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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 52

    闻月很久没有生病了, 这次开春换季,大病了一场。

    病去如抽丝,她中药西药双管齐下,还是咳了一周, 连预答辩都是带病上的。幸好她对自己的论文了然于心, 即使生病也没有影响发挥。

    预答辩结束, 闻月回宿舍。陈枫先一步回来,看见她就说:“月月, 你让我代收的快递, 我放你桌上了。”

    闻月点头道谢, 走到自己的位置前, 垂首看了眼那个快递,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她迟疑片刻,把快递拆了,打开一看,里边果然是一本典藏书。

    陈枫凑过来看, 见到那本书,眼睛都瞪圆了:“哇塞, 这书好早之前就绝版了, 网上电子版都找不到。”

    “谁这么神通广大啊……是小纪总吧?”

    闻月默认。

    纪则临一直在搜罗各种典藏书,每隔一段时间就送她一本, 他说积少成多, 等到他们七老八十, 一屋子的书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那时候闻月真的憧憬过的, 和他一起到老。

    陈枫观察着闻月的表情, 见她神色哀哀,忍不住开了口:“小月, 小纪总到底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我看他对你上心得很,你高烧住院那天晚上,他一直守在病房里。”

    “你醒了后让他回去,他也没有真的走,半夜我口渴出去装水,看到他就坐在外面,见我出去,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陈枫啧然感慨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小纪总是不管碰到什么事都淡定从容,不乱阵脚的人,原来也会着急啊。”

    闻月越听神色越寂寥。

    陈枫见状,试探道:“小月,你要是心里还有小纪总,不如就原谅他?你们都还在意对方,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尽管是闻月提了分手,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心里放不下纪则临。但就此原谅他,当他以前做的事不存在,她做不到。

    她不想靠自我欺骗来粉饰这场爱情,去虚假地延长它的寿命。

    闻月竭力保持理智,但只要一想到纪则临,她的心里还是会有种酸胀感,那种感性和理性在相互拉扯的感觉让她感到痛苦。

    第一回,她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青城现在对闻月来说是一个伤心地,这里有她摆脱不了的伤心事,有睁眼闭眼都忘不了的人。她想,可能回到家乡,在熟悉的环境中就能平静下来。

    预答辩结束,离正式答辩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闻月打算回江城陪陪母亲,准确地说是让母亲陪陪她。

    离开青城前,闻月找了个时间去了趟落霞庄园。不管她和纪则临的关系怎么样,王瑾珍都是她的恩师,她理应去问候老师。

    到了庄园,陈妈见着闻月大为欣喜,忙去喊了王瑾珍来。

    王瑾珍见着闻月,立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等她走近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心疼道:“瘦了。”

    “身体好些了吗?”王瑾珍问。

    “只是个小感冒,已经好了。”闻月回道。

    “这段时间你遭罪了,晚上我让陈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王瑾珍拉着闻月坐到沙发上,“晓楠和我说了,你的论文写得好,被好几个老师夸了。”

    “是您和陈导指导的好。”闻月谦逊道。

    “我们不过是提了几个意见,主要还是你自己有能力。”王瑾珍拍了拍闻月的手,又问:“之前你说要出国,准备得怎么样了?”

    闻月如实回道:“申请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有需要尽管开口,我认识几个英国学校的教授,可以帮你写介绍信。”

    闻月点了点头,真诚道:“谢谢老师。”

    “别和我这么客气,这两年有你常常来陪我说话,我才不觉得那么孤单。只可惜……”王瑾珍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时间过得太快,你毕了业之后,我们再要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来还想着要是你和……”王瑾珍话到一半,轻轻摇摇头,转而说道:“罢了,人和人的缘分都是命定的,强求不来。”

    闻月知道王瑾珍未尽话里的意思,心口微微一痛,垂下眼说道:“老师,以后有时间我还会来青城看您的。”

    “乖孩子。”

    闻月看着王瑾珍,不免感伤了起来。近两年的相处,她们亦师亦友,老太太把她当亲人一样对待,虽然她现在说着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但人生无常,多少人在分开之后就不复相见了。

    青城译文出版社的编辑之前给她抛出过橄榄枝,说社里需要她这样的翻译人才,她原本是想回国之后就在青城工作的,但现在……

    闻月正失神,一只猫忽然跳到了她的腿上,喵喵叫着。她本来以为是王瑾珍养的那只英短,低头一看,惊喜道:“Rose!”

    “你怎么在这儿?”闻月摸了摸猫的脑袋,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陈妈在一旁解释说:“这猫是小少爷前些天送过来的,他说这么久不见,你一定想猫了,猜到你之后会来看望老太太,就把猫送来这里养着,等着你来看。”

    闻月怔忪,她不去青水湾,见不到Rose,的确很想念。

    陈妈端详了下她的表情,眼轱辘一转,绘声绘色道:“小少爷以前可是不喜欢宠物的,老太太的猫他从来不亲近,不过他现在和小月的这只猫相处得挺好的,我看他吃了不少苦头,这猫顽得很,他被挠了好几次,手背上都是抓痕,哎呦,看着唬人。”

    闻月闻言失神,低头抚摸着Rose沉默不语。

    王瑾珍见闻月缄默,对着陈妈摇了摇头,说道:“好啦,你就别替他卖惨了,都是他自找的。”

    说完,她看向闻月,也没说什么劝和的话,反而站在闻月这头,说:“则临以前做了混账事儿,你生他气是对的,他啊,就该狠狠地跌一跤,收收性子了。”

    闻月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纪则临跌一跤,她又何尝全身而退。

    王瑾珍看闻月神情哀伤,又想到自己外孙近来郁郁不乐的状态,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一叹。情爱这事儿果然磨人,就这么一阵儿,两个人都形槁心灰,没了以前的生气。

    傍晚,闻月陪王瑾珍在庄园里散了散步,之后独自一个人站在外廊上吹风。

    青城是有春天的,随着天气渐渐暖和,万物复苏,百昌苏醒,庄园里的花草树木都换了新绿,生机盎然。

    此时夕阳西坠,天际霞光万丈,团团的红云像是燃烧的棉团,要落入人间。

    纪则临到庄园时,就看到闻月只影站在廊上,仰头专注地看着云霞,微风把她的头发拂起,她的身上现出一种破碎的美。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他们才相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觉得缪斯降临到了身边,但现在,她好像随时都要离他而去。

    闻月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回头见是纪则临,眼波微动,像是被清风吹起了涟漪。

    上回在医院,她生气之下,说不想再见到他,这段时间他就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却又没有完全消失。

    李特助隔三差五地来学校慰问,说是王瑾珍老夫人不放心,让他来确认她的感冒是否好了,但闻月又不傻,李特助是纪则临的人,没他授意,他怎么会过来。

    纪则临走上前,侧过身,帮闻月挡住吹来的凉风,说道:“你的感冒才好,不要在风里站太久。”

    闻月低下头,目光瞥到纪则临的手,他的手背如陈妈所言,有几道触目的红痕,一看就是猫抓的。

    纪则临察觉到她的视线,抬了下手,解释了句:“Rose最近有点儿暴躁,前几天陪它玩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了。”

    说完,他郑重地声明:“这不是苦肉计。”

    “虽然我的确想过,利用这几道伤痕在你面前博同情。”纪则临自嘲。

    “Rose一向很乖的,一定是你招惹它了。”闻月替Rose说话。

    纪则临苦笑:“对,是我的错。不知道我诚心道歉,它肯不肯原谅我?”

    闻月听出纪则临的言外之意,别开眼:“我不是Rose,你要去问问它。”

    “那劳烦你帮我问问,如果它不解气,可以再挠几次。”

    闻月知道纪则临开始耍无赖,再说下去她又会被他绕进去,便不打算再搭理他,转身往宅子里走。

    纪书瑜一见着闻月,立刻跑过来和她搭话,询问她最近怎么不去青水湾,又抱怨说纪则临讲故事无聊,干巴巴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大人的矛盾不好转移到小孩子身上,闻月没有和纪书瑜明说自己和她舅舅分手了,只说最近在忙毕业的事,腾不出时间。

    闻月余光看到纪则临走过来,拉着纪书瑜往楼上走,说陪她看书——在没有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情感前,闻月觉得还是离纪则临远点儿好,免得受到干扰,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纪则临见闻月避着自己,想起了他们交往以前,那时候她也是看见他就躲。可他现在不敢像之前一样冒进,只能看她心情行事。

    月亮锋利,割起人来疼得很,在这段感情里,主动权一直不在他的手上,现在他更是不敢不能轻举妄动。

    王瑾珍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外孙碰一鼻子灰,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啊,现在就别在小月面前晃悠了,免得她见着你又伤心,以后再不来庄园了。”

    纪则临叹一口气,说:“怎么您也嫌弃我了?”

    “可不是,谁让你当初不听劝,做了混账事儿。”

    纪则临自嘲:“的确是我自找的,但是祖母,如果再来一回,我还是会去做那些混账事儿。我宁愿闻月现在恨我、不待见我,也不想她和我毫无瓜葛。”

    谁说对一个人极度的偏执占有不算爱情?

    王瑾珍知道自己外孙这是真的爱惨了闻月,轻轻一叹,劝道:“你给小月一点儿时间,别逼着她,你也逼不了她,要吸取教训,知道吗?”

