用得上。
只是古代生产力有限,每台缝纫机的成本就已经不算低了,卖得太便宜,亏本也实在不像话。
少赚一点,定一个中端的价位,小富家庭就能买得起,普通家庭咬咬牙,也能置办一台。
“质量方面,我希望王老爷要把控好,残次品就不要流入市场了。”这是祁秋年最操心的问题。
各种零件都是手工制成的,未必有机械出来的那么稳定精细。
王程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这缝纫机生意算是你我两家的,自然不会落了侯爷的脸面。”
瞧,古今人的思维,还是不同。
他想的是不要让百姓买到不好的产品,王程想的是质量不好会丢脸。
他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反驳,质量要是不过关,确实是丢他的脸。
“卖出去一台,最好配备一个质保卡,比如,一个月内就坏了,可免费更换一台新的,一年之内,有零件损坏,也能拿到店里去修,具体细节,王老爷可以再琢磨一下,反正就这个思路。”
王程若有所思,一边的王世棋也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有了这个所谓的质保卡,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顾客的黏性。
王世棋不由得想到食之禅的高级贵宾充值活动,与这质保卡,似乎有异曲同工的妙用。
这侯爷,真的太会做生意了。
一旁看书的晏承安听了几耳朵,“祁哥,要是顾客刻意损坏,再拿来换,这怎么办?岂不是要亏本了?”
祁秋年笑了笑,“当然是要排除人工损坏,如果是质量出了问题,厂家包退换,这是理所应当的,做生意要诚信为本,刻意损毁来闹事的,我们也不姑息,最好都在质保卡里写清楚。”
晏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世棋想了不少,“侯爷,不知您之前食之禅开业送的代金券难做吗?质保卡可否用类似的纸张。”
“我这里就可以做啊,反正是复印,也就是个模板的问题。”祁秋年随口就应承了,“你们商量好了之后,把模板写好,那我这里来印吧,纸张你们自己准备,最好是硬一点,质量好一点的纸,这次复印的费用就不收你们的了。”
王程和王世棋也没生分地说拒绝的话,拱手道了谢。
“那今日我们便先回去了,后续的事情办好,再来找侯爷。”
王家父子俩刚出门,晏云澈也来了。
“收拾东西要这么长时间呢?”祁秋年调侃他,“佛子大人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准备在我府邸里常住了?”
【最好就别回去了。】忍不住在心里口嗨了一句。
晏云澈已经学会自动忽视他满脑子不正经了,要说这人真对他有什么心思,可日常却没有任何的暧。昧,轻浮的举动。
他感受到的,也只有至交好友的信任。
“祁哥,七哥。”小豆丁晏承安仰着头,“你们来看这本书,好有趣。”
祁秋年转头一看,眼前一黑,脑子一下子就麻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是厚黑学。
成年人,特别是做生意的,看看这书,吸取一下经验,也正常。
可是十来岁的小朋友看什么厚黑学?
“承安,这书不适合小朋友看。”祁秋年讪笑,“要不然祁哥给你换一本别的?”
晏云澈挑眉,难得看到祁秋年这么紧张,莫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书本?
想到这,他赶紧把书从晏承安手里抽了过来,快速翻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图画,也没有不可描述的文字。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祁秋年也挑眉,“怎么?佛子大人以为这是什么?”
“促狭鬼。”晏云澈又翻看了几页,“为何承安看不得这书?”
遣词造句十分地直白,至于内容,在他看来大体还是很正常的。
祁秋年卡壳儿,“要怎么说呢,这书更适合大人看,小孩儿看是能看的,就怕被书里的三观带跑偏了。”
“无碍的,祁哥。”晏承安小脸十分认真,“承安分得出是非对错,只是觉得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有意思。”
“那好吧。”祁秋年想着,如果小承安以后的发展不凡,多学一些也不错,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比较早熟。
想了想,他又找了几本名著给小承安,“这些书都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如果感兴趣的话,都可以拿去看看。”
这几本书,都是没有转化过字体的,本来是留着自己打发时间的,也好叫他记得,他来自哪里,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这些书对你们来说,有点缺胳膊少腿,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晏云澈也拿了一本,“应当是可以的。”
他偶尔会看见祁秋年写字缺胳膊少腿,也问过其中缘由,是简化后的字体,正常阅读是没什么障碍的。
皇帝现在表面看着虽然想把晏承安培养成闲散皇子,但该学的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也是一样没差。
晏承安抱着书就不撒手,晚上围炉吃烤肉的时候,还一手捧着书呢。
祁秋年不爱让人伺候,星空下的阳光花园房里,就他们三个人,烧烤都只能自己动手。
“快点吃,等下凉了。”他提醒晏承安。
“喔。”小承安乖巧举筷,完全没看自己夹的是什么,一大块的虎皮青椒入口,辣了个满脸通红。
祁秋年赶紧递了一杯可乐过去,他笑得不行。“快漱漱口。”
晏承安也是看出来小侯爷是故意整他呢,完全生不起气,好有意思的一个人。
在这里,他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就好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弟弟。
难怪哥哥会和祁秋年交好了,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很轻松。
“承安,吃饭的时候不要看书。”旁边一个人一炉的晏云澈开口提醒。
晏承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书放下,祁秋年看了一眼封皮,哦,是猴子那本。
小孩儿能喜欢也正常。
晏承安认真吃东西才品味到今天的烤肉特别美味,是他从前都没吃过的。
转头,他又看着晏云澈的烤盘,“哥,你这烤的是什么?”
晏云澈也不知道,基本上都是新鲜食物,以前没见过。
祁秋年看了一眼,“苕皮,红薯的衍生产品,还有豆干,金针菇,口蘑,藕片,土豆片,玉米,年糕。”
晏云澈云淡风轻,手里的竹夹翻动食材,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晏承安看得有趣,“我也想试试自己烤。”
“行啊,别烫到了就行。”祁秋年多拿了个夹子出来。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第一次自己动手,兴趣正浓呢,烤好的第一块烤肉,送到了祁秋年的盘子里。
“祁哥先吃。”
祁秋年笑他,“亲哥在这里呢,你不给你哥烤?”
晏承安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哥哥不能吃荤食啊,素的还要再等等。”
顿了顿,他又好奇地问祁秋年,“祁哥,我怎么感觉你也更爱吃素?”
晏云澈也好奇这个问题,寻常人不都是觉得肉更好吃吗?
祁秋年没法说自己是因为吃了变异动物的肉,被恶心到了,甚至恶心出心理阴影了。
“大概是个人口味。”祁秋年说,“我也不是从来都不吃荤食,只是吃得少而已。”
晏承安无法理解。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爱吃素,正常,他小时候也这样,长身体呢。
说到长身体。
祁秋年上下打量了晏云澈,“你三岁出家就吃素,怎么还能长这么高?”
缺少蛋白质的摄入,还能长这么高,这不科学呀。
他自己有一米八,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不算矮个子了,但晏云澈这个和尚居然还比他高小半个头。
晏云澈:“幼时庙里养了两头草原上的花斑奶牛,牛乳是可以喝的,还有云英鸡蛋。”
云英鸡蛋就是没有受精的鸡蛋,不算是小生命。
祁秋年恍然大悟,“我还以为跟生命有关的食物你都不能吃呢。”
“非也,像是蜂蜜,也是可以吃的。”晏云澈解释,“其实出家人不吃荤食是敬畏生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三净肉就可以,只是没人会去尝试。”
祁秋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净肉的概念,听晏云澈的解释,大致的意思就是不为自己而死的肉食。
打个比方,就是自然死亡,或者已经被其他生灵啃食剩下的。
“那你要试试吗?”祁秋年若有所思。
晏云澈摇摇头拒绝了,“若我去试了,那便不算是三净了。”
“好吧。”祁秋年也不强求,对他来说吃不吃肉都一样,他催促小承安,“快翻面,要糊了。”
“喔,好。”小承安动作麻利,给自己的哥哥夹了一块豆干,“放心吃,哥,这是你这个烤盘上的,没沾上荤腥。”
晏云澈看着糊了一半的豆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吃掉了,多少是弟弟的心意。
祁秋年笑抽了,“承安,你可真是孝死你哥了。”
承安小脸红扑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捂着嘴,偷笑。
以前每年就只能见他哥几次,虽然母妃日日在他耳边说,他有个哥哥,在皇家寺院出家修行,但每次见到,都不算熟络。
现在不同了,他真实感觉到自己有一个哥哥,哦,不对,他有两个哥哥。
跟宫里那些皇兄都不同。
“说正经的。”祁秋年:“玻璃专卖店开业,你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呗,也去见识一下我的秘密武器。”
兄弟俩都说好。
开业当日。
京城里,依旧是锣鼓喧天。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和小承安,早早地就到了店里,店里的员工们穿着统一的服装,都准备就绪了。
正式开门之前,祁秋年也在大门口说了些场面话,感谢诸位父老乡亲来捧场芸芸,又介绍了一下三层楼不同的分区。
一楼是普通玻璃制品,摆件,跳棋,镜子,还有暖水瓶等等,外头都摆上了样品,确定购买,店员会去库房里拿存货。
二楼是接待订制客户的,以及高端的玻璃摆件,饰品等等,价格不低。
三楼嘛,就是祁秋年的秘密武器了。
他看着百姓,“大家都见过食之禅的菜单了,想必也看出来菜单上的图案并非是画出来的,那图案叫做相片,是用设备将画面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打印,呈现到纸张上,所以理所当然的,菜品可以,人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如果大家不理解,可以这么想,就是把你照镜子的画面给留下来。”
底下围观百姓,窃窃私语,没见过这事儿啊,还能把人的样貌印到纸上?
祁秋年也想到曾经某个朝代的末期,相机刚传入宫廷,还被人誉为不祥之物,说是会摄走人的魂魄。
于是他又开口解释,“家中若是有人要远行,留下一张相片,也能寄托思念,其实这相片,就跟画像是同一个道理,只是画像是人画的,相片是仪器印出来的。”
大源赶紧拿出几个相框,“大家看,这就是我和我妹子的照片,我们老家是南安县的,这相片印出来,我们准备给老家的父母寄回去。”
有人好奇,拿过来看了看,栩栩如生,不是他们想象的僵硬别扭。
祁秋年松了一口气,百姓没有排斥就好。
有人就问了,“这相片也是玻璃制品?我看着玻璃相框里的是纸张呀。”
祁秋年解释,“拍相片是不要钱的,换句话说,要钱的是相框,买相框就能免费拍一张相片,大家明白了吗?”
有人又问了,“拍相片的是什么仪器?也是玻璃制品?”
