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云醒来的时候,耳边哗啦啦响,声音似远还近,时而如波涛浪涌,时而似浅溪环绕,非是雨声,像山风吹过野林,枝叶拂疏的声音,分不清楚是松涛还是竹林。
今日无雨,风很大。
“公子醒了”
随着一道怯怯的声音,朝慕云闻到了热粥的味道,朴实无华的米粥,没有放肉末或野菜,就是白粥,不知熬煮了多久,米香醇厚微甜,似能让人看到灶间温暖蒸腾的水汽。
晨间初醒,最温暖不过于此。
朝慕云撑手坐起,就看到依
圆圆脸,杏仁眼,头两侧卷着两个圆揪揪
小姑娘
这是一个不充分,但很真诚的笑,她很紧张,可能也有点担心自己不被喜欢,但仍然坚强的表达着自己,释放善意。
朝慕云没第一时间问她病情,而是神情舒缓的打招呼“早上好,拾芽芽,”视线滑过桌子,话音也很自然的转了过去,“桌上饭菜,是为我准备的”
拾芽芽瞬间放松,笑容绽开更大,露出小小虎牙,有些羞涩“多谢公子昨晚帮我,我不会做别的,一点粥和小菜,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她知道自己有病,因不知什么时候会犯,平时不会往人前凑,她也知道自己犯病的样子很可怕,伤到过别人,也伤到过自己,所有人见过她犯病后,表情都有些奇怪,哪怕关切,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远,她害怕犯病,更害怕清醒之后,身边人的眼神,可这位公子并没有,就像待普通人那样同她说话
只看她束手恭立,动都不敢动的拘谨模样,朝慕云就明白了“厚九泓让你进来的”
拾芽芽低头,绞着手指“我
朝慕云“他呢”
拾芽芽头垂的更低“他说白粥太清淡,他不爱吃,出,出去了”
房间瞬间安静。
“你不必忙,我自己可”
朝慕云一句话还没说完,拾芽芽已经贴着墙角走到一边,掀开带着盖的水桶,提起将热水倒进盆里,热腾腾的水汽出来“九爷说公子体弱,山上晨间寒重,水冷的紧,我便烧了些热水,公子可洗漱”
她眉眼干净纯澈,有些怯怯的,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像个受过伤的小动物,特别感恩遇到的一点点美好,想要报答,又很担心自己做不好,害怕被拒绝。
朝慕云垂了眼,翻身下床。
好
拾芽芽想过去帮忙叠被子,见公子要自己整理,便住脚,垂了头,
洗漱完坐到桌边,朝慕云
拾芽芽脸微红“那个昨夜雕多了,扔了也浪费,就”
朝慕云已经拿起筷子,尝了颗小梅花“很好吃。”
拾芽芽脸更红了“公子喜欢我以后做更好的”
朝慕云不是客套安慰,饭菜味道是真的很好,平平无奇的米和胡萝卜,
“你吃过了么”
“嗯,吃过了,还被大人叫去问了话,”拾芽芽见他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小声道,“我有点点怕,我没看到杀人,也没看到尸体,就是帮忙做了几顿饭,送了些茶水点心,大人就问了那么久”
朝慕云“大人只是公干,许因你是见过她们最多的人,希望能得到线索帮助。”
拾芽芽抿了抿唇“可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就是送饭菜茶点见过几次,冷姑娘人特别好,笑起来很好看,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总是
“黄夫人脾气就不怎么好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病,情绪不佳,总爱寻人吵架,挑剔我泡的茶水,食盒的摆盘,还骂冷姑娘不懂体贴,骂她不孝。”
朝慕云“不孝”
拾芽芽“嗯,说她不听话,不肯成亲,说她已经十八了,还嫁不出去,自己脸皮厚,连累一家人跟着丢人,哪家都没这么惯着姑娘的道理,这回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然府里后头的都不好说亲”
“冷姑娘同她娘亲吵了”
“我没听到过,”拾芽芽摇摇头,“我只见到冷姑娘偷偷哭。”
“前天晚上”
“嗯,我
一碗粥还没吃完,门外传来脚步声,厚九泓回来了。
拾芽芽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重重给朝慕云鞠了个躬,就跑了出去“公子慢用,食盒放到院子里就好,我晚些会来”
厚九泓皱着眉进来“她怎么回事胆子这么小”
朝慕云看他,身材非虎背熊腰,是瘦的那种,细眉长眼,五官算端正,皮肤比一般人略白,虽不算讨喜,也不会让人讨厌,偏他留小胡子,审美奇葩,张口闭口老子,一副强盗行迳,小姑娘见了当然要离远些。
他眉目淡淡“见过巩大人了”
厚九泓“你怎么知道”
“熏香,”朝慕云指了指他衣服,“非是佛堂檀香,只昨日
厚九泓闻了闻自己袖子,还真有“要不说这官家大人们用的东西就是好呢”他一屁股坐到桌边,“咱们这位巩大人,可真是勤勉,一大早醒了就开始干活,嫌疑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拎过去问话,头一个叫的就是刚刚的小姑娘,一会儿就该轮到你了,你可吃快点。”
话音还未落,就见朝慕云放下筷子,把空碗往前一推。
厚九泓眯了眼“你让我给你拾”
朝慕云把空空的茶盏也往前推了推“还要热茶。”
厚九泓怒了“别蹬鼻子上脸,我不是你的小厮”
“哦,”朝慕云云淡风轻,“那你可以给我雇一个。”
刷一声,厚九泓抖出印着二人手印的契纸,拍的啪啪响,“你看清楚了,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的”
朝慕云云淡风轻“你可将雇用小厮的花费折算成本,加到里面。”
厚九泓
他做这张契纸,本来只是不想被白白占便宜,病秧子使唤了他那么多次,他坑一回怎么了现
这病秧子就是故意的,黑肚皮,一肚子坏水
沉没成本的造成,向来对主观决策影响巨大。
朝慕云眉目舒展,根本不怕厚九泓的凶相“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了”
“村口的驴拉磨晚上都要休息的,就这么点时间,够干什么的,病秧子你不要太过分”厚九泓哼唧完,抱了胳膊,“不过九爷是谁,当然有所得,薛谈奇永年的关系不行,巩大人一早提调嫌犯,我还没来的及同他们吵架,不知道,别的么,稍微有了点,比如前天所有人一起拉肚子这个事,其实是山上一种野草,略带毒性,这几天时不时下雨,溪水水位高了,淹了一小片,水浸过毒草,顺着流下来,可不就让寺里人遭了倒不是饭菜的问题”
“有个事真叫你猜着了,死者死亡时间并非丑时,而是寅时,母女俩前后脚死的,更具体的时间仵作那边没记,黄氏中的毒么,只说是剧毒,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还有冷春娇胸口刀刃角度”
朝慕云认真听着,等厚九泓说完,不待仔细分析,房门被皂吏敲响,言巩大人有请。
这是要被提调问话了。
朝慕云起身拢衣“我先过去,旁事回来再说。”
厚九泓看着他越
朝慕云淡淡看他一眼“君子俯仰天地,我身直心正,不吃人,自也不会被吃。”
“拿大话糊弄谁呢,我反正”厚九泓眼神闪了闪,“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别怪我没提醒你,本案你疑点最重,上官这回,你不大好过。”
朝慕云推开门,漫天天光一缕一缕,吻
“你都能过,为何我不可以”,