    纪则临往楼梯处看了眼,克制道:“我知道。”

    ……

    到了饭点,陈妈喊闻月和纪书瑜下楼吃饭。

    纪书瑜坐上桌后没看到纪则临,直接问王瑾珍:“舅舅呢?”

    “他啊,还有工作,回市里了。”王瑾珍说。

    “他怎么又要工作。”纪书瑜不满,小大人似的数落她舅舅,“闻老师好不容易不忙了,他也不多花点儿时间陪陪她,就知道工作。要是闻老师生气,我就没有舅妈了。”

    王瑾珍被纪书瑜的小模样逗笑了,还和闻月说:“你看她,小小年纪,倒训起她舅舅来了。”

    闻月配合着一笑,心里明白纪则临是见自己躲着他,才没有留在庄园的。他们似乎回到了原点。

    春天的庄园不仅植物复苏,过了冬,很多动物都活跃起来了。入了夜,庄园里不再只有风声,偶尔能听到虫鸣鸟叫,十分悦耳。

    王瑾珍和纪书瑜早早休息去了,闻月睡不着,独自在书房待着。她心里挂着事儿,看不进书,就托着腮听着外面的声音。

    陈妈睡前习惯性地上楼巡查一圈,见书房有光,走进去看到闻月,问了句:“小月,还在看书呢?”

    闻月回神,点了点头。

    “你病才好,别熬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闻月应了好,回头见陈妈还站在边上,表情犹犹豫豫的,便主动问道:“陈妈,您有话要说吗?”

    陈妈看着闻月,试探地问:“小月,你和小少爷是不是吵架了?”

    闻月垂下眼,回道:“我们分手了。”

    “啊……你把小少爷甩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吵吵嘴,闹闹别扭。”

    陈妈看着闻月,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小月,老太太不愿意插手干涉你和小少爷的事,怕你因为她难做。我在纪家待过好多年了,也算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实在忍不住替他和你求求情。”

    “我看得出来,小少爷是真心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他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以前总在想,要是小姐姑爷没出事,小少爷会是什么样的,直到看到他在你面前的样子,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

    陈妈陈妈说着长叹一声:“小少爷其实也是可怜,你别看他现在人前人后风风光光的,他父母意外去世后,他其实在纪家过过苦日子。你想啊,那种大家族,势利得很,他还带着个妹妹,处处不受待见。”

    “小姐姑爷还在世的时候,小少爷的性子不像现在这样捉摸不定,有老爷老夫人两个教授教导,你想他能坏到哪儿去?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才转了性子,他要不狠一些,早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所以小月,要是小少爷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还请你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是有意想伤害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从书房出来,闻月脑子里还在回想陈妈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之前她下过决心,要去解析纪则临这首“诗”,但其实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他的成长经历、遇到的坎坷、吃过的苦头……他是怎么从纪则临变成纪总的,她一概不知。

    她只浅显地看到了诗面,就以为他生来就是这样的。

    正出神着,闻月察觉脚边有东西在蹭自己,低头看到Rose,不由得眼神一软。她蹲下身,摸了摸Rose,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它就胖了不少,看来是被悉心照料着。

    她想起了纪则临手上的抓伤,忍不住轻声和Rose说:“你怎么能抓人呢?以后不可以了,知道吗?”

    Rose喵喵叫着,像是回应。闻月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喊着它的名字。

    Rose,Rose,当初她给这只猫取这个名字,就是想做个纪念的。

    闻月垂眼看着Rose,眼底几番情绪转换,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一口气,低声说道:“霸道的绅士,你为什么不索性坏得彻底一点儿?”

    第52章 Chapter 53

    闻月昨天晚上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事情,最后辗转到了半夜才勉勉强强睡着。早上,她是倏然惊醒的,也没有具体什么事情, 就忽然醒了过来, 像是有事情要办一样。

    睡醒后, 尽管还困乏,但闻月并没有赖床, 她很快起了床, 洗漱下楼。

    王瑾珍看见她, 招了招手, 示意她一起去吃早餐。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到了餐厅,王瑾珍坐下后问。

    闻月眼睛干涩,为了不让王瑾珍担心,就回道:“挺好的。”

    “你这段时间在学校没什么事,不如在庄园多住一段时间?”

    闻月抿了下唇, 和王瑾珍说道:“老师,我打算回江城。”

    王瑾珍先是面露讶异, 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宽厚道:“有时间是该多陪陪你妈妈……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订了下午的机票。”

    时间这么紧促,王瑾珍也就知道闻月早在之前就做好了要回家的准备, 这次是来和自己道别的。她心里不舍, 但也知道闻月这阵子在青城待着肯定不开心, 不然也不至于大病了一场。身体上的病痛有药可医, 心病便只能靠自己医治。

    “你回去散散心也好, 下午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王瑾珍没有强行留下闻月,蔼然说道。

    闻月点了点头。

    回江城本来就是计划内的事, 就算没有和纪则临分手,她也是要回去看母亲的,只不过现在除了回家探亲,又多了散心疗伤的目的。

    闻月昨晚思索良多,但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她还是

    第一回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果断地收回对纪则临的感情,但实际上却怎么也做不到,甚至想到要分开,她就一阵心酸。

    之前母亲说过,有一天她会遇上一个人,到那时她就能领会到自己的情感是多么的丰沛。原来这样的情感不只包括快乐、幸福,还有痛楚和悲伤。

    爱一个人原来是各式各样情感的交织,难怪不管古今中外,关于爱情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这一主题到现在都无法被人堪破。

    想来想去,闻月还是决定要回家待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了,再去思考和纪则临的关系要怎么处置。

    午后,王瑾珍让庄园的吴师傅送闻月去机场,虽然不是最后的离别,但闻月还是很舍不得老太太。她依依不舍地抱了抱王瑾珍,和她道了珍重,这才坐上了车。

    王瑾珍看着汽车越走越远,抹了下眼角,回头和陈妈感慨道:“多好的姑娘,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

    陈妈扶着王瑾珍,安慰道:“这都还没定论呢,小少爷为了小月,花粉过敏、怕猫都克服了,我相信他能把小月追回来的。”

    “但愿吧。”王瑾珍摇头一叹。

    不是她悲观,只是爱情并不是事在人为的东西,现在也只能看两个小辈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了。

    ……

    到了机场,吴师傅把车停在停车场,帮闻月提着行李去办手续。

    闻月托运完行李,和吴师傅道了谢,让他先回庄园。

    吴师傅看了眼时间,迟疑了下,说:“闻小姐,纪总在来机场的路上,您要不要等等他?”

    闻月诧异:“他怎么知道我要走?”

    吴师傅露出一个尴尬的神情,坦白道:“……我刚才给纪总发了消息。”

    吴师傅拿着纪则临的工资,自然要替他着想。闻月并没有怪罪他,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飞机才起飞。

    闻月可以不等,直接过安检去候机厅,但在某种情绪的催动下,还是站在了航站楼大厅。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想到昨晚陈妈说的话,就莫名有种想见纪则临的冲动。

    她说服自己,只是见一面而已。纪则临那样霸道的人,如果执意要见她,就算是进了候机厅,他也会想方设法地追进去的。既然结果一样,那她不如站在原地等着他。

    青城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匆匆出行的人。

    闻月看到一对恋人在机场大厅旁若无人地拥吻,好像即将分别,这是临行前的一次热烈的示爱。她以前不是很能理解这样外放的情感,也体会不到和恋人分别时的浓烈不舍,但现在,她完全能明白那种心情。

    她突然很期待见到纪则临,逃避不是办法,或许他们可以好好聊上一聊,就和以前一样。他这首诗尽管晦涩难懂,但她是翻译家,最擅长拆文解字的,再艰深的诗歌她都能攻克。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期待,所以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闻月等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纪则临。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再不安检,时间会很赶。

    吴师傅也觉得纪则临来得有点慢,照理说从纪氏到机场,怎么着也该到了。他见时间要来不及,主动给纪则临拨了电话,无人接通。他觉得奇怪,就给李特助打去电话,想问问看纪总的情况。

    闻月在一旁看着吴师傅,见他打通了电话,问了两句后脸色大变,心里不由咯登了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师傅,怎么了?”闻月见吴师傅挂断了电话,立刻问道。

    吴师傅看着闻月,神色为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刚才得知的消息。但闻月眼神执着,他无法含糊过去,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李特助说、说……纪总出了车祸,现在在送往医院急救的路上。”

    闻月的脑子轰然空白一片,一时失去了语言分析能力,听不懂吴师傅说的话,木讷地确认了一遍:“你是说……纪则临出车祸了?”

    “嗯。”

    吴师傅见闻月要站不住,赶紧扶了一把。

    闻月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眼前发黑,忽然有种透不上气来的溺水感。这种支撑不住的感觉她不陌生,之前收到父亲母亲送去医院急救的消息时,她就觉得世界要坍塌了。

    “闻小姐,你还好吧?”吴师傅问。

    闻月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她闭上眼,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再睁开眼时,冷静了许多。她和吴师傅说:“麻烦您送我去医院。”

    “你不回江城了?”