这还真不算说错了,相机的基础原理就是小孔成像,会用到玻璃,初中的知识了。
他有很多不同型号的相机,只拍照的话,用一辈子都绰绰有余。
但难免会有人对相机感兴趣,以后总要研究出来的,他记得他某个平板里有自制手工相机的科普视频来着。
相机做出来不算很复杂,差的是胶卷或者显像纸了。
祁秋年的秘密武器,直接勾起了大家的好奇,百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店一览了。
祁秋年也没有卖关子,揭了牌,正式营业。
百姓蜂拥而入。
他们原本想去三楼见识一下什么是拍照,结果一进门就被璀璨夺目的一楼给震惊在了原地。
四周的墙壁都有大小不一的镜子,错落有致,展览商品的柜台,也是全玻璃的制品。
店员们穿梭其中,开始揽客。
他们的薪水可是跟自己的业绩挂钩的呢,每开一单,他们都有提成,卖得越多,他们的工钱就越高。
近日闭门不出的苏寻安也带着妻女过来了。
“侯爷。”
“走吧,跟我上楼。”祁秋年招呼苏寻安,“答应了要给你一个礼物的。”
苏寻安已经想到礼物就是相片了,心里也很激动,幸好今天穿了新衣服。
苏肖氏也一样,得知自己的丈夫过完年就要去建渝州府,许久都不能回来,她心里是不舍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家男人的心里装着远大的抱负,她不能把夫君困在家里。
但是如果有一张相片的话,还能时时看到,她也能指着照片给自己的女儿说,照片上的,就是她的父亲。
三楼。
晏云澈和晏承安两兄弟,带着几日不见的战止戈,已经在等着了,他们这会儿正在参观三楼展示的各种照片。
有人像,有景物。远景,近景,特写。
酷爱作画的晏云澈心中颇为感慨。
原先他总觉得与实物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没有灵魂,可今日得见这些照片,才知是他自己太狭隘了。
老叟干涸的嘴唇,脸上的愁容,孩童清澈的眼神,天真无邪的笑容,花朵上的露珠,远山的日落云霞。
“怎么样?”祁秋年刚上楼,就对上了晏云澈的目光。
晏云澈面带笑意,“很好。”
若是从前他也有这么一张照片,在寺庙修行的时候,母妃也不至于思念难捱了。
只不过……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祁秋年。
“怎么了?”祁秋年一头雾水。
“呵~!”
祁秋年:“!!!???”
【刚刚佛子大人是冷笑了吧?是吧是吧???这人设是不是不太对劲?我哪里做错了吗?】
晏云澈:呵~
苏寻安这边,带着妻女,又给晏云澈和战止戈跪下了。
当初硬闯相府救人的,还有佛子和战将军,他没有机会见到,也没有机会道谢。
如今,他们身无长物,甚至还借住在侯爷的宅子里,唯一能表达自己谢意的,就只有一双膝盖了。
晏云澈:“不必如此,起来吧。”
苏寻安怀里的奶娃娃咯咯笑了两声,气氛重回开业的热闹。
祁秋年招呼他们过去坐下,“喜欢什么风格的背景?要庭院楼阁,或者是山野树林都可以。”
相机肯定不能抱出去,只能在屋子里拍,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他订制了不少的背景布。
虽然看着有点假,聊胜于无嘛,就跟几十年前的照相馆差不多。
苏寻安夫妻二人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有些无措,不知道该选什么。
最后还是苏寻安在庭院和草坪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庭院。
“要是都喜欢,就都拍就行了呗。”祁秋年亲自拿着相机,“你们过去,摆个造型,站着,坐着都可以,随意一点,不要僵硬。”
夫妻二人原本感觉还好,没有紧张,结果刚站到背景布前面,一转身就对上了战止戈和晏承安的灼灼目光。
他们也很好奇这个神奇的相机呢。
还不止,窗边喝茶的佛子,视线也时不时扫过他们。
他们顿时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祁秋年笑得不行,“表情别这么僵硬,拍出来不好看,你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想一想开心的事情,比如……你们成婚那天?”
成婚那日
苏寻安十五岁考上秀才,然后就和妻子定下了婚约,但那时他和妻子并没有见过面,婚约全是双方父母定下来的。
岳父是隔壁镇的货郎,家中条件比他好,如果他没有功名,妻子都算是下嫁了。
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因为守孝,婚期自然是耽误了下来。
他想过要去退婚,怕耽误姑娘的大好年华,但他的妻子肖玲儿却主动找了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与妻子见面。
肖玲儿见面就给了他一支发簪,没多说什么,只道会等着他。
他那时,便下定决心,今生的妻子非她莫属。
想到往事,苏寻安的脸颊也带上了幸福的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妻子,还有怀中的闺女。
肖玲儿被他看得脸色发红,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
襁褓里的奶娃娃也露出一个只有两颗小米牙的笑容。
祁秋年眼前一亮,用快门记录下了这一刻,“漂亮,这样就刚好,再换个背景图,你们这次坐长椅上吧,寻安左手搂着弟妹的肩膀,右手抱着孩子,很好,人生赢家就是此刻了。”
说得夫妻二人都不好意思了。
“让我看看。”晏承安踮起脚尖,“这玻璃里面就是刚才的画面,太神奇了。”
祁秋年也顺口解释了两句,“这是显示器,很复杂,但拍照很简单,其实是小孔成像的原理,嗯……我记得我前几天给你的书,有一本里面讲过类似的内容,感兴趣的话,可以回去再翻一翻。”
战止戈也颇为感兴趣,“给我也来两张?”
“可以。”祁秋年给他换了个滚滚黄沙的背景,有点遗憾,“要是你能穿一身铠甲,拍出来的效果应该能更好。”
“那下次。”战止戈等不及了,“现在先拍一张,给父亲寄送过去。”
行呗。
战止戈刚才还笑苏寻安紧张,这会儿自己站过去,莫名其妙的也开始紧张起来了,祁秋年让他动起来,抓拍,战止戈就差同手同脚了。
祁秋年勉强拍了一张能用的。
有点儿无语,“承安,要不然你和你舅舅一起拍一张?”
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晏云澈,你要不要一起,这照片要寄送到西北,你外祖父那边去。”
晏云澈想了想,还是站了过去。
三个人各站各的,跟三个木头桩子似的。
第37章 相机
这画面怎么看都搞笑得不行。
祁秋年:“……”
他嘴角翘得比ak还难压,最后只能强行指挥。
“这样,止戈兄,你站中间,左手牵着小承安,右手……胳膊肘架在佛子的肩膀上,姿态随意一点,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就当镜头不存在,就当你在和两个外甥玩闹……”
战止戈僵硬照做,总体比刚好好了一些。
祁秋年又给小承安拿了**具书过去,“你拉着你小舅舅,这边微微垂头,装作看书,不要看镜头。”
小承安小鸡啄米点头。
这边晏云澈……祁秋年还真不知道给他摆个什么造型。
晏云澈还是一身僧衣,干净素雅,今日是来看热闹的,也没戴佛珠出门。
祁秋年背过身,假装从衣襟里拿出晏云澈送他那一串佛珠,递了过去。
“晏云澈,你……就假装在拨弄念珠,念佛经。”
晏云澈看他随身携带这串佛珠,神色复杂,闭上了双眸,轻念阿弥陀佛。
祁秋年快速将这个画面记录了下来。
“可以,还不错。”勉强能看,祁秋年也不能强求。
“你们再来几张单人的吧。”
晏承安最先举手,“祁哥,我要拍,我要拍。”
“可以,来吧。”小孩儿其实是最好拍的,特别是祁秋年更擅长抓拍,站,坐,跑,跳,他都能找到合适的角度,更何况小承安长得唇红齿白的,比后世那些小童星还帅气可爱。
他拍得兴致勃勃,到最后还是晏承安自己不好意思了,“祁哥,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祁秋年说好,又换了张背景图,“晏云澈,你也来,就像你平时打坐念经那样,这里没有蒲团,只有座椅靠枕,你将就一下。”
背景是一棵大榕树,画面里的晏云澈就坐在榕树下,参禅悟道。
明明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背景图,祁秋年还是有一瞬地看呆了。
【这和尚也太貌美了,闭上眼的时候,圣洁得像是在发光,居然有一种想突然亲过去的错觉,罪过罪过。】
晏云澈霎时红了耳根子,却也不敢睁开双眼。
他从前也只祁秋年心里不着调,可他还是第一次从他心里听到这么大胆的想法。
“祁哥,拍好了吗?”晏承安在催促,“我想看看。”
祁秋年回神,迅速按下了快门,深吸了一口气,“ 可,可以了。”
“祁哥,你耳朵怎么红了?”小承安转过头,“兄长的耳朵也是红的。”
晏云澈:“阿弥陀佛。”
祁秋年面不改色:“可能是窗户没关严实,耳朵冻住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等等,我见色起意,耳朵红了还能说得过去,佛子耳朵红什么?窗户真没关严实?还是我刚才的目光太灼热?】
晏云澈神色复杂地起身,去把原本关得严实的窗户又关了一遍。
小承安挠了一下脑壳儿,又看了一眼窗户,这不是挺严实的嘛?
苏寻安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觉得刚才的画面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神经大条的战止戈完全没注意到这段风起云涌,“你这照相机也太神奇了,有卖的吗?”
要是能买一台回去,以后打仗的时候,派出斥候去侦查情况,也能把实地的情况拍下来,方便他们作战部署。
不愧是天生的将才,因小见大。
祁秋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这几台相机都是从家乡带来的,以大晋暂目前的技术可能有点困难,之后有时间,我可以研究一下,只不过效果可能没我这个好。”
像素,清晰度,续航,那是不能强求了。
而且即便是能成功,最开始顶多是胶卷相机,还得想办法研究聚乙烯做胶卷。
战止戈若有所思,“如果研究出来,先给我来一台。”
祁秋年刚想点头,然后又突然想起,没电,还搞个毛线?
这要弄出个相机,要研究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祁秋年暗自叹息,“这还不一定能成功呢。”
晏云澈这边的清心咒终于念完了,“你手下可缺少擅长格物的能人异士?”
“缺啊,当然缺。”祁秋年期待的看着晏云澈,“佛子大人有这方面的人才介绍给我?”
