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摆摆手,仰头义正言辞地说:“你们男子拿刀上战场都不怕,我在后方救个人怕甚,巾帼不让须眉!你可别小看女子,女子也可顶半边天。”
樗里疾哈哈一笑,称赞道:“姑娘真豪气,巾帼不让须眉,女子可顶半边天!说的好,我大秦儿女果真是都是壮士,有你们实乃大秦之幸,我代表赢氏谢谢姑娘了。”
徐瑾瑜觉得,“望山跑死马”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山路弯弯绕绕,他们这队人马愣是到了傍晚还没走出这片山。
樗里疾下令让车队在山顶平缓之地驻扎,并让士卒搭建帐篷、三十余名士伍分组,有人平地搭建帐篷,有人做饭,有人去捡柴火,有人安置马车、喂马吃粮草,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徐瑾瑜看着忙做一团的士伍,觉得自己干站着也不好意思,于是问在喂自己马的樗里疾:“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樗里疾将喂马的粮草混合物撒到地上,任由马儿自己啃。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对她说:“这些粗活就让他们干,你歇息好了看看张大即可。”
听樗里疾这么一提醒,徐瑾瑜也觉得自己确实疏忽了这件事,作为医者她竟然忘了关注张大的病况,最后还是被他人提醒。
她觉得内心有些愧疚,究其原因,还是自己没有真切的代入到医者的角色,也就没有上心。
带着这份自责,她赶紧去拿着针灸包进了帐篷,此时张大已经在帐篷内躺着休息。借着帐篷外柴堆的火光,她扫视着帐篷内部,地上铺着的是由枯叶和杂草堆成的简易草席。
张大躺在帐篷里侧,身上盖着的是几层厚麻布,看着不是很暖和。好在帐篷能挡风,夜里倒也不会太冷。
也对,棉花是宋朝才传入中国的,现在的“被子”,富庶之人常用兽皮、或者将禽类羽毛装进被子里做成“羽绒被”,轻便而保暖。普通老百姓则是用布料来做被子,或者再用柳絮、芦花之类的作为填充物,虽然不及羽绒被轻便保暖,但也能御寒。
张大看到她过来就准备立马起身,徐瑾瑜赶紧劝道:“你就躺着吧,不要起身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状况如何。”
张大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觉没那么想吐了,但是头还是有些晕。”
徐瑾瑜点了点头,随后蹲下身子给他把脉,发现脉象相比正午平稳了许多。
“暂无大碍,我去外边叫人拿火把,我给你再施几针,你或可舒服一些。”还未等她出帐门喊人,便发现公子疾拿火把进来了。
“我来看看张大如何了。”樗里疾说道。
徐瑾瑜也未多想,便又蹲下给张大施针了。
张大见公子疾进了帐篷,本来面对徐瑾瑜这个女医就比较拘谨,这下又加上公子疾他就更加局促了。手一会放身上,一会捏麻布被子的,紧张地不知道要放哪里才好,要不是头上扎着针,这人估计能把头给蒙起来。
樗里疾也看出来张大的窘迫,调侃道:“怎地,之前没见我之前不还咋咋呼呼,跟队里人放下豪言壮语,说有机会一定要跟我比试比试箭法,这会儿咋还扭捏上了,跟个姑娘似的?”