    闻月摇头。

    吴师傅问了纪则临被送去的医院,开车载着闻月赶过去。在车上时,闻月都没能缓过神来。纪则临出事的消息很快被媒体报道了,她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新闻,报道称,纪氏集团的纪总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新闻上的事故现场图十分惨烈,两辆轿车相撞,冲击之下汽车都变了形,看上去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坐在车里的人的情况该有多糟糕。

    仅存的那点儿侥幸心理荡然无存,闻月的心里只剩下绝望。

    到了医院,闻月赶往急救室,在门外看到了李特助。

    “他……怎么样?”闻月上前,焦急地问。

    李特助面色凝重:“不是太好……具体情况要等手术结束才能知道。”

    闻月抬起头,看着手术室还亮着的提示灯,一颗心无止尽地往下坠。

    得知纪则临出车祸的消息,王瑾珍从庄园赶了过来,到了手术室前,饶是经历过世事的老太太都失去了往日的镇静,一脸焦心慌张。

    王瑾珍看到闻月倚靠在医院的墙上,神色凄惶,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小月,则临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闻月本来还强撑着,被王瑾珍一安慰,眼圈立刻红了。她回握住王瑾珍的手,心里知道老太太此刻一定也很担心,便用力地点了点头,也给她信心。

    没多久,周禹赶到,他喊了李特助在一旁问情况。闻月没有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听到了纪崇武的名字,好一阵失神。

    时间仿佛静止了,闻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术灯暗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骤然一缩,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都不敢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顺利,患者没有生命危险,闻月松一口气,揪着的心舒展了些,又在看到昏迷着,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纪则临时,重新揪得紧紧的。

    纪则临被送到监护病房,家属暂时还不能进去看望。闻月透过玻璃,看着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的人,忍不住哽咽。

    纪则临从来都像狮子一样,生命力强大,给人以压迫感,她还是

    第一回看到他像现在这样,气息奄奄的,如同被拔了爪牙和獠齿。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王瑾珍询问纪则临的受伤情况,医生说他受了较为严重的撞击伤,造成肺脏的损伤,右手因为挤压骨折,另外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

    李特助也和王瑾珍简单地说明了下事故现场的情况,纪则临独自开车前往机场,在路上被对向车越线迎面撞上,还好纪则临反应迅速,及时打了把方向盘,否则正面撞上的话,他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

    王瑾珍忧心戚戚:“怎么会有人占对向车道开车?对方怎么样了?”

    “也在医院治疗,警方之后会进行调查,这场事故……大概率是人为的。”李特助回道。

    王瑾珍想到之前自己的女儿女婿出的意外,顿时痛心道:“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龙潭虎穴还差不多,里边都是些没有心肝的家伙,托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闻月闻言,回头看向还昏迷着的纪则临,心有戚戚。

    纪则临还需要观察,闻月担心王瑾珍的身体,劝她先回去休息。

    王瑾珍看着闻月发红的眼圈,知道她也在崩溃的边缘,便不想让她一直待在医院这个压抑的环境里。

    李特助在医院附近订了酒店,王瑾珍劝闻月和自己一起过去:“医院有李特助和周禹,则临有什么情况他们会说的,你在这儿也只是干熬,到时候把身体熬坏了,则临反而心疼。”

    闻月鼻尖发酸。

    闻月不走,王瑾珍也不走。闻月最后还是不忍心让王瑾珍陪自己在医院熬着,便和她一起去了酒店。

    闻月在酒店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坐在床上一直熬到了天亮,洗了把脸就和王瑾珍一起赶去了医院。

    纪则临术后情况稳定了下来,转到了特护病房。医生说患者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家属可以轮流进去看他一会儿。

    王瑾珍轻轻拍了下闻月,温和道:“小月,你先进去看看则临,他现在最想见的一定是你。”

    闻月点点头。她走进病房,在病床边迟疑了下,莫名不敢靠近纪则临——比起虚弱的他,她还是想要看到他霸道强势的样子。

    纪则临醒来不久,睁眼看到床边熟悉的人,本能地想要触碰。他动了动没被固定住的左手,闻月立刻握上去,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喉头一哽,眼眶当即湿热。

    纪则临才刚做了个大手术,身体机能还没恢复,闻月看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立刻凑过去听。

    “你想说什么?”

    纪则临用才恢复的几分力气,对闻月说道:“是苦肉计……别怕。”

    闻月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呜咽了声,埋首在他的手掌心,双肩颤动着,滚下热泪。

    第53章 Chapter 54

    纪则临出车祸的新闻在青城掀起了一番热议, 他一出事,纪氏的股票都跟着跌了不少,最后还是周禹出面,开了个记者会, 向外界说明纪则临没有生命危险, 这才勉强把满天飞的假新闻压了下去。

    此外, 关于纪氏还有一则大新闻,就是上一任纪总, 纪则临的二叔纪崇武在取保候审期间, 意欲离开监管范围, 逃离出国, 被警方抓捕了。

    这个消息一出,外界的人都在猜测纪则临的这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纪崇武设计的,他怕警方查到他头上,所以想先一步逃出国。之后, 纪则临父母的意外也被再次搬上了台面,很多人都认为这起车祸也和纪崇武脱不了干系, 要警方重新调查。

    豪门的争斗成了青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各种媒体八卦小报都在报道,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就连远在江城的闻母都听说了。

    闻月接到母亲的电话, 询问纪则临的情况, 她回一切都好。

    纪则临的情况的确在稳步好转, 医院的医生都说他恢复力强, 不过一周,身体的很多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 现在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闻月上午打车去医院,敲了门进入病房,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陌生姑娘。其实也不能说全然陌生,闻月是看过她的照片的,尽管是小时候的。

    “不好意思。”闻月往后退了一步。

    “闻月,进来。”纪则临在闻月要关门离开的前一秒喊住了她,“这里没有外人。”

    闻月迟疑了下,走进了病房,朝那位姑娘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纪筱芸,纪书瑜那个不负责的妈妈。”纪则临如是介绍自己的妹妹。

    纪筱芸“啧”了声,不满道:“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纪则临瞥向纪筱芸。

    纪筱芸理亏,气势便低了:“……至少也要在不负责的后面加个并列定语,比如‘漂亮’‘美丽’之类的。”

    “夸漂亮美丽我另有人选。”纪则临把目光投向闻月。

    闻月没想到纪则临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不知收敛,她都替他不好意思,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纪筱芸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嫌弃道:“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哥,以前我谈恋爱,你还笑话我沉迷于感情这种无聊的游戏,怎么,现在你也‘堕落’了?”

    纪则临被亲妹揭了老底,并不感到丢脸,淡定自若的:“以前是以前。”

    “原来你谈起恋爱来是这副德行,和爸爸一样,真是开了眼了。”纪筱芸啧啧摇头,转头认真打量起闻月这个让她哥彻底转性的人。

    “之前外祖母在电话里一直和我说有个漂亮姑娘每个周末都去庄园陪她,我还当她诓我的呢,现在一看,你果然漂亮。”

    纪筱芸夸得直接,闻月回以一笑,得体地道了声谢。

    “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陪老太太解闷儿,还有书瑜,她和我说你常常陪她看书。”纪筱芸朝闻月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脸,开朗道:“还有我哥,我以前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注定要单着了,还想撮合他和我发小呢。”

    “纪筱芸。”纪则临警告。

    纪筱芸吐了下舌头,又对闻月说:“我闹着玩儿的,我哥这个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谁撮合都没用。外祖母之前找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概糊弄过去,给老太太急的。”

    “还好你出现了,不然他现在还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忙忙。”纪筱芸说着朝闻月挤了挤眼睛,“回头你给我讲讲我哥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我只看过他算计人的样子,没见过他追姑娘的样子,实在太好奇了。”

    闻月看了眼纪则临,忽而笑了笑,对纪筱芸说:“他追求人……和算计人没两样。”

    纪则临心里一个咯登,好似看到月亮又露出了锋刃的一面,就悬在他的心口上。

    纪筱芸愣了下,随即看向她哥,强烈不满地控诉道:“啧,你和周禹不愧是异姓兄弟,一样黑心,连感情都算计!”

    纪则临额角一跳,纪筱芸在这儿就是纯给他添乱的,他现在非常有必要把她支开。

    “作为兄长,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黑心兄弟’大概再过不久就到了。”

    纪筱芸惊得瞪大眼睛:“你和周禹说我回来了?”

    “周禹还需要等我通知吗?他一定早猜到我出事,你会从国外回来。如果我是他,这几天会叫人在病房门口守株待兔。”纪则临从容地看了眼时间,估算道:“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纪筱芸这下是真的慌了,提起自己的包就要开溜,跑之前她还不忘和闻月打招呼:“今天有突发状况,下次我们再好好聊。还有,我哥这个心机男你千万别轻易放过,多折磨折磨他,让他吃吃感情的苦头!”

    闻月没来得及回应,纪筱芸就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地逃离了病房。

    前后不到一分钟,纪则临的病房门又猝然被推开,周禹大踏步走了进来,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周,没看到纪筱芸,拔腿就往病房外追,从头到尾都没理会过纪则临和闻月。

    闻月看周禹和纪筱芸俩人一个逃一个追,跟猫捉老鼠一样,微微讶异。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以后你就习惯了。”纪则临说道。

    闻月点了点头,说:“你妹妹很活泼。”

    “她就是个人来疯,从小都是,被父母惯坏了,做事没轻没重的,不然也不会任性地生下纪书瑜。”

    他们兄妹俩的性格实在不一样,纪则临沉稳持重,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但纪筱芸却大方开朗,不会让人有距离感。

    闻月想纪则临应该把他妹妹保护得很好,没有让她受到太多来自外界的恶意,这才保全了她的本性。但代价是他需要一个人抗下所有。

    闻月走到病床边,观察了下纪则临的气色,比起刚出事的那两天,已经好上很多了。想到他手术完虚弱的样子,她心有余悸,问道:“医生今天来过了吗?有说什么吗?”