晏云澈颔首,“年后应当能进京。”
祁秋年没问是什么人,当即就说了要把那人给他留下。
他就只有一个人,手里握的知识,迟早都是要传出去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他从来不怕被人学走了,然后来抢他的生意。
百花齐放,才是一个盛世应该有的模样。
哦,对了,只要别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学走就行了,哼,他祁秋年还是很小气的。
“对了,止戈兄,还有个礼物要给你,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现在就做了两个,你要觉得可行的话,再找我做吧。”祁秋年从三楼的小办公室里拿出两个长筒一样的东西。
战止戈的好奇心拉起来了,“这是个什么物件?”
祁秋年颇为得意,“止戈兄的目力如何?从这窗户看出去,能看多远?”
战止戈也颇为得意,“本将军别的不说,箭术是军中公认的第一,眼力也是非常人能比的。”
他指着窗外,“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皇宫玲珑塔的塔尖。”
祁秋年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那止戈兄能看到塔尖上被鸟雀拉了臭臭吗?白的还是黑的?”
众人:“?”
祁秋年嘿笑,“将军再用这个望远镜试试看,筒身旋转伸缩,可以调节距离和清晰度。”
战止戈眉毛一挑,立马就意识到了望远镜的用途了,当即就拿来研究。
手上不停地调节距离,清晰度,没一会儿连呼吸都急促了。
显然,他看到了望远镜的价值。
这东西若是运用到战场上,必定能如虎添翼,不该叫望远镜,该叫千里目的。
小承安垫脚,“祁哥,我可以看吗?”
祁秋年顺手就把另外一个递了过去,一抬眸,就对上了晏云澈的目光。
【糟糕,把佛子大人给忘了,】
晏云澈敛眉,并不说什么。
祁秋年讪笑,“这望远镜,多半用于军事用途,我也不好做太多,也没打算用这个做生意。”
晏云澈颔首,“侯爷的顾虑是正确的。”
若只是在大晋流传,倒也罢了,但若是流传到周边其他国土,日后若有战,大晋的将士便多了几分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拿这个做生意,军中几个重要的人配备就差不多了,而且即便是要做这个生意,陛下也未必允许。
战止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祁兄,我又欠下你一个人情。”
祁秋年摆手,“做望远镜也是为了守卫边关的将士,不单是为了将军一人,将军若是要感谢我,不若把你们战家军退下来的老兵送到我这里来?”
战止戈诧异,旋即又想到肯定是他的大外甥说的,“祁兄,你帮我安置老兵,也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如何算是我给的谢礼?”
祁秋年让苏寻安过来,把年后要去建渝州府买田培育水稻的事情说了一下。
今天他也是有意让双方见个面,互相了解一下情况。
“这事情,我是交给了寻安,但还缺一些人手。”祁秋年解释说,“培育粮种,事关重大,我也不好随意雇佣农夫,需要信得过的人。”
战止戈大手一挥,“要多少有多少,不就是种田嘛。”
那帮愿意来投靠战家的老兵,都是无家可归的,能去祁秋年那边做出一番事业,那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都可以想象到,那高产量的水稻,一旦培育出来,在天底下会引起什么样的震荡。
祁秋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兵除了要帮忙种田,还要保护苏寻安的安全,以及去了建渝州府,一切行动调派,都听苏寻安一个人的,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大家。”
“这是自然。”战止戈还是很自豪的,“我父亲手下的战家军,都拥有铁一样的纪律,不会因为换了环境而改变。”
肖玲儿听到小侯爷还派了人去保护自家夫君,心里更感动了。
苏寻安也是如此,当即表忠心,“寻安定不负所托。”
不论是培育粮种,还是修补水利,甚至是寻找那位账本的主人。
他最近足不出户,已经把摩斯密码学得差不多了,就等年后出发了。
“不用这么严肃。”祁秋年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朋友,随意一点,哦,对了,我们今天是来拍照的,但照片要明天才能制作出来,到时候给你们送过去。”
小承安兴致勃勃,“祁哥,下次进宫能不能把相机带上,承安想给母妃拍几张照片。”
祁秋年当然说好。
别人不行,晏云澈的母妃还是可以的。
门被敲响,是大源。
三楼是分了三个拍摄隔间的,其他两个房间,都有人守着,也有两台基础的相机,操作的摄影师,都是培训过的家奴。
不说拍出什么意境,四平八稳地拍个平面照是没有问题的。
相机也是经过伪装的,外壳都用木料包裹起来了,只看得见镜头是玻璃材质的。
“侯爷。”大源在门外说,“有位公子一定要见您,说是想买相机。”
祁秋年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要打相机的主意,不慌,有对策。
“我去去就回。”祁秋年把相机给了晏云澈,“操作很简单,你们要继续拍照,也可以试试看。”
晏云澈拿着相机像秤砣,这东西居然不轻,外壳材质像铁,却又不是铁。
战止戈走过来,“我同你一起去吧,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京城虽然权贵多,但你也是个侯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遇到闹事的,直接丢出去就行了。”
祁秋年笑,“那就麻烦止戈兄了。”
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只是喜欢和气生财,也不喜欢太高调罢了。
转身进了另一个摄影隔间,一开门,哟,还是个熟人。
食之禅开业那天,不充值又非要上三楼的承平侯,赫家,赫三小公子,还有那两个狗腿子颐山赵氏公子也在。
这次,三人没有那么的颐指气使,反而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个礼,喊了声侯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祁秋年略微一挑眉,“不知三位公子找本侯爷有何事?是照片拍得不满意?还是急着要照片?不瞒公子,这拍了照,要把照片拓印到纸上,工序复杂,最迟也要明日才能送到贵府。”
赫三小公子站出来,“侯爷,在下是想买一台相机,侯爷尽管开价。”
哪怕是十万两,他也势在必得,这相机实在是太神奇了。
祁秋年:“非是本侯爷不愿意卖,只是公子买回去也不能用,这相机不是公子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走过去,把相机里的电池抠了出来。
“你看,缺少这个叫电池东西,相机就完全不能用了,而且,这个电池即便是卖给公子,至多能用三五天,这个东西有限,即便是本侯,也无法做出太多,堪堪维持店里的使用。”
那赫三小公子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战止戈凶煞地站在祁秋年身边,表情戏谑。
赫三小公子硬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了进去,上回在食之禅被丢出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可不想今天再被丢出去一次。
祁秋年也带着虚假的笑容,“若是没别的事情,本侯就先失陪了,等会儿还要进宫给陛下拍照,耽搁不得。”
潜台词就是,皇帝都没有相机,你一个没有官爵的公子哥莫非还想强买强卖?
赫三小公子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祁秋年转身出门,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才开业,若是小公子喜欢拍照,可以多拍一些,拍十张,本侯爷送一张,相框的大小,公子可自行选择。”
大源聪明,瞬间就理解了侯爷的意思,当即就把最奢华的几个相框拿了过来,摆在明面上。
呵呵,普通的相框,只要几十两银子,买一个相框,可以免费拍一张照片,京城大多数百姓都还是能消费得起的。
而且照片里不限人数,全家人一起拍都是可以的。
再说大源拿出来的这些相框,全部是店里的精品,一个相框至少都是上百两银子,最贵的那个得要三千多两银子了。
赫三小公子皮笑肉不笑,“那就谢过侯爷了。”
现在还能怎么说?说不拍了吗?那不是也丢脸?
更何况,他只是挺喜欢这个照片的,把他拍得特别俊朗,身姿也特别挺拔。
赫三小公子都发话了,两个颐山的赵氏公子,自然只能把这钱给认下了。
没办法,开春之后要春闱了,他们也要参加科举,虽然拿不到很好的名次,但中一个同进士还是能行的。
之后要派官,他们还等着赫三小公子给他们引荐三皇子殿下呢。
祁秋年出了门,招呼摄影师,务必给三位小公子拍好看一些。
不管那公子是谁家的,也不管他们是哪一个派系的,今天把照片拍了,去世家公子的圈子里走一遭,那都是活广告。
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吗?
晏云澈这边,抱着相机,略微研究了一会儿,试着给晏承安拍了几张照片。
祁秋年翻看了一下,“不错嘛,佛子很有天赋,家里还有一台更好的,回家拿给你玩儿。”
前脚说不能卖,后脚就有更好的,拿给晏云澈玩儿。
听了个全程的战止戈简直是哭笑不得。
祁秋年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那你们先在楼上坐会儿,我下去招待一下别的客户。”
到底是老板,今天开业,总要去露个脸。
二楼,祁秋年刚露面,就被一大帮京中权贵家的管家,还有掌事的夫人们给围住了。
这阵仗,简直了。
祁秋年看了一下,是门窗定制的客户太多了,楼上的接待员不够。
这可真不怪他,他已经准备充足了,只是各位老爷夫人们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大致还是以前没见过,唯一见过的玻璃门窗还是食之禅。
他们也不懂要什么风格的门窗,有推拉的,有折叠的,还有落地窗,再搭配什么风格的窗帘。
他们是图册上每个风格都要看一看,然后再挨个问,咨询完了,有的也不一定能拿主意,还得回去请示真正能管事的。
祁秋年抬了抬手,“诸位,先请坐,喝杯茶,不要着急,接待员属实有限,得一个一个慢慢来,大家也是想要自家的窗户尽善尽美,我们的接待员也不敢马虎。”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熨帖了不少。
王世棋带来的临时员工,也自发地给顾客们上茶水点心,递上他们的窗帘款式的图册。
“诸位可以先看看窗帘的款式,等会儿可以再根据窗帘的款式再选择窗户。”
有位贵妇翻看了两下,“哟,这窗帘还挺贵气,还有这,上面印的是什么诗词歌赋,挂在书房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笑着,温润如玉,“登记订制玻璃门窗,还需要等一些时间,大家不妨可以再看看别的,定然能找到诸位的心头好。”
这二楼,还有各种玻璃精品。
比如说可以下雪的水晶球,万花筒,沙漏,迷你干花的小花瓶等等,没有一个姑娘小媳妇儿能拒绝,
还有各种成套的餐具,茶具,花瓶,甚至是桌椅,一看就特别上档次,就符合他们这种身份的贵人使用。
至于收藏性质的摆件,那可就太多了,几个小时都说不完,有大俗大雅,有小清新,有野性美,总之包含各种风格,满足各类顾客的需求。
至于价格嘛,当然要比琉璃阁低上那么几分。
他这里的玻璃,做工比琉璃阁更先进,精美程度高出几个层次,嘿,价格还能低几分。
想到晏云耀气得跳脚的画面,他都快忍不住笑了。
二楼的经营上了正轨,祁秋年又去了一楼。
一楼更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顾客摩肩接踵。
各类的小镜子是卖得最多的,其次各种小物件,还有跳棋。
至于祁秋年想主推的保温瓶的生意,暂目前还不算热门,问的人不少,买的人寥寥无几,主要是大家没见过能把热水保温好几天的水壶。
而且他们想买的是与玻璃相关的物品,这保温瓶,说是里面的内胆是玻璃的,但外头不围了一圈的壳子嘛?