张大磕磕巴巴的说:“没有没有,我那水平,怎么能跟稗将军比。”
他虽然箭法不错,但是没见到公子疾之前也只是逞口舌之快,怎么真能跟公子比呐,那叫虎了吧唧,更叫自不量力。
樗里疾倒是并不计较他那“豪言壮语”,也没觉得那是对他挑衅,反而也来了兴趣。他认为无论军中职位高低,比试切磋十分正常,没有比试哪能看出优劣,没有切磋哪能共同进步。
他拍了拍张大的胳膊,发出邀约:“你小子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咱俩痛痛快快比一场,早就听说军中有你这个人物,擅制作弓和弩,而且箭法极准。”
徐瑾瑜针灸也结束了,将针灸包收起后起身。这时,帐篷外正好传来喊声,说是饭做好了让用饭。
她和樗里疾一起走到帐篷外,柴堆旁士伍们都席地围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陶碗等着统一盛饭,中间还留了两个位置,为什么能看出是两个位置呢,因为那个空地专门垫了两团厚厚的枯草,像两个简易的蒲团。
见她和樗里疾走出来,一个士伍立马招呼道:“公子,姑娘,坐这里。”
两人也不拘谨,各自拿了一个空碗后坐在草团上。徐瑾瑜盘腿坐下,感受了下,你还别说这草团还挺软和。
这时熬的粥也晾的差不多了,一名士伍拿着木勺先给樗里疾盛了一碗粥,接着就是徐瑾瑜,然后依次打给其余人。
徐瑾瑜看着碗中黄澄澄的米粥,熬的黏糊糊的,看着就十分好吃,还未入口就闻到那浓郁香甜的味道。
她端着陶碗边沿,喝了一口,米粥熬的确实不错,都熬出来米油了。其他人端着碗也喝着粥,聊着天,说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其中那名叫江平的,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女儿,“上年我从军的时候,我女儿还不满一岁,刚学会走路,那小短腿一步一步晃悠悠的迈着,对着你就是笑,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但是看着别提多可爱了。你们没娶妻的,可就不知道小娃娃又多可心喽。”那是一脸的洋洋得意。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士伍反驳道:“我倒是觉得小娃娃烦人的很,我弟弟比我小十来岁,小时候家人田里做活儿,都是我带着他。那臭小子闹挺的很,困了要哭、饿了要哭、吃饱睡足也要哭,还得给他把屎把尿。要不是怕一巴掌把他拍没了,我一天恨不得打他八百遍。”
江平呵呵一笑,眉毛一扬说道:“那臭小子跟小姑娘能一样?我家女娃就特别乖,就是哭了,你也觉得她有趣的紧,她一掉泪,就让你心疼的不行,对着你一笑啊,那心都要化喽。”
樗里疾听着他们说,也说道:“那你离家一年有余,女娃应该都能叫爹了。”
江平一听眼神都亮了,粥也顾不上喝了,咧着嘴说道:“听公子这么说,还真是。我光看着那一团就喜欢的不得了,她要冲我叫爹,就是星星要月亮我也上去给她摘去。”
此时一个叫王二的瘦瘦的士伍岔开了话题,扭头问江平:“你光说有女娃的好处,也说说娶妻的好处呗。”
这话问的倒没什么问题,但是配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有略显猥琐的语调,徐瑾瑜也听出来他想问的可不是什么正经问题。
江平当然也听出来了,笑骂道:“你这混小子,还有姑娘在呢,没脸没皮的,想知道挣个军功回去,自己也娶个。”边说着就起身要打那王二,王二看江平要来削他,立马端着空碗跑开了。
樗里疾此时也放下粥碗,和其他人一样啃着杂粮做的窝窝头,对徐瑾瑜说:“你别在意,他们这些糙汉子,平时就爱笑闹。”
徐瑾瑜并不在意,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夜谈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吹吹牛,打打屁,绕不开女人这个话题。其实也并无什么恶意,也只是劳累奔波一天,得闲休憩之时的调侃罢了,无伤大雅。
于是对樗里疾抿嘴一笑,说道:“无碍,倒是觉得我在这里,影响他们发挥,不好畅谈。”
樗里疾听她这么说,倒也一奇,心想这徐瑾瑜倒是不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寻常姑娘听到这个话题不得羞个大红脸,她这却是一脸如常、淡定自若。
吃完了窝窝头,徐瑾瑜又去盛了半碗粥。樗里疾看到后,也去盛了一碗,笑侃“没想到姑娘还挺能吃。”
徐瑾瑜也不恼,应道:“二十三,蹿一蹿,我才十七,还能长个儿,当然得多吃点儿。”
樗里疾听她这番言论,问:“还有这个说法?”
徐瑾瑜答得嘎嘣脆:“当然!”比如在现代,他哥可是上大学时还长了几厘米,那时候他就是二十二三岁,对于“二十三,蹿一蹿”这个说法,她是坚信不疑。
想到哥哥,徐瑾瑜有些心情低落。也不知道爸妈还有哥哥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逝世而伤心。自己也清楚,在江中就已死去。
那时候跳江救人被卷入漩涡,身体慢慢沉入水底,在她绝望之际,水流突然冲到她手里一个东西,接触她的身体后突然一亮,发出萤绿的耀光,随后她灵魂灵魂一震,就嗖然间来到了这个时空。
她多么希望可以跟家人托梦,告诉他们虽然她那身体已去,但是灵魂却还来到两千多年前的时空,在一个同叫徐瑾瑜的女子身上存续,这样父母应该也会有些安慰吧。
樗里疾见她端着粥也不喝,只是皱着眉头发呆,以为她是因自己调侃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