    “老样子,没什么大问题,继续观察。”

    闻月松口气,看向他打了石膏的手:“你的手怎么样,还痛吗?”

    “纪书瑜早上来给我吹了吹,已经好多了。”

    闻月闻言,眼底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纪则临好久没看她笑了,之前他还以为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一周闻月天天都会来医院看他,前几天他还在手术恢复期,精力不足,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好好交谈,他也不敢去触碰他们之间还未解开的心结。

    出了场车祸,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纪则临的身体虽然遭了罪,但心情却还不错。祸福相依,他受用于闻月的关心,又怕这是这段感情的回光返照,她只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丢开他。

    想到闻月刚才说的“算计”,纪则临轻叹一口气,还是准备面对。

    “闻月,我现在是被判了‘死缓’,对吗?”

    闻月抬眼,纪则临接着说道:“等我出了院,当即执行‘死刑’?”

    闻月看着纪则临,难得在他脸上看出紧张,她抿了下唇,压下想笑的冲动,生硬道:“我又不是法官。”

    “但我的确是你的囚徒。”纪则临喉头一滚,说:“要是不能无罪释放,我申请将行刑期延后。”

    闻月眸光闪烁,问:“延后到什么时候?”

    “我没记错的话,死缓期有两年。”

    “两年之后呢?”

    “法律上规定,死刑犯如果在缓刑期间没有过错,可以减为无期徒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减为有期徒刑。”

    纪则临顿了下,试探道:“两年之后,如果你觉得我表现得还不错,给我减减刑?”

    闻月没忍住笑了。

    纪则临有些拿捏不准闻月的笑是开心的,还是觉得他说的话实在可笑。在闻月面前,他就像是受磁场干扰的指南针,失去了判断力。

    “闻小姐,你给个痛快吧,反正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身体上的濒死,不介意灵魂上再遭受一次。”纪则临往床头上一靠,大有一种赴死的悲壮。

    闻月看纪则临这副模样,便明白陈妈之前说的,他在她面前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纪则临就像《绿野仙踪》里的那头狮子,背负着种族的使命,如果不成为一只合格的狮子,就会被兽群驱逐捕杀,所以他只能不断地磨砺自己的爪牙。

    闻月不能想像,像这次这样的事故在他的人生中已经发生过几次了。这几天她反反覆覆地回想起他出车祸那天绝望的心情,那种感觉和听到父母被送去医院急救时一样,不知不觉中,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已经比肩家人了。

    在手术室等候的那段时间,闻月心中别无他想,她只想他活着。现在,他如她祈求的那样,平平安安地在自己面前,她已经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纪则临最好永远都能是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她再也不想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了,而既然爱上了一只狮子,她就做好了接受獠牙下的爱的准备。

    百兽之王未必不会爱人,闻月想真正地相信纪则临一回。

    思及此,她微微弯下腰,亲了下纪则临的嘴角。

    纪则临怔忪,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吻也是闻月主动的,那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地开始交往。

    “Last kiss?”纪则临问。(注)

    闻月抬眼,和纪则临对视着,轻声说道:“You‘re forgiven。”(注)

    在教堂里,忏悔人和牧师忏悔后,如获得上帝的谅解,牧师便会对忏悔人这么说。

    纪则临心旌一动,就像被神明宽宥的罪徒,无限欣喜。

    “纪崇武总算是干了件好事。”纪则临感叹道。

    “你别胡说,这不是因祸得福的事情……那天吴师傅说你要来机场,我就一直在等你。”

    纪则临的眼睛里泛起光亮:“我以为你回江城,是不想再见到我。”

    “我是生你的气,不想再搭理你,但是……”闻月顿了下,还是不想保留,选择将自己的心情付诸于口,“我更怕失去你,纪则临,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的手表好像掉进了面包屑。”

    “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纪则临从来是不喜形于色的人,但在听到闻月和自己表白的这一刻,眼底不自觉地笑意盎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分开的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和他是相似的。

    鬼门关里走一回,大概是他受到了惩罚,上帝饶恕他了,让他拥有了重生的机会,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

    纪则临朝闻月伸出手,等她搭上后,将她拉至床边坐下,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捧着闻月的脸,亲吻了下她的唇:“让我来给你的手表加点儿黄油。”

    闻月弯眼一笑,毫不犹豫地回吻。

    纪则临无比庆幸,这一刻,月亮重新绽放光芒,挂在了他的天空上。

    第54章 Chapter 55

    纪则临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才出院, 回青水湾静养。闻月也就不再每天跑医院,而是去青水湾陪他,再在那里准备答辩事宜。

    毕业答辩那天,闻月一早起来化妆, 打扮过后, 就和室友们一起去了答辩会议室。看到会议室讲台前挂着的横幅, 她总算是有了答辩的实感。

    陈枫在底下坐着,一直囔囔着紧张, 闻月倒没像她那样手心冒汗, 不过到底是最终答辩, 她也严阵以待。

    答辩正式开始前, 闻月拿出手机,要调成静音,正好看到了纪则临发来的消息。

    Blow them away!(注)

    纪则临连给人的祝语都是这么的霸道,闻月忍不住笑了声,回复了个表情, 收起手机,专心准备接下来的答辩。

    答辩用了近一天的时间, 中午他们只休息了一个小时, 等所有学生答辩完,流程结束, 已经是傍晚了。拍完大合照, 他们一群学生按照之前的约定, 请所有导师吃饭。

    聚餐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从酒店包厢的窗户往外看, 还能看到纪氏集团的三栋大楼。

    纪氏大楼大晚上还灯火通明,闻月之前问过纪则临, 他们公司每天晚上都有那么多人要加班吗?纪则临笑着回说他不是奴隶主,只不过公司大楼被当成了青城的地标,很多外地游客会来打卡拍照,所以到了晚上,大楼里即使没人上班,也会开着灯,一直到深夜。

    吃完饭,负责买单的同学拿了账单去前台付款,回包厢的时候兴冲冲的,看着闻月就说:“闻月,你朋友这么大方啊。”

    闻月懵住:“啊?”

    那同学说:“我去前台买单,收银员和我说有人付过了,买单的人和收银员说他是你的朋友……什么朋友这么大手笔啊,男朋友?”

    闻月没有否认。

    答辩结束后她和纪则临说过晚上要和同学还有导师聚餐,他当时问了他们聚餐的地址,她还以为他是不放心,想确认一下,没想到他背着她,悄悄地把账给结了,给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小月,你什么时候交新男友了?”陈晓楠问。

    闻月和纪则临交往的事没有和旁人说过,就是导师也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知道他们在交往的也就只有室友而已。上次她发烧住院,他跑来校医院,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

    面对陈晓楠的询问,闻月点了点头。

    “谁啊?也是青大的?”有人好奇问。

    闻月摇了摇头,正犹豫要不要把纪则临说出来,边上的陈枫先一步开了口,替闻月解围道:“哎呀,老师同学们,就让小月的男友保留一点儿神秘感吧,到时候他们修成正果,结了婚,婚礼现场你们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张佳钰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到那时候就是个大惊喜!”

    她们俩一唱一和的,反而让其他人对闻月男友的身份十分好奇。周兆龙乜了闻月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俩这么帮闻月打掩护干嘛,她的新男友见不得人啊?这看上去谈的也不是什么正经恋爱。”

    这话含沙射影的,在座的都能听得明白,周兆龙这是拐着弯儿地说闻月给人当情人。本来因为漂亮,学校里关于闻月的无端臆测就很多,他还这么恶毒地刻意引导,陈枫当时就不爽了,刚要站起来骂人,闻月拉住了她。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要是想见见他,我可以让他过来。”闻月面色平静,拿出手机给纪则临打了个电话。

    纪则临接起,语带笑意地问:“聚餐结束了?”

    “还没。”闻月抿了下唇,问:“你在酒店附近吗?要是在的话,来见见我的老师和同学?”

    纪则临似乎愣了下:“你确定?”

    “嗯。”闻月笑了一下,“你过来。”

    “好。”

    闻月挂断电话,前后不到十分钟,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纪则临走路带风,大大方方地走进包厢。他右手的石膏还没拆除,用白色的吊臂带悬挂着,但即使这样,仍不损他的形象,他的气势也不因负伤而打折扣。

    包厢里除了闻月的室友,看到进来的人是纪则临,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似不敢相信。

    闻月站起身,等纪则临走到自己身旁,便落落大方地和所有人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纪则临。”

    纪则临嘴角一扬,十分从容地和包厢里闻月的老师同学打了招呼。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这种小场面完全不在话下。

    “小月,你和则临在交往?”问的人是陈晓楠。

    闻月看了纪则临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俩可真够能瞒的,王老师知道吗?”

    “知道的。”

    陈晓楠哂笑:“我说呢,她现在怎么不喊我给则临介绍对象了,原来是已经找着了。”

    说着,她看向纪则临,打趣道:“则临,以前我说要给你介绍我的学生,你变着法儿地拒绝,现在倒是和我的得意门生在一起了?”