根本看不见里头有玻璃呢,即便是价格不高,但买回去,谁能知道里头是璀璨的玻璃呢?
玻璃买回家,还是想要小小地炫耀一下的,哪怕就是一颗玻璃珠子呢。
到现在,他们的思维依旧停留在玻璃是昂贵的,高不可攀的物品,而不是成为他们的日常生活用品。
祁秋年也不急,总要潜移默化,慢慢来的。
店里的事情上了正轨,祁秋年把店里交给了大源,他带着相机,和晏云澈,战止戈,还有晏承安,一起进宫去了。
本来就答应的承安,要去给潇妃娘娘拍几张照片的,而且前几天也说好了要进宫给皇帝测量眼睛的度数,要做老花镜呢。
择日不如撞日。
最重要的,拍照的事情也不能把皇帝给落下了。
结果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帝一听这拍照的妙用,居然直接把后宫妃子,以及皇子公主们都叫了过来。
甚至几个进京过年的老王爷,以及他们的子女,收到消息,也都赶紧进宫了。
祁秋年:“?”
拍照的位置,皇帝就选在了御花园,冬日的御花园虽然有些萧条,但腊梅开得正艳,昨夜又下了一场雪。
这是最好的拍照背景。
古代人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妃嫔们打扮得雍容华贵,公主们也花枝招展的,就连那些在京里的皇子,都特意打扮了一番。
哦,还有被禁足的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来了,这会儿陪在皇贵妃身边尽孝呢。
与祁秋年接触上眼神,甚至还带着笑意,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端的还是那一副贤德的模样。
祁秋年被他恶心坏了,躲到旁边的亭子里,跟晏云澈悄悄咬耳朵,“陛下这是要干嘛?拍全家福?”
他三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全家福,一个男人,几十个老婆,子女加起来也几十个,然后再加上皇帝那几个老兄弟,老姐妹,还有好几个侄子侄女,外甥女。
这像话吗?
晏云澈忍笑,“你这相机确实是新鲜,大家都没见过。”
祁秋年瘪嘴,“那边那个穿得很素净的是谁啊?”
“那是皇后娘娘。”晏云澈解释,“她身旁跟着的就是二皇子。”
第38章 皇后
祁秋年一怔,他听说过皇后娘娘很低调,喜欢吃斋念佛,也不过问后宫的琐事。
可没想到能这么低调。
堂堂一国之母,穿着十分的素净,没有朱佩环绕,甚至连身后都没几个伺候的下人。
再加上皇后娘娘本就不年轻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岁月蹉跎沉淀过后的气质。
要是晏云澈不说,他还以为她是宫里有点地位的姑姑呢。
难不成真像外界传言,皇后不得皇上宠爱,已经名存实亡了?
可是不至于吧,祁秋年看着,皇后刚露面,老皇帝就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过去问候。
这怎么看都不像厌弃了皇后啊。
还有那位传说中的二皇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得三四十岁了吧?
但眼神中依旧流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一举一动,也仿佛稚童。
这明显不对劲啊。
“这?”祁秋年好奇得不行。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晚些回去再说吧。”
这是不是说话的时机和地点。
祁秋年了然,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拍照。
‘全家福’确实是拍了好几张,真他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如果他没看到妃子没眼眸中的暗潮涌动的话。
然后是皇帝和每个妃子都单独拍了照,还有他们的子女也一起,然后又是排队拍单人的。
大冬天的,祁秋年抱着相机的手都麻了,幸好他以前业余学过摄影,拍出来的照片都不用返工。
属实是没想到这些宫里的娘娘们都如此的热情,就连老皇帝都红光满面的。
想想也是,从前要把帝王的画像流传下去,都是靠画师,但画师画的时候总归会规避一些面容上的缺陷,传到后世,结果大家看着这些皇帝长得都差不多。
等到全部拍完,老皇帝还亲自来过问了几句。
“这相片何时能拿到?”
祁秋年:“最快也要明天,臣今天回去便加班加点给陛下拓印出来。”
皇帝很满意,“那明日宫宴时一起送进来吧。”
他也想不到海外居然有如此精妙的仪器,幸好他不是昏君,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
祁秋年也只能应好。
收拾好东西,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准备出宫了,晏承安被潇妃娘娘留下了,让明天参加完宫宴再出去玩。
小承安也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个哥哥离开的背影,嘿嘿,幸好他今天出门带书了,晚上还可以偷偷看祁哥给他的书,都好有趣。
极乐苑还在‘装修’,晏云澈还是跟着祁秋年回了侯府,战止戈也跟着来蹭晚饭了。
祁秋年笑他,“今晚我们纯素餐,将军吃得习惯?”
战止戈龇牙,“没事,就一餐,我不嫌弃。”
这还不嫌弃呢?
看得出来,武将是真不喜欢吃素食了。
晏云澈目光里也尽是揶揄,他是出家人,不沾荤腥,但从来不会阻止他人吃荤腥。
这世界万物,相互给养,大鱼吃小鱼,也是自然规律。
祁秋年笑得不行,“得了,今晚我亲自下厨。”
“你不急着拓印照片?”战止戈也好奇,这相机能把画面留存下来,到底要如何才能拓印到纸上。
在他的印象里,寻常书籍拓印,是需要把文字刻在雕版上,刷上墨汁,用纸张拓印下来,这照片栩栩如生,定然跟拓印文字不同。
总不能是把人照着照片画下来,然后雕刻出来,再上色拓印吧?
“晚一点吧,不急,这很快的。”反正用照片专用打印机,唰唰几下就出来了。
冬天呢,太阳能发电机的发电速度不太行,幸好家里的蓄电箱还有电,平时他就充个平板,还挺耐用。
而打印机的耗电也不高,今天他拍这些,加上店里的照片,太阳能陆陆续续在发电,能支撑过来的。
再则,目前百姓对拍照都是图个新鲜,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平稳下去了。
晚餐,祁秋年还真就在主院的小厨房里下厨,做了一整桌素食。
比起食之禅的菜品也不差,甚至更美味几分,战止戈赞不绝口。
祁秋年颇为得意,“那是当然了,食之禅的厨子都是我教出来的。”
晏云澈不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了,即便是他不重口欲,但味蕾确实有被他惊艳到。
他们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战止戈大大咧咧的,“之前那些酸腐学者,老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我看啊,就是他们懒,逃避。”
他们饱读诗书,明明知道君子远庖厨是指不要造杀孽,而不是男子远离厨房。
祁秋年也算是他在军营之外,见过的第一个会下厨的男人了。
颇为佩服,即便是战止戈他自己,也只会粗浅的烤个肉,煮个面条什么的。
“你这角度倒也是新奇了。”祁秋年笑着,“能体恤女子的不易,未来肯定能是个好丈夫。”
战止戈也笑,就连晏云澈的眉目里都挂着笑意。
“诶,说正经的。”祁秋年有些好奇,“止戈兄为什么还不成婚?”
他跟战止戈一样大,23岁了,在古代,大多数男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即便是没成婚,后院也得有通房侍妾了,至少也得要有一个婚约了。
可是战止戈怎么跟个和尚似的?
战止戈摊手,“没遇上喜欢的,而且,我是武将,迟早要回到西北,那才是我的天地。”
将军驻守边关,家属没有特例是不能随军的,得留在京城。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家属留在京城,说难听点,就跟人质没有区别,皇帝也怕将军带兵造反。
就好比,如今的战家军,战国公还留守在西北边关,国公夫人以及战止戈都留在京城。
如果他现在娶妻生子,他之后去边关打仗,那妻子不就等于守活寡嘛。
想想也挺可怜的,但这却是无解的。
祁秋年不解,“可是我之前听传闻,说是你不结婚生子,国公爷就不让你上战场呢。”
“这倒不是传言。”战止戈也叹息,“大哥当年战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大嫂也带着小侄女去别院居住了,就怕京城拿小侄女的婚事做文章,我娘还准备日后给小侄女招赘呢。”
也是为了让战家的血脉能延续下去。
他娘亲,国公夫人肯定是不能生了,他们家也没有纳妾的习惯,老国公爷年岁也大了,做不出老牛吃嫩草的事儿。
小侄女还没及笄,战家就他一个男丁,爹娘还是挺操心他的婚事的。
不过也不是那么的着急,如今他们战家的势头太盛了,还是等太子之位确定了再说吧。
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这个事情,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祁秋年也不多问了,反正在他看来,结不结婚,有没有子嗣都不重要,若是遇不上灵与肉都契合的伴侣,孤寡一辈子又有何妨?
孤寡也不怕,把这时间,拿去闯出一番事业也不错。
他转过头岔开话题,问晏云澈,“今天皇后和二皇子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呢,宫里不方便,现在屋里就我们三个人,能说了吧?”
战止戈下午拍照的时候,忙着维持秩序,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晏云澈颔首,“此事莫要说出去。”
祁秋年正色,“听起来这事情不一般?”