    纪则临施施然一笑,道:“如果您给我介绍的是闻月,那我一定不会拒绝。”

    “闻月真是好福气啊,被王老师看上,现在又和纪总在交往,以后都不用愁了。果然,选择大于努力。”周兆龙心里发酸,又开始不阴不阳的。

    纪则临闻言,把目光投向周兆龙,身上骤然聚起了迫人的气势,不怒自威:“要说福气,能遇上闻月,是我和老太太有福气。闻月才华出众,不需要什么人帮衬提携,前途也会一片光明。”

    “至于说选择大于努力……要是闻月这么想就好了,我当初也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去追求她。”纪则临低头看向闻月,眼底温和,笑了笑说:“为了追到她,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纪则临三言两语地就将周兆龙的话一一拆解,予以回击,同时也击破了别人对他们这段恋情的偏见——不是闻月高攀,是他主动追求的她。

    纪则临方才还和和气气的,突然间就露出了令人不敢侵犯的一面,让人直面地感受到了,他是窗外那三栋大楼的主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纪则临对闻月护得紧,一点儿委屈都不愿意让她生受。周兆龙吃软怕硬,纪则临只看了他一眼,他就畏畏缩缩的,打着马虎眼儿说:“我也是为闻月高兴。”

    陈晓楠见气氛被周兆龙弄得有点儿僵,作为导师只能出来打圆场:“则临出色,小月也一样优秀,他们俩在一起很般配。”

    她看向纪则临,叮嘱道:“则临,你把小月拐了去,可要好好对待她。”

    纪则临缓和了神色:“我会的。”

    “小月,以后有好消息,可不能再瞒着我了。”陈晓楠对闻月说。

    闻月赧然,颔首应道:“到时候一定会告诉您的。”

    纪则临听到她这话,嘴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扬,陈晓楠看他这不值钱的模样,心底的担心一扫而空,也不怕闻月吃了亏。

    从酒店离开,纪则临叫了人开车送闻月的导师还有同学回家回校,闻月本来想跟着陈枫她们一起回学校的,却被纪则临拉着手不放。

    纪则临低头,在闻月耳边说道:“晚上和我一起回青水湾。”

    “那么多人看着呢。”闻月耳热。

    “怕什么,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再避嫌。”

    陈枫很有眼力见儿,上车后见闻月和纪则临牵着手,立刻把车门关上,降下车窗和闻月挥了挥手,催着司机把车开走了。

    纪则临失笑:“你这个室友还挺有意思的……走吧,闻小姐,现在你除了跟我回去,别无选择。”

    闻月无奈一笑,跟着他坐上了车。

    回到青水湾,纪则临拉着闻月直接往楼上走,说:“有本书到了,在我书房,我拿给你。”

    闻月跟着纪则临去了书房,才进去,听到关门声,忽觉不对劲——拿本书而已,关什么门?

    “书本在哪儿?”

    “在书桌上。”

    闻月走过去,没在桌上看到什么书籍,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她转过身看向纪则临,蹙了蹙眉,说:“纪则临,你又耍小心机。”

    这话似嗔还怨,但没有多少不满责怪的意思。

    纪则临在办公椅上坐下,拉过闻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你可以直接说。”

    “上次之后,你就不太愿意来我的书房了。”

    纪则临似乎在抱怨,闻月脸上一热:“这要怪谁?”

    “怪我。”纪则临轻笑,他单手搂着闻月亲了亲,问:“之前不是说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今天怎么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老师和同学了?”

    “还不是你,把单买了。”

    纪则临冤枉:“我结账的时候只说是你的朋友。”

    “什么朋友会无缘无故地以我的名义买单,你就是故意的。”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有点儿私心。”纪则临掀起眼睑看着闻月,问道:“生气了?”

    闻月摇了摇头:“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不如借这个机会说了。”

    “不担心被议论了?”

    “我都要毕业了,他们要说就说去吧,我不能因为别人会议论,就一直和你地下恋,这不现实。”闻月坦然了,毕竟和纪则临交往,无论怎么低调都会被关注的。

    纪则临心情大好,愉悦道:“我总算名正言顺,再不是你的Secret Lover,以后在外面,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以你男友的身份自居了?”

    闻月莞尔一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头衔,比不上你纪总的名号。”

    “在我看来,这比任何头衔都有份量。”纪则临挑了下眉,说:“明天我就让李特助重新印名片,我要把’闻月男友‘这个身份放在最前面。”

    闻月忍俊不禁:“纪总,那样你以后就谈不成生意了。”

    “没关系。”纪则临凑近了去亲闻月,语气挟着笑意,含混道:“让更多人知道我是你的男友,不亏。”

    纪则临有时候实在幼稚,闻月却对这样的他很心动,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一面。她眸光闪闪,忍不住抬起手搂上他的脖颈,迎合着他的吻。

    夏天天热,衣衫单薄。

    闻月今天因为答辩,穿了一件白色的衫裙,前面带有盘扣,本来是很庄重的一条裙子,但这会儿却显得十分不得体。

    纪则临用牙齿一颗颗地解开她的扣子,往下吻着、含弄着。闻月只要一垂眼就能看到他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就像还处于口欲期的孩童,用嘴唇和舌头来感知事物的大小和形状。

    闻月实在是窘迫,又不敢用力推他,怕牵扯到他的手,只能出声阻止道:“纪则临,别……万一李妈上来,还有书瑜。”

    纪则临爱不释口,轻轻吮吸了下某处,闻月顿时忍不住低吟了声。

    “放心,李妈知道我们在楼上,不会上来的。现在这个时间,纪书瑜早就睡了。”纪则临抬起头,眼底欲。色浓重,像有火燎原。

    闻月看出了他觉醒的欲。望,咬了下唇,说:“出院的时候医生说了,你暂时不能剧烈运动。”

    “我都已经出院一周了。”

    “你的手……”

    “手受伤了,妨碍不了别的地方。”

    闻月面颊滚烫:“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不小心碰到了……”

    “憋久了也伤身。”纪则临咬了咬闻月的唇,哄道:“我小心点儿就行。”

    闻月还有犹豫,纪则临抬眼看着她,喉头上下一滚,引诱似的说:“你如果不放心,我有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

    “我不动,你来。”

    闻月瞪圆了眼睛,像是不明白纪则临的意思。

    纪则临伸手拉开抽屉,拿了样东西,塞进了闻月的手里。

    闻月低头一看,脸上霎时红得要滴出血来:“你、你怎么会在书房里放着这个?”

    纪则临低笑:“吸取之前的教训,以备不时之需。”

    手上的东西实在烫手,闻月想丢开,却被握得紧紧的。纪则临靠近她,在她耳边反覆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渴求。

    闻月被喊得心软,看着纪则临难耐的表情,想到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的分合,眼睛一闭,默许了他的提议。

    第55章 Chapter 56

    夜深人静, 这个点青水湾寂无人声,北苑8号别墅只有二楼的书房还亮着灯,隐隐有急促的喘息声从里头漏出来。

    小船行驶在海洋上,自行掌握着航向和节奏, 因为经验不足, 显得格外生疏。不过今天这片海域十分平和, 海浪轻涌,有时候会引导着小船前进。

    “你、你别看着我。”闻月见纪则临目光直白地盯着自己, 目光交错的瞬间, 心下窘然, 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破格的事, 羞耻心在这一刻爆发了。

    纪则临胸膛微颤,从喉间溢出几声轻笑,搭在闻月腰上的手忽然用力。闻月措不及防,没忍住惊呼出声,很快咬紧了唇, 因为害怕被人听到,她整个人倏地紧绷起来。

    纪则临闷哼, 沉默地忍耐了良久, 拉上闻月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一边哄她:“外面没人, 不用紧张。”

    闻月却始终放松不下来, 哀怨地看着纪则临, 控诉他的行为。

    纪则临轻笑, 再忍不住, 单手抱起闻月放在了书桌上。

    闻月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本书,纪则临翻看着她, 第一遍只是粗略地浏览,第二遍、第三遍就是精读。

    一本书的阅读方式有很多,不同的阅读方式能读到不一样的内容,有不一样的体会。

    因为担心纪则临的手,闻月不敢用力地推他,只能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闻月就是一本精彩绝伦的书籍,纪则临在一遍遍的阅读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身到心都酣畅淋漓。

    闻月看著书房的天花板,胸口起起伏伏,喘息未定。纪则临俯身,伸手想帮闻月拭去颊侧的汗,却被她抓住了手,在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什么以备不时之需,明明就是早有图谋,居心叵测!

    纪则临吃痛,却任由闻月咬着,等她松了口,笑问道:“一口够吗?至少要再咬两口。”

    闻月丢开他的手,往后一撑坐起身来,不满地低声说道:“明明说好你不动的。”

    纪则临摸了摸闻月的脸,餍足地笑道:“是我的错,应该让你自由发挥……下次再补偿你一次机会?”

    纪则临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闻月耳热,忍不住轻哼:“你不遵医嘱,小心李医生念叨你。”

    “他不会知道,还是你想告状?到时候他问我是怎么个剧烈运动法,你怎么说?”

    “纪则临!”

    纪则临低笑,不再逗弄闻月,伸手帮她整理了下裙子,再背着她回了房间。

    今晚在书房里折腾了一番,纪则临之后就老实多了,就是一起洗澡都本本分分的。他知道闻月的限度,知道再闹下去她真该恼了。一回饱和回回饱,他还是拎得清的。

    闻月洗了澡,穿了件纪则临的衬衫当睡衣,躺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纪则临在另一侧躺下,伸手揽过闻月。她十分小心,特意避开他的右手,靠在他的肩上。

    青水湾静悄悄的,比庄园还安静。这里没有那么开阔的平野,所以连虫鸣鸟叫都少。

    闻月忽然想起,这是她和纪则临交往后过的第一个夏天。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和平相处,但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就有了质的变化。

    他们相恋的时间很短,却好像相爱了很多年一样,原来只要遇到了对的人,感情就不需要刻意培养,而是能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激发出来的。

    “你的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纪则临问。

    “大概在六月中。”

    “到时候我去参加。”

    “好啊。”闻月爽快应道,现在纪则临是她男友的事已经不需要隐瞒了。

    纪则临低头,在闻月额上吻了下,又问:“你的留学申请怎么样了?”

    “我不打算留学了。”

    “嗯?”纪则临惊讶,“你不出国了?”

    闻月摇摇头,解释说:“前段时间译文出版社的编辑找到我,说社里有个人才培养项目,每年都会送一批人出国游学一年,本来这个项目是只有入职两年以上的员工才能参加的,但她说如果我愿意入职,她会帮我争取这个机会。”

    闻月的翻译能力出色,出版社想引进人才,给予一些优待很正常。

    纪则临忖了下,问:“你想接受出版社的聘请?”

    闻月点头:“出版社在国外有合作的学校,还能去别的国家的出版社里学习。本来我出国也只是为了体验异国的生活,增加生活阅历,并不是为了提升学历,所以觉得编辑的提议还不错。”

    纪则临垂眼,提醒闻月:“如果接受出版社的聘请,那么一年之后,你就要回来青城工作。”

    “我知道。”

    纪则临看着闻月,目光灼灼:“你要留在青城?为什么?”

    闻月的眼底像是有风拂过,泛起涟漪。

    “青城译文出版社是国内成立时间最长的出版社,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也浓厚,是个很好的平台。”

    “还有呢?”

    “我之前答应过老师和书瑜,以后会常去看她们的。”

    “还有呢?”

    “Rose已经习惯了生活在青城,我怕换了地方它不适应,还有Yummy,我如果不留在青城,就见不到它了。”

    纪则临轻轻一叹,故作沮丧:“你连猫和狗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是为了我留下的。”

    闻月看出他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起手搭上纪则临的腰,抱着他说:“当然还有你的原因,不过这是我综合考虑后的选择。”

    纪则临了解闻月,她不是会一头脑热的人,不过能成为影响她做出人生决定的一个因素,他就已然满足了。

    “不管你是留学还是游学,回国后是留在青城还是回江城,我都支持。只是有一点,闻月,不能让我想见却见不到你。”纪则临想到前阵子闻月与自己冷战,消极回避自己的样子,还是心有余悸。

    “那你不能再惹我生气。”闻月抬头说。

    纪则临挑眉:“怎么算惹你生气?今晚那样算吗?”

    “纪则临!”

    纪则临闷声失笑,低头看着闻月,喟叹道:“以后我要是惹你生气,你就像今天那样咬我,但是别躲着我,更不能提分手。”

    “你要是再提一次分手,我真的会折寿。”

    闻月看纪则临颇为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但心头又有所触动,便凑近亲了下他,算是给出了回答。

    ……

    这段时间纪氏高层大换血,集团内部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加上纪则临出事,纪氏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外界也有不少的风言风语。

    纪则临休养了一段时间,等右手拆了石膏,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会,简单说明了下公司的情况,破除了外边各式各样的流言,也安定了公司人心。

    记者会上,各家媒体的记者除了提问有关纪氏和纪崇武的问题,还关心起了纪则临的私人生活,提问前段时间关于他与叶鸢的绯闻是否为真。

    纪则临澄清了这一传闻,解释说他和叶鸢只是因为家里长辈的关系才认识,之前也是因为妹妹纪筱芸才会见面,并且向外界公开说明他有稳定交往的女友。

    这个消息一出,记者们都激动了,争相询问纪则临女友的身份,更有消息灵通的记者直接提问,他的女友是不是青大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纪则临没有否认,也没有透露闻月更多的信息,只回说自己的女友向来低调,不爱抛头露面,请各家媒体别去打扰她,否则他不会坐视不理。

    纪则临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客客气气的,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警告。有他这句话,各家媒体人尽管不甘心,也不敢再追问调查下去——在青城,谁敢和纪氏、纪则临对着干?

    因此,就算闻月是纪则临女友的身份曝光,她的生活也没有遭到特别大的影响,就是在学校出行时,走在路上会被更多人侧目而已。这点儿影响并没什么妨碍,反正她再过不久就毕业了。

    六月中,青大举办了毕业典礼。

    毕业是学生生涯的一个重要节点,那天,闻月的母亲特意从江城来到了青城,和王瑾珍还有纪则临一起去了青大,参加闻月的毕业典礼。

    闻月的毕业成绩很亮眼,在毕业典礼上,她作为外国语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表了演讲。她穿着硕士袍,在台上从容自信,全程脱稿,停顿的时候她会把目光投向台下的纪则临,对他微微一笑。

    纪则临一阵心动。

    他想起了之前的一次开学典礼,闻月也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演讲。那时候她还和任骁在交往,他渴望她,却只能远远地投以注目,看着她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笑靥。

    那一刻有多嫉妒,现在就有多满足。

    演讲结束后就是拨穗环节,闻月从院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拔了穗后一起合了影。从台上下来,王瑾珍为她送上花束,闻母上前和她拥抱,祝贺她顺利毕业。

    “闻月,看过来。”纪则临喊道。

    闻月回头,就见纪则临拿着个相机,给她拍照。那个相机和她家里房间的书架上放置着的一模一样,是她爸爸买的第一台胶卷相机。

    闻月讶然:“这个相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之前联系了你妈妈,让她寄过来的。”纪则临举起相机,示意了下,说:“我让人找了相机修理师,更换了零件,把它修好了。”

    这款胶卷相机已经停产很久了,闻月之前尝试过拿去修理,但是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能替换的零件。纪则临一定费了一番功夫,才修好这个相机。

    纪则临之前承诺过,以后会帮她的父亲记录下她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绝不缺席。他说到做到,并且连细节都做得那么完美。

    闻月眼眶微热,纪则临给她拍照,看她红了眼,立刻走上前,抬手轻轻抹了下她的眼角,温声问道:“怎么哭了?想你爸爸了?”

    闻月点点头。

    “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当然。”闻月抬起头,眼波荡漾,语气真挚道:“他一直希望我学业有成,以后能够遇到一个知心知意真心相爱的伴侣,现在这两点我都做到了,他如果在这儿,一定会很开心。”

    纪则临感到天平的另一端又添上了一个砝码。闻月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每回他准备惊喜博她欢心,她都能将其变成她的砝码,让他同样感到喜悦。

    Rose是,今天这台相机也是,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纪则临张开双臂,闻月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完全不在意礼堂里有那么多人看着。

    “毕业快乐,闻小姐。”

    “谢谢你,纪先生。”

    闻月埋首在纪则临的怀中,这一刻即使有所缺憾,却也是幸福的。

    第56章 Chapter 57

    毕业典礼后, 闻月正式毕业了。

    青城译文出版社的编辑帮她争取到了参与游学项目的名额,闻月就依照之前的约定,和出版社签了工作协议,成了社里的一名译者, 负责图书翻译的工作。

    闻月进入青城译文出版社工作, 她的母亲很支持, 她让她跟着自己的心走,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王瑾珍知道这件事后, 非常高兴, 闻月以后留在青城, 她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而且她年轻的时候也在出版社工作过,还有一些经验可以分享。

    就这样,毕业后,闻月的工作就定下来了。

    出版社的游学项目七月份才启动,在此之前, 社内分配的带领闻月的老师并没有勒令闻月尽早办理入职,熟悉工作, 而是给她放了个假, 让她在出国前能有时间多陪陪家人。

    六月底,闻月回了趟江城, 在家陪了母亲一段时间。

    这次回去, 她发现母亲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不再是为了让她放心的强颜欢笑, 而是恢复了对生活的热情, 又有了经营人生的积极性。

    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眼神都是黯淡无光的,好似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闻月有阵子特别担心她会想不开,但现在,她重新拾起了往日的兴趣,闲时莳花弄草,弹琴自娱,周末也会出门和好友相聚。

    时间是良药,闻月知道母亲并未忘记父亲,她们都要学会接受现实,向前看。

    出版社的游学项目是社里统一安排,一起出发的。闻月在落云镇待了一周就回了青城,出行时间要到了,她要回去收拾下行李。

    毕业典礼后,闻月就搬出了学校,把所有东西都送去了青水湾,那里现在就是闻月在青城的一个家。

    回青城的事,闻月没有和纪则临说,她打算悄悄回来,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下午飞机才落地,她就接到了纪则临的电话。

    闻月取了行李,走出机场,纪则临立刻迎上去,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猜的。”

    “猜的?”

    纪则临把闻月的行李箱搬到车上,回头见她一脸好奇,笑了笑,解释道:“你出国的时间就要到了,我知道你凡事总会留个提前量,所以猜你大概这几天就会回青城。”

    “昨天在视频电话里,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说后天。”纪则临想到什么,轻轻一笑,说:“闻月,你大概不知道,你不会说谎,每回说假话的时候你都会不自然地眨眼睛,所以我猜你今天就会回来。”

    闻月听纪则临说眨眼睛,下意识眨了眨眼,问:“你怎么发现的,我并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其它的谎话。”

    “没有吗?”纪则临微微挑眉,暧昧地笑道:“每次我问你舒不舒服,还要不要——”

    “纪则临!”