也确实是如此。
皇帝和皇后娘娘算是青梅竹马,皇后当年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十多岁的时候,先皇就给他们赐了婚,后来皇子成为太子,风光迎娶了太子妃。
两人婚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太子去上朝,回府的时候都要去给太子妃买一支珠钗,买一包糕点,都是他亲自去做,从不假手于人。
太子后院也没有任何的侧妃姬妾,偶尔有不长眼的自己贴过去,都会被太子处置了,属实让当初的京中贵女都狠狠地羡慕了一把。
很快,先帝驾崩,新帝即位。
那时候有臣子进言,让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皇帝拒绝了,并且扬言要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恰逢那时候皇后有了身孕,皇帝的态度又很强硬,朝堂上自然也不敢太过分。
后来皇后一举得男,皇帝龙颜大悦,大皇子刚满月,就被册封为太子。
皇帝后继有人,朝堂上都是一片喜悦,暂时也没人说选妃的事情了。
只可惜,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太子出生的时候看着身体挺好,日日也有太医请脉,结果没想到还不到一岁,突然就夭折了。
即便是皇帝处罚了大批伺候的宫人,依旧不能挽回太子的生命,朝堂上也愁云惨雾了好久。
直到几个月之后,风头过去了,选妃奏折又重新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这次还是数位大臣联名上奏。
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把那些大臣罚了,该贬的贬,该打板子的打板子,可架不住有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也站出来劝诫。
皇帝那时候登基还没两年,朝堂上还需要那些老臣的支持,直到皇后又有了身孕,选妃的声音才小了些。
皇后第二胎养护得很好,二皇子也平安出生,朝堂上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皇帝原本也想直接封二皇子为太子,被太后制止了,说是怕小孩子压不住福气,还不如等二皇子大一些再册封。
结果这一等,直到二皇子两三岁,大家才逐渐发现二皇子异于常人。
说直接点,就是智力有缺陷。
无论皇帝多么宠爱二皇子,都不可能让一个傻子成为太子。
皇子是傻子,不可能传到人尽皆知,这关乎到天家的颜面。
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但劝诫选妃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甚至还有不少皇后娘家的政敌,在朝堂上直接攻坚皇后,说必然是皇后失德,天降惩罚,才让大皇子早夭,让二皇子失智。
皇帝又在朝堂上发了一场疯,自此,没人再敢攻坚皇后,但是劝诫皇帝广纳后宫的奏折却一直没有停歇过。
皇帝也很茫然,皇后是他年少时就喜爱的姑娘,婚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在子嗣上会如此艰难。
又过了一年,皇后再次有孕,结果这次都不到足月,七八个月突然滑胎,生出一个死婴。
这次不等朝堂上发功,皇后就自请废后,劝诫皇帝广纳后宫。
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有问题,哪怕是寻常百姓家,这正妻之位都是留不住的。
惨一些的,或许还会被夫家休弃,皇帝能做到如此,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了。
皇帝不肯废后,他心中还是爱重皇后的,但帝王不可没有子嗣。
这场风波,到最后还是皇后以死相逼,又恰逢太后薨逝,留下懿旨让陛下必须选妃。
孝字当头,心爱之人也劝他妥协,陛下无奈之下还是点了头,朝堂迅速送了不少的贵女进宫。
头两年,皇帝也有脾气,阳奉阴违,谁也不传召,日日宿在皇后寝宫,就当那些妃子是摆设。
但皇后自此再也没有过身孕,那些进宫的贵女也不是善茬。
她们都进宫了,这辈子也就耗在宫里了,若是不能得到皇帝恩宠,至少也要有个孩子傍身,如此也不算辜负娘家的栽培。
情情爱爱的,都不如权势地位重要。
所以她们时常给皇帝来一场偶遇,来一场落水,送一送补汤……特别是那些妃子们的样貌身段本就不差,妃子们的娘家也在朝堂上施压。
还是那句话,皇帝不能没有子嗣。
皇后迫于压力,也开始青灯古佛,在宫里带发修行,皇帝来了也不见,泣血请求皇帝恩宠后宫。
前朝后宫双方夹击,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直到三皇子出生。
……
祁秋年听得恍恍惚惚的,这个故事也太复杂了,他完全看不出老皇帝曾经居然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特别是今天见到皇帝那么多的妃子,但一细想,那些妃子应当都是那几年陆陆续续进宫的,如今年岁都不轻了,并没有见到过什么年轻小姑娘。
可见,皇帝也并不是一个重美色之人。
生在这个时代,还是个帝王,曾经也为了自己的爱情做过抗争,祁秋年也不免佩服。
难怪他上次说自己喜欢男人,还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些年,帝后关系缓和,也算是相敬如宾。”战止戈说,“但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拒绝再选妃了。”
祁秋年摇摇头,叹息,他不能说皇帝的对错,他曾经也抗争过,可即便他是皇帝,依旧抗争不了这个时代的规则。
而且他今天看着,皇帝对那些妃子也挺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前朝后宫的平衡也把持得不错。
“此事你知晓就罢,切不可往外说。”
二皇子是个智障,传出去确实有损天家颜面。
寻常百姓家里若是出了这种情况,估摸着孩子都未必能长大,狠心一些的,说不定早早地就把孩子给溺死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冒昧的问一句哈,陛下和皇后是不是近亲结婚啊?”
连生三个孩子都有问题,两个早夭,一个智障,属实是太像近亲结婚的后果了。
“近亲结婚?”晏云澈疑惑。
祁秋年:“就是没有出五服,血缘关系很近。”
晏云澈和战止戈对视了一眼,“这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祁秋年回答道:“近亲结婚,嗯……这关乎到基因遗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想了想,“举个例子,马和驴,从基因上讲,他们就是近亲关系,他们交。配生下来的叫骡子,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这就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缺陷。”
两个古代人对基因两个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不过用马和驴子来比喻,他们勉强懂了几分。
祁秋年继续说,“近亲结婚,父母有相似的遗传因子,后代无法得到变异,就会把有害的基因遗传下来,基因缺陷就会导致孩子早夭,智力缺陷,各种先天性疾病。”
两个古代人又懵逼了。
“总之,表哥表妹结婚,这就属于近亲结婚,孩子得病早夭的可能性特别高,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去查,用数据说话。”
战止戈和晏云澈两人的眼睛里都发生了震颤。
祁秋年心里也咯噔一声,“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真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晏云澈和战止戈沉默不语,真被祁秋年说中了。
皇后娘娘是皇帝母后的亲妹子的女儿,两人的相遇相知,也算是太后一手促成的。
祁秋年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们都有同姓不通婚的习俗,堂兄妹也不能成婚,想必也是知晓堂兄妹通婚生出来的孩子容易有问题,那表兄妹的概念不都是一样的吗?”
虽然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都有问题,但只要去查,就知道这个概率是很大的。
这天底下,必然还有很多人信奉亲上加亲的说法,生出有缺陷的孩子,到最后,受罪的不只是孩子,还有女子。
“此事事关重大,祁兄暂时先不要对他人说起。”战止戈说。
晏云澈也道:“此事我们会去查,到时候会交给陛下过目。”
具体陛下会如何处理,他们实在无能为力,毕竟陛下和皇后就是近亲,真要公之于众,怕是会引起朝堂震荡。
还有些话,暂时也不方便说,皇后娘娘其实与潇妃娘娘,也就是与他们战家也有过一个默契,事关二皇子。
祁秋年抠脑壳儿,“太复杂了,先不说了,反正这事情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他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战止戈饭后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祁秋年去拓印照片,他就先回去了。
祁秋年听完这么大个秘密,呼出一口浊气,急需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走吧,佛子大人,跟我一起去拓印照片?”
店里拓印照片的事情,暂时交给大源了,没办法,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而他这些高科技也不敢随意暴露。
只能辛苦大源能者多劳了。
给大源那套设备,已经搬到大源的小院子里去了,为此还特意挖了个地下室。
至于他今天拍的这些照片,关乎到皇室,他还是准备自己动手操作。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来到书房,打开了书房的密室。
“是不是没想到?”祁秋年带着笑意,“我也是偶然才发现书房里有密室的。”
然后就被他用来放一些‘高科技’了,总不能都放在空间里。
晏云澈并不奇怪,这宅子从前就是个王爷的府邸,京城里的这些王公贵族,哪家没有个密室的?
正常,见怪不怪了。
但当他跟着祁秋年进了密室,见祁秋年伸手在墙上拉了一下绳子,密室里顿时亮如白昼,他还是惊讶到了。
一抬头,顶上有一盏不用烛火的灯,实在是奇异。
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还有,祁秋年对他的信任都到这个地步了?
“神奇吧?”祁秋年对朋友坦然,除了空间的事情不能说,其余的高科技,只要是几年之内有机会研究出来的,他都不准备藏着掖着。
他自己要过日子呢,他过惯了现代高科技带来的便利生活,这古代处处都不方便。
总不能为了藏着这些明明可以研究出来的东西,导致自己生活苦哈哈的,完全不能享受吧。
况且,他已经很小心了,大源先不说,玻璃厂里能用器械的也都是买回来的家奴。
就说晏云澈。
他曾经虽然想的是把晏云澈当靠山,但到底是和上辈子投靠晏云耀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他起初并没有入晏云耀的眼,拜投在晏云耀门下的商人太多了,根本不差他一个,晏云耀也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即便是晏云耀来找他拿钱,都是一副本宫找你拿钱那是看得起你的态度。
个狗东西。
所以上辈子顶了天,他和晏云耀也就只算是个上下级的关系。
而晏云澈不同,他能让他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世界,感受到曾经文明世界的平等。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打心底的,他就觉得晏云澈确实是一位值得结交一生的挚友,永远不用担心会被他背刺。
平常看着都是他往极乐苑里送各种东西,但实际上晏云澈给他提供的,完全不能用金钱去衡量。
朱雀大街上三层楼的食之禅是晏云澈送的。
他这个南安县侯的爵位,是晏云澈‘替他’进献了粮种,才争取到的。寓言。
粮种推广的事情没落到晏云耀身上,也是有晏云澈推波助澜,城外赈灾的支持……
第39章 喜欢
诸如此类的小事情,生活上的帮助,各种细节的提点,早就不是用金钱去衡量的了。
有时候他都在懊恼,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选择远离晏云澈?还仅仅只是因为晏云澈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明明就很正常嘛,说不定上辈子晏云澈就是想和他交朋友呢?
越想越觉得正确,晏云澈高贵,表面性子也冷淡,说不定上辈子就是想跟他交朋友,结果却因为他的疏离,最后都没说出口呢。
哎!是他自己错过了。
事关上辈子,晏云澈可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东西,“这灯,是用什么点亮的?”
祁秋年回神,看着晏云澈,“这个灯是要用电的,包括相机,也需要电池,我有很多东西都需要用到电,你看到我屋顶那几块黑色的板子了吗?”
“那不是比较奇特的瓦片?”
祁秋年笑弯了眼睛,他就知道古代人肯定只当那是瓦片,所以才敢光明正大地把太阳能发电板安装在屋顶上。
“那是发电用的,就是把太阳的能量,转换成电力,然后用电力维持设备的正常运转。”
“听起来,这个电的作用很大?”
“那当然,如果运用得好,大晋的发展最起码要快速前进一百年。”
晏云澈点点头,“给我看看怎么拓印照片吧。”
祁秋年微微一怔,“你对电不好奇?”
“好奇。”晏云澈也看着他,“既然你没有将此拿出来,那就说明短时间内不能实现。”
否则用处如此之大的电,一旦上交到陛下那边,定然能让他的爵位再往上升几个阶级。
祁秋年心底感慨了一句,晏云澈果然懂他。
“我还说想吓唬吓唬你呢,这电,其实跟雷电的概念有些相似,要实现也不算难,而且用途很广泛,但也很危险。”
“你有危险吗?”