    纪则临低笑一声,见好就收:“下午你和我说要出门和你妈妈去逛街,没办法回我消息,我就知道你准备登机了。”

    难怪纪则临提前在机场等着了,闻月的惊喜早就被他猜透了。

    闻月泄气:“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

    “我本来是想装作不知道的,但是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我担心你一个人还带着行李不方便。”纪则临摸了下闻月的脑袋,安慰道:“闻小姐,虽然你的计划没有实施成功,但是你回青城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我惊喜。”

    事到如今,闻月只能接受现实,谁让她计划得不够缜密,让狮子看穿了。

    正值雨季,青城这阵子几乎每天午后都会下雨。这会儿乌云密布,空气闷热,似乎随时都会降下暴雨。

    闻月坐上纪则临的车,才回到青水湾,瓢泼的大雨就兜头浇了下来。

    夏天就算是下雨也十分燠热,闻月今天奔波了小半天,觉得身上出了汗很不舒服,进了别墅就往楼上走,想去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

    她走到房间门口,一回头发现纪则临跟着自己上了楼。他有时候就和Yummy一样黏人,人走哪儿,它就摇着尾巴跟到哪儿。

    闻月失笑道:“你跟着我干嘛?我要洗澡。”

    纪则临伸手将闻月一揽,推开她的房间门,同时说道:“一起。”

    两个人凑一起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洗澡,不知道是小别了一段时日,还是即将要异国恋,闻月觉得纪则临的精力十分充沛,怎么都发泄不完似的。

    浴室里水雾弥漫,比外面的雨雾更加朦胧。

    纪则临抬手擦了擦镜子,闻月就看清了自己的脸。尽态极妍,眼底眉梢都是情意。她一时羞恼,忍不住抓住纪则临的手,狠狠咬上一口。

    纪则临吃痛却也畅快,按着闻月在镜子前继续逞凶,直到她筋疲力竭,再站不住。

    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闻月本来洗澡是为了放松,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出了更多的汗,反而更累了。

    纪则临抱着闻月离开浴室,让她躺倒在床上,一掀被子将人裹住,抱进怀里。

    外面暴雨如注,雨声淅沥,敲在玻璃上发出辟里啪啦的动静。夏天的雨就是声势浩大,轰轰烈烈。

    “现在外面都是’大象和长颈鹿‘。”闻月忽然说。

    纪则临一笑:“’猫猫狗狗‘家里有。”

    闻月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纪则临抬手捋了下闻月的头发,低头亲了她一下,问:“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面?”

    “你给我煮?”

    纪则临挑眉:“不相信我?”

    闻月当真不信任纪则临的厨艺,他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从来不自己下厨,就是在英国留学都没能学会做饭,他的厨艺如何,是可以想见的。

    纪则临见闻月默认,立刻掀被起身,穿上衣服,回过头似是不服气般,对着闻月说道:“等着。”

    闻月好奇纪则临的厨艺,又担心他把厨房给点了,便也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后下了楼。

    厨房里,纪则临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处理着鲜虾,那表情严肃得像是医生在解剖什么东西。

    鲜虾活蹦乱跳的,不好处理,闻月看纪则临稍显手忙脚乱,笑了声,走过去说:“我帮你吧。”

    纪则临抬手制止:“你在怀疑我的水平?”

    闻月噙着笑:“我是怕你把自己的手给弄伤了。”

    “不会。”纪则临继续处理那几只虾,“陈妈之前教过我。”

    “你找陈妈学习做饭?为什么?”

    纪则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虾线,一边随意又认真地回道:“闻月,我不想你羡慕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

    闻月的眼睛就在这一句话落地的那一瞬间,徒然变红。

    以前她和纪则临说过,她的父亲为了母亲专门学了做饭,他知道她心中爱情的典范是父母那样的,所以一直在向她的父亲学习。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不如父母的而有任何的缺憾。

    闻月和纪则临提分手那回,她指责他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那是气话,他如果真的轻视她,就不会为了她不断地学习如何爱人。

    看着纪则临生疏却又认真的模样,闻月一阵动容,忍不住绕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他。

    纪则临正和那几只虾斗智斗勇,腰上忽然被人圈住。他微微一怔,很快笑道:“我做饭的样子这么有魅力?”

    “嗯,非常帅。”闻月抱着纪则临,靠在他的身上,轻轻吸了下鼻子,说:“纪则临,你其实不需要和我爸爸一样,我的爸爸妈妈虽然是模范夫妻,但是我们不用复制他们的爱情。”

    “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我不是我妈妈,你也不用是我爸爸,他们的爱情很美好,但我们的爱情也是独一无二的。”

    纪则临一个愣神,手上的虾就逃之夭夭了。

    “你就这么不想吃我做的面?”纪则临转过身来。

    闻月懊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则临轻笑,尔后叹了一口气,郑重说道:“闻月,我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纪则临,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闻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纪则临说道:“我追求的是灵魂契合的爱情,而不是某种美好爱情的模式,只要你还是你,不会做饭也没有关系。”

    翻译家就是能说会道,情话都能说得比常人动听。

    闻月一番话说完,纪则临的心坎儿都是软的,他摊开还戴着手套的手,宠溺一笑,说:“小翻译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向你保证,玫瑰永远是玫瑰,它的灵魂不会改变。”

    “那么,现在你还想吃我做的面吗?”

    “当然。”闻月眼睛一弯,愉快道:“你既然和陈妈学了,那我就要尝尝你的手艺。”

    纪则临磕磕巴巴的,十分不娴熟地煮了一碗鲜虾面,面端上桌后,他递了筷子,示意闻月尝一尝。

    闻月喝了一口汤,又尝了尝面条。纪则临还是厨房小白,把握不好火候和“适量”“少许”的界限,面条煮得过了头,汤也咸了一些。

    “怎么样?”纪则临在谈大金额生意的时候不觉紧张,现在因为一碗面,倒莫名有几分忐忑。

    闻月抬眼,见纪则临眼神期待,微微一笑道:“纪先生还是有点儿天赋的。”

    纪则临知道闻月这话带了不少水分,他不蠢,就卖相上看,他煮的面比闻月煮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听她夸赞,他还是高兴。

    “闻小姐这么夸,不怕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要是激发了我的兴趣,以后你可就要经常吃我做的饭了。”

    “吃就吃,只要你不嫌麻烦。”

    “不麻烦,我已经从中得到了乐趣。”

    闻月笑笑,把那碗面吃完了。

    吃了点心,暖了胃,人就更懒困了。

    闻月不想回房间睡觉,担心下午睡了,晚上会失眠。纪则临见她犯困又不想上楼,抱着她去了客厅,一起窝在沙发里休息。

    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别墅后面的露天花园,此时雨水绵绵不断浇注,将窗外的景色晕染开去,在窗框中看着就像是一副油画。

    他们两个静静地相拥着,Yummy就缩在沙发前睡觉,Rose一跃跳到闻月的怀里,团成一团。

    天地间只余下雨声,气势宏大,却不令人觉得聒耳。

    闻月懒洋洋地靠在纪则临的怀里,整个人无限地放松下来,她抬起头去看纪则临,发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

    对视的那一刻,他们默契地靠近彼此,接起吻来。这个吻不带情。欲,是温情脉脉的,就像情人间的呢喃,无声胜有声。

    即使是暴雨天,但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有猫狗相伴,便是再好不过的天气。

    如果可以,纪则临想让这一刻无限地延续下去。

    “闻月。”

    “嗯?”

    纪则临亲了亲闻月的鼻尖,说:“等你回国,我们就结婚。”

    闻月睁开眼,眸光潋滟。她抿了抿唇,过了会儿忽然问道:“一定要等我回国吗?”

    纪则临瞳仁微震,抬手摸了摸闻月的脸,提醒道:“闻小姐,你要想清楚。”

    闻月的心底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冲动,她想她骨子里是有冒险基因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答应纪则临,和他试试。

    现在,她想开启一场新的冒险,这次由她发起邀请。

    “living in the moment,纪先生,要试试吗?”(注)

    闻月双眸熠熠,像是月晕,让人眩晕。

    纪则临注视着闻月的眼睛,任由自己被月光吸引着沉沦。

    “Of course。”他愉悦地回应道。

    第57章 Chapter 58

    出版社的老师说出国游学的手续会需要用到一些个人证件, 让闻月把能带的都带上。为了以防万一,闻月这次回家,就把户口本给捎带上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只不过用在了意料之外的地方。

    纪则临和闻月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 下午他们说要结婚, 便立刻换了衣服,拿上证件, 开车直奔民政局, 赶在下班前登记领证。

    填写结婚申请书的时候, 纪则临再问了闻月一遍, 她是否想好了。闻月没有犹豫,直接在申请书上签上名字,还催促纪则临快点儿签名,别耽误工作人员的时间。

    纪则临是了解闻月的,她身上有一种理智的疯狂, 平时虽然看上去温温和和,做事沉着从容, 甚至是小心翼翼, 但一旦放开手来,绝对一鸣惊人。

    他想这大概是与她父母的教育有关, 她的父母培养她独立思考、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能力, 也鼓励她追随自己的心意, 不要错付光阴。所以她待人接物总是冷静理性, 可只要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 就会一往无前。