“我?当然没有。”祁秋年心底暖了一把,“在我长大的地方,电的运用已经很成熟了,只要不是自己找死,那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点点头,不再追问。
祁秋年也不再多说,“走吧,一起去拓印照片,很神奇的机器哟,希望佛子大人不要被吓一跳。”
密室里也分了好几个隔间,祁秋年带着晏云澈走到一个隔间门口,准确来说是没有门的,只用了一块布帘遮了一下。
祁秋年刚伸手要拉开布帘,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一时之间,拉着布帘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里面挂着一张佛子大人的照片呢。
是晏云澈在城楼上为灾民祈福那天,祁秋年偷偷用手机拍下来的,后来就一直存在手机里了,主要是他没找到合适的纸来印这张照片。
寻常的纸,他总觉得配不上晏云澈,配不上这么美好的画面。
还是前两天,他调试设备,意外的从空间里找到了一批珍珠纸,是照片专用纸的一种,他这才把晏云澈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刚好大源又送了一些相框的样品过来,他顺手就直接把照片装裱起来,挂在了打印间的墙上。
而且他之前本身就答应过晏云澈,要送他一副‘画’呢,人家佛子大人说要给他送一幅画,早就兑现了。
他还迟迟没把‘画’送出去,主要也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祁秋年突然间想到,晏云澈送他画的第二天,来家里坐了坐,喝了杯茶就走了,还有今天,在三楼拍照的时候,晏云澈居然冷笑。
联系前后因果。
祁秋年:“……”佛子大人那是在点他吧?是吧是吧?
这样的佛子,怎么有一丢丢诡异的萌感?
【佛子大人该不是以为我把要送他画的事情给忘了吧?】
忘是肯定没有忘,最开始是没找到机会去拍照,拍了照也没找到合适的相纸。
但今天,他要是带晏云澈看了屋子里挂的照片,会不会觉得他像个变态?
古代人都很含蓄呢,不会有人非亲非故地把他人的画像挂在家里,特别是还藏在了密室里。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像个变态似的。
晏云澈见他停滞不前,又陆陆续续听到他一些心声,“是否是不方便?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早再来看照片吧。”
“等等。”祁秋年难得有些耳热,“不是不方便,就是怕你觉得我是变态。”
晏云澈含笑挑眉,玩笑道:“侯爷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祁秋年这会儿脑子也短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心一横,直接把帘子给拉开了。
“你自己看吧。”
密室里的白炽灯,灯光明亮,只一眼,晏云澈便看见‘画’中的自己,也记得那日京城的初雪,记得那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
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还颇为新奇。
同时他也不得不在心底称赞一句,这张照片拍得太有灵气了,若非照片中的人是他自己,他定然要与祁秋年说上一二的赞美。
祁秋年见他目光中并没有不适,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没找到合适的相纸,普通的相纸,总觉得配不上……配不上这样的画面,前两日整理库存才到找这个珍珠纸,拓印的照片不会轻易褪色。”
他心里难得忐忑,“之前答应了要送你一张画,我一直都没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
晏云澈的回答郑重又珍视。
祁秋年咧嘴笑,收起了那几分忐忑,只要佛子没把他当变态就行。
“喜欢就拿回去,哦,对了,极乐苑还在装修,装修好了再拿回去吧。”
晏云澈颔首,说了声好。
然后祁秋年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跟晏云澈讲印照片的事情。
这些设备都自带本地驱动,不用网络也可以使用。
祁秋年把相机里的储蓄卡拔出来,插到仪器上,仪器上有个小显示器,能翻看储蓄卡里的照片,操控也是用显示器上的触屏,甚至还能做简单的ps呢。
他可没有要给人精修照片的想法,直接打印就行了,忽悠这些古代人绰绰有余。
至于晏云澈那张,他倒是适当做了调色。
晏云澈看得认真,眼神中也带着对新知识的好奇。
“是不是很神奇?”祁秋年问。
晏云澈颔首,“这些器械都需要用电?”
“当然了,这些器械被统称为电器。”祁秋年说,“我这里有前人的知识,想要把这个‘电’做出来,其实不算难,只不过,我也没有三头六臂,得慢慢来。”
晏云澈若有所思,“可去民间招募能人异士。”
“有想过,但我这些研究都是非官方的,而且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研究到一半,似懂非懂的,人给跑路了,后续出了事,很麻烦。”
晏云澈了然,他看着面前精密的仪器,心里也清楚,即便是有能人异士,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研究出来。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吧。
“过来看照片。”祁秋年招呼晏云澈,“你今天也拍了好几张呢,你看,你这张耳朵好红。”
晏云澈:“”
思绪瞬间回到祁秋年在心里说想要扑上来亲他的时刻。
霎时间,耳根子又要开始发热了。
他张了张嘴,“还是赶紧拓印照片吧,明日不是还得用相框装裱起来吗?”
“好哦。”祁秋年有打算,单人的照片,用七寸大小就差不多了,双人的,以及‘小家庭’,都可以适当的增大几寸。
相框的库存足够呢。
至于皇帝的‘全家福’,就用最大的相框吧。
他这台仪器很先进,同时能打印几张,调试好了之后,就听见机器滋啦滋啦的声音。
没一会儿,下方就吐出一张照片。
晏云澈先他一步,把照片拿出来看了一下,不说意境比不上他的那一张,就说这纸张的触感,比起他那一张确实也差太远了。
“这些照片会褪色?”他问。
祁秋年点点头,“褪色是迟早的事情,但只要装裱在相框里,不受潮,保存十几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晏云澈颔首,对这机器的兴趣正浓,祁秋年顺手就教了他怎么操作。
不得不说,晏云澈是个好学生,一学就会。
“那剩下的那些照片,你来试试看?”祁秋年说,“我出去泡杯茶?或者你想喝可乐不?”
“那就可乐吧。”
祁秋年捂嘴笑,“我们佛子大人还喜欢这种调调的饮子呢。”
“不可以?”晏云澈含笑反问他。
“当然可以。”祁秋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在我家乡,可乐也叫快乐水。”
快乐水?
晏云澈想到那充满气泡的口感,一口下去,确实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快乐水,还挺贴切。
今天拍的照片不少,即便是机械的效率很快,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就这么在密室里,一边喝着可乐,一边闲聊,偶尔还讨论一下照片里的人物。
今天算是祁秋年第一次把在京城的皇室成员见完了,但其中关系,还有他们与朝堂上的纠葛,暂时还不太清楚。
这里是密室,私密性足够,晏云澈也难得多说了一些。
祁秋年一边听着,也一边跟晏云澈分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聊起朝堂上的事情,感觉还挺奇妙。
一直到所有照片打印结束,两人才出了密室,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晚上要去参加宫宴,答应了老皇帝,今天要把照片带进宫。
照片是全部打印了,但几百张呢,还得用相框装裱起来。
祁秋年没敢让府里的下人动手,更何况那些下人也不敢触碰,这可都是皇亲国戚呢。
所以只能他拉着晏云澈,又派人去把战止戈给摇了过来。
战止戈来的时候,没先看别的,先看了他自己的照片。
爱不释手的。
“不错不错,拍出了本将军七八分的英姿。”
祁秋年嘲笑他,“也不知道是谁,站到镜头底下,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战止戈也不介意,随后又拿起他和两个外甥的照片。
刚一上手,就察觉出了不错。
“诶,不对啊,小侯爷,你不厚道。”战止戈拿着那张照片和其他照片做对比,“这纸张的质量,明显就是两回事了,小侯爷厚此薄彼啊。”
“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承认自己双标,但也不好说出来,“主要是这珍珠纸数量有限,我想着,你是要寄送去给老国公的,路途遥远,所以才选用了这种不易受潮的相纸,你看其他的,都是普通相纸。”
战止戈勉强相信了他的鬼话。
三人装点完所有的相册,腰杆都酸了。
祁秋年瘫坐在矮榻上,“找几个擅长矫按的师傅过来放松放松?”
“得准备准备了进宫了。”战止戈看着天色,“即便宫宴是晚上,但还是要提前入宫。”
是了,祁秋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呢,不知道其中细节与讲究。
“那我要换朝服吗?”那朝服就他第一次上朝的时候穿过,后来就束之高阁了。
笨重又不好看。
晏云澈:“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就够了,等下我们三人可一同进宫。”
全京城的都知道他们三个是至交好友,同乘一辆马车进宫,也是正常的。
“那行。”祁秋年伸了个懒腰,“我先去换衣服,你呢,你要换吗?衣服在这里?还是在极乐苑,需不需要派人回去取。”
“带过来了。”晏云澈笑他爱操心。
祁秋年摊手,“我这不是怕你住我这里不方便嘛,要是缺什么,尽管吩咐,定然要让我们佛子大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战止戈:“……小侯爷,你对我和对我外甥,完全是两码事啊。”
祁秋年笑着,“武将不是不拘小节的吗?佛子大人矜贵又清冷,即便是缺了什么,或者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他肯定都不好意思说,那我只能主动一些了。”
战止戈竖起了大拇指,这姿势还是他学的祁秋年。
宫宴。
每年都有这么一遭,参与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朝中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
祁秋年想着,这不就是企业年会嘛。
麟德殿,是专门举行宴会的地方,祁秋年刚踏步进去,就感受到了金钱的魅力。
啧啧啧,大晋的国库还是有钱呐。
王公大臣们都到得差不多了,都在与相熟的大人们寒暄闲聊。
“一般这种情况,我坐哪儿啊?”祁秋年侧身跟晏云澈咬耳朵。
“会有太监过来引路,一般都是按照品级排座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他说得好听是个侯爷,但实际上县侯的品级并不高,他刚想再说什么,华公公就小跑过来了。
“佛子,战将军,小侯爷,陛下刚才还在念叨你们进宫了没。”华公公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小侯爷,昨日的照片可做好了?”
祁秋年点头,“都带来了,后面有人看着呢,公公找人给陛下送过去吧,哦对了,昨日本侯也给公公拍了一张照片,等下公公记得从箱子里拿出来,就放最上面了。”
华公公给他的感官还挺好的,而且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宫,华公公都暗中提点过他两句。
昨天玻璃专卖店才开业,拍照在京城那是掀起了一阵浪潮,今天大源来报,现在三楼都快不够用了。
好多权贵都等着拍照呢。
他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卖华公公一个好。
华公公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不如侯爷与老奴一起将照片送进去?”
“不了,宫宴要开始了,本侯第一次参加,还没找到地方呢。”
华公公哟了一声,赶紧招来一个小太监,责怪道:“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祁小侯爷到了这么久了,你们居然就让侯爷独自在这儿站着。”
小太监连连赔罪,“侯爷这边请,陛下特意吩咐了,将您的位置安排在了京中那些小少爷那边。”
祁秋年挥手,“华公公,不碍事,本侯还跟佛子和将军闲聊一会儿,公公先去忙吧。”
华公公点点头,这才带着一帮小太监,抬着几箱照片走了。
等人走了,祁秋年凑到晏云澈和战止戈身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京里那些小少爷可不熟吧?”
“大致是你年岁与他们相近。”战止戈开他玩笑,“若真是让你跟那帮老头子,老侯爷,老酸腐坐一起,你能自在?”
祁秋年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大白天的,不要讲鬼故事。”
他可是听说过有老酸腐说他离经叛道呢。
战止戈笑得不行,晏云澈的眉梢也挂着笑意。
祁秋年又问了他们的位置。
佛子的地位不必说,参加宫宴的,位置也是靠前的,就在老国师的旁边。
祁秋年挑眼望过去,那老国师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啊,大概是年纪大了,身上也没有佛子应该有的那种超然脱俗的气质,至少比起晏云澈,那要差太远了。
旁边还坐着他夫人呢,一想到他曾经是和尚,就感觉有些维和。
但祁秋年却莫名生出一种愉悦的感觉,想不通。
战止戈,在京中有个闲职,官位品级并不高,但他还是战国公府的世子,战国公爷驻守西北边关,今年没回来,他得要代表战国公府。
“外祖母今日不来?”晏云澈问。
战止戈摇头,“年岁大了,不爱凑热闹。”
三人闲聊了一阵,时不时还有别的大臣,公子,皇子过来打招呼寒暄,倒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围绕的还是开年去北方推广种植粮种的事情,还有这两日火热的玻璃,以及拍照。
嘿,无论怎么说,这些话题居然都跟祁秋年这个县侯有关。
不少人心里都在感慨,是他们之前看轻了这个从乡下来的侯爷了,不过现在还不晚,还有机会拉关系。
祁秋年也看在眼里,他并不希望被老皇帝认为结党营私,带着笑脸,打着太极应付过去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人才分开落座,等待皇帝过来开席,祁秋年多留意了一下他四周坐的这些小少爷。
诡异的心情涌上心头,这些小少爷的样貌看着都挺好,只不过怎么都感觉娇娇弱弱的?
再仔细观察的话,有的对他怒目而视,有的直接无视他,少有的几个则是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想到刚才那小太监说是老皇帝特意安排他坐这个位置的,祁秋年脑子都麻了,他还能想不明白为啥吗?
老皇帝这又是要给他乱点鸳鸯谱了。
祁秋年心里叹息,这人老了,是不是都爱给人做媒?
再一细想,他进京都几个月了,可是这些小公子他看着都很陌生。
虽然他不跟那些权贵少爷有过深的交集,做生意嘛,又经历了在城外赈灾,大部分贵公子还是能挂得上脸的,可面前这些几乎都没见过。
这让他瞬间意识到,这些小公子大概是在家里不受宠,要么是庶子,或者压根就是从外地接过来的旁支。
而且他瞧着,大部分应该是不乐意的,被那些臣子送进来给老皇帝做人情了。
啧,这老皇帝也真的,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且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他就不喜欢这个调调的。
即便是喜欢男人,他也喜欢势均力敌的碰撞。
想到这,祁秋年的眼神就再也没有落在这些小公子的身上。
宫宴盛世繁华,但是跟后世的年会还真没多大的区别。
皇帝一进场,百官高呼万岁,皇帝喊了平身,入席,可没人真的就开始干饭。
老皇帝也像模像样地讲了一些场面话,回顾今年,展望明年,然后适时举杯敬诸位大臣。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又提起一个问题。
“今年赈灾,祁侯组织百姓捐款捐物,诸位爱卿的家眷也慷慨解囊,把灾情控制在了城外,也让灾民们免受严冬的侵扰,祁侯有功,但百姓也可谓是功不可没,诸位爱卿的家眷亦是。”
大臣们连连附和,无论是哪一个派系的大臣,忠臣也好,奸臣也罢,这是赈灾确实都让他们开了眼界了。
老皇帝,“既是有功,那自然要论功行赏,祁侯这边,朕已有安排,要如何犒赏百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这……
从前这些大臣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他们眼里,这根本就不值得犒赏,那些百姓做了什么?无非就是捐了几件旧衣服,几把棉花而已,也不值什么钱。
再则,那祁秋年不是用硝石制冰回馈过百姓了吗?
但是陛下既然提起了,他们也不好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京城百姓那么多,真要逐一封赏,那得耗费多少钱财啊?
第40章 宫宴
大规模的犒赏,除了打了胜仗,将士立功,犒赏三军之外,似乎没有过这样的特例。
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某个地方做出值得称赞的功绩,即便是有百姓参与,最后一般都是犒赏当地的官员,然后再从时政上给予百姓一定的支持。
比如说免除农税这一类的。
但京城不同,京城周边的农村,有一部分都是权贵的私人庄子,而这次参与京城捐献物资的,基本上都是城里的百姓。
京城里的百姓生活还算富裕,即便家里不是当官的,那也都是经商的,家里有田地的,也都分散在各个村子里了。
若是真的如往常那般减免农税,似乎也不太妥当。
而其中有一部分人也琢磨,这赈灾是祁秋年组织的,真要把功劳全给了祁秋年,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不乐意的。
特别是右相冯良。
一时之间,百官们都有些为难,主要是没这类似的经验,又不想让功劳落在祁秋年头上。
犒赏百姓,还是祁秋年上次跟皇帝提过几句,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在今天提起。
具体要如何操作,也是个问题。
祁秋年自己也在考虑。
从实际出发,他也算是已经用硝石制冰的法子,与百姓们换的那些棉花物资,百姓也不是没有获益,站在在百姓的角度,按长久来看,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再则,除了京城,再往南,也有好几个州府收容了灾民,地方官也根据祁秋年这一套赈灾方式落实了下去,百姓们该捐物资的捐物资,该出钱的出钱。
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但很遗憾,那些州府的百姓并没有得到硝石制冰的法子。
这法子虽然迟早会传开,但是毕竟不能算是祁秋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百姓的还礼。
所以除了要考虑京城百姓的犒赏,也得要考虑其他收容过灾民的州府。
老皇帝现在说的是要犒赏京城的百姓,其他几个州府,必然也不会落下,否则就是厚此薄彼了,难以服众。
祁秋年脑子转得飞快,恐怕陛下想要给百姓的赏赐不是银钱物质这一类的,若非如此,那么多百姓呢,不得把国库给掏空了?
有那钱,做点儿别的不好吗?
不给钱,那就要给名利了。
祁秋年脑子迅速有了想法,却也没急着起来答话。
还是那话,他并不想出什么风头,特别今天还是在宫宴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得罪人呐。
如果有大臣想出与他类似的想法,那就他就不说了,顶多后续补充一下细节。
如果没有,等宫宴结束,他找时间单独去找皇帝说一说。
风头太盛,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至于老皇帝说给他的赏赐已经有安排了,忍不住啧了一声,多半都是给他做媒赐婚了。
想到这个,他简直是头皮发麻,甚至坐立不安,脚下三室一厅都建好了。
不说那些对他横眉冷对的小公子,那种完全不给他眼神,彻底忽视他的小公子,这些必定是被家里强迫过来的,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受辱了。
对此,他也感到很抱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这老皇帝也真是的,要是他真能在这里看上一个,结果人家不乐意,老皇帝还要强行赐婚不成?
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小公子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即便是他坐在了这群公子哥儿的最前面,他的后背依旧感受得到他们的目光。
显然,那几个小公子对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地排斥。
不论他们本来就是喜欢男人,还是想通过他得到什么样的好处,祁秋年都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祁秋年在这儿考虑如何摆脱这几个公子哥儿,大臣们也围绕着犒赏百姓的事情讨论了起来。
有几个提议,都不太成熟,要么是花费太高,不值当。
要么是跑了题,居然说起直接减免全国农税了,说是这样全国百姓都能受益。
老皇帝老神在在地,也不作评判。
“诸位皇儿,你们有什么建议?今日不在朝堂,大可畅所欲言。”
这又突然问到皇子了,不论何时,这种类似抽查点名叫人起来回答问题,都让人紧张。
祁秋年仰头粗浅地看了一眼,今天除了远在北方军营的八皇子和九皇子,其他的都到齐了。
二皇子就不说了,正在被宫人伺候吃喝,即便是年岁不轻了,但眼神依旧清澈如同稚童,也没人指望二皇子能说点什么。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三,四,五,六,这几位皇子的身上。
其中,聚集在三皇子身上的目光最多。
后面几个皇子年岁都还算小,只能说在朝堂上初出茅庐,大臣们也没多大的指望。
首先是三皇子,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智慧。
起来回话的时候,也只是延续了刚才他那一个派系大臣的内容,进行了衍生。
祁秋年听了一耳朵,其实也还行,以民生问题出发,说的是免去徭役一年。
徭役是指每年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分力役和兵役,如今不打仗,倒是不征兵役了,征的都是力役。
力役一般都是去修桥修路,都是些苦力活儿,吃不好睡不好,累死个人,还没工钱。
即便是大晋政策仁善,不会苛责打骂徭役,依旧没几个人乐意去的,去一趟得掉半条命。
再则,这个每家每户征徭役也是有水分的,家中有功名的可免除徭役,对于普通百姓,徭役也不是强征,花钱也能免除。
如果这个政策放到其他穷苦一些的州府,百姓兴许还能有所获益。
但是如果在京城的话……讲个实在的,京城每年都招不到几个徭役,差不多都是京城周边的村子里的农夫,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花钱解决了。
谁都不想去吃那个苦。
还是那话,毕竟是一国首都,都不差那几个钱。
所以晏云耀那个狗东西的提议,祁秋年并不算看好。
其他几位皇子,也是从免除税款的角度提议,比如说免除杂税,或是一定程度减免商税等等。
总体来说,还算是摸清了皇帝的意思,没真让国库出钱去犒赏百姓。
但也有个弊端,免税了,意味着国库减收,特别还是在京城这种富庶的地方,每年的税收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北方才经历了两年天灾,赈灾款项如流水,国库已经不富裕了,所以免税这个提议,这必然也不是老皇帝愿意看到的。
后面的几个皇子算是初出茅庐,提出了的意见还不如前面几个皇子呢。
至于最后的十三皇子晏承安,众人也没有对他抱有期待,十岁的娃子,能有什么见解。
可晏承安还真让人意外了一把。
“父皇。”晏承安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清脆,“儿臣以为,京城百姓此次为灾民们出钱出力,是出自他们的善良,他们心中也并没有求回报,况且,祁侯已经用硝石制冰回馈了百姓。”
“那以承安之见,要如何才妥当?”