    虽然这段感情的开始是纪则临费尽心机主动的,但他们感情里的几个转折点, 无外乎都是闻月推动的,她大起胆来,纪则临都自愧不如。

    纪则临看着闻月,见她脸上全无悔意,无声一哂,低下头在申请书上签了字。

    之后材料审核、拍照、领取结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闻月看着手中的红本,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和纪则临真的结婚了。一小时前,他们还是情侣,现在就成了夫妻。法治社会,只是办了个手续,他们的身份就不同了。

    “纪太太,你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纪则临的眼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心情很愉快。

    “我没有后悔,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应该先告诉给谁。”闻月晃了晃手中的红本本。

    “你先告知你的母亲,她一定会被你的大胆吓一跳。”纪则临思忖片刻,接着说道:“晚上我们去趟庄园,老太太要是知道我们结婚,一定会很高兴。”

    闻月点点头,赞成纪则临的提议,她带着几分俏皮的笑,道:“老师肯定也会吓一跳。”

    纪则临看着闻月的笑靥,难以想像,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之前憧憬的一切,现在都成了现实,他忍不住拉过闻月,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新婚快乐。”

    “你也是。”闻月回吻了下纪则临,“现在,我们该去’先斩后奏‘了。”

    趁着天色未暗,纪则临开车前往落霞庄园。

    在车上,闻月把结婚证拍了张照,发给了母亲。母亲很快就回复了消息,她很惊讶,但并没有苛责,只是表示这是闻月的人生,她可以自己做主,只要想清楚了就行。

    闻月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想清楚,但如果时间倒退,她下午还是会对纪则临发出邀请。

    以前,闻月对和纪则临这段感情的判断标准是利与弊,她对纪则临抱有警惕的心,害怕一旦沉沦就会失去自我,受到伤害,所以总是不敢付出。

    但现在,她不想再以利弊来权衡感情,而是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和纪则临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幸福的,所以她想将这样的幸福感延续下去。

    未来会怎么样她无法预知,但闻月并不忧虑,相反的,十分乐观。她和纪则临的灵魂都是稳定的,他们同频,诗意相通。

    到了落霞庄园,闻月和纪则临一起走进大厅,今天庄园算是热闹,不再只有王瑾珍孤零零一人。

    纪书瑜放了暑假后一直住在庄园,纪筱芸这次回来也没有走,留在了国内陪王瑾珍和纪书瑜。今天正巧,周禹也在,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地往庄园跑,虽然纪筱芸现在还不怎么搭理他,但他乐得来看她冷脸。

    闻月和纪则临一进门,纪书瑜就向他们俩跑了过去,喊着“舅舅”和“闻老师”。

    纪则临弯腰抱起纪书瑜,纠正道:“以后不能喊闻老师了。”

    纪书瑜不解:“不喊’闻老师‘喊什么?”

    纪则临提醒纪书瑜:“你忘了你去年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了?”

    “想要闻老师当我的舅妈?”纪书瑜机灵着,眼轱辘一转,立刻惊喜道:“闻老师现在是我的舅妈了吗?”

    纪则临轻轻颔首。

    他这一点头,把大厅里的几个大人都惊着了。

    王瑾珍站起身,问:“则临,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则临把纪书瑜放下,站直了身回道:“我和闻月下午去领了证,现在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你们去领了证?”王瑾珍所惊非小,她见纪则临不像是在开玩笑,转头看向闻月,确认了一遍,“小月,则临说的是真的?”

    闻月点了下头:“是真的。”

    王瑾珍饶是活了这么久,见过大风大浪,这时候也被他们两个小辈弄得措手不及。

    一旁的周禹和纪筱芸也是,他们俩是过来人,立刻默契地把视线投向了闻月的肚子,两脸意味深长。

    纪书瑜和父母心连着心,走到闻月面前,摸了摸她的肚子,问:“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闻月大窘,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王瑾珍看向纪则临,眼锋犀利。

    纪则临见王瑾珍似是要家法伺候自己,苦笑道:“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王瑾珍一脸严肃,摆明了不信任纪则临。她朝闻月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细声细语地问:“小月,你和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

    “不是,老师,您误会了。”闻月郑重澄清。

    王瑾珍松一口气,又问:“那你和老师说说,你怎么会和则临去领证,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国了,他不放心,诓你去领了证?”

    纪则临失笑:“祖母,我在您心里就这么不道德?”

    “你啊,是有过前科的,我怕你不长记性,又用些蛮横的手段强迫小月。”王瑾珍说完,看向闻月,鼓励道:“小月,你说,老师替你做主。”

    闻月看了眼一脸无奈的纪则临,莞尔一笑,说道:“老师,这回不是他诓我,是我诓的他,领证的事是我提的,他不过是听从了我的话。”

    “啊?”

    “是真的。”

    闻月目光炯炯,有些难为情,但也坦诚。

    王瑾珍一叹:“你说的,我当然相信。”

    纪则临挑眉一笑:“现在您知道是冤枉我了吧?”

    王瑾珍瞥他:“你啊,少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娶了小月,你就偷着乐吧。”

    她又拉过闻月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感慨道:“你这么轻易的就让则临把你给娶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纪则临接上话,问:“您是我祖母,怎么不帮着我说话?”

    “你是我外孙,但小月也是我的心头肉。”

    纪筱芸这时候搭了话,调侃道:“您的外孙把您的心头肉娶回来了,您不高兴?”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我之前做梦都想闻月能成为我的外孙媳妇儿,现在可算是梦想成真了。”

    王瑾珍看着两个小辈,满眼都是笑意。虽然他们没和人商量,贸然就去领了证,是鲁莽了些,但她也是年轻过的,年轻人情之所至,不难理解。何况有纪筱芸未婚生女在前,纪则临只是领个证,不算出格。

    “你们领证的事,和你母亲说了吗?”王瑾珍问闻月。

    “说了,她尊重我的意愿。”闻月回道。

    “你们两个’先斩后奏‘,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之后我会和则临一起去趟落云镇,亲自去拜访你妈妈,正式提亲。”

    “你就快要出国,婚礼肯定是来不及了,等你之后回来,让则临给你补办一个,别的姑娘结婚有的,你也要有。”王瑾珍看向纪则临,叮嘱道:“听到没有?”

    纪则临颔首应道:“就算您不说,我也一定会办的,不然怎么’昭告天下‘。”

    他一心想炫耀,王瑾珍看他这样,也就不担心他会亏待闻月。

    纪筱芸朝自己哥哥竖起了大拇指,周禹神色复杂地看向纪则临,纪则临回他一个稍微得意的眼神,那意思不言而喻:羡慕去吧。

    晚上,闻月在书房里陪王瑾珍讲话,老太太注重礼数,和她商量到时候去落云镇的事宜,包括大大小小的细节。等所有事情商榷完毕,老太太被陈妈劝着去睡觉,闻月也才离开书房,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推门进去,看到纪则临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应该在这儿吗?”

    “你跑到我的房间里来,万一被老师或者陈妈看见——”

    “闻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了,睡在一间房很正常。”纪则临提醒道。

    闻月倒还真是忘了这回事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适应,之前他们在庄园都是正正经经地睡两个房间的。

    纪则临看出了闻月的心思,故作哀怨道:“新婚之夜,纪太太就想分房睡?”

    闻月看他做作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没有赶他离开,洗漱后换了睡衣,就上了床。

    她才躺下,纪则临就翻身压了过来,埋首在她的脖颈处细细地吻着。

    “别……纪则临,这里是庄园。”

    “我知道。”

    “老师和陈妈他们都住这儿呢。”

    “所以?”纪则临轻轻啮咬了下闻月,听她发出细弱的嘤咛声,才开口说道:“我们新婚,他们会理解的。”

    “不行。”闻月还是过不了心理那关。

    纪则临探手往下,一边挼着,一边哄道:“放心,这里比青水湾的房子还大,别人听不着。”

    闻月在他指尖的搓弄下顿时就软了身体,她眼神迷濛,只凭最后一丝理智,抵抗道:“你今天下午不是、不是才……”

    “那不一样,下午我们还没领证。”

    “只不过是、是办了一个手续而已,又不是换了个人。”

    纪则临闷笑,他凑过去亲吻含弄闻月的耳朵,哑声说道:“感觉不一样。”

    哪里感觉不一样?

    闻月还没来得及问,纪则临忽然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老婆。”

    闻月心神一动。

    感觉是不一样。

    同样的人,但是不一样的身份,这让纪则临十分亢奋。他一声声地喊着闻月的新昵称,这个昵称是他的专属,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这么喊她。

    “你也喊喊我。”

    闻月咬着唇:“喊……什么?”

    “你说呢?”

    闻月看着纪则临,见他目光灼灼,便忍不住抬手搂住他,遂了他的意,不太好意思地喊了他一声。

    从语言上看,这两个昵称十分俗气,一点儿都不特别,但所蕴含的感情却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看似是没有指向性的俗称,可却是最有特指意味的。并不是随意的两个人都能这样称呼对方。

    纪则临体验过了新的昵称带来的快感,十分满足。

    当一切止息,纪则临抬手拨开闻月的湿发,低头亲了亲她,喟叹道:“闻月,我们结婚了。”

    闻月眸光微润,笑着回应道:“是的,我们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