晏承安拱手,“父皇,不如就在城外修一座功德碑,请大儒写下碑文,将此次全民救灾的壮举刻在碑文上,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老皇帝浑厚的笑声足以表达他心中的舒畅,“我儿聪慧,当赏。”
晏承安稚嫩回应,“谢父皇赏赐,不过父皇也不要忘了祁侯呀,这次赈灾还是多亏了祁侯组织。”
“你这小机灵鬼。”皇帝宠溺地将他招到身边,“朕自然没忘,都会论功行赏的。”
其实祁秋年的赏赐早该落实了,只不过有了硬闯丞相府的那一遭,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再大肆赏赐祁秋年,无疑是在打右相冯良和晏云耀的脸。
朝堂上的事情,错综复杂,很多事情都很难用简单的是非对错去评判。
三皇子一脉官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人起身,反问,“十三皇子殿下,京城用这个法子,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其他州府又当如何?他们并没有得到祁侯爷传授的硝石制冰的法子,如果只是修建功德碑,这赏赐似乎太轻了?”
祁秋年在心里啧了一声,这火怎么又烧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晏承安的方法居然跟他有些不谋而合,这娃娃是挺聪明的。
普通的老百姓,人死如灯灭,又有几个人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自己的姓名呢?
如今修建这功德碑,千万年不腐,即便是朝代更替,日月变迁,这功德碑依旧可以矗立在城门之外。
哪怕是被黄沙掩埋,也终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名留青史,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总体说来,这确实是不用花多少钱,又能让百姓高兴的犒赏方式,只不过还缺一些细节。
话都到这儿了。
祁秋年站起身,“臣既然把硝石制冰的法子教给百姓,就不会反对百姓将这个法子传播出去,所以其他州府自然可以效仿,尽管派人去教就是了,教完再修建功德碑。”
顿了顿,他又补充,“或者根据当地的实际民生情况,就如刚才的大人说的那般,适当减免徭役或者杂税都可。”
即便是国库空虚,但总要考虑百姓的实际情况,正常税收该交的就交,但祁秋年还挺希望能把杂税取消了的。
基层百姓身上的负担已经够重了。
他并没有全盘否决三皇子那一派的提议,让不少人心思都百折千回。
老皇帝却带笑颔首,“傅爱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左相傅正卿,是皇后的亲哥哥,年岁也不轻了,出身大儒文学世家,同样在文臣中有着一定的威望。
由他来撰写碑文,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最合适的。
法子是十三皇子想出来的,硝石制冰是祁秋年提供的,一定程度免除杂税和徭役是三皇子那一派提议的。
但傅正卿既不是哪个皇子的派系,也不与哪个皇子亲近,唯一的外甥皇子还是个傻的。
祁秋年在心中感慨,老皇帝真的是把前朝后宫还有皇子之间的平衡把握得很好。
也不知道这太子之位什么时候能定得下来,到时候朝堂上也能少一些争端了。
犒赏百姓的事情定下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皇帝举杯宣布开席,乐师和舞姬也在这时候上场。
现场一派祥和,祁秋年也带着欣赏的眼光去观赏古代宫廷的乐曲和舞蹈,优美又优雅,跳舞的小姐姐们也很漂亮。
美人,美酒,权势,金钱,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地想要往上爬,祁秋年不排斥他人的野心,有野心是一件好事情,但他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为了权力而丧尽天良的人。
祁秋年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不是夸张,是写实。
今天是个好日子,百官也要放年假了,宫宴上的百官权贵都带着笑意,举杯摇敬。
如果非要说有谁不高兴,那肯定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无疑了。
先前他被禁足,还是以德行有亏的名义被罚了禁足,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了。
后来,还是有幕僚想了个办法,在安置灾民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城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灾民是他花钱安置的。
花费了不少的金钱,结果除了稍微挽回了一些百姓心中的形象之外,好像到最后还是没捞到什么好。
虽然功德碑上他肯定榜上有名,但他堂堂一个皇子,稀罕什么功德碑?皇家御蝶上,自然有他晏云耀的姓名,若是日后登上皇位,历史都要为他书写。
不由得,他看向祁秋年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怨毒。
祁秋年有异能,对他人的眼神就很敏感,凭着感觉看过去,心中嗤笑,但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
他也摇摇举杯,敬了三皇子。
能看到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不高兴,那他可就太高兴了。
特别是之前他听说晏云耀花了大量的金钱去安置百姓,他非但没有阻止,还让人推波助澜了一把。
贪了那么多钱,也该回馈到百姓身上去了。
晏云耀勉强收回目光,挂上虚伪的假笑回敬,祁秋年又忍不住乐了,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爽啊。
宴会过半,老皇帝又点了几个人,年后一起去温泉行宫避寒,祁秋年和晏云澈也在其中,至于战止戈,是以护卫的身份去的。
之后老皇帝就先走了,让大臣们尽情吃喝。
祁秋年不想面对身后那些小公子,蹭到了战止戈那边去。
战止戈自嘲,“你们去温泉行宫是去享受的,我居然要在大过年的时候去工作。”
“得了吧你。”祁秋年笑话他,“你这身份,还需要你凡事亲力亲为吗?不都是吩咐一声,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吗?”
战止戈也笑着,敬他,“侯爷对战家军的帮助,我还没给侯爷还礼呢,侯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祁秋年浑不在意,“不是找你要人跟苏寻安去建渝州府种田了嘛,差不多得了,朋友之间,说什么欠不欠谢不谢的问题。”
战止戈笑,“侯爷豁达,也难怪云澈那个冷淡的性子也能与你成为朋友。”
说起晏云澈,祁秋年朝那边看了一眼,有几个皇子围在那边。
想来也是,未来国师,身份地位尊贵,还有战国公这个背景,无论是哪一派的皇子,要是能得到晏云澈的支持,那都是如虎添翼。
平常他们也不合适频繁往来极乐苑,晏云澈也不怎么出去活动,他们连晏云澈的面都见不到,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说能立刻拉拢,至少也要露个脸,留个印象,就连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也在呢。
能看得出来,晏云澈十分不想应付。
祁秋年原本想去拯救一下晏云澈,结果还没起身,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堵住了。
认识的,熟人。
之前在城外仗义执言的小郡主,老皇帝胞弟晴王的女儿,晏云韵。
昨天拍照的时候,晏云韵小郡主也在,只不过昨天人多,没能说得上话。
“臣,拜见小郡主。”祁秋年见她手里拿着照片,“小郡主还满意吗?若是不满意,改日去店里重新拍,臣给公主打折。”
晏云韵捂嘴笑着,“当然满意啦,本郡主就是想来问你,能不能去晴王府,给我母妃拍几张照片,我母妃身体不好,昨日没来,平时也不方便出门去你店里。”
“自然可以。”祁秋年爽快地就答应了。
晏云韵,“那就先谢过侯爷啦,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本郡主的地方,侯爷尽管开口,为侯爷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这小郡主,说话一股子江湖气息,祁秋年听得有趣。
战止戈却直接笑出声了,“怎么?最近江湖侠客的话本子看多了?”
晏云韵刁蛮地给他一拳,“好你个战止戈,居然敢嘲笑本郡主,有本事,咱出去比划比划。”
“本将军从不与女子比斗。”
“你是怕打输了没脸吧?”
……
两人这斗嘴的模式,让祁秋年觉得有些诡异,诡异得有一种磕到了欢喜冤家的感觉。
可是这小郡主好像才十六七岁啊,额……不对,这个年纪确实也可以成婚了。
祁秋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是去找晏云澈吧。
一回头,晏云澈已经不在原地了,找了一圈,看见晏云澈走出大殿的背影,祁秋年连忙追了过去。
路不熟,祁秋年一追出去就迷路了。
“这人干啥去了?上厕所去了?”祁秋年嘟囔两声,他今晚酒水也喝得不少,然后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小太监,“茅房在哪边?”
“回侯爷的话,专供臣子的茅房有些远。”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奴才带侯爷过去,侯爷这边请。”
“不用,你指个方向就行了。”祁秋年可接受不了上厕所都还有人在外头候着。
小太监闻言,指了个方向,祁秋年随手赏了两颗金银瓜子给小太监,然后抬步找了过去。
可没走多远就被宫里这一个又一个的拱门给打乱了方向,不觉间,已经走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了。
这院子看着挺萧条,可别是走到那个宫人的住所来了?
要是走到哪个娘娘住的对方,那可就完了。
外男私闯后宫,那是杀头的大罪了。
祁秋年放轻了脚步,刚想原路返回找人问路,结果就听见女子嗔笑与诱哄的声音,隔着烛光,也能在窗户上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
他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撞到有人在通奸吧?
卧槽,这是什么运气?宫里不是最忌讳这样的事情了吗?
也不知道是大臣和宫女或者是娘娘,还是哪家贵女和皇子在这里厮混。
啧啧啧,古代人说保守吧,私生活也真够混乱的。
“殿下,我的好殿下,对,抱抱我。”
“殿下,臣女会让你快活的。”
“还望殿下不要忘了臣女的好呀。”
……
啧,破案了,是哪个皇子和某个官员的女儿,估计又是一场攀龙附凤的戏码。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家。
祁秋年本来不想管,但当他再次听到那女子开口,听到那女子对对方的称呼时,霎时愣在了原地。
这下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什么破事儿啊,这都让他给碰到了。
祁秋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躲在阴影底下,半晌都没有行动。
到底要不要管这件事情?
这事关皇室,他似乎真的不太好插手阿。
可就放任不管的换,似乎又良心上过不去,特别是里面那位皇子的身份又十分特殊。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祁秋年刚抬脚,就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似乎就是冲着这个小院儿过来的,从前陪妈妈博览众多宫斗剧的祁秋年,瞬间就明白了。
皇子与贵女有染,不管是谁主动的,一旦暴露,皇室为了名声,都会把那女子给抬进皇子府。
不过,不管这到底是一场局中局,还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他在这儿听墙根儿,好像也说不过去。
皇室这么在乎颜面,被他一个外人撞破,日后怕是得被人穿小鞋了?
躲起来?还是直言自己迷路不小心闯到这里了?
眼瞅着脚步声都快到小院门口了,这院子空旷,也没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而且真要躲起来,万一被发现了,那不是更说不清了?
祁秋年都无语了,正准备装成醉酒出门,好让大家以为他是喝多了误闯,还没动脚,口鼻就被人给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